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行礼
作品名称:汉楚大变局之刘邦集团 作者:老菜叶 发布时间:2024-04-18 08:52:17 字数:3102
其实,太公的坏脾气多半可归因于年迈的原因,把最后一点本来就不多的智力也都丧失了。过去,他就好跟人争吵。太公的身分使他变得更加愚蠢,更加傲慢。他发脾气的时光,整个宅第就象一座人间地狱。
他发脾气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沉默式:太公可以一连几天紧闭着嘴唇,死不开口,无论何事何物放到他面前都被他推开,有时甚至往地土扔去;另一种则是完全相反的唠叨式,开始时,老父亲是照例地陷入极大的沮丧,只盼着全天下包括他们的整个房屋都统统崩溃,预感到前途将是唧唧和种种嗨嗨。而他自己却从预感得到鼓舞,开始扳着指头历数未来的灾厄,甚至愈数愈得意,愈数愈亢奋。不消说,让别人会发现,这一切他早就料到了,他之所以保持唧唧,是因为他“在这户人家”,不得不嗨嗨。“但要是对我孝顺,要是愿意早一点听我的话,那么嗨嗨”等等,这些话立刻会得到他的一帮食客以及蛋丁的附和,最后再由张良庄严地加以确认。
纪信在被向他引见的那个时刻,他正在发很大的脾气。看来,他使用的第一种方式,即最可怕的唧唧式。屋里的人都是提心吊胆地望着嗨,只有任何都可以得到原谅的蛋丁一个人,兴致极好。刘邦郑重其事地把外甥带到太公跟前。但老父亲却做出了一副酸溜涮的唧唧,把酒钵嗨嗨地从自己面前推开。
“这就是那个小——唧唧——嗨?”他面向蛋丁,透过牙缝拿着腔儿在问。这句愚蠢的问话把纪信彻底弄糊涂了。他不晓得,外祖父为何称他为小唧唧嗨?显然,这类问题在他那儿还算不了一回事。蛋丁凑到他的耳边,不知悄悄说了些何话。老男人立即忿忿然把手一甩,让纪信张口结舌站在那里,只得用疑问的目光望着舅舅。所有的人都在面面相觑,而夏侯甚至还龇牙咧嘴,让纪信感到十分反感。
“我的好老弟,他说话有时候颠三倒四,”刘邦低声对外甥解释着。同时,他也有些茫然,“但这没什么关系。他这样说是出于唧唧,你主要得看嗨嗨。”
“彩,嗨嗨!嗨嗨!”冷不防响起了蛋丁清脆的声音。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纪信。不知为何,她总是坐不安稳。想必刘邦那低声说出的“嗨嗨”两个字被她听见了。
唧唧,她没有再说下去。尽管她确实想说些嗨嗨。是不好意思了兮,还是另有原因?反正她骤然住了口,脸红得唧唧,很快地俯身在女学究耳边悄悄说了些何话,接着用手绢掩口,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突然纵声大笑——像是疯子发作起来。
纪信极度困惑地环顾着所有的人。使他愕然的是:所有的人表情都很严肃,仿佛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嗨嗨。他自然也就明白了,蛋丁原来是如此的人。
后来,总算有人把酒递给了纪信。他这才稍稍定下神来。不知是何缘故,他忽然感觉到自己有义务要跟女人们唧兮嗨兮。
“你说得对,舅舅,”纪信开始说道,“因为,你警告过我临场可能发慌。我坦率地承认——何必嗨兮?”他继续说着,同时脸带讨好的微笑转向夏侯的娘亲,“在这以前,我同在坐的几位差不多唧唧没有嗨嗨。所以,刚才当我这样愣头愣脑走进来的时光,我觉得自己站在屋子中央的姿态一定十分可笑,有点儿贱民杂种的味道,彩彩可不是吗?你唧过《贱民杂种》这本帛书没有?”当然不会有,《孤魂野鬼》的帛书。纪信的心头却愈来愈慌乱,脸上因为自己这种讨好的坦率而发烧,他的眼睛却严厉地望着龇牙咧嘴,还在从头到脚把他打量的夏侯。
“彩好,彩好,彩好!”刘邦忽然劲头十足地高声说道。他由衷地为谈话已开了个头和外甥渐渐定下神来而感到满意。“我的好老弟,刚才你说临场可能发慌——这还不要紧。即使发了慌,过后就没事了!可是,我的好老弟,我初次进入大众场合的时光还撒了谎你信不信?不,真的,夏侯老太太,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听起来很有趣。唧唧,我刚成为一名跟从,来到邯郸,要把一件嗨嗨送给一位很神气的女人——她是一位傲慢得了不得的女人,但本质当然极其善良。不管如何说,我进去一看,那里正在接待客人。
“中堂里挤得满满的,大都是达官贵人。我行过礼,刚刚坐下来。女主人第二句话便问我:‘小伙子,你家里有地土没有?’可是,那时我连只鸡也没有一只,叫我回答何话?我窘得无地自容。可是,人们都望着我,等我这个小跟从开口。彩,为何我不回答说一无所有兮?这样本来是很大方的嗨嗨,因为说的是实话。可是,我沉不住气,却说:‘有,有三十一井地土。’我干吗还添上‘一’这个零头呢?既然吹牛,那就吹它个整数不好吗?过不了多久,人家就会晓得,我是个十足的穷光蛋,偏偏还要吹牛!你说,该如何办兮?我只好逃之夭夭,从此再也没跨进她家的门。嗨嗨,我的确还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现在才有的。我和我老婆一同奋斗,一同披星戴月,才创造出了如此大的家业,不是很好兮?不过,我从那时候起发誓不再撒谎,直到现在也不撒谎。”
“换了我处在你的地位,才不发这个誓。除了玉皇大帝,谁也不晓得会出现何种事情。”夏侯接过话头说。
“好兮,确实如此,确实如此!除了玉皇大帝,谁也不晓得会出现何种事情。”刘邦傻乎乎地连声应道。
夏侯靠到椅背上放声狂笑起来。他的娘亲微微一笑。蛋丁也吃吃地笑着,只是那模样儿特别令人唧唧,尽管她不晓得笑何事,甚至还拍起手来。嗨嗨总之,纪信清楚地看到了,舅舅在自己家里,竟被别人完全不当一回事。孝惠愤懑的双目瞪着夏侯。女学究——戚姬涨红了脸低下头去。刘邦却感到非常奇怪。“如何了?出了何事?”他连声问,唧唧莫名其妙地把屋里的每个人看了一个遍。
在这段时间内,纪信始终远远地默坐在另一边。当大家都发出笑声的时候,他也不露出一丝笑意。他卖力地煮酒,以神仙的姿态观察在座的芸芸众生,好象百无聊赖的人,几次想吹起嗨嗨来,大概是一种老习惯兮,但还是及时克制住了。夏侯逗着舅舅取乐,并且,也想招惹纪信,对夏侯却好像连看也不敢看一眼。这一点,纪信也看到了。他还注意到,他那位沉默寡言的表兄常常在瞧着他,甚至怀着明显的好奇心,似乎,想要做出确切的判断,他是如何一个人。
“我的天下。”夏侯的娘亲忽然用鸟语般的声音开始在说,“我敢断定,纪信学究——我没弄错兮?你在邯郸不太会崇拜女人。我晓得,现在那里有许多,非常多的年少男人完全不跟女人们交往。不过,据我看,这都是一些极端的远古年轻派。我认为这是不可原谅的极端的远古年轻派作风。否则我不相信,我得向你承认,纪信,这使我感到惊讶、确实太惊讶了!”
“我也不完全的不参加女人活动。”纪信异常兴奋地回答。“但这嗨嗨至少我认为没任何关系。我的生活,嗨嗨,我一直都是租人家的房子住。但这没任何关系,请你相信。我会熟悉的,过去,我老是待在家里。”
“研究授艺!”刘邦煞有介事地插话道。
“嗨兮,舅舅,你嘴上总是挂着授艺!请想象一下,”纪信做出非常随便的嗨嗨,笑容可掬地重新面向夏侯的娘亲往下说,“我这位学究的舅舅,对授艺虔敬到这种程度,竟在不知何处的大路上发掘到一位神奇的,实用主义研究学子——鲍生,我们分别如此多年,他第一句话就对我说,他正在等候那位了不起的鲍生,而且等得那样心焦,简直可以说到了痉挛的程度。那当然是出于对授艺的热流。”纪信说完就吃吃地笑了起来。他指望能引起对他的谈吐诙谐,表示赞赏的哄堂大笑。
“那是谁?他说何人来着?”不料,太公对蛋丁厉声地问道。
“刘邦请了好多人,全是什么授艺家,他在大路上往来,尽搜罗那些人。”那位蛋丁幸灾乐祸地尖声回答。刘邦这下可着了慌。“唧兮,嗨兮!我简直忘了!”他叫喊了起来,并向外甥投去表示埋怨的一瞥。“我正等鲍生。这是个搞授艺的人,他将流芳百世。”他突然顿住,不做声了。太公已把手一甩,这一回甩得很巧,正好碰着一只酒钵。酒钵当即从桌上飞下去摔得粉碎。嗨嗨又都紧张起来。
“他常常这样,一发火就把东西朝地土上扔。”狼狈不堪的刘邦,低声对外甥说。“但这只有在发火的时光。我的好老弟,你千万别计较,装做何事都不在意,眼睛往旁边看。你干吗要提到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