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常琪把蕊蕊领进屋里，用手摸着蕊蕊的头发，感慨地道：“蕊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愿意喊慧儿舅妈，你就喊，但是你也得管舅舅的这个媳妇叫舅妈，懂吗？”
　　“我说小睿哥总是傻傻地看着一个地方，原来真是舅舅不要他和舅妈了，舅舅不是好人。”蕊蕊噘着嘴把脸扭向一旁。
　　“不许这么说舅舅。”稍停一下，常琪对蕊蕊小声道：“一会你出去和这个舅妈打声招呼。”
　　“我不。”蕊蕊倔强地小声道。
　　“你这孩子咋不懂事儿呢，你早晚都得管她叫舅妈，再说……”
　　“再说啥？”
　　“以后慧儿还能不能来咱家都是后话啊！”常琪鼻子有点儿发酸，她拉着蕊蕊道：“这个舅妈家的小孩儿，像芭比娃娃一样，可好玩了。”
　　蕊蕊眼睛一亮，道：“是吗！”
　　“你姥姥抱着呢，赶紧去和舅妈打声招呼，再去看孩子。”
　　蕊蕊拉开门，像小燕儿一样飞了出去，在张甜甜跟前鞠了个躬，然后跑到李桂珍跟前蹲下看着小孩儿。
　　常琪看见蕊蕊跑出去，心里道：“到底是孩子啊，爱和恨就是门里门外的关系，一点儿都不复杂。”
　　蕊蕊用小手拉着孩子的小手。孩子看着蕊蕊，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似乎在和蕊蕊打招呼。蕊蕊乐得几次想把孩子从李桂珍怀里要过来，李桂珍都用手挡住了。
　　张甜甜看着常磊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
　　天色渐淡，西南方向吹来的微风徐徐划过街面，白天的燥热慢慢地消去，天际之上，一颗亮星陪在透明的浅白色的圆月旁边。
　　慧儿坐在柜台里想着心事，面馆内有几个客人正在吃面。
　　小睿拿着魔方专心地转动着，拉面师傅和烤羊肉串儿的师傅还有服务员，都坐在后厨门口的凳子上聊天。
　　慧儿看了看手机起身道：“师傅们，别唠了，快五点了，该准备晚上的东西了。”
　　“好嘞。”
　　师傅和服务员们站起身忙活起来，把桌子和塑料凳子搬到门外的遮阳棚里，又把放着各种烤品的大玻璃冷柜推出来，师傅把烤羊肉串的槽子点着火，服务员把杯盘挨桌摆好。
　　慧儿的面馆早上和中午是正餐口，晚上来吃面的人就很少了。于是慧儿雇了烤肉串的师父，学着其他店铺的样子，在门口支起了烤食摊位，经营烧烤和冷盘，配有拉面，疙瘩汤和烤烧饼等。
　　草帽街白天是集市，玲珑满目的商品，吸引着八方来客；晚上是美食一条街，各种饮食小吃，引得人们寻味儿而来。
　　每天太阳西沉时，人们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往这条街聚集。
　　因为这里离着江边不远，来这里的主顾不太固定，有的是朋友相邀，有的是同学小聚，更多的是游客。
　　今晚慧儿的摊位刚摆好不大一会儿，就来了一帮操着关里口音的人，他们站在街上看着各家的招牌比比划划指指点点。
　　几家的老板和服务员看见这么一大帮人，心里乐开了花，他们干脆跑到街上拦住这些游客，抢着介绍自己家的特色美食，弄得这帮外地游客犹犹豫豫躲躲闪闪的不知上谁家好。
　　慧儿家的服务员看见这些游客在犹豫，也想上前跟着去抢客，慧儿端着一盘盐水嫩笋从屋里出来，见此情景赶紧对着自家服务员高声喊道：“回来，成啥了，人家想上谁家上谁家，干啥拉着人家，回来，别丢人，让人家说咱没素质。”
　　服务员听到慧儿说的话，就停下脚步，站在自己的摊位前看热闹，慧儿放下盐水嫩笋，对着屋里喊道：“儿子出来吃饭，吃完饭赶紧回家休息，明天还上学呢。”
　　小睿从屋里出来对回慧儿道：“妈我想吃烤羊肉串。”
　　慧儿对着师傅喊道：“小李，给我儿子烤五个羊肉串。”
　　“小李叔，别给我放辣椒啊。”
　　“好嘞，知道了。”烤串儿师傅答应道。
　　紧接着就听到风扇的呼呼声，接着又闻到了肉香味儿。这肉香的味道顺着风扇出去的烟雾，瞬间在大街上飘散开。
　　那一帮游客中有一个举着黄色小三角旗的男人，他没有理会那些人的纠缠，而是转着圈四下里看，似乎在找什么。
　　突然那个男人指着慧儿的摊位大声喊句跟我走，那些拿不定主意的游客听到喊声，呼啦一下跟在拿小旗的人身后，奔慧儿的摊位来了。
　　慧儿的摊位上正在看热闹的服务员，冷不防被这些人吓了一跳，等她们反应过来，这些人已经涌了进来。
　　桌子板凳乱响，高呼低唤的嗓门，瞬间掩盖住了风扇的呼呼声。
　　一阵嘈杂过后，开始有人高喊服务员点餐，也有人起身，来到摆着各种烤制品的台子前指指点点地商量。
　　两个服务员和慧儿忙着挨桌招呼客人。
　　“羊肉串五个，牛肉串五个，烤烧饼两个，全都不放辣椒。”
　　“好嘞！”烤串师傅拉长声音回答。
　　“盐水毛豆一盘，盐水花生一盘，牛肉串十个微辣，啤酒两瓶。”
　　“两串烤鸡心，一串干豆腐，一碗疙瘩汤。全都不放辣。”
　　……
　　服务员和慧儿使出十八般技能，穿梭在各桌之间，一会儿上吃食，一会送杯盘碗筷，顺带着拿啤酒开啤酒，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儿，就连小睿也放下手中的碗筷，加入到服务员的行列。
　　十几分钟后，食客们渐渐地安静下来，开始低头食用自己点的美味佳肴。
　　忙活半天的慧儿，看着进食的客人长出了一口气，对一个服务员道：“今天怎么一下子来了这多的客人？”
　　“就是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哎，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慧儿偷偷地指着站在遮阳棚外边，手里拿着小旗的男人跟服务员道。
　　“啊，就是他刚才领着这些人上咱家的。”服务员一边回答，一边看着那个拿着小旗的人，忽然她拉了慧儿一下，惊讶地道,“那个人不是上次吃饭没带钱的那个大秃头吗！”。
　　“是吗。”慧儿也仔细看了一会那个人，然后也惊讶地道，“可不是他吗。”说完，赶紧起身向那个人走过去。
　　
　　正当慧儿的饭店来了一群人时，在滨江小区C栋二号十五层常琪家，此时的家宴也进行到了一半。
　　张甜甜慢声细语的，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一些情况后，举起手中的酒杯，看着李桂珍道：“妈，儿媳敬您老人家一杯。”
　　李桂珍听张甜甜说，她爸爸是本市的市人大官员后，心里莫名地多了一丝丝担忧，她明白了常磊对她说过的话，“如果我不娶张甜甜，将死无葬身之地”。
　　“那你干什么要去惹人家，还……你真是自作孽啊……”李桂珍在心里恨恨地骂常磊。
　　“妈。你想什么呢，甜甜向你敬酒呢。”常琪看着李桂珍心不在焉的样子道。
　　“啊，好。”李桂珍答应一声没有动，她似乎还是没有回过神儿来。
　　李桂珍的担忧不无道理，她明白了常磊之所以成为了派出所所长的，那是因为他上了市人大主任的这艘大船，现在看这艘大船很平稳，但是……她不愿想下去，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祷儿子赶紧上岸。
　　张甜甜举着手中的高脚杯看着李桂珍。
　　见李桂珍有些心不在焉，张甜甜大小姐的脸面开始挂不住了，她再次把酒杯对着李桂珍晃了一下，然后把酒杯放到嘴边说了一句：“妈，我先干为敬了。”
　　酒杯里的液体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血一样的颜色，红色的唇和红色的酒交合在一起。张甜甜扬起脸眼球向下看着李桂珍，一口把酒送入喉中，又把酒杯口向下控了控，然后一屁股坐下看着李桂珍。
　　常琪见张甜甜的动作，不仅皱了下眉，她轻声对着李桂珍道：“妈。”。
　　李桂珍还是神情恍惚地看着桌面，常琪加重语气提醒李桂珍，道：“妈，你想啥呢，嫂子敬你酒呢！”
　　李桂珍好像被什么击打了一下，只见她愣怔了一下，嘴里哦了一声，慢慢地端起酒杯，但是她并没有把酒杯放到唇边，而是端着酒杯，用一种近似疑惑的目光看着张甜甜。
　　半天，李桂珍才用有点儿颤抖的声音道：“这已经是第二次有外姓人叫我妈了。”
　　张甜甜低下眼睑看着桌面。
　　常磊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就听常琪咳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常琪，常琪对他轻摇了一下头，示意他别说话，让李桂珍把话说完。
　　李桂珍扭头看了一眼常琪，然后微笑着对张甜甜道：“甜甜，你既然管我叫了妈，那我呢，也就不拿你当外人了，你说是吗？”
　　张甜甜抬起头，充满哀怨的的眼睛里，分明已经挂上了几滴让人怜惜的泪花。
　　常磊看到张甜甜的眼神儿心里不禁一阵颤抖，这眼神儿里的含义，他常磊是再了解不过了。
　　张甜甜用手巾纸轻轻地点了点眼睛，然后微笑着对李桂珍道：“妈看您说的，我是您的儿媳妇，咋能是外人呢，有啥话您就说吧，哪怕您就是骂我一顿打我一顿，我这当小辈儿的也不会说出半个不字。”
　　听张甜甜一说，李桂珍到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道：“瞧你这孩子说的，不管是姑娘姑爷还是儿子儿媳，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心疼你们还不够呢。”
　　常琪一看李桂珍不再往下说了，赶紧接茬道：“妈，我嫂子敬你的酒你还没喝呢。”
　　李桂珍笑着自嘲地对常琪骂道：“你这丫头，我寻思着能拖过去呢。”然后又对张甜甜道，“好，儿媳敬的酒我喝。”说完举起杯喝一口。
　　常磊和常琪还有张甜甜一起鼓起掌来。
　　蕊蕊从里屋出来看着李桂珍道：“还说我是白眼狼呢。”说完一转身又回去了。
　　“哎，你这孩子……”常琪看着蕊蕊的背影。
　　“算了，你们先吃，我去看看。”关伟涛起身跟着蕊蕊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