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艰难求学路之三：难忘的学校生活

　　有了这次父亲的痛打，从第二周开始，连国花就断了想家的念头，一门心思学文化。加之和同学们相处得熟了，高老师又经常带她们做游戏，一切不顺心的事便从脑海里悄悄溜走。尤其是在课堂上老师的几次提问，她都能正确地回答出来，并得到表扬，更调动了她学习的积极性，主动性明显增强，每天过得非常充实。
　　每节课铃声还没响，她就早早地坐在课桌前，等待老师的到来；每次提问，老师刚一开口，她就第一个举手回答；每天的作业题，不管是语文还是算术，她都是第一个做完，正确率100%；每次课外活动，她都能借着这难得的机会，给同学们讲些有趣的小故事，听得大伙连连称赞；每次遇到哪个同学头疼脑热，她还能简单说出用草药医治的方法。
　　学校，成了她求知成才的地方，更是她快乐幸福的乐园。
　　慢慢地，连国花对学校生活适应了，和同学们成了好朋友。就连给她们做饭的马大爷，也非常喜欢这些可爱的学生，常常和他们在一起说笑。
　　马大爷是当地人，五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子不高，身体不胖，但干练利索，做饭非常好吃。正是因为这，没事的时候，连国花就和同学们爱往食堂跑，不是问下一顿吃啥饭，就是听马大爷讲些稀奇古怪的事。
　　开始他们只是玩耍，或者听马大爷讲故事。后来发现马大爷一个人里里外外忙个不停，既要打扫卫生，又要到一百米外的河里挑水。而且一挑就是四五趟，常常累得气喘吁吁。还没停下来歇一袋烟的工夫，又开始准备下一顿饭的洗菜、淘米、蒸馍、做饭，看得连国花心里怪难受的。她从小就常听父亲说，要想成为一名好医生，首先要成为一个好人，就是与人为善的人，处处想着别人，替别人着想，有一颗仁慈博爱之心。所以在看到马大爷这么辛苦地给同学们做饭，她就想帮忙。于是，她和几个男同学一商量，决定每天利用吃完饭休息时间，帮马大爷抬水扫地。
　　起先，马大爷不让，怕累着孩子们，可经不住以连国花为首的同学们的不由分说、强行硬拽。扫地的扫地，抬水的抬水，要不了多少时间，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两个大水缸装得满满当当。
　　从此，帮助马大爷打扫卫生和抬水，就成了学生们的一种自觉行动。每到吃完饭的时候，连国花他们就围在食堂门前，叽叽喳喳，忙个不停。
　　一次，上作文课，高老师出了一个题目叫《最有意义的一件事》，连国花就写了他们帮助马大爷打扫卫生和抬水的事。由于她自小就爱听堂兄连国良讲小说和各种名人故事，头脑里记了很多精彩的故事和优美的词语，而且非常清楚人物的刻画和事件叙述的详略得当。所以，作文一交上去，立马成了全班同学的范文。
　　当高老师在第二天的课堂上，声情并茂地读完她那篇作文时，同学们一个个露出惊讶的神情。
　　“写得太好了，连国花，我们向你学习。”
　　“我们和她一样，天天帮助马大爷，怎么我就写不出这么好的作文？”
　　“那是咱们观察得不够仔细，肚子里货少。”
　　“你说得一点不假，看来要写好作文，就得平时多留心，勤观察，还要多看书，多积累。”
　　“……”
　　同学们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讨论着，听得坐在座位上的连国花一语不发，腼腆害羞，但在她的心里，却有一股暖流在涌动，瞬间传遍了全身。
　　回到家里，连国花就把在学校的具体表现和高老师对她的表扬说给母亲和父亲。这一次，除了母亲高兴外，就连一向对她非常严厉的父亲，破天荒的脸上流露出不易觉察的满足和微笑。接她的劲头更大，也更有信心。但很少当面表扬她，最多说一声：“还没算丢我的人。”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连国花也在一天天长大，知识也在一天天积累。
　　那时候，农村的变化也是一天一个样，可谓日新月异，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虽然繁重的生产劳动，让人们累得腰酸腿疼，筋疲力尽，但社会主义的美好前景却给了人们极大的鼓舞和动力。人们没日没夜地拼命干活，无时无处不在体现着当家作主的主人公形象，极大地享受着苦并快乐着的社会主义幸福生活。
　　看到父亲一人养活一家三口的艰辛和不易，看到家里人天天为吃穿在苦苦煎熬，已经懂事的连国花心里异常难受。她多想帮家里做点事，替父亲分点忧。
　　可是，上学的她，除了好好学习，不辜负父母的希望和厚爱外，又能做什么呢？
　　终于有一天，连国花想了个自认为替父亲分忧的好办法：不让父亲再接送她上学回家，而是他们几个同一方向的小伙伴结伴而行。这样既省去家长的时间，也锻炼他们独立生活的能力。
　　因为，他们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大孩子了，应该给家里减轻点负担。虽然几个同学的家相距很远，有很长一段路程需要独自行走，但从小走惯了山路的他们，这点困难根本不算什么。
　　主意已定，连国花把想法告诉几个小伙伴，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孩子却担心地说：“我们是男孩，倒没什么。可你是女孩，家有远，万一出了事咋办？”
　　一听这话，连国花立马不高兴了。“女孩咋了？要不摔一跤，看谁胜？”说着，她就开始挽袖子。
　　“别，别，我可摔不过。你比男孩还有劲。”那位同学立马求饶。
　　“那不就对了，啥都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她得意的最好决定。
　　那段时间，正是炎炎夏日的六月天，白天开始变长，太阳到下午六点钟还挂在山头，空气清新凉爽的就像从水中过滤了一样，野桃野杏野苹果等各种野果子也开始有小弹球那么大。在这样的山间小路上行走，单就那种散发出的浓浓清香味，都能把人醉倒。
　　为了防止家长反对，他们除了保密外，专门选了个提前两小时回家的周六下午。
　　那一天，一同结伴而行的共有三个伙伴，连国花年龄最大，家也住得最远。
　　为了保证安全，连国花答应一直送他俩到家门口，再独自回家。剩下的路，最多也就五里不到。这对连国花来说，跟到家里一样。
　　他们顺着熟悉的山路往回走，高兴得如同放飞的小鸟，有说有笑，又蹦又跳。一会儿紧跑几步，站在一块岩石上，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喊一声；一会儿又钻进茂密的树荫下，寻找树上有什么好吃的野果子；一会儿下到弯曲的小河里掬几口清凉的山水解解渴；一会儿又对着路旁的几种草药，大声说出它们的名字和药性。那种无拘无束、放飞自我的快乐，真是自上学以来所不曾有的。真希望这样的快乐就这么永远持续下去，永无止境。
　　很快，结伴而行的时间就要结束，看着两个小伙伴安全到家，连国花爬上一段山坡，沿着小路独自回家。
　　为了防止野兽的袭击，她专门捡了路旁的一根木棍。
　　说真的，不知道那两位同学心里是怎么想的，对连国花来说，这毕竟是上学以来第一次单独行走。尽管心里一个劲地给自己鼓劲壮胆，反复回想着“武松打虎”的精彩片段，但连绵起伏的大山，一眼望不到头的弯曲小路，层层叠叠的茂密丛林，各种山鸟的追逐啁啾，总给人一种头发倒立、浑身发毛的感觉，以至于有好几次，她都是大声说着“武松打虎”来壮胆前行。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就在她即将翻过通往村里的最后一座小山包时，父亲刚好从小路的拐弯处露出了身子。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到对方，同时感到惊讶。
　　“咋是你。”父亲问。同时向她身后看了看。继续问道：“你一个人回来的？”
　　“不是，好几个伙伴呢。”她赶紧回答。
　　“他们人呢？”
　　“我把他们送回家了，刚分手。”
　　“这么说，你们是提前离开学校的？”
　　“今天没课，我们就走了。”
　　“老师同意的？”
　　“我只给李晓爽说了，让她给高老师说一声，就偷着离开的。”她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啥？高老师没同意就敢离开，你们不怕老师担心？”父亲一听这话，立马就来气。
　　“我是不想让你接我，这么远的路。”她嗫嚅道。
　　“你真能把我气死。”说着，抬起的手马上就要落在她的身上，却不知什么原因，只在空中晃了晃，又放下了。
　　“幸亏就要到家，赶紧回！我得给老师说一声去。”说着，父亲扭头就走，临了撂下一句话：“看我回来咋收拾你。”
　　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不知怎的，一种无以名状的滋味涌上心头。难道我又做错了？父亲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还非要回去告诉老师一声？
　　连国花百思不得其解，带着疑虑和胆怯，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家里。原原本本把事情的整个过程告诉了母亲，希望得到谅解，并让母亲转告父亲，她的一片孝心。同时也做好了被父亲收拾的准备。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回来后的父亲并没有收拾她，而是在听完母亲的解释后，竟一反常态地把她叫到跟前，认认真真地讲起一大堆道理。
　　父亲说：“我知道你的初衷是好的，是怕爸劳累，想帮家里做点事，分点忧。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们毕竟还是孩子，而且你还是女孩，这么远的路，没有大人接送，万一出个啥事，你说咋办？这问题你想过没有？”
　　父亲说：“你们不打招呼偷偷离开学校，让老师咋想？老师找不见你们，心里能不急吗？万一出了事，老师又咋给家长交代。这些问题你想过没有？”
　　父亲说：“幸好我赶到学校的时候，其他两位家长也赶到了，要不，可真把老师能急死。这些，你一点都没想到吗？”
　　父亲就这么一个环节紧扣一个环节地分析，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反问，说得连国花虽然嘴上一句话不说，心里却更加难受，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从此，连国花更加佩服父亲的判断能力，再也不独自一人上学放学，而是加倍努力学习文化知识，加倍勤奋地背诵父亲教给她的各种医学知识。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三年困难时期的影响，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家庭比比皆是，她的家里也是一样，有时竟到了无米下锅的地步。
　　面对这种困境，再也无法供女儿上学的连龙经，只好咬牙让连国花上完高小后，就辍学回家。
　　那一年，连国花十五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