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惊天壮举

　　经过了一个温馨浪漫的白天和舒适甜美的黑夜，山镇高级中学的面包车沐浴着和煦的夏风和金辉色的晨光，在通往山镇高级中学的高速公路上飞奔。
　　含上双休日，校长不知道，他这三天不在学校的时间里，山镇高级中学复读生的招收、尤其是稳定情况。校长就把焦急和期待的心情毫无保留在挥洒在飞速旋转的四个车轮子上。
　　在山镇高级中学捍卫复读生的攻坚大战中，校长除了无奈，就是愤怒，当这两种情绪化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校长就做出了在山海县引起轰动的一件大事。
　　山镇高级中学的面包车在办公室门前还没停稳，大哥和几个负责保卫复读生的班主任就围过来。
　　大哥把校长最不愿听到的消息报告了校长。校长在那一刻有如天崩地裂，差点儿就当着我们的面扇了大哥的耳光。
　　校长一时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当众指着大哥的鼻子，吼：“你还能干什么啊刘铁？！这么几个学生都看不住，我一时离了学校就不行！我，我要你这样的教务主任干什么？！”
　　校长对着大哥歇斯底里疯狂咆哮地斥责的时候，忘记了大哥不愿当领导所做的种种努力，以及自己劝说大哥一定要帮帮他王思畅，更没有意识到大哥也根本不在学校。与校长不同的是，校长在和徐小姐轻歌曼舞，尽享舞台表演的乐趣，而大哥却是为了找最后几个顽固的落榜生回校复读，在外面当了一天的孙子……
　　我们不禁为一身征尘、疲惫不堪的大哥含冤抱屈，但面对怒气冲天、已经失去理智的校长，谁也不敢说什么。
　　我望着一向任劳任怨、善解人意、甚至委曲求全的大哥，生怕他这个时候忍不住辱，负不了重，做出火上浇油的反抗。果然，大哥脸上青筋突出，脸色红紫如猪肝，一点儿也不亚于校长对他的歇斯底里疯狂咆哮：“我压根儿就没想干这个教务主任！”
　　校长一个机灵，张口结舌。
　　除了我之外，班主任和任课教师们抢在校长接下来的枪林弹雨倾斜之前，脚底下像抹了油，逃避瘟疫一般地迅速往各自的办公室溜，就听身后校长一声怒喝：“哪里去？逃避能解决问题吗？”
　　同仁们都随校长进了他那座“官房”。
　　我使劲儿拉了大哥三把，我俩也跟着进了“官房”。
　　校长怒气未消，一个电话打给了司机，要他过来开车。接着，校长就对我们下达了作战任务：“把这几个学生的情况理一理，叫上能和这几个学生说上话的任课教师，分好工，去一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校长已经无暇平息我们的“大吃一惊”了，任凭自己的情绪和思路继续毫无遮拦地倾泻，“注意，人家上课的时候，你们不能进教室；一旦下了课，各人去抓各人承包的学生，校园里没有，就到教室里叫出来！”
　　现场没有人不再次震惊。
　　校长气壮如牛，说：“怎么，你们觉得不行吗？啊？课间，我们去找我们的学生，不犯法；进他们教室找回我们的学生，也说得过去。然后，你们就在校园做学生的工作。只要学生稍微有点动摇，就先叫他们上车再说；如果有十分顽固的学生，就长时间地磨，等动摇分子都上了车，再放了他们，因为我们不能明火执仗地去抢人！”
　　
　　校长亲自挂帅，把山镇高级中学的面包车开进了山海县第一中学校园。
　　结果，这三天被县一中从山镇高级中学校园里挖走的二十三名学生，除了四名极端顽固分子外，其他十九人全部回到了他们应该回归的山镇高级中学。
　　山镇高级中学的校长凭靠这一壮举，眨眼之间成了轰动全县的人物。
　　社会上议论纷纷，校长却表现出了少有的沉静和扬眉吐气，以至于教育局的王局长和姜胜天副局长共同找校长谈话的时候，校长仍不以为然。
　　
　　校长接到王局长的电话，是在中午的十二点半左右。
　　当时，校长正在山镇丰盛苑酒店招待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的所有参战人员。
　　校长和大哥作陪，就像高考打了一个大翻身仗一般扬眉吐气，有点十足的庆功的意味，因而酒喝得痛快又放浪。
　　这时，校长的手机响了，校长接着电话，静听着对方的话，一言不发，完了，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话语里充满了慷慨悲壮，对现场我们所有的参战人员说：“你们吃好喝好。”然后，叫上司机，直奔山海县教育局。
　　
　　校长一脚踏进山海县教育局王局长的办公室，姜胜天副局长劈头就问：“怎么搞得嘛老王？眼里还有没有教育局，还有没有山海县教育的整体形象？啊？你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开着车，领着老师们到一中校园里抢学生呢？”
　　校长大义凛然，说：“不是抢，是把我们自己的学生叫回了他们的母校。”
　　“可明明就是抢嘛！你去听听社会上都是怎么说的吧，我的王校长！”姜胜天副局长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校长依然神态自若，底气十足，说：“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了去，失主到强盗家里要回去了，怎么能说失主是在抢呢？”
　　校长说完这话，瞥了一眼一直闷不做声、脸色却铁青的王局长，就有点胆怯，并为自己刚才说话的声调和口气暗生后悔，酒劲也随之像泄了气的皮球在慢慢地瘪下去。
　　这时，姜胜天副局长暴怒的话就盖过了校长，把校长酒劲中浸泡着的火气一下子又点燃了。
　　“你怎么就这么点觉悟呀？今儿找你来谈话，本身就说明问题的严重程度，问题很严重！很严重！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即便一中收了你的学生，你也应该站在大局的高度，看待这个问题嘛！毕竟，学生将来本科上线还是山海县的指标！你这么做，简直把山海县高中教育的脸面全部丢尽啦！”
　　被怒火点燃的校长接下来就连珠炮一般地、像训斥山镇高级中学的教职员工和学生一样，把满腹的怒气和怨气喷薄而出。除了后来的泪水外，校长喷薄而出的怒气和怨气，概括起来，有两点基本意思。
　　一是这种复读生招收工作浪费了各学校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别的不说，仅山镇高级中学每年为找复读生回校复读而送给出租车司机的租车费，和送给饭店小吃部的餐费就上万元！另一方面，各学校为了争一个复读生，在学生和家长面前互相贬损对方，多次登门做思想工作，对复读生专车接送，复读生的待遇胜过了在教育岗位上功劳卓著的任何一位老教师，为什么这不叫丢尽了山海县高中教育的脸面？
　　二是连续多年以来，为什么教育局不能把复读生回母校复读的口头政策变成书面文件，予以强制实施？或者把全县的复读生全部集中到县城两处重点高中复读？教育局年年说，各校复读生回各校复读，可年年也没实现，无非是一中、二中集中了全县的重点生，你们怕得罪了一中、二中，导致山海县高考的大滑坡。你们把下面高中的复读生都集中到一中、二中复读，你们又害怕下面各高中做学生复读工作的力度不够。所以，你们就年复一年地让各高中在招收复读生工作上疲于奔命！这样一来，就可以形成你们所认为的、既保证了乡下各高中做复读生工作的力度，又能保证乡下学校在复读生招收工作上的激烈竞争的局面……可岂不知，这种复读生招收法，却年年都造成了乡下各高中人力、物力、精力、财力的巨大浪费，而且把高中教育的形象、高中干部教师的脸面都丢尽啦！”
　　酒壮英雄胆。
　　这句话被此时的校长诠释了个形象生动、淋漓尽致。
　　校长这番丧失理智的进攻，激动中充满冤屈，慷慨里不乏悲壮。最后，校长几乎是在悲催地狂喊：“应该是学生、家长主动到学校，要求回校复读，可事实正好颠倒过来啦：学校领导和老师们三番五次、十次八次地登门求学生回校复读！几天前，我们竟然有个高考成绩三百来分、隔学校五里来路的学生，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派车拉他回学校复读！在每年的复读生争夺战中，我们从校长到中层领导，到班主任，到普通任课教师，都是孙子！十足的挨家挨户磕头的孙子！”
　　校长的暴怒发泄到这个时候，突然变成了嚎啕，就像一个两岁的孩子。
　　王局长和姜副局长面面相觑。两人原本准备了一大推关于党性原则的严厉的训话，对校长进行全县通报批评，也达成了共识，校长孩子般的嚎啕和眼泪把王局长和姜副局长两个人的恼火、一大堆训斥和处理决定冲刷得干干净净。王局长和姜副局长没能再说什么，就结束了这次谈话。
　　傍晚，校长回到山镇高级中学。酒醒后，情绪也稳定下来了，自己开车去了教育局，找王局长和姜副局长深刻地剖析了思想，坦诚地承认了“错误”，立下了三个级部打个翻身仗的军令状。当然，这一点儿只是传说，我们并没有真凭实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