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世外高人

　　一个五十多岁的的壮健车夫驾驭着一辆马车在前面，一个俊朗不凡的少年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跟在后面，奔进了一座山里，这座山是阴山。
　　这个时候是中午时分。
　　马车在一处山谷里缓缓停下，从车厢里走出一个道骨仙风银须飘胸鹤发童颜的老人来。
　　马上的少年下马，走到老人的跟前，问道：“师父，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两人是丁丹岚赵飞羽师徒俩。
　　丁丹岚说道：“这里是阴山。”
　　他环视着郁郁葱葱的阴山，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此处自古以来这里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历代以来，外族兵马以阴山作为跳板，骚扰边疆，侵入中原，神出鬼没般进进退退，搞得边疆百姓鸡犬不宁，战祸不断。”
　　他有点意气阑珊了。
　　赵飞羽知道师父是在触景生情，抒发对历史的感慨。
　　丁丹岚继续说道：“唐代诗人王昌龄写得好，‘但有卢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大汉有卫青霍去病这对帝国双璧驰骋疆场，光忙掩盖了多少英雄。连李广这样英勇的爱国将领，终其一生落得个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结果。”
　　赵飞羽说道：“大多数英雄都是其志难展，报国无门，最终落得个潦倒过一生，荒茔埋忠骨的下场。”
　　丁丹岚感慨说道：“是呀，而某些无才无志只懂得拍马屁钻营缝的庸碌大臣却盘踞高位，死时还可以风光大葬，国家又岂有不遭受侵略欺凌的道理呢？”
　　他瞭望一下四周，继续说道：“所以说强国必须要富国，富国必须要富民，富民必须要不扰民，不扰民必须要律法明，绝不能让当官的为所欲为的去祸国殃民啊！”
　　赵飞羽说道：“因此谁当皇帝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能体恤民情，勤政清廉，让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上梁端正便会下梁不歪，从而使国家强盛起来，只有强大的国家，民族有强大的凝聚力，外敌才不敢打你的主意。”
　　丁丹岚点头：“说的不错，说的不错。”
　　赵飞羽有感而发：“只可惜像唐太宗李世民那样文治武功双全上下归心四海臣服的皇帝不多啊！”
　　丁丹岚笑道：“羽儿，倘若这一番说话传到朱元璋耳朵里，不气得他这个所谓的洪武大帝吐血才怪。”
　　赵飞羽说道：“师父，他算不算是一个有雄才伟略的皇帝？”
　　丁丹岚微笑着：“你认为呢？说说你对他的认知。”
　　赵飞羽沉吟一下，说道：“一个出身低微没有任何背景却可以凝聚人心成为打败众多强横对手赶走蒙古人成为开国皇帝的人，不论怎么说，他有雄才伟略，否则成不了登上金銮大殿那张宝座的那个人，但他的成就达不到李世民那么高。”
　　丁丹岚露出赞许的目光：“说得中肯，归纳正确，其实你父亲也有雄才伟略，如果不是突遭巨变，说不定现在的皇帝就会是你父亲。”
　　赵飞羽说道：“这或许就是命吧。”
　　丁丹岚感慨万千：“是呀，天地乾坤，自有定数，冥冥之中，必有安排，你父亲游历江湖，结识无数英雄好汉，只要振臂一呼，便八方响应。但就在他准备举起义旗的时候，遭人毒害，这当中他错过了一个可以助他帝业的女人，错过了成为武林领袖的机会，的确是没有做皇帝的命啊！”
　　赵飞羽说道：“师父指的是不是当今大明皇后马秀英？”
　　丁丹岚点头。
　　赵飞羽说道：“如果不是这样，我爹就不可能和我娘结合，羽儿也不会出生了，师父的衣钵传人就不是羽儿了。”
　　丁丹岚笑起来：“还真是。”
　　赵飞羽说道：“师父有话要对羽儿说？”
　　丁丹岚笑一笑，说道：“为师早已经看淡世情，那段时间要照你顾危在旦夕的父亲，所以当年你师兄你父亲遇害一事，为师放了下来，没有去追查。你已经长大，有些责任需要你去承担的了，回山之后，你父亲自会对你说的了，为师不在这里罗嗦。”
　　赵飞羽说道：“羽儿知道了，回去之后，便是踏入江湖之时，所以师父要我和茹梅有夫妻之实，能留下赵家的血脉。”
　　丁丹岚说道：“孩子，江湖凶险，江湖太血腥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师父不能看着云靖大哥的一脉在你身上中断，不怪师父吧？”
　　赵飞羽说道：“师父再造之恩如同父母，师父要羽儿做什么羽儿就做什么，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丁丹岚笑一笑，意味深长说道：“探望一个为师的友人，为师的这个友人，与你赵家大有关系，故此为师一定要带你来。”
　　赵飞羽不明白，但是却没有问，他知道师父一定会说出来的。
　　丁丹岚说道：“以前为师不带你来，一是你还年少，二是怕触动为师这个友人的心结，因此为师没有带你来。如今不来不行了，为师的日子已经不多，这个友人的日子相信也不多了，差不多油尽灯枯了，再不来的话，可能连今生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阿九，留在这里，羽儿，我们走吧。”
　　他走在前面，赵飞羽跟在后面。
　　师徒两人沿着羊肠山路而行，穿过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群峰环绕下的一座山丘上，长满了芳香扑鼻的小野花，姹紫千红，格外好看，一间小庙掩映在花丛里，显得十分优雅别致，像是人间仙境一般。
　　小庙的颜色已经褪脱，极是破旧，小庙的门关着，没有任何声音，难道没有人在里面？
　　“我们到了。”丁丹岚说道。
　　赵飞羽正想走上去敲门，丁丹岚摆一摆手，自己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三下。
　　“阿弥陀佛，什么人在外面？”小庙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
　　“玄玄神尼，是我，丁丹岚。”丁丹岚恭敬回应。
　　赵飞羽大吃一惊，暗暗思量：“以师父的年岁和在江湖中的辈份，对庙里人竟是如此尊敬，可见庙里人的身份非同凡响。”
　　“你怎么跑到贫尼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来了？”庙里的老女人惊诧问了出来。
　　“特意来探望您的。”丁丹岚说道。
　　“谢谢你的关心，贫尼还没有死去，你可以走了。”庙里的老女人说道。
　　“朋友不远千里而来，你也不念相识一场的份上出来见一见吗？”丁丹岚平静说道。
　　“唉——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你我都已风烛残年，还提起那些徒增伤感的往事干什么呢？！”庙里的老女人说道。
　　“就因为你我都已风烛残年，所以我趁还跑得动特意来阴山看看您的。”丁丹岚也感慨起来。
　　庙里的老女人说道：“谢谢你有这份心，贫尼心领了。”
　　丁丹岚感慨万分说道：“像你我活到这般年纪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们那一代的人放眼天下也找不到多少个出来了。”
　　庙里的老女人说道：“至少还有一个张三丰。”
　　赵飞羽心里打突，听这语气她认识武当的张三丰真人，这说明她曾经也是个叱咤风云的武林人物。
　　“这位前辈到底是谁呢？”他搜刮枯肠去想。
　　丁丹岚说道：“这也是。”
　　庙里的老女人说道：“他羽化飞升了吗？”
　　丁丹岚说道：“三哥他还在人间，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他来找你，你无法找得到他。”
　　庙里的老女人说道：“他活得逍遥自在，不是神仙胜似神仙了。”
　　丁丹岚说道：“他将来羽化飞升，肯定能位列仙班，而你则能得涅槃果位。”
　　庙里的老女人说道：“贫尼没有这大功德。”
　　丁丹岚说道：“如果我们再不见面，只怕就再没有机会见面了，你是吃斋念佛的，圆寂涅槃后到极乐世界，而我则是吃荤沾腥的，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到那时真是无法见面了喽！”
　　庙里的老女人说道：“贫尼也去不了极乐世界，贫尼和你一样，只能下地狱，因为我们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丁丹岚说道：“但你回头是岸，放下了手中的屠刀，而我则还在苦海中沉沦，放不下手中的恶剑。”
　　庙里的老女人长久没有出声。
　　赵飞羽正想说话，丁丹岚示意别出声，赵飞羽不敢出声了，师徒两人站在门外耐心地等待。
　　“丁丹岚，你带了谁来？”庙里的老女人问道。
　　“我的徒弟，和你多少都有点关系的人。”丁丹岚回答。
　　门“吱”的一声忽地打开，一个年近百岁身材干瘦手持拂尘的白眉老尼出现在眼前，她双手合十，口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要丁施主门前等候，罪过，罪过。”
　　丁丹岚微笑：“在老朋友门前，还扮什么庄严宝相？”
　　玄玄神尼斥骂：“丁丹岚，你都快进棺材了，还死性不改，你那两片嘴唇干净些好不好，别尽在损人。”
　　丁丹岚哈哈大笑，说道：“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玄玄神尼骂道：“嘴巴真臭。”
　　丁丹岚说道：“都臭了那么多年，还在乎臭多一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