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部队的日子之一：一次偶然的机会

　　
　　说到参军，连国花老人明显感到骄傲和自豪，她说：“一个人如果在年轻的时候，想要练就一身过硬的本领和果敢、刚毅的性格，部队是最好的大熔炉，对男人是如此，对女人同样如此。”
　　她告诉我：我这一生中最大的财富，就是有部队这一段经历。
　　但参军，完全是一次偶然的机会。
　　时间很快进入到1968年。春节还没有过完，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开始了。
　　正月初六这天下午，天气异常寒冷，虽然太阳还挂在山头，但银装素裹的秦岭深山却是冰天雪地、锥心刺骨。连国花和大队的几名干部正在开会研究开春后的劳动组织工作，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部队干部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自我介绍，说他是21军2营的指导员，叫刘志刚，来这里负责征兵工作。本来年前就下来，只因一直下着大雪，无法进山，只好推迟到今天。这不，走了大半天，才到这里。听说到公社还有十多里的路程，就过来了，顺便宣传一下征兵的事，明天再走。
　　听完这位刘指导员的介绍，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倒水的倒水，让座的让座。一阵寒暄之后，连国花才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军人。个子不高，不胖不瘦，五官端正，精神饱满，尤其是那身笔挺的军装，给人一种雄姿英发的威武感。
　　就在这位刘指导员给大伙刚刚宣传了本次征兵的文件精神、条件要求、注意事项和目标任务后，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起来。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落下来，肚子疼得无法站立，只好蹲在地上，痛苦地说：“我估计阑尾炎犯了。”大伙一看这情景，一齐把目光投向连国花。连国花急忙上前查看，果真是急性阑尾炎。她赶紧给刘指导员打了一针消炎药，让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此时的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山风呼呼地刮个不停。其他几名大队干部都各自回家了，只有连国花和另一名年轻男干部留下来陪着这位军人。
　　为了驱寒，连国花专门借一个火炉子，和她宿舍的那个一起烧起来，让本就不大的房间顿时温暖许多。随后，她又亲自熬一锅苞谷榛，蒸几个大土豆，炒一碟醋熘白菜，招待这位她从小就非常羡慕的人民解放军。
　　闲聊中连国花问刘指导员：“你这阑尾炎啥时候得的，经常犯吗？”
　　刘指导员说“有两年了吧！以前不太犯。偶然犯一次，吃点消炎药就好了。可不知为什么，这半年来经常犯，算今天已经三次了。估计在吃饭上没太注意造成的。”
　　“这也太频繁了，时间一长很危险的。”连国花不禁又提醒了一句。
　　刘指导员看了看连国花。没想到在这偏僻的小山村，有这么个漂亮且能干的年轻女医生，无形中对她产生了好感，也愿意和她多交流。听连国花这么一说，无奈地笑笑说：“最近征兵任务重，忙得到处跑，等这段时间过去，我到医院专门看看。听说做个手术就会好。”
　　“这样吧，这种病我也治过不少，一服中药就差不多好了。现在你正好在这，我就给你开一副吃吃，你看咋样。”
　　“真的，这样好呀。难道比西药还管用？”刘指导员惊喜地看着她。
　　“管不管用说了不算，吃完后再说。反正今晚你又不走。”
　　征得刘指导员的同意，连国花赶紧配好一副中药，亲自煎熬后端给他喝。
　　也许是连国花的举动感动了这位刘指导员，也许是她的医生职业让刘指导员感到惊奇。喝完中药后，刘指导员问她许多家里的情况、父母的身体以及学医行医的经历。之后，刘指导员突然问道：“有没有想过当兵？”
　　“没想过，但我最敬佩的就是当兵的了。”连国花实话实说。随后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补充：“不过，家里就我一个孩子，还是女孩！？哪有女孩当兵的。”
　　“谁说女孩不能当兵？都解放多少年了，还这么老观念？”刘指导员认真地纠正。
　　“不是我老观念，就是我想当兵，我爸也不会让去。”她说得很自然。
　　“只要你想去，可以做你爸工作呀。”刘指导员停了一下，补充道：“你要做不通，我去做。”
　　“我从来没想到当兵，我爸是让我当一名好医生，学好后继承我们家连医堂。”
　　“这不矛盾呀，要当一名好医生，就得出去好好深造，要不怎么能实现你的这一愿望？”刘指导员说得有点激动，他看了看连国花，继续说：“部队正是你深造的好地方。”
　　连国花一听这话，惊喜地大叫：“部队能深造？”
　　“当然能呀，军医大学就是最好的学校。”
　　“大学呀，那不行。我连初中都没上完，咋能上大学？”连国花连忙摇头摆手。
　　“你有这么好的医学基础。肯定会被保送到军医大学上学的，到那时，你不就更好地继承连医堂了吗？”刘指导员说得蛮有把握。他见连国花有点心动，笑着问：“怎么样？这机会难得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要考虑一下。”连国花被说得似有心动。但她马上又有顾虑。“就怕我爸不同意我去。”
　　“你没给你爸说，怎么知道不同意呢？”刘指导员又一次鼓励她：“这样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你家做你爸的工作，怎么样？”
　　连国花赶紧摆手。笑着说：“这倒不必。其实我爸是个非常开明的父亲。只要说去医学院深造，她应该不会拒绝。”
　　“我想也是。这是多好的机会。只要你当兵。我让你去我所在的部队，保证让你学到很多东西。”
　　说着，就给她讲起部队的一些优良传统。
　　他说：“我们是西北野战军，不但有着解放大西北的光荣经历，还有着朝鲜战场的赫赫战功，尤其是我所在的团，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铁锤子团。你来这样的部队当兵，那可是再光荣不过的事。”
　　他说：“你是医生，懂中医又懂西医，还会按摩推拿，扎针拔罐，这么多特长，部队最稀罕。只要你来，我第一个欢迎。”
　　他说：“只要你到了部队，就会接触更多的医生，学会更多的知识，要不了几年，你的医德医术，肯定会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就是将来回来，也是一名了不起的医生。”
　　连国花见刘指导员说得如此诚恳，心里也觉得热乎乎的，当兵的欲望更加强烈了，表示明天就回家一趟。
　　当连国花回家把这件事告诉给父亲的时候，开始父亲死活不同意。说她这是胡闹。连国花就耐心开导父亲：从目前西医流行的客观现实，到当兵可以继续行医、继续深造，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一名军医，一件事一件事地列给父亲听，尤其是把那位刘指导员说给她的话，一句不落地告诉父亲。这才打动了父亲。
　　“既然这样，那也得给你小叔说一样，也让他操操心，听说女娃当兵不容易。”
　　“先不要告诉我小叔，免得别人说我走后门。我就想走正规渠道，如果真的体检不合格，那就算了。再说，我小叔太正直，就是给他说了，也不会徇私情。咱们和我小叔的关系，我连刘指导员都没说。”
　　“那好吧，等体检合格了，再告诉你小叔。”连龙经看女儿坚持的样子，也就答应了。
　　连国花又马不停蹄地跑回大队部，告诉了家里的意见，刘指导员高兴地当下表态：“好呀，我就知道你父亲会同意。这样吧，大队这边我已经说好了，明天你去公社体检。”
　　就这样，在刘指导员回到公社的第二天，连国花也如愿以偿地参加了体检，并顺利通过。
　　然而，就在各公社的新兵名单上报到县武装部部长连龙成的手里时，连国花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开始，他还以为看错了，根本想不到会是自己的侄女，可等他看完连国花的个人简历后，才相信连国花确实是自己的侄女。
　　这不可能呀！大哥就这一个宝贝疙瘩，咋会让她当兵呢？就是想当兵，也得事先和我这个亲弟弟说一声呀！咋会这么悄无声息呢？
　　连龙成越想越不对劲，赶紧拿起电话，打给了连家坡公社主管征兵的干部。得到的回答是：“按照征兵条例，像连国花这种独生子女，尤其是女孩，国家是不主张当兵的，可征兵部队的刘指导员特意看中了连国花，我们也知道连国花是您的侄女，以为您和刘指导员沟通好的，所以就批准了她的申请。不过事先申明，连国花完全是通过正规渠道体检合格的。这一点我打保票。”
　　听完工作人员的解释，连龙成并没有放下电话，而是让他想办法给刘指导员传话，等有时间给县武装部打个电话。
　　5分钟后，连龙成接到了刘指导员打来的电话。刚一拿上话筒，对方首先赔罪道歉：“哎呀，连部长，实在对不起，本想着明天到县武装部给您解释，没想到您电话就来了。”说着，就把怎样动员连国花当兵，怎样让连国花在部队好好深造医德医术，连国花又怎样做通了其父亲的工作等前后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了连龙成部长。之后，不去抱歉地说：“尽管我是从连家坡大队回到公社后才知道你和连国花的关系，但还是怪我没有先和你沟通，给您道歉了。不过，连国花这娃在医学技术上确实优秀，如果能再深造深造，将来绝对会成为一名有影响力的好医生。”
　　“既然是这么回事，那就让她出去历练一下吧。我也就放心了。”连龙成放心地舒了口气，继续说：“那就麻烦刘指导员给我把娃管严厉点，可不能在外荒废了医术。”
　　“放心吧，我一定严格管理，三年后给你培养出一名优秀的中医大夫。”
　　就这样，连国花如愿以偿地走进了部队，走上了另一所严格的军事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