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困境与矛盾

　　随着枸杞苗的茁壮成长，一个突出的问题也摆在了孙大力面前——家里没钱了，粮食也开始紧张。
　　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斑驳驳地落在地上。孙大力站在自家的田边，望着那一片绿油油的枸杞苗，心中既充满了希望，又夹杂着深深的忧虑。
　　孙家父子俩在包产到户时分到了七八亩田地，其中水田三亩，旱地四亩多，共有大小八块。孙大力把几块旱地全种上了枸杞，三亩水田也种了枸杞，只留下一亩用来种水稻。这个决定在当时可谓大胆至极，村里的人都觉得孙大力疯了。然而，孙大力却有着自己的盘算。
　　如有人质疑，这么低洼的地方能种枸杞吗？答案是否定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孙大力主动与其他村民联系，用旱地与他们置换水田。那几日，孙大力挨家挨户地去游说，讲述着自己的计划和愿景。他说：“咱这旱地种枸杞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果能换成水田，那我的枸杞就能长得更好，到时候大家也能跟着沾光。”有些村民起初并不愿意，觉得麻烦，但孙大力的真诚和执着最终打动了他们。在他的努力下，终于成功地完成了置换，既解决了自己的难题，也满足了其他村民的需求，可谓两全其美。
　　刚分地那会儿，大家都对种植粮食情有独钟，因为之前都饿怕了。这里虽然只有孙大力父子两个人，但两个成年男人，仅靠这一亩水田种植水稻是难以养活的。而且，这里是山区，受水源供给不足的影响，一年只能种一季水稻，亩产大约是七八百斤。而孙大力父子俩一年的口粮大约要1000斤，粮食缺口还不小。
　　孙大力站在那亩水田边，看着嫩绿的稻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心中默默计算着今年的收成。他知道，这一亩水田是他们父子俩的希望，可即便如此，也难以满足他们的口粮需求。他想起了过去在大集体时的日子，大家都吃不饱，饿肚子是常有的事。但现在实行了包产到户，家家的粮食都堆满了粮仓，甚至多得吃不完，导致粮食发霉。可孙家却还在为粮食发愁，这让他心中充满了无奈。
　　在等待枸杞成熟的日子里，孙大力的生活变得愈发艰难。本来，他以为枸杞一年就能成熟，没想到两年多才结果子。这两年是最难熬的，一方面缺粮，另一方面日常开销也需要钱，什么香油、盐、农药、肥料等都要用钱。
　　为了解决资金问题，孙大力先后向别人借了好几百块。每次去借钱，他都带着满心的忐忑和期待。他会先找到村里比较富裕的人家，小心翼翼地敲门，等门开了，便满脸堆笑地说明来意。有的人会直接拒绝，说自己也不宽裕；有的人则会犹豫片刻，然后询问他枸杞的情况。孙大力便会滔滔不绝地讲述枸杞的前景，说等枸杞卖了大钱，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还上。靠着这样的坚持和承诺，他终于借到了一些钱，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生活可以苦一点，但枸杞的日常护理，如除虫、灌溉、施肥等是必不可少的，这些费用看似不多，但累积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孙大力每天都早早地起床，去田里查看枸杞苗的情况。他会仔细地检查每一片叶子，看看有没有虫害。如果发现了害虫，他就会赶紧去买药喷洒。灌溉也是个麻烦事，由于水源不足，他需要从远处的河里挑水来浇地。那沉重的水桶压在他的肩上，让他的脚步变得沉重而缓慢。施肥的时候，他会精心挑选肥料，尽量选择价格便宜但效果好的。他知道，只有把枸杞照顾好了，才能有好的收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孙大力迟迟没有还钱，借钱给他的人越来越少，要债的人却越来越多，有时甚至一起上门有好几个。
　　这天，阳光炽热，孙大力正在田里忙碌着。突然，隔壁的王婶大声叫嚷着来到了孙家。王婶的大嗓门在整个村子都很有名，她这一喊，引得周围的邻居纷纷侧目。“孙大力还钱！我孙子还等着交学费呢！”王婶一边喊着，一边快步向孙家走去。其实，孙大力欠王婶的钱并不多，只有三四块而已。但不知道是谁说孙大力的枸杞卖不出去，不值钱，所以债主们都担心自己的血汗钱打了水漂，纷纷前来要债。
　　王婶刚推开孙家的门，屋里早已坐了好几位要债的人。他们分别是大志生产队的李一平、村长的表弟郑金山、赵寡妇，三人面容凝重，谁也不说话。不是不想说，是该说的早就说过好多次了。大家都沉默着，只有赵寡妇忍不住低声哭泣，边哭边说：“你孙大力也是个男子汉，不还钱，还让不让人活了？答应一年后还钱，这都两年多了……”赵寡妇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凄凉。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本就艰难，如今孙大力不还钱，更是让她陷入了困境。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打湿了她那件破旧的衣衫。
　　“是啊，我家养猪也要钱，说好几个月就能还，可是你看……”一旁的李一平也跟着附和。李一平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养了几头猪，本想着靠卖猪的钱改善一下生活，却没想到借给孙大力的钱迟迟收不回来。他的脸上满是焦虑和无奈，双手不停地搓着。
　　村长表弟站了起来，撸起袖子，做出要干架的姿势：“今天要是不给，我就把你这三间小屋给拆了！”村长表弟一向脾气暴躁，他可受不了这样的拖延。他的眼睛里冒着怒火，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坐在一边的孙大力低头不语，毕竟不还钱理亏啊！他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他知道自己欠了大家的钱，应该还，可现在他确实没有钱。他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孙麻子则一直抽闷烟，烟雾在低矮的茅草屋里弥漫，让本来就昏暗的屋内更加浑浊。刚才谁都不说话，保持了片刻的沉静，这回都吵开了。王婶也不甘示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主打一张同情牌。还别说，这一招还真有点用，孙大力终于开口了。
　　“婶，您别哭了，我一有钱马上就先还给您。这不现在枸杞还没有成熟吗？等成熟了，这几块地的枸杞能卖上一万多块。”孙大力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期待。他知道自己的承诺在大家看来可能有些空洞，但他真的相信枸杞会给他带来财富。
　　“别糊弄人。”两个男债主异口同声地说。他们显然不相信孙大力的话，觉得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不是的，是真的。再说了，我们当时都说好了，等枸杞卖出去有了钱，我不但还你们本金，还会付比银行高一个点的利息，这样你们划算，我也划算。早知你们这样，我还不如向信用社贷款呢。”孙大力的话确实是事实，别以为这些人都有那么好心借钱给他，其实都是看重比银行高的利息，另外，还看在之前孙大力送枸杞种子的份上。村子里有不少人家也种了枸杞，不过他们大多只种了一小块地，对生活没什么大的影响。
　　“我们也不是逼你，当时你确实说是一年，现在都两年了，也不能怪我们要钱。我们上门都好几次了，你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这叫我们哪能放心呢？”李一平的话也在情在理，说得孙家父子无言以对。
　　吵来吵去，惊动了大队书记孙祥明。随着大门吱嘎一声响，孙书记走了进来。这孙祥明和兰开天不同，他是孙麻子的远房本家，与孙麻子同辈，但已经出了五服。孙祥明比兰开天年轻一些，他没有战斗英雄的经历，却上过大学，还出过国，去的是日本，学的是经济。回国后，他被乡领导看中，提拔为清风村党支部书记。
　　孙祥明身着一件整洁的白色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他的到来，让原本嘈杂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孙书记好，您坐！”几位债主一见是孙书记来了，连忙让座，并且闭上了嘴巴。他们知道孙书记在村里的威望，也希望他能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叔，您怎么来了？快请坐！”孙大力也连忙站起来让座，这不大的堂屋本来就不宽敞，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显得有些拥挤。屋外还有一些妇女、小孩陆续赶来，大有将小茅屋挤破之势。
　　孙祥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知道孙大力的困境，也理解债主们的心情。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都别吵了，听我说几句。大力确实借了你们的钱，现在也确实还不起，你们现在逼他也没用。还不如给我个面子，先不要逼债了，等有了钱，他不但会还本金，还会还上跟银行贷款一样的利息。为了让你们放心，我让他给你们写保证书，然后我们都在上面签字证明，这样总可以了吧。”孙书记的一番话让大部分人点头同意，只有王婶和赵寡妇嘴里还在嘟囔。
　　“你王秀红也别跟我叫苦，你家孙子上学要学费是不假，不过那几块钱，据我了解，你孙子的学费已经交了。至于赵家弟妹，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确实不容易，大力欠你的钱，我替他还了。到时候你的那一份欠账就算我的。”孙书记的这一番话说得王婶欲言又止，说得赵寡妇感激涕零。
　　这件事在孙书记的帮助下，暂时得到了解决。人们散去之后，孙麻子与孙大力四目相对，谁也不说话，心里都不是滋味。孙麻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儿子的不容易，也为自己不能帮上更多的忙而感到愧疚。孙大力则默默地低下了头，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枸杞丰收，尽快还清债务，让父亲过上好日子。
　　夜晚，月光如水，洒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孙大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白天的场景，那些债主们的面孔，孙书记的话语，还有父亲那无奈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努力让枸杞丰收，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孙大力更加努力地照顾枸杞苗。他每天都早早地起床，去田里浇水、施肥、除虫。他会仔细地观察每一棵枸杞苗的生长情况，发现问题及时解决。他还会去请教村里的老人，学习一些种植的经验和技巧。在他的精心呵护下，枸杞苗长得越来越好，绿油油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了挑战。有一天，突然下起了暴雨。孙大力心急如焚，他担心枸杞苗会被雨水冲坏。他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冲进了雨中。他来到田里，看到雨水已经淹没了一部分田地，枸杞苗在水中摇摇欲坠。他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开始排水。他用铲子挖沟，让水流出去。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但他没有放弃，一直坚持着。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终于把水排了出去，保住了枸杞苗。
　　在等待枸杞成熟的日子里，孙大力还面临着许多困难和挑战。有时候，他会遇到病虫害的袭击，需要及时买药喷洒；有时候，他会因为资金不足而无法购买足够的肥料。但他始终没有放弃，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梦想。
　　终于，经过漫长的等待，枸杞成熟了。那一串串红彤彤的枸杞挂满了枝头，像一颗颗红宝石般闪闪发光。孙大力看着这丰收的景象，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激动。他知道，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孙大力开始采摘枸杞，他小心翼翼地把每一颗枸杞摘下来，放进篮子里。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他把枸杞拿到市场上去卖，由于他的枸杞品质好，很快就被抢购一空。他不仅还清了债务，还赚了一笔钱。
　　孙大力的故事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他用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也为村里的人树立了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