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钟自鸣节日家访 许光艳情暖人心
作品名称:花好月圆 作者:秋鹏飞 发布时间:2024-09-03 10:47:27 字数:3878
按照教导处的早先安排,高中老师都跟班上,教完高一教高二,高二毕业后回头再教高一。但是,今年教导处却安排钟自鸣代十六班的课兼班主任。十六班是扩招班,是差生班。这一点全校教师都知道,仅是明于心不明于口而已。
吃完早饭,钟自鸣拿起地炉上的水壶倒盆水端许光艳住室去说:“怎么样?好些吗?来,还蒸蒸。”许光艳笑笑说:“其实,不用再蒸了,好多了。”嘴里这样说,但还是转过身把脚放盆里。钟自鸣打开纸包,将最后一点白面粉一样的药倒盆里搅几下,让许光艳受伤的脚放盆里泡一会儿;然后坐下来,把她的腿放自己的大腿上,将毛巾放盆里湿一下再覆盖在脚背上用手捂着,隔一会儿把毛巾放盆里加热后再次覆盖在脚背上捂着,边捂边说:“整整一个星期,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了。我今天准备下乡去家访,把平时成绩还不错这次落选的学生动员过来插班复读。为学校争点面子,也为自己争点面子。你能下地走吗?我走了,你能自己去打饭吃吗?”许光艳是把一只手搭在钟自鸣肩上的。听到这里,她用手掌在他背上抚摸着说:“其实,我的脚早好了,只是感觉这样很舒服,很温暖,不想说出来。我没事,你去吧。早点回来。”听到这里,钟自鸣会心地笑了笑,把毛巾拧干,起身端着脸盆说:“那我走啦。”
钟自鸣想走访的第一个学生是简亮。简亮虽然是十三班学生,但钟自鸣和许光艳连续两届都是同头课,从七班、八班,到十二、十三班,一个代两班语文,一个代这两班英语。所以,他对两个班学生的学习底子还是了解的。简亮住在简小寨,离学校大约有十里路,而且又在山区。钟自鸣到简小寨时,老远就看见一棵大树底下一张小桌旁看书的人像是简亮,就紧走几步喊了声“简亮”。正集中精力看书的简亮听见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是钟老师,忙站起来笑眯眯地打招呼,接着又匆匆忙忙进屋搬张椅子说:“钟老师您坐。”钟自鸣随即坐下来问:“看什么书呀?是准备复读吗?”简明随手把书展示给老师看,笑着说:“不打算复读了。看的是八字预测和看相一类的书。”听简明这么说,钟自鸣倒吸一口冷气;随手从桌上的一摞书中翻看一下:一本是《渊海子平》,一本是《三命通会》,一本是《麻衣相法》,还有一本是《中国相术大全》。然后抬头看着简亮说:“今年高考,你的分数离大专录取分数线只差0.5分,复读一年,如果不出意外,明年考本科应该没问题。”简亮仍然笑眯眯地说:“这个我知道。但是,我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就是学费交不起,吃饭成问题。我父亲有肺病,肺结核演变成支气管炎,按说是好事,但基本上是常年离不开药;母亲是残疾人,只有一只右胳膊;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五年级。从前大集体时还勉强能混下去,现在,时代变了,田地都分到户,大家都各顾各;我不想让弟弟妹妹失学,只好也只能下来帮家里一把。”钟自鸣沉默一会儿问:“那你看这些书,就能帮家里吗?”简亮说:“高考一结束我就买了几本这类书,后来又到前面梁棚拜梁大年为师,现在已经出山了。不瞒老师说,最近十天,我就挣了二百多;听说你们老师一个月的工资是四十多,我十天挣的钱相当于你们五个月的工资;就算考上大学又怎么样?”说到这里赶忙补充说,“对不起呀老师,我不该这样跟你说话。”钟自鸣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么快你就学会了看相算命?我不信。”简亮说:“算命难一点,要学很多基础知识;看相其实就是眼睛头上的活儿。譬如,一个人手上有老茧,皮肤又黑,一看就知道他是农民;一个人面黄肌瘦,精神萎靡,一看就知道他血气不足,身体有病。当然,仅这还是不够的,还得有技巧。举个例子:我师傅说他师傅讲的一件事:有一年冬天,天上下着小雪花,我师爷在街上摆个摊儿,忽见一个人行色匆匆路过摊位,就大声说:先生姓王,家住街北,家里有病人。行人立即来到摊位前问:先生,你能看出我家病人何时能好吗?我师爷说:看你印堂发亮,双腮带红,一定是个孝子,你母亲一定会安康的。行人高兴地说:先生真神算呀!付了钱就匆匆离去。”钟自鸣忙问:“真能看这么准?”简亮解释说:“这主要靠观察:那时候男人外出,肩上爱扛个肩搭子,来人肩搭子上绣着虎头,是王姓人的标示,所以推断他姓王;冬天刮北风,当天下小雪,来人胸部积有微量雪花而背后没有,所以就推断他是从街北来的;来人肩搭子口袋里装一张露出一角的药单,而摊位左后方就是药房,所以推断他家里有病人。”钟自鸣紧接着问:“那你师爷是怎么知道他母亲有病的呢?”简亮说:“老师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我师爷并没说他母亲病了,而是说他母亲安康。假如来人说是他父亲病了,我师爷会说,这我知道,你母亲是安康的,你父亲有点病,不过没大碍,检服药回去吃两天就好了。这样,就没有漏洞了。”钟自鸣想:哦,原来就是骗啊!沉思良久才说:“简亮,如果你想复读,什么时候来都行。那我走了。”说着站起来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问:“你知道杨洼在哪个方向吗?”简亮用手指着左前方说:“从这里下去,向左拐,在那山洼里遇到的第一个村就是杨洼;进村第二户就是杨秀芸家。”钟自鸣笑着说:“真聪明!”简亮笑了笑没说话,送了一段路,才招手说:“老师慢走!”
简小寨在半山腰上,杨洼在山脚下,直线距离也不过二里路。但山路弯弯曲曲,坑坑凹凹,钟自鸣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才到杨洼村,只见整个村子稀稀落落就几户人家,很安静,估计人们都外面干活去了。在杨秀芸门前抬头看看:这里没有围墙,门前很宽敞,四间土坯墙小灰瓦屋,左侧有一间小屋连接着正屋,看样子是厨房。正屋门是敞开的,就上去敲敲门:“有人在吗?”正在里间看书的杨秀芸听见有人说话,放下书就跑了出来,见老师来了,喜欢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连蹦带跳地说:“老师,您来了!快进屋。”钟自鸣走进来说:“就你一个人在家呀?父母呢?”杨秀芸说:“都到后山种麦子去了。我去叫他们。”钟自鸣忙拦住说:“别别别!我就是来看看你星期天在家干什么。”杨秀芸嘻嘻地笑着说:“我正在做题呢。走,进去看看。”钟自鸣跟着杨秀芸进了左侧她的房间,感觉房间里光线有些暗,环视一下问:“怎么把这窗户封闭了呢?”杨秀芸说:“厨房油烟太大,你看,那上面有亮瓦。”说着指一下屋顶。钟自鸣抬头看一下,原来安装有一块玻璃;然后低头仔细一看:床上除了被子,教材、作业本、演草纸占了相当大一部分;床前的凳子略显有点高。顿时,心里产生出一种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的滋味,就回头问:“你的眼睛近视多少度?”杨秀芸笑答:“500°,不过没事,感觉戴上眼镜儿还可以。”钟自鸣又问:“你的颈椎、脊椎疼不疼?”杨秀芸说:“从前有点疼,不严重,现在好了,没感觉。”钟自鸣边往外走边说:“你这个学习习惯不好。今后节假日在家复习功课,到外面堂屋去,那里光线好些;作题在桌子上做,别老是躬着腰。估计你的眼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近视这么厉害,是不良习惯造成的。不能老是躬着腰写字。你现在还年轻,等将来老了毛病出来了,后悔就晚了。”说着来到门外接着说,“记住我的话。那我走啦。”杨秀芸忙上前拦住说:“就这样走啊?你不能走,等我爸、妈回来,弄点饭吃再走。要不你坐着歇会儿,我下碗面条你吃完再走。”钟自鸣笑着说:“你傻呀?我还有我的事,为了吃饭,既误我的事又误你的事,得不偿失呀。再说,我也不饿呀。”杨秀芸愣一下:“哦,那我送送你吧。”
杨洼门前有一条小河沟,河面较宽,河底就二十几米宽;河对面是岗岭。两个人穿过双石板桥,往岗岭上的时候,钟自鸣停下来说:“就送到这里,你回去吧。”说完就走。上到岗子上回头一看,杨秀芸还在不远不近地跟着,只好又停下来说:“让你回去呢,怎么又跟上来了?回去回去,快回去。”说完又走。沿岗岭走了一段,回头看时,杨秀芸仍然跟在后面。只好再次停下来大声说:“杨秀芸!你傻呀?你送多远还不是靠我自己走?回去!我看着你回去!你不回我就不走了!”听到这里,杨秀芸只好转身往回走。可就在她转身一刹那间,眼泪“唰”一下就涌了出来。她想,自从上小学至今,还没谁关心过自己的学习和身体,包括父母也一样。现在,钟老师做到了。这样想着想着,眼泪总也止不住。
山区的天黑得比较早,加上秋后日照时间一天比一天短,钟自鸣回到校园时,学校已经送电了。教室电棒下面,已经有学生在做作业或看书;东、西两头上厕所的小路上,嘻嘻哈哈的学生来来往往;大伙房门前和西侧小池塘边上,还有不少同学在洗碗漱口。
“来,先洗洗脸。我把饭热下。”钟自鸣刚进屋,许光艳就已经把洗脸水倒好了,正在地炉上热着饭。“速度这么快呀!”钟自鸣边洗边说。“我在教室前面的路口上朝大路望着,等得有点发急;看见你的身影一块石头才落地。”听到这里,钟自鸣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温和地问:“你吃了吗?”许光艳把饭盛碗里,放办公桌上说:“我早就吃完了。今晚伙房卖卤王八,估计有三两,三毛钱一个,不算贵。你快吃饭吧。”说着,把盖在菜碗上的一张白纸拿下来,接着问,“今天家访有收获吗?”钟自鸣真的有点饿,狼吞虎咽地扒拉几口说:“没有收获有体验。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今天我算真的懂得了毛主席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接着把看到简亮和杨秀芸的情况简述一遍。许光艳坐在办公桌横头,默默地注视着钟自鸣吃饭的样子,明显感觉到他中午一定没吃午饭;听他这么说,就随口应道:“是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人的孩子懂事早。”正在俩人说话时,上夜自习的铃声响了。钟自鸣忽然愣一下:“哎哟!你看我怎么这么糊涂呢?杨秀芸今晚一定来上夜自习,我怎么不知道等她一下,帮她拿点什么东西呢?”说着站起来准备去教室看看杨秀芸来没来。许光艳忙拦住说:“你老说别人傻,你才真傻呢。要是她明天早晨来呢?再说,你吃完饭再去看看也不迟呀。”钟自鸣这才坐下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