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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次脚板的扎伤

作品名称:忆海回眸      作者:晨爱      发布时间:2024-06-01 21:20:57      字数:3899

  上世纪60年代初,父母亲又生下了五妹和六弟,这时,我们六姊妹三男三女加上父母亲八个人围起来正好一桌。家里添人加口,虽然父母亲生活的压力更重,心里的负担更多,但对于历来痛儿爱女喜欢人多的父母来说,他们脸上的笑容仍然不减,好像并不知道什么是辛苦。我们小孩子更不知道父母的辛苦,只知道姊妹多了更好玩,不管肚子有没有东西来填都不在乎,正如父亲常笑我们的那样,“有耍哪还顾得肚子饿啰”。不过,说实话,从我记事起,我好像真没觉得肚子特别饿过,只是常常有点头晕冒冷汗,有懂医的朋友说那是饿得引起的低血糖症状。
  现在的孩子特别幸福,父母从小就会帮他们买这个玩具那个玩具,玩一下腻了就开丢。我的儿女婿媳们帮我外孙女和小孙子小时候买过不少玩具,收集起来都装了好几大纸箱。还有那些各种名目繁多的车子,什么学步车、滑板车、扭扭车、自行车等等,小时候买小车,大了换大车,从小买到大,一辆接一辆。我的小孙子和外孙女每人都有好几辆大小不一的凤凰牌自行车堆在我家的储藏室里,如今,我老伴把那些车当宝贝似的,空闲时试试这辆,骑骑那辆,在小区里逛来逛去。我家储藏室里除了堆满了自行车,还有不少大大小小高级漂亮的旱冰鞋,那都是我外孙女和小孙子小时候穿着滑旱冰的。
  我小时候的艰苦岁月与如今孩子们的幸福童年相比,那简直是天壤之别。我的童年正遇上祖国建设刚刚起步,人民生活水平低下,物质贫乏,父母亲为求温饱四处奔波,能保证我和姊妹们的吃穿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精力和钱财来帮我们买玩具。但不管处境是穷还是富,对于每个孩童来说,都有好玩好动好设想的天性,没有玩具一样会自找乐趣,一样也玩得开心不已。“夺国”,就是我姊妹们小时候经常玩的一种游戏。这个游戏是谁想出来的我们不需要去追究,但那是个因地制宜的游戏,因为“夺国”的游戏需要的是泥巴地面,有了泥巴地面加上一颗长长的大钉子就可以通过钉子在地面上扎下的点,两点一线连起来,就这样在泥巴地面上画来画去,谁先到达终点抢到“国都”谁就赢了。不要看那个游戏简单,但它不仅能激发孩子强烈的竞争力,还可以锻炼孩子的观察力及眼和手的协调性。每个人都会想办法快速到达目的地抢占国都,这就要靠各人在游戏进行中的技巧,你的钉子若扎得不好,选的地面太硬,钉子扎不进,或是手法不好,又或是手劲不大,扎偏了扎歪了钉子就会倒下,这样,你就失去了一次攻占的机会。记得那时候,我的弟弟们最会夺国了,男孩子手有劲,每次钉子扎下去都是不偏不倚,稳稳当当直立在地面上,这样,他们就抢到了攻占的机会。有时,还没轮到我开始进行,他们就早早到达终点把“国都”围住了。
  小时候除了玩“夺国”的游戏我们还有很多可玩的,如,玩洋菩萨,跳橡皮筋,跳房子,跳绳,打石子等等,很多游戏不仅给我们的儿时带来了诸多乐趣,更开发了我们的智力,锻炼了我们的身心。那时候,虽然大多时间饭不饱肚,但一些游戏就如一股巨大的精神食粮,它陪伴着我们走过了艰难困苦的岁月,度过了快乐难忘的童年。
  父母家的所在地叫王家园。父亲的房子与两个堂叔的房子是并排连成一溜,门前有一块宽宽长长东高西低的大坪。父母家在西头,小堂叔家在东头,中间是二堂叔家。小时候,门前的那块大坪就是我和姊妹们最好的运动场。我们在那块大坪里玩游戏,捉迷藏,学骑车……
  几个弟弟特别聪明,他们在一块比大人的一双脚板大不了多少的木板下面装上四个比铜钱大一点点的小滑轮,人站在上面或是蹲在上面从高处往低处滑,感觉像坐飞机一样好玩极了。我不敢站在木板上,担心如果掌握不好平衡就怕摔跤,我只有蹲在木板上,猫着腰,两手使劲抠着木板两边,这样就能稳稳当当任其怎么滑,就算摔下来也就是屁股坐到地上而已,不会伤到哪里。
  童年好动的我不仅喜欢和弟弟妹妹们玩游戏,我还最喜欢在门前坪里翻八折子。空闲时,我常常不是从东头翻到西头,就是从西头翻到东头,翻得没完没了。一次,由于翻得开心,几个八折子像一阵风似的从高处的东头一下子就翻到了低处的西头,谁知没注意,翻过头了,双脚落到了父母家门前靠西头的草地里。那块草地是堆放垃圾的,平时打碎了的瓶打烂了碗,什么破铜烂铁碎瓦片都丢在那里。我右脚刚刚落地,顿觉脚板底下火辣辣地钻心痛。我又没穿鞋袜,当我提起光溜溜的右脚板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右脚板鲜血淋漓,连站着的那块草地都被鲜血染红了,我吓得想哭又不敢哭。
  我瘸着腿一癫一癫地回到了家里,母亲看到了惊讶地问:“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好意思说出原因,因为平时父母亲虽然不阻拦我玩耍,但经常叮嘱我要翻八折子就在自家门前的那块平整的坪里翻,不要从那头翻到这头,这头翻到那头,还特别叮嘱我不要从高处往低处翻,那样怕不小心怕触到脖子,可我的玩心来了总是把父母的话当做耳边风。
  “哎呀,出这么多血还说没什么。”母亲看到我一步一个血脚印,急坏了。
  “是我翻八折子不小心翻到那块垃圾堆里了。”
  “哎哟,那里面好多玻璃渣子,肯定是扎到碎玻璃上了,平时要你多注意点总是把大人的话当耳边风。”母亲一边责怪我,一边用一些破布为我擦干脚板上的血迹。
  “先猛出血,现在没出血了。”看到脚板没出血了,我庆幸起来。
  “这是血凝固了就不会出血了。”母亲一边解释,一边问我,“还痛吗?”
  “妈妈,你刚刚擦到的地方好痛。”
  “我去泡一点盐水帮你洗一下伤口,看里面是不是扎了玻璃渣子进去了。”
  不一会儿,母亲用一个盆端来了一些盐水,又不知从哪里扯来了一团烂棉絮,她从那团烂棉絮上扯下一小坨,放到盆里蘸了一些盐水,轻轻地擦着我脚板上的伤口,她每擦一下,我都如乱箭穿心一样要痛一阵。
  “痛吗?”
  “不痛。”我强忍着疼痛违心地回答。
  “还说不痛,怎么脸上出那么多汗了?脚板里好像扎了玻璃渣子进去了,摸起来有点疙里疙瘩的。”
  “啊?怪不得那么痛。”
  “要用针把它挑出来,不然以后会灌脓的。”
  “啊?用针?那不更痛吗?”
  “有什么办法?看你以后还飞天飞地不!”
  母亲拿来一根缝衣针,点燃一根蜡烛,把缝衣针在蜡烛火上烤了烤,从我的右脚板里挑出一块绿豆大的玻璃来:“你看,扎进去一坨这么大的玻璃,怪不得出那么多血。”母亲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玻璃看了很久,“估计里面还有碎玻璃。”
  “没有了,不痛了,妈妈,不要弄了。”我实在受不了那种钻心的痛。
  从那以后,我这个好翻八折子的人停歇了一个多月没敢动•。
  一次,母亲带我到舅舅家去玩,舅妈问我:“脚好了吗?”
  我说,“好啦!”
  “好了怎么还是这么点起脚走路呀?”舅妈笑眯眯地说。
  “就是还有点痛。”
  “她舅妈,你不知道,当时,我从她脚板里挑出一坨好大的玻璃来,可能都有黄豆那么大。”母亲告诉舅妈。
  “没有,只有绿豆大。”我不服地纠正。
  “哎哟,你这个妹仔像俫仔一样。”舅妈笑嘻嘻地说,“现在还痛,估计里面还有玻璃,来,坐下,让我看看。”舅妈搬来一条小矮凳让我坐在上面,她蹲在我面前,把我的右脚放在她腿上仔细检查我的伤口。
  “舅妈,我的伤口早就长好了,你看,没一点印子了,就是里面还有点硬邦邦的,压着就很痛。”
  “嗯,摸起来怎么这么硬,脚板里面肯定还有东西。”舅妈拿来一根缝衣针在自己头上篦了篦,然后在我脚板的伤口上轻轻地挑,不一会儿,果然如舅妈所猜想的,挑出一坨紫色的小玻璃渣来。
  “还是一坨紫色的玻璃呀!”我兴奋地说。
  “这是玻璃吃了血,变成紫色的了。”舅妈帮我把玻璃挑出来后,就用指甲在她自己的头发里使劲抓了几下,然后又从指甲里抠出一点什么东西往我的伤口上压,过后,好像松了口气似的说:“这下应该会好了。”
  “妈妈,舅妈从她头上弄点什么东西涂在我的伤口上?”回家的路上,我老在不解地寻思着舅妈那个举动。
  “好像是弄点头皮屑糊住伤口,不让脏东西进到伤口里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农村遇到一些问题都有好多土方子对付,虽然我是从农村出来的,但我十六岁就嫁给你爸了,那些什么习惯和土方子我也忘记得干干净净了。”母亲模棱两可地说。
  “舅妈待我们真好!”
  “是的,你舅舅舅妈历来对我们一家都很好。”
  “妈妈,你是舅舅的亲姐姐,而且是唯一的,舅舅舅妈应该对你好。”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亲戚朋友之间都要看各人的为人,你好她也好,她好你更要好。你舅妈是个善良厚道的人,很会做人,我们也不是不知好丑的人。”
  “嗯,妈妈,我知道,你是个最善良的人,平时对讨饭的人都那么好。”
  从那以后,我知道了怎样处世为人的道理,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之间,都要以诚相待,首先,自己要对别人好,如果别人对你好你就更应以礼相待。
  在父辈三个堂兄弟中我父亲家里人口最多,可以说是人丁兴旺。我们家有三男三女六姊妹,二堂叔家有两个自己亲生的小儿子,二婶是二婚,一个大儿子是二婶带来的。小堂叔家生了两男两女四个孩子,也可以说是人丁兴旺的一家子。我的父亲在解放初期就把我们全家的户口都迁到了离家不远的冶炼厂了,二堂叔全家都在老祖籍蔬菜园。解放后土改时,当地的菜农们都分到了很多农具和土地,听父亲说父母亲家也分到了不少土地和农具。那时候当个菜农要比当个工人强多了,菜农不仅能自由自在,轻松舒服,还不要受冶炼厂的毒烟渍侵害,所以,在冶炼厂到蔬菜园招工时,极少有人愿意进厂当工人。更何况还有个硬规定,进厂的人先要把分得的农具和土地全部交公,这样就更没哪个愿意进厂了,基本上所有人都选择在蔬菜园种地,二堂叔也是如此。只有历来心怀大度,不怕苦不怕累的父亲愿意把分得的农具和土地全部充公,然后带着我们全家大小都迁到了工厂,让我们姊妹六人后来无论是读书还是参加工作等各方面,都因父亲那远见卓越的选择而获福不浅。每次回忆这些,我从心底里充满了对父亲的敬佩和崇拜,更充满了对父亲的莫大感激。后来,因为冶炼厂再也没到蔬菜园招工,小堂叔长大后被招工在外,小堂婶带着几个孩子属于蔬菜园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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