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尘埃落定
作品名称:如玦月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5-27 11:39:20 字数:9310
孙家哥俩沉入黄泥坑,因附近已没了其他社员,自也无人知晓。直至天色都下来了黑影,做好饭的崔悦颖仍不见他们回家,哪能不着急,于是就抱着孩子去村头看了好几回。
又等向队里的社员打听过,在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只好来到了孙孟生家里。也不是不想去问三队长,可以前每次出工时,总觉着他对自己有看法,或许是因为出身的问题吧,心里还是有点打怵的。
而当孙孟生听过事情后,也觉得不对劲,哪怕孙国丁、孙国俊再怎么憨,都不该下力的仍不回家,因此就说:“你和你婶聊会儿天,我去找三队长问问。”
“叔,我还是跟你去吧,俺这心里总觉着慌的要命。”崔悦颖一副害怕的样子。
“你这孩子尽瞎想,能出啥事,”张凤兰安慰着,“你也不是不知道,国丁、国俊干起活啥都就忘了,留下和婶拉会儿话,等你叔回来再说。”
“还是让她去吧,也指不定那哥俩这会儿已经回家了。”看着崔悦颖担心的样子,孙孟生有些不忍。
这样,等来到三队长家中把事情一说,才让他想起了孙仁请假,不会是那憨哥俩为了干完布置的营生,一直还在山里吧。也当说出猜测,自己都哭笑不得。
“笑个屁,还不快去找找,这都啥时候了。”孙孟生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应该没事,指不定是干活累了,卧在哪睡着啦。”三队长笑着,却也不敢耽搁,忙下炕随着去了。
而出了门,先是同崔悦颖又回去看了看,当仍不见哥俩,孙孟生就对她说:“你在家等着吧,别跟着了。”
“叔,我想去。”此时崔悦颖眼中已然有了泪光。
“晚上天凉,别冻着孩子,”孙孟生劝着,“再说,要是国丁、国俊回家,跟俺们走了岔道,也好打发一个去知会一声。”
这么一说,崔悦颖只好答应,而孙孟生和三队长也匆匆离开了。倒是来到大街,为怕哥俩真有什么好歹,两人又去告诉了陈继远、陈开兴,却再一合计,忙招呼了陈开顺、陈开运几个,就一起直奔了山上。
但再等众人喊叫着找过田间、地头,终不见孙家兄弟,就都有些急了。好好的在山上干活,怎能失踪了呢,要是果真出了事,一下子两条命,那责任可大了,特别是三队长,这会儿说话都不利索了。
“下面不有个小水库吗,咱们再去那边找找吧。”这时陈开顺猛地想起。
“不会吧,你别吓俺们。”陈开祥一惊。
“但愿没事吧。”陈开顺叹了口气。
“那底下全都是淤泥,要真的进去洗澡,可就••••••”陈开运接过话,又摇了摇头不敢再想。
“先别吓自己,赶快过去看看。”陈继远沉着声说。
“愣着干啥,还不快走。”见三队长慌了神的苦着脸,陈开兴也不耐烦了。
而一路沉默着,虽说众人都希望不会出事,却当在黄泥坑边找到孙国丁、孙国俊的衣服后,也终究要面对残酷的现实。此刻再看三队长,就一下子瘫倒在地,浑身直打哆嗦。
“你妈的,明知国丁、国俊哥俩憨,既然有请假的,为啥不再给派个人?这下好了,你满意啦,你他妈就该去偿命。”瞧着三队长那副样子,气的孙孟生上前狠狠踹了几脚。
更心里想不通,他们孙家流年不利怎的,本就人丁不旺,为啥还要一个不幸接着一个不幸。闺女死在忘我河,两侄子又沉入黄泥坑,咋都跟水较上劲了。
但三队长一声都不敢吭,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这责任是没跑了。谁叫自己闲着没事,想让孙仁沾点那哥俩的便宜呢,偏还没捞着他的好处,反而被扣了一头屎盆子。
倒是陈继远,虽然心里也不好受,并后悔自己不该再当村支书,令现在又多了份愧疚,不过仍劝着说:“好啦,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还是想想怎样打捞吧。”
“这下面都是淤泥,又大晚上的,可别再出了意外,还是委屈委屈国丁、国俊,等明天来带他们回家吧。”陈开兴叹了声难受的说。
“我和开运水性好,要不俺俩下去试试吧。”但陈开顺却不想这样丢下哥俩回去,终是打小跟着自己玩过的兄弟。
“行,何况有这么多人在,应该没事的。”陈开运说着就要脱衣服。
“还有我。”陈开祥也跃跃欲试。
“算啦,你们开兴哥说得对,万一再出了啥事,倒叫我俩在陈家庵咋活人。”陈继远急忙阻止。
这样一来,可以想象,崔悦颖究竟是怎么煎熬一宿的。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不等于天塌了吗,而且一走就是两个,不说自己以后日子咋办,单是大姑姐加嫂子的孙玉秀,又该怎样面对。
而为了安慰她,即便张凤兰被孙孟生叫过去陪着,另有田云英、肖梅真,及韩月芽、李思前、尹秀茹、梁燕知道后都过来了,但仍崩溃的几乎不正常了。
“失去亲人,我也经历几回了,不提早早牺牲的大伯哥,那时俺还没嫁过来,就说从我男人再到小叔子,接着是儿子跟俺婆,一个一个都走了,那种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有时我也在想,干脆随着去算了,省得留在世上受罪,可再看看俺公爹,虽然表面没啥,但我知道,他的心里比俺苦多了,就打消了念头。
俺还得活着尽孝不是,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三个战死在外的男人,要是真的去了,不是解脱,而是辱没了这个忠义的家庭,所以再难,也都要自己坚强。
况且又有月芽,当年才生下多久,她妈就因为上前线,忍痛交到了俺的手里,我哪能一了百了的走了,父母在战场不知回不回得来,俺要再舍了,那还算是人吗?
再看你孟生叔和凤兰婶,这个岁数却失去你玉叶妹子,难道他俩不心痛吗,可这就是日子,人活一世,啥酸甜苦辣不得经着,又能咋办,咱只当是命吧。
所以为了孩子,你也得好好的,苦日子总会熬过去,再说,你嫁到这里,就是咱陈家庵的人,乡亲们绝不会不顾着的,更何况你还有娘家在呢,天塌不下来。”看着面如死灰的崔悦颖,肖梅真一番话,劝的是语重心长。
并令李思前几名女知青,在替崔悦颖难过的同时,也为陈继昌一家的满门忠烈而动容不已。更让张凤兰和韩月芽,一个想起离世的闺女,一个念着肖梅真对自己的付出,就都泪流不止。
“婶,俺懂了,”崔悦颖缓了缓,感激的抬起头来,又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孩子,是满眼怜爱,“您放心,我能撑过去的,有俺娘俩在,这个家也不会散。”
“这才对,世上哪有过不去的坎,咱要向前看。”肖梅真欣慰的点点头。
“就是孩子,以后还有我和你叔呢,咱们是一家人,不会不管你的。”张凤兰擦了擦眼泪也宽慰着。
另有李思前、尹秀茹、梁燕和韩月芽,又纷纷宽起了心,总算令崔悦颖的眼中渐是有了生机。虽仍悲痛难消,可面对几人的好意劝说,总不能让她们再随着自己难过。
这样,再到第二天头午,孙国丁、孙国俊的尸体,是被陈开顺、陈开运几人,用绑着挠钩的长杆给打捞上的。而哥俩到死,手都紧紧拉在一起的惨相,也令在场的汉子,无不落下泪来。
何况,又看着跪在尸体旁,哭地死去活来的崔悦颖,更是难受的不行。倒还好,陈继昌、陈继远、陈开兴、孙孟生等人都在,多少有个主心骨,之后就是去给孙玉秀报丧,安排下葬了。
而孙仁,昨晚在严永盛家了解过严周考的事情后,就不顾挽留的,又摸黑去了海口公社驻地,找了间旅社,竟连夜把材料重新整理了一遍。
这会儿的他,正徘徊在牟县政府大院外,考虑要不要顺便把材料递交。但反复想过后,因怕自己能力有限,再出了差错,还是打消了念头,不如先回去跟李兰商量下,怎么说她都是组织内的人,主意也应该多些。
于是等赶回陈家庵,都已经午后了。而本想让陈继远把自行车还给陈开顺,也以便告诉他自己回来了,不过为了表示感谢,还是特意给小长乐买了点糖块,给亲自送过去了。
因这会儿的董爱琴快要生产了,没有再去幼儿园,另自身有孕,忌讳去帮着崔悦颖做点什么,正好在家。而客套几句,就对他讲起了孙国丁、孙国俊溺水的事。
也这一说,孙仁就一下子被惊呆了。又哪会想到,才一天的工夫,孙家哥俩竟然同时去了,任他再怎么自私自利,也多少会感到难过的。
毕竟,昨天上午还同两人一起在山上锄草,今个却说没就没了。再且,若真的细究起责任,他也是躲不掉的,不过只有自己心里清楚罢了。
因此,虽已困乏的不行,但等回到知青点把东西放妥后,还是急忙过去探望了一下。也恰好赶上,孙孟生安排着一切,正准备往坟地埋葬孙家哥俩。
且孙玉秀跟自家男人崔凤文,都已到了陈家庵,虽说孙国丁、孙国俊是弟弟,实则被她打小带大,等同儿子一样,一下子两个都没了,哪怕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此时正和崔悦颖哭的是撕心裂肺。
而因“四旧”不提倡大办丧事,并也没什么闲钱讲究排场,另天气仍很炎热,尸体不能停放太久,为此陈继昌、孙孟生几人商量过,还是后午下葬吧,生离死别之际,就更伤心的要命。
所以,对孙仁的到来,倒没引起多少关注。何况,虽然不能把意外归咎于他的请假,可仍有些别扭,也就没谁去理会了,包括在这里帮忙的,感到心愧的三队长。
这一来,就令孙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尴尬着对孙国丁、孙国俊的遗体鞠了三躬后,忙避在一旁,直至忐忑地随着众人把哥俩送走,才松了口气的回到知青点。
也当晚饭后,他独自躺在炕上,寻思着陈家庵人对自己的态度,回来李思前几个又不大交流,且连所谓的病情怎样都懒得过问,就更加坚定了尽快离开的想法。但因农宣组去了别的大队,只能等跟李兰碰着面再说了。
而同时崔悦颖家中,除了孙玉秀、崔凤文夫妻俩,孙孟生、张凤兰两口子也在,这边没了长辈,哪能放心得下,即使安慰不了多少,可面对几个孩子,还是得陪伴一下。
却在宽心了一会儿后,就见孙玉秀跪倒在孙孟生和张凤兰面前,含泪说:“叔、婶,俺爹妈死的早,那些年幸亏您们顾着,我带着大弟、二弟才熬了过来,这情分俺记着呢,俺替他俩给二老磕头了。”
“你这孩子,可使不得,”孙孟生急忙将她扶起,“咱们是门里人,做啥都是应当的,别想太多了。”
“是呀玉秀,把你叔和我当成爹妈好啦,咱不见外,”张凤兰也抹起了泪,“以后,俺们那里就是你的娘家,想啥时候回来都行。”
“玉秀啊,你叔惭愧呀,半辈子重脸面,不但没顾着国丁、国俊,给安排个轻松的营生,还让你玉叶妹子也去了,真是枉活人一场。”见孙玉秀泣不成声地点着头,孙孟生又自责的说。
“叔,您也别这样,人都是命,咱能怨得了啥,”孙玉秀哽咽着,而缓了口气又说,“叔,俺今个还有一件事,想求您帮忙。”
“啥求不求的,有事你尽管说。”孙孟生毫无二话。
“等我大弟、二弟过了‘五七’,俺想把月颖带回去,迁户口的事就得麻烦您了。”孙玉秀是满眼的酸楚,又怎会不知,这一走,娘家就彻底没了。
“嫂子,俺不走,回去也是给你们当了累赘,好赖这里有个家,我和孩子能活下去的。”但还没等孙孟生开口,崔悦颖却先不同意了。
“可你们娘俩到时咋糊口。”孙玉秀心疼的说。
“啊啊••••••”看出姑嫂俩的意思,崔凤文也比划起来。
“哥,你别担心,我能养活自己和孩子的,”崔悦颖也对崔凤文比划着手势。
随后又对孙玉秀说:“嫂子,俺明白你的意思,可我总不能一辈子指望你们呀,况且我家本就成分不好,要再传出些闲话,尽给咱爹妈添了心事。”
“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去,那俺把孩子带走吧,这样你也轻松些,指不定还能再寻个人家。放心,你虽是我弟媳,但俺绝不拦着,更不会因这跟你哥淡了情分。”孙玉秀只得又让了一步。
“不行,”崔悦颖仍断然拒绝了,“嫂子,你想过出身的问题吗?”
孙玉秀一愣,可不咋地,自己只顾着心疼侄儿,怎么倒忘了这个事。要是户口迁过去,到底算是富农还是贫农,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而见她沉默下来,崔悦颖又说:“嫂子,咱先不提那些,但你想,只要孩子留下,这个家终是姓孙的,那就不会散。何况,我也不会再改嫁了,只要俺们娘俩相依为命,啥苦能熬过去的。”
“可你才这点年纪——”
孙玉秀一阵可怜,但刚想再劝,却被崔悦颖打断了,“嫂子,你的心思俺懂,咱们虽然是换亲的,可都是踏实过日子的人,绝不会因为国俊走了也跟着散伙。
你放心吧,俺真的没事,哪怕是看着孩子,都得咬牙挺着,等以后,要是实在有过不下去的那天,你跟我哥也别嫌弃俺上门求助就行。”
也是听了姑嫂俩这些话,孙孟生被感动的,就想了想说:“玉秀呀,你别太担心月颖,等我看看,有没有啥办法让她到大队供销社去,那样既不用为日子犯愁,还方便照顾孩子,慢慢总会好起来的。”
“俺看行,这倒是个法子。”张凤兰也豁然开朗。
而这一说,孙玉秀就放心了,忙比划着告诉崔凤文,并令他一个劲地向孙孟生两口子鞠着躬,也更让崔悦颖感激涕零。不过却不知道的是,如此一来,反倒叫尹秀茹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空欢喜的滋味。
果然,等到第二天,当孙孟生向陈继远说了这事后,不用多讲,自也让他为了难。一来已经答应了尹秀茹,二是的确又可怜崔悦颖,还偏高经理已经跟上面谈妥了,同意自己提出的想法。
无奈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只得先顾着崔悦颖,而尹秀茹,因董爱琴快要生孩子了,就暂时安排她到幼儿园代替几个月,至于以后,等看机会再说吧。
就这样,又当尹秀茹知道后,自也不能说什么,对于崔悦颖的遭遇,肯定是非常同情的,相比之下,的确更需要供销社的营生。况且,自己还能暂时在幼儿园做老师,有啥好抱怨的。
之后,也在转过天的早晨,严周考就带着农宣组,火速赶回了陈家庵,出了孙国丁、孙国俊两条人命,已在相邻的几个大队传开了,哪能不知道,自是得同陈继远、陈开兴商量一下,该怎样向公社汇报。
且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要一离开陈家庵就会出事,倒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从到了这里,是没有一点顺利气,难道命中相克怎的。
不过在汇报前,先是召开了支部会议,任再怎么跟三队长走得近,也提议把他撤了。而后更是懊恼的,对着几名干部乱发一通火气,这才悻悻地和陈继远、陈开兴往公社去了。
其实也难怪,依着严周考的风流成性,陈美芬出了嫁,梁燕又无法得手,能耐得住寂寞才怪。虽然再次遇到严周霞,仍怀念以往的好事,可一想到她精神失常了,又被来福睡了后,心里就膈应的慌。
之前,也曾有把严周霞送回严家庄的想法,但考虑过后,为怕节外生枝,还是放弃了,不如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安全一些,虽说不能重温旧梦了。
偏也在这时,陈美芳又恰好出现了,年纪轻、模样俏,不免就被惦记上了,并且还帮助她当上了老师,应该逃不出手掌心。可怎想还没来得及勾引呢,却出了孙家哥俩的事,因此哪里还有心思,不恼火才怪呢。
而中午,当李兰看过了孙仁拿给她的材料,又听了来龙去脉后,简直不敢相信,严周考竟会是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且还有些后怕,幸亏没对自己动邪念,不然躲不躲得掉就难说了。
“这能是真的吗?”李兰实在无法确定。
“我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吗,诬陷革命干部是要坐牢的。”孙仁神情一紧。
“那你为啥要这样做,别跟我说是出于正义。”李兰难免仍有疑问。
“我不否认自己有私心,但归根到底,要不是严周考跟来福媳妇有私情,我也抓不住他的把柄,你说呢?”孙仁倒很坦然。
不过李兰听后却沉默了,对他的这份缜密心机,感到不可思议。来福结婚时,好多人都在场,但谁也没觉着严周考有哪里不妥,偏就那么一瞬间的纰漏,竟被孙仁抓住了。
同时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严周考要那样防着,不想让他进农宣组,大概这就是怕养虎为患吧。而且,还有点看不透孙仁了,害怕自己会不会所遇非人。
不过再一想,打从接触以来,孙仁对她的呵护、关怀,另本身还有才能,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只要两人真心实意,倒想那么多干嘛。何况,这件事做的虽然怀有私心,可毕竟歪打正着了。
能揪出严周考这种混在革命队伍中的败类,消灭在羽翼未丰时,也实在幸运,不应再去管孙仁是出于什么动机,于是就说:“这事你别插手了,交给我处理吧。”
“你打算怎么做?”孙仁还是忍不住地问。
“严周考这几年在公社的根基很稳,如果压下来被他知道,对咱俩就不利了,还是交到县里去吧。”李兰想过后说。
“那你有认识的人吗,听说严周考的岳父也在县上,不会出什么事吧?”孙仁却心怀谨慎,“还有,这可是越级上报,公社不能有看法吧?”
“我二叔是县革委副主任,应该没事的,”都这会儿了,李兰倒也不再隐瞒,随后又分析着,“况且,严周考夫妻俩只是在维持着关系,他岳父绝不会冒然过问的。”
却是孙仁听后竟愣住了,既然有这层关系,为什么不想法让自己进农宣组呢,反而一直拖着,难道李兰还另有打算?因此,心里也就不舒服起来。
而看出他的心思,李兰就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除了公社几个领导,别的同事都不知道我有这种关系。因为我二叔那人比较清高,最讨厌俺们在外边打着旗号走后门,不然为你的事我早找过去了。”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没想到你会有这层关系。”孙仁忙掩饰着笑了笑。
“放心,哪怕不靠我二叔,有了这份功劳,你也能得到上级赏识的,绝不会埋没了你的才华,”李兰倒不点破,只是宽怀着他,“再说公社农宣队已经对你有了印象,加上又是模范知青,要不是被严周考拦着,早就有机会了。”
也这一开导,孙仁虽然嘴里谦虚着,不过心里却高兴坏了。另知道了李兰的家庭状况,那更得牢牢抓住两人的关系,且还随着憧憬起以后的好日子。
而李兰也不敢耽搁,等孙仁离开后,忙跟农宣组其他组员打了招呼,称要是严周考回来了代为转告,自己有事请个假,就骑着新买不久的自行车往县里去了。
也巧合的是,李兰的二叔同严周考的老丈人,是两个派系,平时不怎么对付,在知道了事情后,巴不得接着机会打压打压,因此稍一考虑就应承下来。
何况这年头,侮辱妇女可是要吃枪子的,特别严周考欺侮的竟是门里的堂妹,简直畜生不如,就更别提人家爹妈,对他还有收养的恩德。
这样,再等到傍晚,当孙仁得知,严周考并没随着陈继远、陈开兴回到陈家庵后,虽说也希望他能被抓起来,但心里却清楚,事情应该不会那么快,大概是因为工作的缘故。
倒是过了第二天,当仍然不见严周考的人影,这会儿孙仁和已返回陈家庵的李兰,就大体有数了,他肯定是被控制住了。为此,那紧张的心情,也彻底烟消云散。
果然,不几天后,陈家庵大队就迎来了县里和公社的联合调查组,及严家庄大队的支书。而虽没有正面提到严周考究竟出了什么事,但却在陈继远、陈开兴的陪同下,去看望了严周霞。
可因来福对她挺好的,且有了夫妻事实,另又怀孕两个多月了,商量后就打消了带回严家庄的想法。对于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能有个家安稳过日子,这已经不错了。
之后,又随着秋收的开始,孙仁就被调去了公社农宣队当秘书,至于包片陈家庵几个大队的农宣组,则由李兰主持工作,也更让猜出严周考出了事的驴,有些害怕起来。
自己干上治保主任,及闺女当了老师,都是凭着严周考的关系,要是因这再被拿下,那还不得被笑话死。他倒好说,但陈美芳刚毕业不久,如果丢了名声,不提以后嫁人的事,就是眼前,可怎么在村里待着。
却是来福,虽不十分清楚,自己媳妇跟严周考到底有什么关系,但肯定不是好事。而这时的他,谁近谁远当然就分得清了,因此气愤之下,干不干治保员的,也没那么在乎了。
更别提鹅蛋、毛虎,一直以来稀里糊涂的,只是靠着当治保员多赚几个公分而已。当发生这事后,甚至在来福的教唆下,还把严周考和陈美芬的丑事给透露了出去,也无疑让驴雪上加霜。
而李思前、岳阕明几个,对于孙仁被突然调到公社,虽然感到奇怪,但再一想到他的为人,也就隐隐猜出了,可能跟严周考的事情有关,不过这会儿却都没心思理会。
倒寻思的是,既然严周考犯了事,那张弛打的就是一名罪犯,也谈不上再被劳教,是不是该放回来了。于是,梁燕趁着在药铺的时间方便,忙找到陈继远、陈开兴,把几人的想法说了。
却因为孙家哥俩,这两天陈继远和陈开兴在公社挨了顿批,都窝囊的要命,要不是被梁燕提起,哪里还记得张弛的事,也经此一说,想想还真是条思路。
但考虑到两人刚挨了处分,要是因张弛的事找去公社,再惹火领导而适得其反,所以商量后,就趁着李兰在陈家庵,还是对她说了起来,希望能帮一下忙。
“小李组长,要不是严周考犯了事,俺们也不提张知青,可有了这个机会,你能帮的话,还是帮一下吧。”陈继远恳求着。
“张知青大老远来到陈家庵,明明是响应下乡政策,到头反倒进了监狱,要是以后被他爹妈知道了,还不得骂咱这里的人不地道吗?再被传出去的话,也坏了我们牟县红色老区的名声,你说呢小李组长?”陈开兴又故意把事情抬高一个层面。
不过因孙仁跟张弛不对付,李兰多少知道一些,且那天晚上还打了他,自是没什么好印象。但虽有心拒绝,可再想想,如果真为了严周考那样的人渣而被毁了,就实在太冤了,另陈开兴说的也不是不在理儿。
但还是得先问问孙仁的意思,不然好心办了坏事,再落得个埋怨,反而影响到两人的感情。因此,就含糊其辞的答应着,“陈支书、陈队长,这我真不敢保证啥,只能过一阵去试试看吧,毕竟当时严周考还是公社干部,到底怎样定性,咱们说了不算。”
“我看还是别拖了,你也知道,县里的公审大会眼瞅着要开始了,等张知青被判刑,再送去劳教,那时可就麻烦大了。”陈继远急忙提醒着。
“小李组长,你要是在为难的话,那我和陈支书也随你去吧,正好代表一下,俺们陈家庵大队全体社员的意见,多少再添个筹码。”陈开兴又加了一把火。
“这有啥为难的,都是分内的事,还是我自己去吧,省得咱们人多有逼宫的嫌疑,”李兰不自在的笑了笑,因要去公社跟孙仁商量商量,当然得拒绝了,“好吧,我下午就走,看能不能把事情尽快解决。”
就这样,等李兰去了公社找到孙仁说过后,也幸亏他近来得志,心情好了,自是没那么记恨张弛了。但话里话外,仍隐隐透露出自己的态度:按平常心办事,无须刻意而为。
意思是:他已经很大度了,有了现在的身份,不趁机给张弛使绊子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去以德报怨。反正该做的做了,李思前几人也说不出什么,剩下的,那要看命运是怎样安排了。
不过孙仁没料到的是,这次事件,不仅帮了李兰二叔的忙,令严周考的老丈人,虽说让自家闺女离了婚,以来划清界限,可仍是被逼的提前退了休,且还叫张弛的案子,已经得到重审。
这一来,又有了李兰代表陈家庵大队的申诉,没过几天他就被判无罪回到了村里。却也有惊无险的同时,让张弛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后,更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前途,以及同梁燕的关系。
而又隔过一天的晚上,当陈家庵大队的社员,从广播里收听到公审大会的情况,其中强奸犯严周考被执行死刑的消息时,不亚于一个惊天霹雳,在村里炸开了锅。
因刚开始只知道他犯了法,却哪里想到竟会是这样大的罪名,一时间就各种流言满天飞。而有了事实,再对于鹅蛋、毛虎传出的风流闲话,自也当然认为是真的了。
且纷纷猜测,严周考和陈美芬是怎么搞到一起的,并对他为啥那样帮着驴家,感到不奇怪了。同时被强奸的对象,究竟是不是来福的傻媳妇,也让陈家庵的社员闲来添了话题。
但为这事,来福倒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要媳妇还在身边就行,何况严周考枪毙了,管他以前呢。另和鹅蛋、毛虎,虽被大队撤了治保员,不过严周霞已经怀孕,那安生过日子好啦。
倒是这会儿的驴,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到家了。一是因他也被严周考牵连,不能再当治保主任了,成了一名普通社员,二是大闺女陈美芬,被村里人当成笑料,幸好女婿没上门来闹,不然更麻烦了。
更亏得,二闺女陈美芳,在陈继远、陈开兴等大队干部商量后,觉得小姑娘平时不错,且年纪不大,为怕以后影响不好,也就没剥夺她当老师的资格。
却接一来,不但老管头,蔫头巴脑的再不到处凑热闹了,更让陈开凤、方小秋两口子瞧了笑话。倒还好,即便跟驴不对付,可看在侄女陈美芳的份上,又何必去幸灾乐祸呢。
而接连发生的事情,也让陈继远再次萌生了卸任大队支书的想法。本来去年已不打算干了,谁知因为孙家哥俩又挨了处分,这么大的岁数何苦呢,于是就向公社提出了辞职,并建议由陈开兴接手。
这样,经过公社领导的会谈,又有陈家庵社员们的一致同意,陈开兴也成了新一任的支书,兼革委主任。而生产大队长,则被陈开顺选上,等跟果业队副队长办完交接,就能正式上任。
至于驴被撸掉后,空下的治保主任一职,仍由陈开运暂时兼着。就这样,当秋收热火朝天的进行着,在没耽误生产任务的情况下,一干事情也随着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