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贫困的家庭

　　夕阳那璀璨的余晖恰似轻柔的薄纱，给宁静的小村庄披上了一层温馨且美丽的外衣。孙麻子惬意地躺在屋外那棵大树下的摇椅上，悠然地抽着旱烟。他已然迈入古稀之年，满头的白发在余晖的轻抚下闪耀着柔和的光泽，麻子此时也似乎变得俏皮可爱起来。他微微眯起眼，静静回忆着自己这一生所走过的历程，脸上的表情于一瞬间交替呈现出感慨、欣然、欣慰与满足等各异的神色。他的孙子孙开放和孙女孙改革正在一旁绕着摇椅欢快地嬉戏着，那清脆纯真的笑声在这温馨的傍晚中显得格外悦耳动听，仿若这个家庭中最为耀眼的希望之花正在绚烂绽放。
　　这时，孙麻子忽然朝着他们俩发问：“你们的爹呢？”
　　“去厂里开会啦！”孙大力的食品加工厂近来着实有些忙碌，生意红火，正在筹备着扩大生产规模呢。
　　时间的指针拨回到1980年，改革开放的和煦春风轻柔地拂过广袤的神州大地，也悠然地吹进了孙大力所在的小村庄——清风村。孙大力，人如其名，二十五六岁，力大无穷，一条胳膊粗壮得仿若普通人的小腿，在阳光下闪耀着黝黑而坚实的光芒。这时的他，已是壮小伙，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他时常对着粗壮的大树、厚实的土墙，或是无形的空气奋力挥舞拳头，那凶猛的拳头在空气中带出阵阵呼啸，似乎在尽情宣泄着内心深处的不甘与强烈渴望。他会暗暗在心底发誓：“我一定要努力挣钱，改变贫穷的生活，一定要娶个心仪的媳妇！”然而，残酷的现实却如一座沉重的大山，直直地矗立在他面前。他家境贫寒，没有姑娘愿意下嫁，他的婚姻大事成了他和家人心头永远难以消除的痛。
　　孙家三代单传，到了孙大力这一代，若是他娶不上媳妇，孙家恐怕就要彻底绝后了。面对周围人或明或暗的指指点点和冷嘲热讽，孙大力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和深深的痛苦。他的堂弟孙佳豪已经结婚生子，经常摇头晚脑地哼着小调从他身边经过，一看到这副德性就令人生厌。他的父亲孙麻子也总是在他耳边不停地唠叨，这让他感到极度烦躁与苦恼。尽管他只是小学毕业，文化程度不高，但他深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道理。他常常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紧紧攥起拳头，对着坚硬的土墙狠狠地猛敲，那凹陷的土墙仿佛是他内心无尽痛苦与无奈的发泄对象。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一定要娶上媳妇，一定要为孙家延续香火，绝不让孙家在自己这一代断绝。
　　孙大力的家境可谓是穷困潦倒，家中除了那几间摇摇欲坠、破旧不堪的茅草屋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值钱的物件了。那茅草屋在风中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塌，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屋顶的茅草杂乱无章地耷拉着，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下来。墙壁上也布满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裂缝，好似爬满了小虫子。每到雨季，这茅草屋就会频繁地出现漏雨的情况，屋外若是下着倾盆大雨，那屋里便也跟着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有时候，父子俩会整夜都无法入眠，只能无奈地举着锅碗瓢盆，苦苦地与那漏雨作着艰难的斗争。第二天，等到天晴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必须得一一拿出来晾晒，不然时间稍微一长，这些东西就会不可避免地发霉、变质。那被雨水浸湿的茅草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墙壁上的水印犹如一幅幅斑驳的水墨画，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种破败与衰败的氛围。
　　孙家尽管穷困潦倒，然而孙大力的长相在村子里却绝对能算得上是颇为标准的帅哥。他拥有着高大挺拔的身躯，仿佛能够撑起一片天，那身形极具存在感。他的面容极为英俊，轮廓分明，如精心雕琢般。他有着一双深邃如幽潭般的眼睛，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和神秘，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还有着一张坚毅如磐石的脸庞，线条硬朗，彰显着一种别样的刚强与坚韧。倘若放在当今这个时代，他毫无疑问绝对是那种标准的猛男类型，定然会有众多年轻的姑娘对他心生爱慕、倾心不已。但在那个连温饱都难以解决的艰难年代，长相根本无法成为换取食物的筹码，姑娘们以及她们的家人都变得更加务实和现实，会更多地考虑实际的生活需求。
　　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以务农为生，就这样一代又一代地一直贫穷到了如今。孙大力的爷爷在早年的时候一直给地主司马良家做着长工，过着艰辛的日子。而他的父亲孙麻子呢，自小就给地主家放牛，在儿时不幸患上了麻子，也因此留下了深深的后遗症，于是便有了孙麻子这么个绰号。等长大后，他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木讷得近乎呆滞，整天只知道埋头苦干。他从来都不会与人起争执，仿佛连与人争论的勇气都没有，就算是遭受到了欺负，他也只是能默默地去承受，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战战兢兢地面对着生活的种种苦难。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无奈和愁苦，似乎贫穷与懦弱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让他永远都无法摆脱。他走路的姿势也是怯怯的，仿佛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招来什么祸事。那一身破旧的衣裳，更是将他的贫穷展现得淋漓尽致。
　　年轻时，孙麻子因家中极度贫寒，一直都没能娶到媳妇。直到不惑之年，在好心人的牵线搭桥之下，才娶了无人理会的司马良的三姨太王雪梅，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因祸得福吧。或许会有人心中产生疑问：那地主的小老婆不应该都是特别漂亮的吗？的确如此，王雪梅那可是相当地漂亮，可以说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坯子。王雪梅曾经是地主司马良家的丫鬟，她原本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迫于生活所带来的那沉重压力，她的父亲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把年仅十六岁的女儿拿去抵债，让她到司马良家当了贴身丫鬟。有一次，司马良酒后失德，蛮横霸占了王雪梅，王雪梅悲痛欲绝，多次寻死觅活，都被司马良阻拦。司马良的大老婆在得知这件事后也曾经闹腾过好一阵子，然而她和二姨太终究都没能给司马家留下后代，所以这件事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眼睁睁看着王雪梅的肚子一天天逐渐鼓了起来，司马良出于对自己脸面的考虑，也是依据现实的需要，心中一阵狂喜，便将王雪梅收作了三姨太，自此以后，王雪梅就宛如一只飞上枝头的凤凰似的，一下子变成了尊贵的夫人。可尽管她对司马良满心厌恶，那又能如何呢？女人，尤其是在旧社会的女人，就如同菜籽一般的命运，被丢到肥沃的土壤之中那便是好命，被丢到贫瘠的土地里那便是贱命，有时甚至还会受到风向的影响而飘忽不定。
　　司马良，这三个字在清风村乃至整个地区都可谓是臭名远扬，他是本地最有权势的地主，拥有大片的土地和数不清的财富。他身材矮小肥胖，相貌丑陋，尤其是那一口大黄牙，像玉米粒一样，又黄又脏，一张嘴就能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让人恶心。他满脸横肉，眼中不时流露出狡黠和残忍的神色。他总是穿着华贵的衣服，戴着昂贵的饰品，身后还跟着一群像狗腿子一样的随从，像螃蟹一样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地在村子里横行霸道。
　　司马良这个人啊，从他平日的所作所为简直罄竹难书。他仗着自己地主的身份，毫无顾忌地欺压百姓，各种坏事做尽。他对王雪梅的强行霸占，更是将他那丑恶的嘴脸和无耻的行径暴露无遗。他的眼中唯有自己的欲望和利益，完全不理会他人的死活与感受。至于王雪梅呢，她是那样的无可奈何，那美丽的容颜上始终带着一抹忧伤与哀怨。她天性善良，却遭遇了这般不幸的命运，被司马良肆意摆弄，却又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静静地承受着这所有的一切。她的美丽在司马良的种种恶行的映衬下，显得越发楚楚动人，令人不禁心生怜悯。
　　不久后，王雪梅为司马良生下一个男婴，司马良为其取名司马仁。司马仁简直就是司马良的缩小版，身材矮胖如土豆，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不过，司马家总归是有了后嗣，这让司马良得意忘形，在村里更是嚣张跋扈，如螃蟹般横行无忌。他逢人便夸赞自己的儿子相貌英俊，那副张狂的模样让人作呕。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清风村迎来了解放，所有土地都被收归国有，地主司马良的家产也被一并没收。在那一次次激烈的批斗大会上，司马良被愤怒的村民们指责和批判。他站在人群中，脑袋低垂，周围是一张张愤怒的脸庞和声声激昂的斥责。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脸上满是惊恐与茫然。曾经不可一世的他，如今在众人的声讨下显得如此渺小和狼狈。他那肥胖如死鱼的脸上满是汗水，双眼失神地看着地面，似乎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司马仁也因病夭折，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司马良的内心痛苦到了极点。他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一切都已失去，未来毫无希望。在无数个夜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充满了悔恨与绝望。他想起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嚣张跋扈，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对生活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最终，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之下，司马良竟选择了上吊自尽，就于村西头那棵歪斜的楝树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听闻早晨村民发现他的尸首时，已然变得僵直，一只乌鸦在他的头顶蹦来蹦去，同时发出“哇哇哇”的凄厉叫声。
　　司马良死后留下了三位如花似玉的夫人。大夫人张氏选择出家做了尼姑，二夫人阎氏则嫁给了跛腿的贫苦户王老黑。三姨太王雪梅最为年轻，也最为艳丽，她过了数年优渥的生活后，已然不再是往昔那个善良且淳朴的她了。她并不甘心嫁给这些穷困的庄稼汉，苦苦等候了好几年，然而心高气傲的她最终依旧未能挣脱命运的摆布，在现实的煎熬之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孙大力的父亲孙麻子。实际上，孙麻子对她是有恩情的。
　　那天，王雪梅在河边浣衣，阳光洒在她身上，映出她美丽却略显憔悴的面容。她安静地搓洗着衣物，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
　　村里的老光棍李二河，身材矮小且干瘦，头发油腻而杂乱，满脸的麻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平日里总是穿着那身脏兮兮且散发着异味的破布衫。他躲在一旁的灌木丛后，色眯眯地盯着王雪梅，嘴角还挂着一丝令人恶心的涎水。他那颗猥琐的心正盘算着如何满足自己的私欲，全然不顾王雪梅的感受。
　　李二河观察了一会儿，见周围没人，便蹑手蹑脚地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一点点地向王雪梅靠近。王雪梅突然感觉到有异样，抬起头来，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惊恐地看着逐渐逼近的李二河。
　　此时，孙麻子正好路过河边，他不经意间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正义感，但同时他也很胆小，内心开始了激烈的挣扎。他的双腿发软，脑袋里一个声音说：“别管闲事，李二河是个泼皮无赖，得罪他没好果子吃。”另一个声音却喊：“不能让他得逞，那可是无辜的王雪梅啊！”
　　在这既短暂却又漫长的挣扎过程中，孙麻子望着王雪梅那充满无助的眼眸，咬了咬牙，一股炽热的血液猛地冲上脑门。他猛然一声大吼，纵身一跃而起，径直冲向李二河。李二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跳，但很快便显露出狰狞的神色，嘴里骂骂咧咧地与孙麻子扭打在一处。
　　孙麻子虽然力气不大，但此刻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他拼命地抵挡着李二河的攻击，时不时地还击几下。李二河被孙麻子的反抗激怒了，他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更加疯狂地扑向孙麻子，那副猥琐的模样更加明显，仿佛一只发狂的野兽。
　　但孙麻子始终没有退缩，他紧紧地护着王雪梅，和李二河展开了殊死搏斗。终于，在孙麻子的顽强抵抗下，李二河意识到无法得逞，恨恨地瞪了孙麻子一眼，骂骂咧咧地逃走了。孙麻子看着李二河远去的背影，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王雪梅感激地看着孙麻子，眼中满是泪水和感动。
　　就这样，在邻居王雪梅的邻居孙福海的老婆撮合下，王雪梅嫁给了王麻子，生活一下子由天上掉落到了地下。尽管日子过得艰难，但毕竟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王雪梅嫁给孙麻子后，没有了往日地主婆的傲气，变得低调、勤劳，不久便生下了孙大力。孙麻子得知王雪梅怀孕的那一刻，激动得手足无措。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要有儿子了，我要有儿子了……”
　　从那以后，孙麻子对王雪梅关怀备至，每天想方设法给她弄好吃的，鸡蛋、红糖，只要能弄到的营养食物，都一股脑地拿给王雪梅。他还常常坐在王雪梅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在他怀里撒娇的模样。
　　随着王雪梅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孙麻子干活也越发有劲，每天从地里回来，他顾不上休息，就赶紧去拾掇家里，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还亲手做了一个小摇篮，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终于，王雪梅分娩的那一天，孙麻子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不停地搓着手。当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时，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迫不及待地冲进房间。看着襁褓里的小人儿，孙麻子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孙大力，仔细端详着，嘴里喃喃道：“我的儿子，我的宝贝儿子……”那场景，仿佛他拥有了全世界。
　　此后的日子里，孙麻子逢人就炫耀自己有儿子了，脸上的骄傲和喜悦怎么也藏不住。他还特意买了一串鞭炮，在院子里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庆祝这个让他无比激动的时刻。
　　孙大力一天天地长大，他的童年虽然在饥饿中度过，但却无拘无束。他没有现代社会的各种压力，经常跟着小伙伴们上山采果子、抓兔子，下河游泳、捕鱼……总之，他的童年充满了快乐和自由。孙大力小时候，小伙伴们经常喊他的妈妈为地主婆，这让他非常生气，他总是攥紧拳头与他们拼命，哪怕打不过也要打，经常被大孩子们揍得鼻青脸肿地回家。每当这时，王雪梅都会流着眼泪劝他：“算了，儿啊，我们不要跟他们计较，时代变了，我们斗不过他们的，忍忍吧。”
　　“不，我非不！我要打得他们认输不可。”十岁的孙大力小脸绷得紧紧的，涨得通红，反驳道。每次劝说不效的时候，妈妈就会将他痛打一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打完之后，王雪梅抱着孩子痛哭不止。
　　就在孙大力十岁那年，母亲溘然离去，让孙大力便悔恨交加，心痛如绞。
　　那天，孙大力又与村里的孩子起了争执，只因那孩子讥讽孙大力是地主婆所生的卑贱之人。盛怒之下，孙大力猛地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朝那孩子砸去，竟不幸砸中了他的额头，致使其受伤流血。其他孩子见此情形，如潮水般一拥而上，将孙大力打得只能抱头蜷缩在地。王雪梅听闻消息匆匆赶来，或许是心情太过急切，在路上脚步一个趔趄，竟不慎跌入了湍急的河水中。由于她不会游泳，又恰巧无人瞧见，没过多久，王雪梅便缓缓沉入了水底。直至村民们发现并将她捞起时，她早已没了气息。这起悲剧的骤然发生，让孙家瞬间陷入了无尽的绝望深渊。自那以后，孙麻子终日沉默不语，而孙大力则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以便有朝一日能为母亲“报仇雪恨”，他要让孙家人受人尊重。
　　然而，那笼罩在孙家的悲伤与绝望，仿佛化不开的浓墨，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孙大力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在家里的某个角落发现了一个旧箱子，里面装满了他母亲的遗物。他好奇地翻看着这些东西，其中有一块玉佩引起了他的注意。玉佩上刻着“大力”二字，他觉得这是母亲特意为他留下的。他把玉佩拿在手里，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和关爱。他决定把玉佩好好保存起来，作为对母亲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