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钟自鸣胸怀坦荡 贤妻子焦虑万分
作品名称:花好月圆 作者:秋鹏飞 发布时间:2024-10-12 23:06:10 字数:3703
空中的雾气已经散去,西围墙内的小塘埂上,一簇簇野草花花瓣上的露珠在晨风的摇曳中,有的在滚动着,晶莹剔透,十分可爱;有的滚落在小草尖上,很快与小草融为一体。塘埂内侧,几株柳树,柳枝微微摆动于水面,波光鳞鳞,击碎了柳枝的倒影。小塘中间的水面被一片片相连的荷叶遮住了,一支支荷箭从荷叶中露出,有的高昂着头刺向天空;有的露出粉红,含苞待放;也有几朵绽放了的,露出甜甜的花蕊。钟自鸣端着茶杯,站在池塘内侧岸边上,看着眼前的景色,忽然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来。《荷塘月色》表达了作者淡淡的喜悦和淡淡的忧伤的感情;但他没有忧伤,淡淡的喜悦之外,是淡淡的忧愁。他觉得上次教委张主任讲安全问题,不讲危房、险房的隐患,可能是有意撇开这个问题。初中和小学,有“普九”经费,普通高中,有教育经费,唯独职高,就像后娘养的孩子,靠自生自灭了。这样想着,他从北边池塘往南边池塘走去。刚到第一排教室前,预备铃声响了。从教室出来上厕所的学生,叽叽咋咋、嘻嘻哈哈,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他慢慢地往大门口踱去。
大门外出门右手,有三棵两人合抱粗的大冠杨一字排在围墙外,树冠相连,树荫互蔽,树上的知了刚开始鸣唱,与校园内朗朗的读书声遥相呼应。这时,丁字路口由东而来的一辆黑色轿车向学校拐来,不一会儿,在钟自鸣对面陈岗小学后门口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瘦高个年轻人,一个是矮胖且带有明显啤酒肚的中年人。“请问一下,你们校长钟自鸣在家吗?”年轻人走到钟自鸣跟前礼貌地问。“你找他有事吗?我就是呀。”钟自鸣随口答道。“哦,我们是县检察院反贪局的,我姓李,你就叫我小李好了,那位是欧阳科长;有几件事牵连到你,请你跟我们一块儿去一趟,向你了解一下情况,走吧。”小李说完抬一下手,然后上前打开车后门,示意钟自鸣坐后面。
车到县城横甘路口向北拐,大约走了一公里多点,在一个铁皮大门前停了下来。下车后,钟自鸣抬头看一下,忽然想起来这里原来是城关镇的麻袋厂:铁皮大门是朝东开的,大门左侧是一座门朝南开的三层办公小楼,对面是仓库,右侧是单层立柱拱棚式厂房,形似四合院;大门前是南北贯通的公路。
在小李的带领下,钟自鸣来到办公楼二楼,进门前他抬头看一下门牌,只见上面写着“审讯室”三个字。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他是被“请”来隔离审查的。小李走后,审讯室里就他一个人。环视一下室内,两间屋横向上沿正中间,摆了两张办公桌和两张大椅,与之相对的下沿,是两张双人沙发和两张茶几。他估计,这沙发应该是自己的座位了。刚坐下茶杯还没放下,就见一男一女两个人从自己身旁走到上沿办公桌前。
“先认识一下。我叫唐文元,是这起案子的主审官。”唐文元坐下后平静地说。“我叫武兰兰,是这起案子的书记员。”武兰兰边说边打开记录本。“下面我开始问话,希望你如实回答。姓名?”主审官问。答:“钟自鸣。”问:“年龄?”答:“47。”问:“工作单位?”答:“横山二职高。”问:“职务?”答:“校长、书记。”问:“每月多少工资?”答:“不清楚。我的工资一直是我妻子李琴领取的,估计在380左右。”问:“你妻子月工资是多少?”答:“估计每月比我少20元左右。”问:“几个孩子?多大了?上学没有?如果上学上几年级?”答:“两个孩子。大的16岁,现在上初三,秋季上高中;小的12岁,现在上小学五年级。”问:“你夫妻俩的工资加起来一年不到一万,除去生活费和两个孩子的学杂费,加上人情礼节支出,所剩无几了,对不对?”答:“是这样。”问:“你存款折上的两万多元是哪来的?”突然冒出这个问题,钟自鸣愣了半天答不上来。书记员:“不回答就是来路不明。”答:“朋友送的。”书记员:“什么事送这么大的礼呀?就我们掌握的情况,你因计划生育问题已经被罚空了,哪来什么存款?注意:你对你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责任的。”答:“是的。计划生育不仅在经济上被罚空了,而且平时看起来不错的朋友也丢失不少,他们怕见到我,看见我避之而唯恐不及。但是,你有三个穿红的,我也有三个穿绿的,叫花子还有三个密友呢。我那存款中,其中有两万是支票存储,查一下支票来源就清楚了,没必要拉大旗当虎皮吓唬老百姓。”书记员愤怒地:“你......”主审官打断了书记员的话,问:“教委拨给你校的46万哪去了?”答:“什么?教委?46万?不知道,没听说。”书记员:“这就奇怪了。这么大一笔收入,你们学校教师知道校长不知道,能说得过去吗?”答:“我们学校的财务记账,仍然采用的是收、支两条线的传统方法,即会计管账不管钱,出纳管钱不管账。学校每年暑假前一天算一次账,参加人员除会计出纳外,还有领导班子成员和各班班主任,算完账后,参与人员都需签名。我认为我们学校的账目是公开的,透明的。至于46万,本人的确不知道。”这时,小李过来对主审官耳语几句。主审官说:“好,上午就到这里。”说完几个人都离开了审讯室。
几个人走后,钟自鸣站起来伸个懒腰,双脚轮换跺几下,双手叉腰晃动几下身子,端起茶杯喝口水,才端着杯子慢步来到门外。整个楼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瞥一眼墙壁,但见墙面一块块粉刷脱落,就像秃子头一样;走到护栏前俯视楼下,只见行人匆匆,来来往往,不知所归何处。“校长,吃饭了。”正在钟自鸣略有伤感时,小李站在楼梯口叫他。
饭桌在厂房内离门口不远处。桌上已摆好了七八道家常菜,六个年轻人已经在吃饭了,除了小李他都不认识,也没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估计,靠右边那个空位应该是自己的,就坐了上去。“有酒吗?”钟自鸣犹豫一下还是发问了。所有的人都愣一下,又同时偷笑起来,其中一个高个子回过脸去打喷嚏,可能是笑呛到了。小李拿来一瓶啤酒、一个塑料杯和一个开瓶的启子。钟自鸣自倒一杯,第一杯嘴没离杯就喝完了,接着再倒一杯才放下吃菜。整个吃饭过程没人说话,喝第三杯时桌上只剩他一个人了。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像孔乙己,不过,他很块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觉得孔乙己穿长衫站着喝酒,而自己是穿港衫坐着喝酒;孔乙己的下酒菜只有一盘茴香豆,而自己桌上摆着八道菜,而且不乏猪肉片。正自感得意的时候,忽然又觉得这是典型的阿Q精神,甚至还不如阿Q;阿Q最怕的是假洋鬼子和假洋鬼子手里的哭丧棒,挨了哭丧棒后他还可以骂一句儿子打老子来自我安慰,可自己连谁是假洋鬼自还没搞清楚,骂哪个儿子去?
吃完饭,钟自鸣走到大院来,环视四周,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见大门已经上了锁,只好又回到审讯室。索性这里有两张并列双人沙发,他坐下来把上身躺好,把头放沙发帮上,把双腿伸到另一张沙发上,双脚落实,双膝关节并拢突起,或双膝并拢左右摇晃几下,或单膝单向摆动两回;虽然没有风度,但自我感觉良好,就微闭双眼,慢慢打起鼾来。
“李晓甜!钟爱民!去瞧你爸在哪里?叫他回来吃饭!”正在厨房炒菜的李琴对外大声喊道。姐弟俩接到指令,到办公室、教管站会议室等估计爸爸可能去的地方都看过,就是没见爸爸的身影,只好回家如实汇报。根据以往的经验,钟自鸣如果离开学校去外面,一定要告诉李琴自己的去向。“真是的,吃饭时间到了还不晓得回。”李琴咕哝着决定自己去找。
大伙房从西到东这排房前到前排房子后面,是由主干道隔开的两块空场。张宏伟时期,这两块空地上栽种的是剑麻。钟自鸣来后,认为剑麻是安全隐患,就铲除了剑麻,每块地一溜栽种了四棵雪松;每棵雪松栽种时都用砖砌成六角形护台。现在,这些雪松主干都有大碗口一样粗,而雪松的护台却成了师生们吃饭用的桌椅了。
“听说被反贪局抓去了,那肯定是双规了。现在反腐败严得很!”在主干道厨房一侧靠路边不远处一棵雪松护台前,张宏亮正在侃侃而谈,见李琴走来,故意提高音量。“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平时看起来多正派的一个人!”一个老师感叹说。“屁!驴屎巴子外面光,背后谁知做了多少缺德事!”梁春郁的话锋芒毕露。听到这些,李琴加快了步子,匆匆往大门口走去。
蹲在门前台阶上吃饭的冷华阳见李琴走过来,忙站起来打招呼:“吃没吃、吃呀李老师?”李琴停下脚步说:“马上就吃。嗯,华阳,你看见自鸣没有?”冷华阳说:“上午上第一节、节课的时候,来辆车把他接、接走了。”李琴忙问:“你知道是谁的车吗?”冷华阳说:“好像是反贪局、局的,说是请校长去说个什、什么事。”李琴哦了一声就往回走。
“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快弄饭两个孩子吃,吃完好上学去。”李琴刚进屋,夏晴就跟进来说:“老师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比我更清楚。有的人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拨弄是非,别理他。”夏晴的话,让李琴有点释怀,有点感动,深情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要说经济吧,学校也没什么收入,要说作风吧,他那人又很正派。谢谢你呀夏晴,你和你老师不是父女,胜似父女呀!你吃没吃呀?没吃我们一块儿吃点。”夏晴笑了笑说:“我也是刚吃完。你们吃吧,我走啦。”说完才离去。
甜甜除中午在家吃饭外,早、晚吃在中学,住也在中学。夜晚九点多了,钟自鸣还没回来。李琴安顿完儿子睡觉后,独自一人走出学校大门,站在丁字路口内侧东边,面朝东张望着。稀稀落落的车辆路过时,她希望奇迹出现,但她的希望都落空了。“李老师,回去休息吧,快十点了。”夏晴默默地走了过来。“再等会儿吧。”李琴的目光盯着由东而来的两道汽车前灯射出的光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