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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军工三十年>第六章 布满弹痕的车厢

第六章 布满弹痕的车厢

作品名称:军工三十年      作者:果猿      发布时间:2024-04-16 09:19:02      字数:4778

  黄陂说了要回家去做饭,说了声“我先走了”,竞自匆匆下楼了。小扫当然不用着急,缓缓踏着楼梯也下了天线测试楼。他看到黄陂已穿过草坪“米”字形的斜径,越过围绕着草坪被剪裁得整齐的冬青树,踏上通往厂南大门的大道,消失在下班的人流中。他办公室都没回,像厂里许多家里有读书小孩的同事,赶着回家给孩子做午饭。小扫穿过草坪的直经,上了二楼的办公室。办公室门敞开着,已经空无一人,大概是给小扫留着。小起拿起自己的一个小布包,锁了办公室的门,提着包下了楼。他出了楼道,看到安子文手里拿着一副碗筷,站在楼道外张望着。小扫从他身后喊道:“小安,你等啥呢?”安子文回头一看是小扫,回道:“等你一起去吃饭哩。”小扫就说:“那走吧。”
  通往南门的场内大道上,行人稀稀拉拉,他们出了厂南大门,看到南大门外,两旁原先空地上放着的自行车,已稀稀拉拉,小扫那辆布满斑驳锈迹的二八飞鸽牌自行车停靠在一棵大槐树下。那是小扫趁学习期间请了半天假,赶回老家骑了两个小时的自行车来到厂里,把它作为自己的交通工具。
  出厂南大门往右拐,百米多点,路的左手就是厂职工食堂。厂里的单身职工、距离家远的已婚职工都在厂职工食堂用餐。职工食堂饭厅很大,有四排大圆桌,每排有六张圆桌,每张桌子可以坐12个人,只是凳子好像年久失修,已被食堂科管理人员撤走了。吃饭的厂里职工围着桌子站着,把菜盘放在桌子上,端着米饭吃。还有一些年职工,在食堂橱窗里买了饭菜,端到食堂外面的空地上,蹲在地上吃。
  小扫看到住厂南大门外单身楼的同事言天雷、来琛和一同分来的大学生围在几张桌子上吃饭,而住厂西单身楼同时分到厂里的大学生围在另几张桌子上吃饭,小扫觉得人和人熟悉的程度,把各自的距离拉近了。
  小扫和安子文买好饭菜,站在橱窗前观望着饭厅,想找有空的位置。钟民在靠窗的圆桌旁站着吃饭,看到小扫和安子文,就向他俩招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小扫和安子文端着饭碗走过去,和同桌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开始吃饭。
  午饭吃得从匆忙,小扫知道自己心里有一个迫不及待的事情要去完成。吃完饭,安子文和钟民要回宿舍去午休,小扫说要回办公室,他们就分开了。当然,小扫没有对他们俩说要回办公室去洗澡,这是小扫工作安顿以后得到最大的惊喜,他想自己先感受一下这份惊喜,如果能够让他满意,以后就可以和自己的同宿舍好朋友分享。这是小扫真实的想法,也是他谨慎处世的原则。
  小扫回到办公室,打开密封实验室的门,反锁了。他拉上窗帘,打开灯,脱了衣服,赤身裸体的站在水槽中。他用橡皮塞堵住放水孔,然后打开水槽上面的水龙头,向水槽放水。然后坐在水龙头下,让冰凉的自来水冲刷汗淋淋的身体。
  这是小扫自出生以来单独享受的沐浴,就这一点在当时那个年代也是特殊的享受。小扫大学宿舍楼的洗漱室旁,也有几个淋浴喷头,用隔档隔开,夏天可以洗自来水澡。尤其南方那种炎热的夏季,学生们一天冲几次凉水澡也是很常见的。但这种冲凉水澡和澡堂里陌生人赤条条相见,毫无隐私的尴尬是一样的。小扫洗着洗着,水槽已注满了水。他关闭了水龙头,在小小的水槽里游起泳来。他潜入水底,扒着水槽壁转了几圈,像条大鱼囿于小小鱼缸里的游动。
  估计快到下午上班的时间,小扫匆匆擦了身,拔掉水槽的橡皮塞放着水,锁了密封实验室的门,回到大办公室等待上班。他觉得这个小水槽洗澡还是不错的,他很满意,想着以后可以叫上同宿舍的好朋友享受自己一点小小的权利。但一想到这是动用自己工作的便利,小扫心里些许有点羞愧。
  厂里上班的号声响起来,同事们已经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车间计调组打来电话,说有两套返厂大修的炮瞄雷达的天馈系统已经拆下来,要拿到组里调试。电话是组长张剑接的,她环顾了一下办公室,准备挑选有力气的人去。那时小扫正提着电热铝壶,把烧开的热水送到每个同事的面前,倒入他们的茶杯中。小徐也作者坐着,坐在他的椅子上,享受着新来同事的敬意。
  小徐叫徐然,厂技校毕业。他身材魁实、中等偏胖,坐在椅子上,肥硕的屁股像软体动物的吸盘,把他的身体吸在安乐上。他是803小组最年轻的调试员,比小扫还年轻。他的父亲是车间前主任。主任在职时,获得过各种高级职称:高级工程师、高级经济师,高级政工师。黄陂说他如果是厂级干部,那学校的子弟中学、房产处、宣传部等高级职称:高级教师、高级建筑师、高级编辑等职称他都能拿得到。全能型人才都体现在一摞厚厚的高级证件上。
  看到张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就嘿嘿地笑着显得积极主动的样子说:“我去吧,不过我去了,电瓶车上我和司机小关一坐,就再也挤不下别人了。”
  他拒绝的理由让组长张剑无话可说。张剑无奈地笑笑,扭头对黄陂和小扫说:“黄陂、小扫咱们去拉天馈线。”
  小扫跟着张剑和黄陂下了二楼办公室,他们穿过办公室前的草坪的直径,去到车间找电瓶车司机小关。
  车间就在天线调试小二楼的后面,小扫被文书钟琴领到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就走过车间。车间有三跨,中间一跨有两溜机床一字排开,是清一色的车床,机床中间是宽畅的走道。两边的各一跨已改为民品生产厂房,主要给厂里生产的冰箱加工各种零部件。北边一跨加工冰箱散热器,南边一跨加工冰箱各种传输氟利昂的毛细管。
  一个瘸子手提着挎包走在中跨宽敞的走道,走在张剑、黄陂和小扫前面约一丈多远。那瘸子为了保持平衡,左手提着挎包,走路时瘸着的右腿在左手挎包重量的拉拽下,轻弹一下地面就迈出一步,显得特别轻松,似乎让人忘记他是一个瘸子。黄陂对着他的背影拉高声调调戏着喊了一声:“牛拐子!”被叫做牛拐子的人回过头来,小扫看到牛拐子那粗糙的面孔,好像他拐了坑洼不平且朴素得有些丑陋的土路粉饰他奸滑的神情。牛拐子回望着他们三人,回了一声:“黄师傅,干啥?”黄陂黑黑地笑了一声,回了一句:“跟你打声招呼。”牛拐子没有回应,扭头继续走他的路。黄陂被牛拐子礼貌的回话弄得有些尴尬,小扫看到了黄陂的尴尬。黄陂和牛拐子应该是年龄相仿,都是人到中年的年纪,牛拐子的有礼貌和黄陂的轻蔑对比之下,显得牛拐子更有教养。也许读者看到这种景象也有同感,但小扫被这种假象在以后的工作中深深伤害了,后面将有一章“牛拐子”,来叙述小扫经受的伤害。当然那伤害并不是牛拐子个人对小扫的伤害,而是作为改革开放后的一种社会现象,对小扫这样的有理想的年轻人理想的伤害。
  小扫为了避免看到黄陂的尴尬,装作向旁边的车床看去。他看到一架车床旁,一个满脸都是热心的老师傅在耐心地教一位女徒弟,怎样正确的把毛坯零件固定在车床上。女徒弟皮肤白净,带着一副黑边细框的近视眼镜,更赞衬托出皮肤的细嫩。低头之间丰满的胸脯挤出深深的乳沟,把小扫愉悦的目光没在沟底。
  她个头有一米六吧,比站在她旁边的师傅还高出半头。那姑娘也感到来自中间走道行人的目光,扭头撇了他们三人一眼,就低下头继续跟着心无旁骛的师傅学习固定零件的技巧。黄陂看小扫看得有些走神,用手拽了小扫一把说:“快走快走!”
  走到车间尽头,小扫看到电瓶车停在走道边上,一个和蔼的看来将要退休的老师傅拿着扫帚在扫电瓶车车板上的灰尘。张剑向那老师傅喊了一声:“周师傅,司机小关呢?”
  周师傅停下手,对着张剑说:“你们要用车?司机小关在后勤办公室内,我去给你叫。”
  张剑赶忙说:“不用劳你老师傅的大驾,我去叫。”
  周师傅热情的语调陪着殷勤的笑脸,让小扫觉得有种见面熟的亲切。当然,在小扫看多了以后,才发觉那笑脸有着势利坚实的支架。
  张剑说着走出厂房敞开的门洞,走进厂房后面办公楼的走道里。
  厂里的厂房都是这样建造的:一边是厂房,连着厂房的一头是小办公楼。小办公楼有两层的,也有三层四层的,是车间管理人员的办公室。如车间主任办公室,计调组,后勤组,会计组,维修组等基层管理人员的办公室。
  不一会儿,张剑跟在一个身材矮壮敦实的小伙子后面来到电瓶车前,小扫知道他就是司机小关了。只见他一排龅牙撑开厚厚的上嘴唇,倒显得下嘴唇要卷进嘴巴里。他张口问道:“你们几个人去?”
  张剑说:“我们三个人。”
  司机小关发动了电瓶车,张剑和黄陂挤上去和司机小关并排坐着。电瓶车本来就不宽,三个人并排挤着坐在司机座椅上,显得很拥挤。张剑坐在中间,被挤得两只肩膀向胸前卷起来,挤得风韵犹存像雪堆堆在胸前。小扫就识趣地跳上电瓶车的车厢平板上,手抓着司机座椅靠背后面的铁架坐下。
  电瓶车开动了,出了厂房,沿着厂内东环路拐上北环路。在厂东环路上,小扫看到从崭新的电视机装配车间走出几个日本专家,上了停在门口的面包车。黄陂扭过头对小扫说咱们是军工厂,军转民后,来到厂里的外国专家必须车接车送,只能进入生产电视机的民品车间。
  转眼之间电瓶车就来到天线加工车间大门口。司机小关停下了车子,只见两个穿着劳动布工作服工人师傅正在抛物面天线焊接三角馈源支撑杆。焊接时冒出明亮的火花十分刺眼,司机小关不得不停下车来。黄陂指着手拿焊枪的老师傅对小扫说:“那老师傅是八级焊工,市级劳模。”然后又指着手扶天线的年轻小伙说,“那小伙儿叫骡子,在厂里可有名了——因娶妻而有名。骡子是老师傅的徒弟。”
  那老师傅看到有车要进车间大门,停下焊接,让电瓶车通过。
  电瓶车进入天线加工车间。张剑指挥着小司机小关,将电瓶车停在两架抛物面前线的旁边。不远处几张大型工作台后,有几个工人坐在工作台边休息。
  几个人下了电瓶车,站在天线旁。一个中年男子从工作台那边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两张产品随同卡,走到张剑跟前说:“那两架天线维修好了,你们可以拿走,这是产品随同卡。”说完就把手里的随同卡寄给了张剑。
  张健接了随同卡,和那男子说了几句话,看来他们很熟悉。说完就转身对黄陂和小扫说:“把这两架天线抬到电瓶车上。”
  抛物面天线直径大概有一米二左右,重量很轻。小扫和黄皮从两边抬着,把两架天线轻轻地放在电瓶车。
  几个人又坐上电瓶车,张剑向那中年男子挥着手里的随同卡说:“走了。”
  电瓶车从后门出了天线加工车间。
  张健对司机小关说:“去雷达总装车间。”
  雷达总装车间就在天线加工车间对面,它们一字排开在厂北环路路北。
  电瓶车进入雷达总装车间,停在总装钳工班。钳工班班长是一个中年男子,他早已拿了一沓随同卡在等张剑的到来。
  他指着停在厂房边一堆波导说:“这是两部大修雷达的馈线,波导、慢转关节和快转关节,拆下来都放在这儿,你们可以拉走了。”
  张剑说了一声好,就与黄陂和小扫把堆在地上的馈线搬到电瓶车上。
  黄陂对张剑说:“电瓶车上堆满了产品,小扫也坐不下了,你坐着车回车间去吧,我和小扫走着回去。”说完,他嘿嘿地一笑又补了一句,“咱不能把年轻人一个扔下走路。”
  张剑坐着拉着天馈线的电瓶车走了。黄陂对小扫说:“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
  小扫满是期待的跟在黄陂的身后,他俩出了雷达总装车间,来到连着总装车间的一个大棚。
  大棚里停放着一排各式废弃的车辆,有的车辆用帆布罩着,有的裸着,车辆上落满的灰尘也遮挡不住锈迹斑斑的疤痕。当然,小扫一看就知道那是军用的特种车辆。
  黄陂带着小扫来到最角落的一辆车厢旁,黄陂小心地掀开罩着车厢帆布的一角,以免灰尘嗖嗖地落下来。车门露出来了,只见暗绿色的车门上密布弹孔。黄皮从车厢底盘上拉出梯子,梯子就斜挂在车门下。梯子也就两节,黄陂踏上梯子,伸手扭动车门的把手,打开车厢门。黄玻进入车厢,招呼小扫也上来。
  车厢里空空荡荡,黄陂说车里的雷达已经拆除了,只剩下空车厢。光线从打开的车门照进来,小扫看到车门内壁上也密布弹孔,看来是透孔了。车厢四壁也有很多透孔,车厢四壁还有暗红色的血渍。黄陂说这部炮瞄雷达是援越抗美时被美军飞机炸毁的,他说美军飞机扔下炸弹,炸弹是子母弹,落地后密密麻麻的子母弹在车厢周围爆炸,炸弹炸穿了车厢壁,雷达操作员有的被炸伤,有的被炸死。他指着车厢壁上暗红色的血渍说这都是我们战士的鲜血。小扫看到这些,像看到了一段被隐匿的历史。黄陂说炮瞄雷达是二战后的产品,对付高速飞行的喷气式飞机有短板。小扫听黄陂这么一说,觉得寸有所短才是真实的,这也在心里埋下了他以后转岗的一个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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