《风尘六安州》第六章(3)
作品名称:风尘六安州 作者:甄远东 发布时间:2012-11-16 18:39:09 字数:3026
这帮大兵靠拳脚打架,哪里是每天练功演员们的对手?显见只是挨打的份。
“都给我住手!”
张良栖此时带领许多警察冲进来,他们走上舞台,拉开正在厮打的人群,将这场混战及时制止。
躲在和平巷内的狂一捶等人还在等待时机,要绑架沈晓雅。
康老六匆忙走来,他来到狂一捶面前,低声说:“赶紧走吧,满戏园子里都是警察。”
狂一捶大惊:“啊!怎么了?难道我们走风了?”
康老六说:“不是,是姓沈的那小子带着戏园子里的人,跟看戏的大兵打起来了,现在满戏园子都是警察!”
狂一捶脚一跺:“真他妈的霉气!赶紧走!”
大戏园里,警察和大兵们已经离去。
舞台上一片狼籍。
沈晓雅活动着腰腿,说:“真过瘾,我十几年都没打过架了。”
常艳春、韩西楼和戏园子老板都担心这帮大兵会报复,劝沈晓雅外出躲避几天。
沈晓雅戏园子老板说:“我走了,他们就会来找你麻烦。我能带你为难吗?是我叫打的,事情我就要兜着。”
常艳春关切地说:“可好汉不吃眼前亏啊,你还是躲几天。看起来,他们那个唐旅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晓雅说:“有理走遍天下,我倒要看看,那个唐旅长能把我怎么样?”
沈晓雅气呼呼离开戏园子,常艳春急忙追上街。她追到沈晓雅旁边,说:“晓雅,躲几天有什么不好?你一个文化人,跟着帮兵痞斗什么气啊?退后一步天地宽,你听我的,躲几天,好吗?”
不由自主,她嘴里恭敬的“沈爷”变成了亲切的“晓雅”。
沈晓雅说:“你要我到哪里去躲?”
常艳春犹豫半天,下很大决心,才说:“到我家住几天,我那没人去。”
沈晓雅一愣:“你家?”
常艳春满脸绯红:“是,地方小点,你住里面,我可以在外面铺个凉床。”
沈晓雅很感动,他坦然说:“谢谢你,艳春,可我不去。我又没杀人放火,怕什么?我不会有什么事,你放心。”
第二天上午,六安警察局门口开来两辆军用中吉普。
六十二旅少将旅长唐家楫带着四个持枪卫兵下了吉普车,寒着脸走进警察局局长张良栖办公室。
张良栖一看,知道唐家楫是来兴师问罪的,连忙站起来赔笑说:“唐旅长,请坐,请坐!”
唐家楫要张良栖立刻陪他到大戏园子走一躺,张良栖有点为难,说要跟刘司令回报一下。
唐家楫生气地问:“怎么?看来我请不动阁下大驾啊?”
正在张良栖手足无措的时候,刘锐襄及时走进来,他对唐家楫笑道:“哪能呢?别说他张良栖,就是我刘锐襄,也得随时随地听从你唐旅长的吩咐啊。”
唐家楫说:“那好,就请刘县长和张局长陪我一起去大戏园子走一趟。”
他们分乘三辆吉普车向鼓楼大戏园子开去。
刘锐襄和张良栖坐在一辆吉普车内,张良栖不安地说:“昨天晚上的事,沈家那小子胆量够大的。那些当兵的吃了大亏,看来唐旅长很生气,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刘锐襄冷笑说:“出事才好!让唐家楫出面收拾沈家那小子不好吗?哈哈!”
张良栖立刻心领神会:“哦……可唐家楫要是把沈晓雅交给我们处理呢?怎么办?”
刘锐襄授意说:“那你就先把这小子关起来。”
张良栖又问:“然后呢?我没权利老是拘留人啊,何况,那些大兵先不守规矩闹的事。再说,他老子沈子儒也不是好惹的啊?”
刘锐襄点拨他说,关押沈晓雅,主要是给唐家楫面子。然后就对外宣布沈晓雅聚众斗殴,扰乱社会治安,让全六安城的人,都知道这个沈晓雅是个坏坯子。还要让人们都知道他就是沈子儒的儿子,然后再放他。
张良栖没弄明白,问:“啊!为什么?”
刘锐襄含蓄一笑,什么也没说。
他的目的是出沈子儒洋相。
戏园老板把全体演员,文武场,前台(打杂的)都喊到后台化妆间。这些人站的站,坐的坐,面色十分凝重。
戏园老板说,昨晚的事情,我们戏园子和那些大兵双方都有点过分。现在上面追究下来,唐旅长、刘司令、张局长都在台上,要追查责任,看来是冲着沈先生来的。大伙什么都别说,往我身上推。这些年沈先生帮了我们戏园子不少忙,我们大伙都得为他担着点。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行。
于是戏园老板把大伙一起带到观众席上坐好。
常艳春小声对戏园老板不满地说:“掌柜的,明明是当兵的来无理取闹,欺负人,你怎么能说‘双方都有点过分’啊?”
戏园老板说:“常老板,咱们唱戏的命不好,低人一等。死了都不许进家谱,我们跟谁说理去啊?你是跑过大码头的,咱们低个头就过去了,何必跟他们较真呢?我们息事宁人,好不好?”
常艳春无语。
唐家楫旅长气呼呼站在舞台中间,刘锐襄、张良栖严肃地站两边,四个卫兵杀气腾腾站在唐家楫身后。
唐家楫凝重地对台下观众席上的人们一抱拳,说:“有劳诸位啦!请昨晚带头打我部下的那位沈先生上来一下。”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
坐在下面的戏园老板连忙解释说:“唐长官,沈晓雅不是我们戏班子的人,他是票友,行迹飘忽不定。昨晚惹了祸,可能离开六安了。”
唐家楫、刘锐襄、张良栖一听,俱都面露失望之色。
唐家楫说:“哦,遗憾,他可能是害怕了。诸位,我唐某——”
唐家楫话没说完,沈晓雅却从后台闪身走上舞台。
他对唐家楫一抱拳,说:“唐旅长,我就是沈晓雅。”
唐家楫颇感意外:“哦。”
沈晓雅说:“我行得正,坐得稳,请问,我为什么要害怕?”
唐家楫一愣,大笑:“好!问得好,有胆量,是条汉子!”
刘锐襄、张良栖以为唐家楫是怒极而笑,俱都面露喜色。
台下常艳春、韩西楼、戏园子老板以及众人也都一愣,感到沈晓雅这时候出面,实在是不智之举,为他捏把汗。
唐家楫对沈晓雅说:“幸会!听起来,沈先生话里的意思,像是在说我唐某人行得不正,坐得不稳啊?”
沈晓雅不卑不亢地说:“我不是说你旅长大人。”
唐家楫问:“那就是说我的部下了?”
沈晓雅反问:“你说呢?”
唐家楫说:“我不想说,我要做给大家看。”
沈晓雅讥讽说:“旅长大人部下是否行得正,坐得稳,我们已经见识过了。现在,六安城里的百姓也都有口碑。”
唐家楫气得血脉膨胀,满脸通红,他愤怒地对大门外高声喊道:“行刑队,进来!”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
刘锐襄幸灾乐祸地暗笑一下。
只见行刑队一行人押着昨晚领头闹事的三个大兵从大门走进来。
唐家楫说:“诸位,我唐某人治军不严,部下在大戏园里扰乱社会治安,我唐某人也有责任。今天,鄙人专程带肇事者,来向我们六安大戏园子全体同仁赔罪,向地方政府检讨。”
一席话,实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沈晓雅也很惊讶。
唐家楫又说:“我今天专门在这里宣布,今后,凡是我六十二旅的人在外面扰民生事,任凭地方政府发落!”
刘锐襄忙说:“不敢,不敢。”
唐家楫大声命令:“把肇事者带上台!”
行刑队把三个大兵带上舞台。
唐家楫下令:“行刑!每人二十皮鞭!”
行刑队员们立即把三个大兵按倒在舞台,各自从腰间抽出皮鞭。
沈晓雅急忙上前制止:“慢!唐旅长,不准打人,你这是军阀作风!”
刘锐襄也附和说:“是啊,蒋委员长提倡新生活运动,军队应该废除体罚。”
唐家楫真诚地说:“刘司令,沈先生,你们二位说得都对,我也都知道。可我今天是来挽回影响,是来向戏园子赔罪的啊!不当面责罚这几个肇事者,我怎么向社会舆论交代!”
戏园老板激动地走上舞台,说:“唐长官,您的心意,我代大伙领了。我求您,别打他们了。他们昨天是喝醉了,原谅他们一次吧。”
一场惊恐,喜剧性收场。
唐家楫和沈晓雅并肩走出大门,他对沈晓雅说:“沈先生,交个朋友?怎么样?”
沈晓雅高兴地说:“行啊!”
唐家楫说:“哪天我请你去张家店喝酒,游避王岩,好不好?”
沈晓雅说:“好啊,你是外乡人,是客。我是地主,我应该尽地主之谊,请你喝酒。”
刘锐襄、张良栖站在一旁,啼笑皆非。
在回警察局的大街上,刘锐襄坐在吉普车内骂道:“他妈的!一对二百五!”
张良栖苦笑说:“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一场化险为夷的虚惊过去后,沈晓雅、常艳春、韩西楼高兴地聚到一起,到一品香饭庄聚会喝酒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