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篇 永远的谜

　　薛宝奇心里叹道：“这老奴当真是个可怕之人，处心积虑潜伏在沈王爷身边，平日里装作一副恭谦忠义的面孔，又有谁能够注意到他。
　　“老奴深得沈兆天信任，必是从他口中得知了许多王室秘密。他折磨了沈兆天三年，却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便又上演了一出救主的苦戏。
　　“他留着沈兆天的命，便是要探出千城真正的秘密，寻找龙衔剑的下落。蛰伏几十年，终于被他查清，此等城府，不可谓不深。又将沈兆天其子扶养几十年，编造了一段虚假身世，令沈慕轩误以为沈兆天才是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之人。欲令其子亲弑其父！此等计，不可谓不毒。
　　“此人武功之高，心志之坚，手段之毒，坚韧老辣，无一不让人感到害怕。难怪含香始一见到他便如此恐惧。恐怕鬼伯爵对残门中的那些杀手其手段也是极其残忍的吧……”
　　薛宝奇想到此处，不禁感叹，人心为何会如此歹毒，这江湖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此时薛宝奇有一种深深地厌倦。
　　鬼伯爵趁几人愣神，飞也似的纵身逃向青铜柱处，众人赶忙追赶。却见青铜柱内空空如也，鬼伯爵如鬼魅般没了踪迹。
　　剑仙却站在原处并未动身，只望着插在地上的龙衔剑自语道：“本以为一张千城令，足以震慑江湖，令江湖不再有纷争，到头来终究抵不过人心的欲望。不干不净，不如就此毁去……”
　　说罢，一伸手，将龙衔剑拔出，一手握着剑柄，两指捏着剑尖，猛地一发力，龙衔剑碎成数段。
　　“不……”
　　“不要！”
　　“万万不可……”
　　“啊！龙衔剑……毁了？”
　　众人无不心痛不已，眼见剑仙将龙衔剑毁去，心急如焚。碍于剑仙、杀神两大绝世高手威名，却不敢妄动。剑仙飞身纵上青铜麒麟对着众人道：“龙衔已断，诸位不必再为它争斗不休，自今日起，千城令不复存在。”
　　说罢对着杀神道：“走吧！”
　　决无名微微点头，丝毫不再理会众人，二人转身离去，仿若从没出现过一般……
　　树倒猢狲散，残门余下之人见鬼伯爵被剑仙打败，仓惶逃命，不由分说，转头就跑，江湖中一众小喽喽吓得四散奔逃。群雄哪里肯依，紧追不舍，逮住就杀。
　　“万不可让鬼伯爵逃走，否则必是放虎归山，日后江湖中无人能治得了他。”顾梦蝶道。
　　“这家伙难道会什么遁地之术？明明看到他逃向青铜柱那里去了，怎么不见了踪迹？”
　　“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不错！决不能放过他。”
　　群雄纷纷道。
　　“我知道他去哪了，跟我来！”云之风高喝一声，跳进青铜柱内。只见青铜柱上有一个洞，通向山体里去了。他将洞揭开，纵身一跃，顺着一条通道滑了下去。
　　众人随即也跟在云之风后面，纵身一跃，滑向洞里去。这洞通到山体里面，光滑无比，向下蜿蜒曲折，滑的很快。只一眨眼，便觉前方传出一片光亮，忙稳住身形，仍免不了一个踉跄。
　　薛宝奇并未急着去追，他向四周看去，剑仙与鬼伯爵一战几乎将千城毁去，城中一片狼藉。碎裂的龙衔散落在地上，闫重义、苗鼎尰等人面面相觑，此时却露出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来。犹豫片刻，各自离去了。沈兆天抱着沈慕轩，眼中尽是失魂落魄，只有杜青衫一人仍然在他身旁，推着他正缓缓离去。
　　疯丐在剑仙始一出现时，便不见了踪影，这和尚令薛宝奇实在难以看透。无怪乎他会对鬼伯爵出手，原来死在船底的那人才是真正的沈兆坤，他又是何时知道的呢？
　　几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自己为何要效命于千城令，可在场之人从鬼伯爵和剑仙对话中早已分析出，定是杀神决无名出手。也许是忌惮杀神、剑仙之威，或是与几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又或者本就是几人有着一份大义。
　　最终答应镇守千城，镇守龙衔剑。到头来终究是徒劳，千城毁去，龙衔不复，仿佛他们突然失去了再留在此处的意义。剑仙临走时已经说过，千城令从此刻起废除，显然几人也并不想再跟随着沈兆天。
　　胡天霸、胡鸿彪两父子终于见面，二人似有千言万语。两个彪形大汉相拥在一起，多少有些感动。
　　一行变故令众人有些措不及防，楚明阳、雪儿、太叔渊等一众人聚在薛宝奇身边，百里冰霜叹气道：“唉！龙衔终究是毁去了。”
　　看得出，她似乎有些失望。薛宝奇很是奇怪，龙衔剑威力无穷，竟能将使用者的内力成倍增加。谁若得到，自然是功力大增的，这究竟是为何，他却不知。鬼伯爵更是说过，龙衔剑能更改皇室星图，如何更改呢？难道它真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薛大哥，云之风和群雄都去追鬼伯爵了，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薛宝奇纵上青铜柱，探头向洞内望去，见这洞竟也是青铜打造，有一根很长的指头粗细的铜丝延伸到洞底，恍然大悟。他初次来望云阁顶层，那四个金刚将他装在布袋中，那布袋上有许多铜环，原来是铜环套在铜丝上滑下去的。
　　心道：“原来清幽谷便隐在千城之后的群山之中，望云阁中的通道原来是连到此处的。”随即又好奇，为何云之风会知道密道所在。
　　他摇摇头道：“不必了！鬼伯爵已成重伤，没了龙衔剑，残门大势已去，江湖中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话音刚落，却见云之风已从隧道中折返回来气愤道：“这老贼滑溜的很，居然消失不见了！真是可气！”
　　“什么？他居然逃走了？”
　　“群雄正在山谷中搜索，却找不到这老贼的影子，难道会水遁不成？他重伤之下，究竟能逃到哪里去？”云之风想不通，挠了挠头，随即似又想到了什么对薛宝奇道，“薛宝奇，你知道吗？原来望云阁背靠山体，那后面有一个隧道，便是通向你上次说的那个山谷中去的。”
　　薛宝奇点点头：“我已经猜到了。对了，云之风，你怎么知道青铜柱内有一条密道通到山体里面？”
　　“哼！鬼伯爵始一出现，我便看出，他就是上次我们夜探望云阁时，突然出现的那个黑影。”云之风道。
　　“哦？你不说我倒差点忘了！”
　　薛宝奇想起前次云之风和百面生及含香三人夜探望云阁，回来曾说过。几人正与四大金刚鏖战，突然一个黑影出现，以极快的手法毙了四大金刚。
　　薛宝奇如何也猜不出那黑影是谁，好在有惊无险，玉麒麟到手，事后便不曾细想过。此时听云之风说来，立时明白过来，这人竟是鬼伯爵。
　　如此说来，鬼伯爵早就知道薛宝奇会换掉玉麒麟，他是故意让几人得手。非但如此，竟不惜在关键时刻，出手杀死自己人，以助他们一臂之力。恐怕江南小镇中那块古玉，也是鬼伯爵有意让云之风抢去的吧。
　　“明白了！”薛宝奇点点头，“鬼伯爵欲招安我等不成，便将计就计，故意让我得了玉麒麟，待我开启龙衔剑时，他再出手抢夺。呵，好深的算计。”
　　薛宝奇感叹，此人早已看透自己，深知以自己的性格，宁可一死，也绝不甘心做他人棋子。倒不如让自己心甘情愿主动开启龙衔剑，如此说来，这龙衔出世，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好在此时鬼伯爵被剑仙所伤，已翻不起什么大浪。若真被他得了龙衔，又无人能阻止，那必将是一场灾难。
　　“薛老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唉，真是人间炼狱，罪过啊罪过！”
　　楚千琴不知何时突然来到薛宝奇身边，看着这遍地狼籍，满城残骸，既震惊，又痛心不已。
　　薛宝奇见楚千琴到来，大感意外，赶忙打了招呼。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唉是啊！鬼伯爵挑起江湖中人对千城进行屠城；城中百姓都吃了令人丧失理智的致幻迷药，见人就杀，亦沦为他的祭品，鬼伯爵用所有死去之人的鲜血发动了血祭！为了龙衔，所有人都近乎疯魔了！”薛宝奇摇摇头简单述说了千城中所发生的一切。
　　楚千琴仍是一脸悲痛，不住摇头叹息，又赶忙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袋道：“先前你给我的那毒药，我已找到解救之方！不过……我配制的药，也只能遏止毒性发作，却不能治好世人的贪婪之心。薛老板你怕是要失望了！”楚千琴欲言又止。
　　薛宝奇见楚千琴亲自送药，大喜过望，起码城中余下百姓有救了，看着满城尸身，却又面露凝重之色。心道：“是啊，楚千琴说的不错，药物只能医治曼陀罗花毒，对于人心中的欲望，又有谁能医治呢？”
　　“多谢老夫人，此一节我自然明白。”薛宝奇叹了口气。又转头对无虚道长问道，“道长，我有一事不明。世人皆传，天启阁藏有天启宝典，内含绝世武学秘籍。南应天攻破天启阁，却什么也没得到，天启宝典，究竟是什么？”
　　无虚道长看着远方，意味深长道：“今日的《天启宝典》实际分为上下两册，上册《天功九转》，乃功法；下册《溯本同源》乃心法。二者合一，便是《天启宝典》。”
　　“南应天攻破天启阁，其实已经得到了最为珍贵的心法《溯本同源》，可他盲目自大，根本不识，匆匆一观便弃如敝履，认为那不过是一些无稽之谈。”
　　“哦？”众人皆不明其意，疑惑到。
　　无虚道长微笑道：“其实世人并不知道，这世上，本没有《天启宝典》，只有《溯本同源》一书，这书，也讲的是一些为人处世之根本-一颗仁心。我也是今日方才明白，《天启宝典》与皇室星图，怕是有着很深的渊源。”
　　“道长是说，《天功九转》便是你从这九篇之中悟出的？”云之风问到。
　　无虚道长点点头又摇头道：“天功九转虽是从溯本同源中悟出，却不是我，而是另有高人。”
　　说着无虚道长竟将那本被南应天撕成一页页的《溯本同源》取出，道：“诸位请看……”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无虚道长会将凌空观至宝当众交与众人看。
　　薛宝奇拿起一页，用心看去，其上写着：本源之心乃道之初始，善之所取，唯成大道；恶之所及，必堕深渊。天地万物衍起同根，自然之道溯本同源……
　　无为、无相、无念，无欲则刚。
　　自强、自律、自醒，了以自赎，心至良知……
　　后面依然是：道德篇、礼教篇、休身篇、至善篇等等九篇。众人纷纷阅过，若有所思，竟皆沉默不语。薛宝奇心道：“不错！原来拯救这乱世，哪里需要什么大侠，世道人心，唯有自赎罢了！”
　　“喂，小子，你是皇室血脉吗？”薛宝奇正自沉思，忽听老不死的对着楚明阳问道。
　　“什么皇室血脉？”
　　“什么皇室血脉！”
　　无虚道长和楚明阳一同问到。
　　“嘿嘿，这小子天生异象，脉搏全无，是个活死人。方才我将这小子的血滴在那星图上，竟显出他的运势来！”太叔渊见无虚道长不知，指着碧霞台解释到。
　　薛宝奇听了一惊，问道：“老前辈，你说真的？那你看到了什么？”
　　“哎呀，我哪里懂这些，不过是觉得有趣，便试了一试，我哪里记得住那么多。总之都是些星星就是了……”太叔渊仿佛又变得如孩童般心性，之前见他与鬼伯爵对敌时，突然正经起来，众人皆以为他已经恢复了呢。
　　众人一阵无语，无虚道长却有些难以置信又指着楚明阳问道：“你说……他天生异象，脉搏全无，是个活死人？”
　　“是啊！当初我还让他教我来着，不过我还没学会！”
　　无虚道长一脸凝重，似想起了什么，突然恍然大悟。那跟随南海四怪一同前往凌空观的少年，不也是这般吗？
　　“我竟忽略了一件天大的事！”无虚道长皱起眉头，对几人道，“诸位，贫道还有要事，必须赶回凌空观去，就此告辞！”说着，领着四大长老急匆匆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无虚掌门却没说明，究竟所谓何事，不过看他神情，似乎此事关系重大。
　　“薛宝奇，我有一事，一直不曾问过你，为何只有你一人知道这玉麒麟开启的方法？”百面生突然转身问道。
　　“是啊！薛宝奇，我现在倒是觉得你身上的秘密比这千城还多！老实说，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云之风责问道。
　　“薛大哥一直都神秘莫测，有什么奇怪的，不然怎么能叫高人呢？云之风，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尿壶没有底，一眼就看穿。”含香讥讽道。
　　“切！我云之风做人向来都是坦坦荡荡，那些小人行径我不屑为之！”云之风不以为然，摆了摆手，“唉！真是白忙活一场，这龙衔剑争来争去，最终还是成了一堆破烂！”云之风看着地上断成数段的龙衔剑感慨道。
　　“龙衔！龙……衔。你究竟有着怎样的传说？”薛宝奇喃喃自语。剑仙既然请杀神出面，聚集一众高手，甚至这千城都是为它而建，只为不让人开启龙衔，用先天八卦图镇之，也许剑仙真的知道龙衔的由来。可如今随着他的离去，这一切，怕是会成为一个永久的谜团，永久的谜……
　　众人有这疑问并不奇怪，一路下来，不是仍有许多事情未揭开谜题吗？薛宝奇并未立刻回答他们，而是看向玉麒麟飞去的群山，眼神迷离又深邃。他仿佛是在自语：“有些事，何必要寻根问底！不如让它深埋地下，留些悬念岂不更好？否则茶余饭后，人们哪里谈论起这诸多的传说……”
　　众人见薛宝奇不愿回答，也不再追问，含香却突然搂着楚明阳问道：“明阳，剑仙出现时，我听你喊到‘师傅’，难道剑仙是你师傅？”
　　“呃……含香姐，这我可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师傅，不能跟任何人说。”楚明阳不曾想含香会突然有此一问，赶忙支吾到。
　　“哈哈……”
　　“呵呵，好好好，不问就不问。”
　　到底是个孩子，半点不会撒谎，众人早已从他话中知悉一切放声大笑。楚明阳后知后觉，方知失言，只得尴尬笑笑，随即赶忙转移话题道：“不过剑仙前辈当真是风采，将来我一定像他那样！一剑斩鬼魅，正气永长存，纵横天地间，自去不留名……”
　　“呦，小子有志气啊！”云之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年少不羸，好样的！”百面生竖起了拇指。
　　“那姐姐以后可依着你来保护喽！”含香笑道。
　　“明阳哥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像神仙爷爷那样。惩奸除恶，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雪儿夸张的举着手。
　　众人劫后余生，又聚在一起，此时分外开怀，薛宝奇也笑笑道：“为父期盼着这一天，那这世上的诸多隐秘，就由你们这一代去探寻吧！走吧！我们去救百姓。”
　　说着，领着众人，朝废墟下余生的百姓走去，任由那龙衔散落在地上，竟看也不看……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