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六安州》第三章(1)
作品名称:风尘六安州 作者:甄远东 发布时间:2012-11-08 22:20:20 字数:3973
彭少石在一个礼拜天上午约上奚月梅,一起来到鸣鹤绸缎庄买彩礼。
店员在柜台上摆了好几匹各色绸缎给他们任意挑选。
奚月梅认真比较一下,建议彭少石买雪青和水红刺花这两种颜色的。彭少石按她的意见,决定每样买五丈。
店员一听,颇为吃惊:“每样五丈?要那么多?”
彭少石说:“对,每样买五丈。”
秦鸣鹤在里面听到了彭少石的声音,走出来问:“呀,你买这么多绸缎做什么?”
秦鸣鹤当然认识彭少石。
彭少石笑了笑,他不好意思在这个未来的连襟面前把话说开。
奚月梅看出秦鸣鹤是老板,但她不知道他和彭少石熟悉,就笑着说:“来照顾你生意还不好吗?”
秦鸣鹤说:“好好,那当然好。怎么买这么多?”
奚月梅说:“是置办彩礼用的,少了不行。”
“哦。”秦鸣鹤问彭少石:“少石,你这给谁家办亲事?”
彭少石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
秦鸣鹤忙说:“啊!那恭喜啊!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没听说啊?少石,你应该告诉我一声,你这不是要我失礼吗?”
奚月梅一听,问:“看来你们很熟悉啊?”
彭少石笑道:“奚小姐,这位秦老板就是沈仪淑的姐夫。”
奚月梅恍然大悟:“哦,就是说,你们两人是连襟。”
秦鸣鹤却被他们说糊涂了:“连襟?谁跟谁是连襟?”
他不知道沈仪淑和彭少石定亲的事情。
奚月梅也十分诧异:“是啊?难道你这个当姐夫的,连姨妹定亲这样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秦鸣鹤愕然:“不知道。”
彭少石解释说:“哦,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是我父亲上次来六安,我们两家才说好的。”
秦鸣鹤说:“哎呀,这真是太好了!少石,我恭喜你啊。”
秦鸣鹤送走彭少石和奚月梅,立即来到沈公馆。
他心里很纳闷,沈仪淑定亲这样的大事,岳父和岳母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个当女婿的呢?
秦鸣鹤来到沈公馆,先说的是生意上的事情。
沈子儒除了在六安开有绸缎庄,在外地还做有粮食生意。但沈子儒自己不管生意上具体事情,只把把大关,日常管理都有秦鸣鹤当家。现在夏粮已经上市,秦鸣鹤过两天就要出去调运粮食。寿县、霍邱的粮店,也要盘存清仓,进行核算。秦鸣鹤想跟岳父说一下,在自己走后,要晓雅管管生意上的事情。
沈子儒一听,连连摇头,说:“算啦,你自己安排人管事吧,指望他?哼,只能误事。”
沈夫人也觉得沈晓雅不能管事。
秦鸣鹤只得作罢,然后关心地向岳父母问起彭少石跟仪淑小妹定亲的事情。
沈子儒告诉秦鸣鹤,这件事情是彭瘦石回来才提的,没来及跟他说。还说沈仪淑对这件事情不乐意,她自己没点头,他们正在为这事犯愁怄气。
秦鸣鹤也认为这门亲事蛮好,打算等沈仪淑放假回来他再劝劝她,沈子儒、沈夫人自然同意。
秦鸣鹤离开后,沈夫人对沈子儒说:“仪淑走了这么长时间,至今没来一封信,看起来,这孩子是真为这件事情生气了。”
沈子儒埋怨夫人说:“都怪你,当时要不是你一口答应,我也不会答应。”
沈夫人说:“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就一口答应了?明明是你答应的,怎么赖到我头上了啊?”
老两口正在互相埋怨,沈晓雅走了进来,说:“你们俩答应不答应都没用,这事要仪淑自己答应才行。”
沈子儒、沈夫人听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沈晓雅接着对沈子儒说:“爹,报纸上说刘伯承、邓小平的部队在鲁西南被消灭了!”
沈子儒关切地问:“有刘伯承、邓小平具体的消息吗?”
沈晓雅:“没有。”
沈子儒分析说:“那这消息就大有折扣,八成是人家安全转移了。这些报纸上说的话,大半不能信。现在,东三省几乎全是共产党的天下了,他们居然还说东北局势稳定!中原战局,飘忽不定,他们偏说稳操胜券。这不是自欺欺人的笑话吗?哼,我看将来这天下是谁的,很难说。”
沈晓雅说:“管它天下是谁的,反正送我,我都不要。”
沈夫人斥责说:“你除了吃喝玩乐还要什么?”
沈子儒无奈地摇摇头,满腹心事地吟起诸葛亮的《前出师表》:“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郭有田卖完木柴回家,在经过小东门朱家早点摊时,看见朱兰一个人在收拾摊子。就上前问道:“朱兰,今天怎么没见朱大爷啊?”
朱兰:“我爹去分路口了。”
郭有田帮助朱兰收拾好摊子,主动挑起装着锅、碗、油桶的担子,送朱兰回家。
路上,朱兰手提杂物,跟在他后面。
朱兰告诉郭有田,说她爹到分路口买地去了。并埋怨说,家里的房子都要倒了,她爹都不修理,也不让她十一岁的弟弟满仓上学,却一门心事就是想买田置地。
郭有田说:“你爹是担心你兄弟以后没田种,怕他受穷呗。”
朱兰说:“你可不知道,我家有十好几亩水田呢。”
郭有田知道朱兰只有一个弟弟,有这些田地就很富足了。
郭有田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没说。
来到朱兰家门口,郭有田放下担子,朱兰感激地给郭有田打了一盆洗脸水,心疼地说:“郭大哥,看你满头满脸都是汗,快洗洗。”
郭有田接过瓦盆,把盆放在石磙上洗起脸。朱兰给他找来一条布巾,为他擦汗。
朱老好的确是在买地,他的梦想就是买很多田地,让儿子将来做个大地主。
他一辈子都在为实现这个梦想苦苦奋斗,再苦再累,他也心甘情愿。
在河西分路口的一家茅屋里,朱老好、许有福和当地教书的叶先生正在交易买卖田地。
叶先生摇着头,有板有眼地念着契约:“……立约人:甲方朱老好,乙方许有福,中人叶维明。一式三份,请二位签字画押。”
朱老好说:“叶先生,我不会写字。”
许有福说:“我也不会。”
叶先生一笑,拿出一盒印色油(印泥),说:“那你们两人就都按手印,一样有效。”
朱老好和许有福各自在契约上按上手印。
按好手印,朱老好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元,交给许有福。说:“老许,你当面点点数。”
许有福接过银元,认真仔细地数起来。
就在此时,许妻带着两个孩子冲进来。
许妻一进门,就跪在朱老好面前,哭诉说:“朱大爷,我家里原有二十三亩田地,五年间被许有福卖了二十亩,全被这个败家精吃喝嫖赌花光了!现在这三亩地,是我们全家度命用的啊!朱大爷,你是个好人,可千万不能要我们全家老小的命啊。”
朱老好大惊:“啊!他说他卖地是为了做生意啊!”
许妻说:“你怎么能相信他这种人的话啊!”
叶先生暗自摇头。
许有福气得对老婆大骂:“你个臭婆娘!看我哪天高兴,把你给卖了!”
朱老好扶起许妻,一把撕毁契约,夺过许有福手里的钱,气呼呼走了。
朱老好回到家,郭有田还没走。
朱兰对朱老好说:“爹,今儿幸亏郭大哥帮忙,要不,这些东西我真挑不动。”
朱老好感激地对郭有田说:“哦,多谢啦。”
郭有田说:“乡里乡亲的,谢什么啊,我走啦!”
郭有田走后,朱老好看着郭有田的背影,称赞说:“这小子,可真能干!”
此刻,朱老好心里突然产生一个想法:郭有田单身一人,无牵无挂。三十多岁虽然年纪大点,但他能吃苦。要是能招他当倒扎门女婿,那就是一个不要工钱的长工。
许有福终于背着老婆把地卖了。
有了钱,他就到刘家大庄子赌场去赌钱。
这个赌场很大,每天都有几十个赌徒聚集在一起,分桌赌博。赌场里喝三吆五地叫点子声,欢呼声,咒骂声不绝于耳,一片乌烟瘴气。
赌场门口和柜台边各有两个保镖,赌场内,管账的趴在柜台上看热闹。
只见许有福坐在赌桌旁边,紧张地翻看着牌九。
管账的一笑,看见许有福面露沮丧。
一个大块头赌徒伸手把许有福面前的钱收进自己的钱堆,问:“还有钱吗?”
许有福満脸丧气,摇摇头。
大块头赌徒说:“那还坐着干吗?走开让别人玩啊!”
许有福无奈站起身,另一赌徒连忙坐到他的位子上。
许有福无精打采走到赌场外面的屋檐下,坐到台阶上发呆。
赌徒就地滚走到许有福身边,问:“怎么?输光了?”
许有福说:“唉,这一阵子霉气,手气不好。”
就地滚问:“你家不是还有几亩地吗?”
许有福说:“早卖了。唉,老弟,你知道有人想买女人吗?”
就地滚极有兴趣地问:“有啊。你手上有女人?多大?什么地方人?”
许有福说:“我想卖我老婆。”
一听许有福是打算卖自己的老婆,就地滚没了兴趣,他笑着骂道:“你别他妈想钱想疯了,你家那丑婆娘谁要啊?”
许有福却不理会这些,说:“怎么了?皇帝娘娘穿龙衣,也是两个奶子一个屄!急了,她照样能消火。”
就地滚说:“算了吧,你那老婆,送我我都不要,她能把硬鸡巴给吓软。”
许有福骂道:“放屁。”
“老许,说正经话,我给你指条发财的路,就不知道你敢不敢干?”
许有福说:“敢!只要不是杀人,我他娘的什么事都敢干!”
就地滚真的给许有福指了一条财路。
第三天,许有福按就地滚的指点,来到城外南岗。
只见南岗农田边一棵大槐树下,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正坐在大槐树的树根上抽旱烟。许有福断定,这人就是就地滚说的包打听。
许有福看看四下无人,便来到包打听身边,点头哈腰地问:“请问,你是包先生吗?”
包打听问:“是,你是许有福?”
包打听的一口公鸭嗓子声音,让人入耳难忘。
许有福说:“是,我是许有福。”
包打听很干脆:“说吧。”
许有福问:“包先生,你知道每天在东门口炸油条的朱老好吗?”
包打听诧异地问:“知道,怎么了?”
许有福说:“他家有钱,有很多钱。”
包打听恼怒地站起身,随即毫不客气地甩了许有福一耳光:“放屁,你他妈以为我是叫化子吗?!”
许有福被打得一愣,半天才回过神,忙说:“包先生,你别生气,我是觉得他家没什么人,爷们好动手,也是为你手下的弟兄们着想嘛。他家你要是看不上眼,我打探的还有家大户,这可是一桩大买卖。”
包打听说:“说。”
许有福担心地说:“我得把话说前头,这家钱是多,但有几个保镖,弄不好会伤人。”
包打听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啰嗦?”
许有福说:“刘家桥刘家大庄子赌场。我去了好几次,估摸每天进项,最少都有好几千大洋!”
包打听陷入沉思,问:“这刘家大庄子赌场有几个保镖?”
许有福回答说:“有四个,他们可都会拳脚,身上有武功。”
包打听问,他们有枪支吗。许有福说,没有。
包打听又问,庄子里有多少人?
许有福说庄子里人不少,但赌场离庄子远,是个独门独户的大院。
“哦……”包打听点点头,又问:“赌场里面喂的有狗吗?”
许有福说:“没有。”
包打听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银元交给许有福,说:“拿去吧,记住,你要是嘴不紧,那你以后就别想再说话了。”
许有福兴奋地接过银元:“你放心,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