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篇 藏穴于内

　　楚千琴见薛宝奇担忧，明白薛宝奇所说，一个寻常人若长时间没有脉搏，早已死去。楚明阳虽是天生异象，此时虽看不出有什么不好，就怕以后突然有一天有什么情况发生，总是叫人心中不踏实。
　　“义父，不必为孩儿担心，孩儿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活死人，生死有命，大可不必为这等事徒增烦恼。孩儿能遇见义父和雪儿一家，也就值了。上天要取我性命拿去便是，我只当是来这世间瞧上一瞧，走上一走。瞧过了，也就回去了。”楚明阳安慰薛宝奇道。
　　“这孩子！小小年纪，竟能如此洒脱，好好！”楚千琴连连称赞，竟有些激动。
　　“明阳哥哥！”雪儿有些忧伤看着微笑着的楚明阳。
　　“明阳，好孩子！”薛宝奇肯定地点点头。
　　“呵呵……薛老板不必担心，这孩子并非脉搏全无，而是极其微弱，微弱到以寻常诊脉手法无法感知的地步。方才我以内力相引，才感觉到他寸脉之上有微弱的脉搏跳动之象，虽然稍纵即逝了，但我想那是因我修为低微所致。只是这孩子为何会如此，我却不知。”
　　薛宝奇一听大为高兴，起码有了些安慰，正欲开口，太叔渊抢先说道：“他是活死人！是一门家传功法，我正学呢。”老人终于耐不住寂寞，忍耐多时，此时才开口，也算难为他了。
　　“爷爷！”雪儿见老人终于还是开了口，赶忙提醒。
　　“哦，忘了引荐，这是雪儿和太叔渊老前辈，明阳的性命便是他们救下的。”薛宝奇见老头子开口忙引荐道，让雪儿施了礼。
　　“雪儿见过宫主奶奶。”雪儿极其乖巧，叫她奶奶又道，“爷爷，还不见礼。”老人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不见，不见，她会用那么长的针扎我，我才不见呢。”
　　楚千琴分外疑惑，这爷孙二人好生奇怪，那个小丫头看着比楚明阳还小，却生的极为乖巧，进来后也不多说一句话，只乖乖立在身后。宫主奶奶这称呼她也是第一次听到，既亲切又不失身份，心中当真对这小丫头喜欢得紧。
　　那老人就更加奇怪了，始一进来便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又莫名其妙说什么话，令她摸不着头脑，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什么……”
　　“嘻嘻，宫主奶奶勿怪，我爷爷就是这样，顽皮的很，我怕他捣乱，进来时便故意吓唬他来着。”雪儿嘻嘻笑着解释道，“我说爷爷要是不听话，宫主奶奶便会用那么那么长的针扎他屁股。”
　　“额……哈哈哈……”所有人听了无不哈哈大笑，楚千琴更是对雪儿喜爱的不得了。“好好，这孩子很讨人喜欢，嗯，宫主奶奶，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叫我。”接着又慈祥地道，“放心吧，我不会用很长很长的针扎你爷爷屁股的。”
　　“你胡说，你看那，那个人都要被你用针扎死了。”太叔渊躲躲闪闪，指着角落处。几人寻声望去，原是一个假人，躺在一张冰床上。那假人做的恰似真的一般无二，身形样貌皆如真人大小。赤裸着身躯，周身上下用红线画着经络穴位图，从头至脚扎满了银针。
　　“爷爷，那不过是假人罢了，嘻嘻。”雪儿笑着，医馆中多有这种假人，也是画着各种经络图，只不过这个逼真些，雪儿笑他爷爷见了假人也会害怕。
　　“哈哈……”所有人皆放声大笑，老人却坚持道：“那人分明还有气息，骗我骗我！”
　　“哦？雪儿，你爷爷倒是很有眼光呢。”楚千琴见这老人似孩童一般，却一眼便看出那并不是假人，如此倒有些了得，不免称赞。几人听她如此说，更是惊讶，纷纷凑了上去。
　　楚明阳用手轻轻一摸，真如活人一般有弹性，不过触手冰凉，与死人无异。难道是具尸体？可雪儿爷爷又怎会说他还有气息，更是吃惊。
　　楚千琴见几人纳闷，解释道：“这少年乃是金刀门掌门周正海的大弟子，他被疯狼打的经脉尽断，几乎身亡，幸得神僧为其续命，并托我为其诊病。我将他全身筋脉接续上，冰封于此，做龟息之眠。”
　　几人方才醒悟，原来老人所说不虚，这还真是一个活人。薛宝奇心中也是一惊，疯狼他也曾听闻过，不过一江湖混混。金刀门却是江湖中有名的大派，他竟能伤了周正海的弟子。
　　“这少年体内有一股十分霸道的魔气，难以去除。这个疯狼究竟何许人也？我久不出世，竟不知道江湖中竟除了这等邪恶功法。”楚千琴感叹道。
　　“是啊！如今江湖中血雨腥风，宫主您有所不知，几十年前的残门已经复出，不断的挑起武林纷争，设计陷害了四护卫。江湖人人自危，许多门派互相厮杀抢夺各派秘籍。这个疯狼，怕是与残门也脱不了干系。”薛宝奇叹气道。
　　“哦？残门？那可是几十年前就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复出？四护卫？怎么回事？”楚千琴一脸疑惑。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待日后再与老夫人详述。对了，老夫人，薛某此次带来一本《药王手札》，送与老夫人，全做您对我上次救命之恩的酬谢。还望老夫人大发慈悲，医治明阳这怪病。”薛宝奇从怀中取出一本古籍，递到楚千琴手中。
　　楚千琴大喜，这《药王手札》并非医学典籍，而是药王理药配药时的随笔草稿，于楚千琴来说却十分珍贵。当下忙接了过来，便迫不及待的翻看起来。只见手札外包了一层牛皮，里面许多纸张早已泛黄，甚至有水渍痕迹。上面勾勒涂改的潦草不堪，更有些只剩半张。薛宝奇将其一一整理排列，又用牛皮封了皮。
　　“这……未免太过贵重了。”楚千琴道，“其实薛老板大可不必如此担心，这孩子天生脉搏异象，却也不能说是病；何况这异象也并不是无法医治，我看对他来说倒是福不是祸。”
　　“哦？老夫人请明示。”薛宝奇道。
　　“方才雪儿爷爷一语点醒了我，他说楚明阳是个活死人。这一点却说的十分形象。”楚千琴顿了顿道，“这种人万中无一，之前我虽没遇见过，却也从医书中看到过。人身经络脉搏分为内外两种……”
　　“内外两种？”薛宝奇道，他只听过经络便是经络，为何还有两种。
　　“不错！外在经络穴位，便是我们常人所能感知的，也是绝大多数人体质。还有一种，称之为‘仙体’。仙体只在书中记载，金石之表，藏穴于内。我本以为那不过是传说而已。”
　　“可是，明阳无法感知自己气海所在，便无法练内功，这不等若废了吗？”薛宝奇问道。
　　“这就要看他的机缘了，楚少侠此病，非药石可医，我又内力低微怕无能为力。”楚千琴道。
　　薛宝奇点点头，楚千琴说自己内力低微，怕是谦虚而已，若她也没办法，一时还真无法医治。好在这对楚明阳来说早已习惯，也并没看出有什么不妥，只得作罢。
　　“既如此，感谢老夫人。”薛宝奇抱拳道。
　　楚千琴微微笑笑，从身上取出一只蚕丝手袋，递给楚明阳道：“这药乃是我取一株小树上所结果实研碎，配以各种珍贵药材新炼制的，你每百日服上一粒，对你大有裨益。”
　　楚明阳接过，连连致谢。打开手袋，见里面装着二三十颗乌黑的药丸，不知是何物。薛宝奇却大喜过望，别人不知，他却知道，楚千琴口中所说的那株小树，定是灵根“无止”。
　　看来楚千琴又将这灵丹配成了新药，薛宝奇深深知道此药珍贵，楚千琴竟一次给了明阳二三十颗，定是因为那本药王手札的缘故。
　　“老夫人，这！太贵重了，我儿怕受之有愧。”薛宝奇赶忙推辞到。
　　楚千琴知他心中所想笑道：“相逢即是缘，薛老板不必推辞。老身可不是看在你那本《药王手札》的份上才这么做。这两个孩子老身看着喜欢，依我的医术不能治好他，给他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也是应该的。何况那药并不是那灵根的完灵丹，我只是在配药时加了些灵丹粉，帮助药效更好的融合。”
　　薛宝奇知道，楚千琴所赠的药绝非强身健体这么简单，也不再推辞道：“如此多谢老夫人了，我等就此告辞。”
　　“既然来了，薛老板何必急着离去，不如在水寒宫多住些日子。”楚千琴见薛宝奇有意离去，便出言挽留。
　　“这个……倒不是我等不愿意，只是老夫人早已隐居多年……实禀老夫人，其实薛某此次前来，本还有一事，又怕这俗世之事叨扰了老夫人，故而不敢开口。”薛宝奇其实来水寒宫，除了为楚明阳瞧病，心中也另有一事，犹豫再三，却始终没有开口。
　　“薛老板莫不是把老身当成了那不闻人间烟火的仙人不成？那可太抬举我了。若说仙子，我看这小姑娘倒是更像些。何况薛老板送给老身这本《药王手札》本就十分贵重了，我还要好好感谢你呢，有事但说无妨。”楚千琴笑着说道。
　　“既如此，那薛某便厚着脸皮开口了，不过帮与不帮，全凭老夫人自己做主，我绝不强求。”说着薛宝奇拿出一只小布袋，里面装着各种药丸。
　　“这是何物？”
　　“这是我一个朋友叫云之风，从大漠中带回来的一种药。”他又指着另几种药丸道，“这些是‘神仙堂’所卖的‘仙丹’，分为地品、天品、仙品。”他一一将各色药丸指给楚千琴看。
　　“老夫人请过目！”
　　楚千琴接过手中看了看，又仔细闻了闻。
　　“这药……”
　　“乃是害人的毒药。”
　　“哦？”楚千琴疑惑一声，不明白薛宝奇到底何意。
　　“老夫人，此事关系重大，前因后果极其复杂，请容我细细说来。”说着，薛宝奇便将近几年中所发生的种种事皆大致说了一遍。薛宝奇又将那几种药丸，人吃了以后，是何症状，云之风看见的那些嗜血狼骑是如何如何，自己吃了仙丹又是如何如何，神仙堂中的人那种醉生梦死之态一一说给楚千琴听。
　　楚千琴听的分外震惊，当今江湖若真如薛宝奇所说，那怕是离人间炼狱也不远了，至此她已经明白薛宝奇为何会来找她。
　　“薛老板侠义心肠，宅心仁厚，不顾自己安危，与邪恶为敌，老身敬佩之至。”她叹了口气。照说她已经隐退多年，早已不问江湖中事，更不愿治那刀剑之伤。周正海的大弟子，若不是神僧求情，怕是也不会医治。薛宝奇自是知道这一点，因此才将前因后果以及现在江湖中各种惨状说与她听。
　　便想着楚千琴毕竟乃是一名医者，自有一份仁心。不过如此一来，老夫人难免便会卷入各种纷争之中，也不知她肯与不肯。因此薛宝奇也是犹豫不决，思之再三，又取了那本《药王手札》，送与她，盼楚千琴能帮忙。
　　“老夫人，我知道您早已不问江湖，只是如今江湖中血雨腥风，更牵扯许多无辜之人命丧黄泉，薛某也并非只是为了自己。老夫人医者仁心，还望能够解救苍生。”薛宝奇恳求道。
　　“我水寒宫无止神根，虽能解天下奇毒，不过几十颗而已，终是杯水车薪。这样吧，薛老板，你先将这几颗药丸放在我这里，容我寻找破解之法，不过成与不成，我却不敢保证。”楚千琴道。
　　薛宝奇大喜，忙谢道：“多谢老夫人，得老夫人相助，天下苍生有救了。”
　　楚千琴微微笑笑：“不必客气，老身只能算尽了一份力。不过薛老板，听你方才所说，这所谓的‘仙丹’，竟能使人深陷幻觉之中无法自拔，令人醉生梦死？而那些人却都趋之若鹜？”
　　“正是如此！”
　　“正所谓身病易治心病难医。薛老板，我虽治得了身病，却无法医治心病，你怕是终会失望的。”楚千琴语重心长，只轻轻摇头。
　　薛宝奇点点头，楚千琴所言极为正确。是啊，无论是残门，望云阁，还是南应天，以及江湖中各大门派，为了一把传说之中的龙衔，争的头破血流，说到底不过欲望作祟。再看那些寻常百姓，明知那所谓的“仙丹”乃是害人之物，仍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又有谁能救他们呢。
　　“楚老夫人的话，在下记住了。既如此，我等便要告辞了，多谢老夫人费心。”薛宝奇抱拳道。
　　“一夜没睡，薛老板何不歇息歇息再走？为何如此匆忙？”二人交谈了一夜，天光早已大亮，楚千琴没想到薛宝奇便要急着离去了。
　　“哦，并非怕叨扰老夫人，而是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薛某广发英雄贴，共邀天下英雄齐聚嵩山，讨伐恶贼，不能耽搁。”
　　“如此甚好，总还是有许多正义人士。既然这样，我也不便多留你。”说着挥手，令人取来了上次薛宝奇留在水寒宫的包裹，“这金蚕宝甲和这幅画物归原主。薛老板欲诛杀恶贼，有这件宝甲防身胜算更大些。”
　　薛宝奇接在手中，交与楚明阳，再次拜别，便出了水寒宫，一路向千城行去。一者带楚明阳见见含香，二者他同云之风几人早就商量定了。薛宝奇从鬼手萧槐那里拿到仿制玉麒麟和开启望云阁顶层的钥匙之后，便要再探望云阁。将那只真的玉麒麟调换，并揭开望云阁顶层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