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房前的水塘

　　故乡老家门前的那口水塘，常常给我最美好的回忆。那口水塘是父亲祖辈遗留下来的，曾经养大了祖辈几代人，父亲小时候也是喝着那水塘里的水长大的。到了我们这一代，新中国给我们创造了优越的生活条件，人民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我们一家人在厂矿企业喝的用的都是自来水，不用再靠门前水塘里的水来生活。从小，我们虽没饮过那水塘里的水，但它却给我姊妹们儿时带来了诸多乐趣。
　　那口水塘约有两百多平方米大，水面如镜，清澈见底，除了偶尔见着一些鱼儿嬉戏打挺，毫无一丁点杂质。水塘的左边紧靠的是一条从我们家园通往外界的唯一的必经之路，那条马路说宽也不宽，说窄也不窄，约有一米多宽，我们平时来来回回都要从那里走过。马路的另一边是一陇低矮的水田，说是水田其实它就是一条干枯的小沟，因为靠在水塘边，浇水也方便，父亲每年都要在那条小沟里种上不少芋头。
　　水塘边的另外一大圈也甭想闲置荒废，都被勤劳的父亲种上了很多密密麻麻的瓜菜。到了夏天，那一大圈瓜菜围绕在水塘边就像是马戏团的一个大花围子，特别漂亮，特别养眼。在那些爬满了瓜棚的绿绿葱葱的叶片中点缀着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花花朵朵，有像喇叭似的南瓜花，圆碟似的丝瓜花，还有星星点点黄色的黄瓜花以及紫色透亮如颗颗牙齿似的豆角花。在那些花花朵朵里面偶尔可见躲着的南瓜、丝瓜和长长的豆角。在那些藤架下面的瓜蔸旁还有让你看了更加喜不自胜的辣椒、茄子。它们虽然低调，默默无闻，躲在瓜藤下面，长得矮矮墩墩，没有瓜藤的高调，没有瓜果的张扬，但它们结实圆润，“拖儿带女”，给人一种朴实无华的享受。
　　曾经放学回来，我和弟弟妹妹们最喜欢站在水塘那条马路上朝着塘里比赛打水漂。我们每人预先捡来一些小瓦片，然后，拿着那些小瓦片偏着头，猫着腰，一块一块地向水面抛甩过去。抛甩技巧得当时，小瓦片就会在水面上像蜻蜓点水一样轻快地一下两下，甚至三下四下弹跳起来。抛甩不得当时，那小瓦片刚刚出手就会像一个高台跳水的人一样，一个焖子扎进了水里，无声无息。每次见到小瓦片在水面上像跳舞一样轻快地漂来漂去，我们都会不由自主地欢呼雀跃，赞叹不已，那时，抛甩瓦片的主人就会情不自禁地得意起来。常常在一起玩耍，我们都免不了会无私地互相交流各自的抛甩技巧。在那个物质生活比较贫乏的年代里，那小小的打水漂游戏虽无多少秘诀可言，更无多少技术含量可说，但它却能深深地吸引着我们小小的兴趣，给我们懵懂的儿时带来诸多的开心，诸多的精神食粮。
　　夏天，那口水塘还是我们学习游泳的最好场地。我们每天下午放学回来，只要父亲没上班就会吆喝着我们：“孩子们，带你们去学游泳，学会游泳塘边水边就都不怕了。”
　　“爸爸，我们女孩子也能学游泳吗？”小时候，我对游泳很好奇，很想跟着父亲学习。
　　“怎么不可以呀？”父亲总是爽快地回答。
　　于是，我和二弟、三弟三个大姊妹经常跟着父亲在门前水塘里学习游泳，另外三个小姊妹就乖乖地站在岸上观摩。
　　说是跟父亲学习游泳，我们几个姊妹下到塘里哪还有心思学习游泳啊！各人自顾到塘边摸螺蛳，捉小鱼小虾，因为平时父母亲管得严，从不准我们私自到塘边水边去，特别是父亲经常像念经一样：“千万不要到塘边水边去，水火不饶人，常说牛脚眼里的水都会淹掉人的，可见水有多厉害。”
　　“我是要你们来学习游泳的，不是要你们来摸鱼的，学会了游泳以后随到哪里摸鱼都不怕哦！”看到我们各干各自的开心事，父亲常常一个人在水塘中间游来游去看着我们，当起了我们的保护伞。不过，我偶尔也会跟父亲学学游泳。尝到了甜头的我觉得游泳还挺有趣的，比起摸鱼来游泳还是吸引人一些。不过，尽管父亲怎样认真示范，怎样耐心教说，但我直到现在仍然是个旱鸭子，不会抬头游，只会把头蒙到水里游。
　　“带儿，这样蒙着头游不行，看不到对面，适当地把头伸出水面来，看看，就这样。”父亲一边说，又一边游给我看。
　　我试着把头刚刚伸出水面来，身体就飞快往下沉了，吓得父亲赶快过来托住我，尽管父亲动作迅速，但我还是喝了几口水。
　　“我再也不学游泳了，这么难。”我生气地说。
　　“不学游泳就不准到水边去。”父亲吓唬着我。
　　“不去水边就不去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嘟起嘴巴嘀咕着。
　　“来，不学算了，你还是去抓你的鱼吧！”父亲随我的意，把我带到浅水的塘边，我继续和姊妹们摸鱼抓虾捡螺蛳。
　　“老二来学游泳。”父亲又喊二弟跟他学。
　　“大姐不学我也不学。”二弟抓鱼捉虾也正在兴头上，哪里还会跟父亲学习游泳啰。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六个姊妹里就是三个弟弟稍稍学会了游泳，我们三个女孩子都没哪个学会。尽管如此，但我们却最喜欢到田边和小港子及浅水的地方去捉泥鳅摸鱼。
　　一个初春的下午，我放学回家本想出去拔点猪草回来，突然发现屋后不远的一条小港子里面没有水了，露在外面的都是一层淤泥，在淤泥上面偶尔还可见不少拇指大小的小洞洞，凭我捉泥鳅的经验知道那是泥鳅和黄鳝的洞穴。顿时，我喜出望外兴奋极了，赶快飙回家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弟弟妹妹们：“老弟老妹，后面港子里的水全干了，港子里的淤泥上面还有好多泥鳅洞洞。”
　　“真的呀！”我的话刚落音，二弟高兴得手舞足蹈。
　　“走，我们去捉泥鳅。”几个姊妹不由分说，拿起篓子像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门。
　　“慢点慢点，不要摔跤了！”看到姊妹们那股高兴劲，我生怕他们跑得摔跤了。
　　“如果有水就不要下去哦！”母亲大声叮嘱着。
　　“要他们学游泳又不肯学，摸鱼摸虾又这么喜欢，你看个个跑得比猴子还快。”父亲好像自言自语在一旁嘀咕着，“注意哦，不要到水深的地方去呀！”随后，又冲着门外对我们大声喊起来。
　　“爸妈放心，那港子里没有一点水了。”我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跟父母亲大声解释。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了屋后那条小港子边。
　　“哦哟，水真的全干了耶！”姊妹们在岸上手忙脚乱地把鞋子袜子迅速扒了下来往草地上一丢，挽起裤腿，撸起袖子就准备下到港子里去。
　　“慢点，让我先下去探探情况，看看冷不冷。”我立马制止姊妹们。“大姐，我们不怕冷。”
　　“就是再冷也要捉些泥鳅回去。”姊妹们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我们打着赤脚站在岸上，一阵微风吹来感到有一丝丝凉意。我第一个下到港子里，双脚刚刚接触淤泥，宛如进了冰窖一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我赶快招呼姊妹们：“哦哟，这泥巴好冰的吔，弟弟妹妹们还是不要下来了。”
　　“我不怕冷，我要下。”
　　“我也不怕冷。”几个姊妹说着说着就全都下到了港子里。
　　最深的地方淤泥齐到我们的大腿，浅的地方也到了我们的小腿。我们不顾一切，只是一个劲地用双手在淤泥里瞎摸，用脚在淤泥里乱踩。我们踩到了不少蚌壳和螺蛳，可很少摸到泥鳅。
　　“大姐，一条好大的泥鳅。”只听二弟大声叫着。
　　“抓到了吗？”我开心地问。
　　“没有，溜了。”二弟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刚刚也看到了一条泥鳅，手还没去它就钻进泥巴里去了。”三弟也苦着脸说。
　　“算了，泥鳅滑溜溜很难抓的，我们就捡些螺蛳和蚌壳吧！”我安慰着大家。
　　摸了大约有一个来小时，还没见哪一个摸到泥鳅。
　　“每人看看篓子里有多少螺蛳和蚌壳了，还是准备早点回家，免得爸爸妈妈操心。”我招呼姊妹们。
　　“姐，还没多少，半篓子都没有。”
　　“我这里连个篓子底都没遮住呢！”
　　“再摸一会儿就回家算了吧！”我一边说，一边用脚在淤泥里继续探索地踩着。猛然间，觉得脚板底下好像踩着个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我琢磨着泥鳅没这么大，肯定是一条大黄鳝。顿时，我兴奋极了，生怕那条大黄鳝不小心从脚板底下溜掉，根本来不及多想便弯下腰去麻利地用手把那个东西从脚板底下拽了上来，高高地举着兴奋地大喊：“快看快看，你们看看我捉到了什么？”只见那个东西被淤泥满满地糊着一动不动。
　　“哦哟，大姐，那好像是一条花蛇。”二弟惊讶地说。
　　“什么？”听到二弟的提醒，吓得我手一抖，那东西就掉在了我的腿边。我仔细一看，妈呀，真的是一条黑红相间的有大人拇指大小的花蛇趴在淤泥上一动不动。
　　“快上岸快上岸！”我没心思再去猜那条蛇是死是活，尖叫着招呼大家，自己也拔腿往岸上赶。可是，越是又急又怕脚在淤泥里越是拔不出来，一不小心，我一屁股陷进了淤泥里。看着那条蛇还在我面前，虽然一动不动，但我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心提到嗓子眼上了。
　　“大姐，我来帮你。”二弟踏着淤泥朝我这边赶来。
　　“不要不要，你赶快上岸！”极端害怕的心理让我非常后悔喊姊妹们来摸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从港子的淤泥里连滚带爬赶到了岸上，回到了家里。
　　“哈哈，滚得像泥娃娃一样，怎么，不好耍吗？怎么都是一副哭相呀？”估计看到我们滚得浑身是泥，个个像残兵败将一样，父亲哈哈大笑起来。
　　“爸爸，你还笑得出呢，我们差点都被蛇咬了。”二弟哭丧着脸说。
　　“这个时候哪来的蛇呀？”父亲不信。
　　“大姐抓到了一条蛇。”
　　“这个时候蛇还没出洞呀！你大姐可能是把黄鳝当成蛇了？”父亲还是不以为然。
　　“爸爸，我想的恰好和你相反，我是把蛇当成黄鳝了。”
　　“真的吗？”父亲还是疑惑不解。
　　“我是从泥巴里把那条蛇拽出来的，我以为是条黄鳝。”
　　“哈哈哈，就是嘛！我是说这春天天气还比较冷，蛇不会出来的，人家躲在泥巴里还在冬眠中，哪个要你把人家拽出来呀？”父亲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哦，怪不得那条蛇一点都不动，还有点瘪。”这时，我终于解除了害怕的心理。
　　“要是夏天遇到蛇就没这么好的事了哦，夏天暖和了，蛇苏醒了，别说你去抓它，你就是不抓它它都会咬人的，所以，到了夏天在外面走路都要多多注意点，要防备被蛇咬。”“哎哟，幸好现在是春天。”被父亲这么一说，我又是害怕又是庆幸。
　　“不过，估计那是一条水蛇，无毒的，不用担心。”父亲又安慰着我们。
　　常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那次之后，我再也不敢到那些田里塘里去摸鱼捉虾捡螺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