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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年该月值

作品名称:如玦月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4-14 08:22:36      字数:7460

  因孙仁仍固执己见,陈继远和陈开兴正要合计再寻个法子,这时,只见打外边走进一老汉,嘴里叼着烟袋,约有六十七八的年纪,威严但不失和蔼。
  让两人一看,急忙迎了上去,陈继远就问:“四哥,不在家歇着,你咋过来啦?”
  陈开兴也说:“四叔,眼下天冷着呢,您老腿脚又有旧伤,还是尽量少出门。”
  “家里我一人待着,也闷得慌,还不如出来走走,”老人一笑,“刚听见这边有动静,猜是分配的知青到了,就过来瞅瞅,你们咋回事呢?”
  而陈继远叹了口气,就先把他向几名知青做了介绍。原来这老人曾做过二十多年的村长,名叫陈继昌,早年不但是支前模范,且大儿子抗日时,还牺牲在牟县县城附近,那会儿才刚满二十岁。
  二儿子和小儿子,也就是陈开顺所说的陈开江、陈开涛,巧合的是,一个竟壮烈于莱县战役,而第二年,另一个又在解放省城时战死了。
  后来,老伴终于承受不住,加上又失去一个孙子,没几年也生病跟着走了。现在家中只剩下二儿媳,也就是一队长口中的梅真嫂,还有她的女儿。
  得知是英雄的父亲,二儿子又牺牲在莱县,李思前等人更是肃然起敬,就纷纷上前问好。不过岳阕明心中却顿然苦涩,不想竟又一层是非,同自己的身份扯上了关系。
  还好,陈继昌大体听过因由,在沉默一时后,并没有针对他,且笑着说:“也不算啥大事,正好我家厢屋空着,就让岳同志先那边住着吧,反正左右挨着,没多少区别。”
  但陈继远愣过后,却同陈开兴将他拉过一旁,担心的说:“四哥,那孩子的爹是当年驻守莱县的国军,你可得考虑清楚。况且,咱家大孙女还没出门子呢,哪里方便。”
  陈开兴也劝着说:“是呀四叔,还有梅真嫂,心里能没芥蒂吗,毕竟开江哥是牺牲在那场战役的。”
  “梅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何况这孩子又不是蒋匪军。”陈继昌抽着烟袋,默然片刻就说。
  而想了想,又来到岳阕明跟前问:“岳同志,你也别嫌我啰嗦,你父亲当年是被俘虏还是••••••”
  “老支书,莱县战役的第二天,我爸就带着百十人投诚了,改造后被批准留在当地自谋生路,也曾打过日本鬼子。”岳阕明诚实的回答。
  “虽比不得起义,但总归放下武器了,再说还抗过日,”陈继昌点了点头,“那事情就这么定了,你拿上东西跟我过去,以后住俺家啦。”
  见他转身往外就走,岳阕明在得到陈继远和陈开兴默认后,自是提着行李跟上了。而看着那拖着残腿的孤独背影,李思前几个都不是滋味,当然孙仁除外,至于心里怎样想的,也只有本人知道了。
  这样,解决了岳阕明的住处,陈继远和陈开兴也不再多去纠结了,虽然有点闹心,可毕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嘱咐了几名知青两句就离开了。
  而此时,虽然李思前、尹秀茹、张燕三个面对着孙仁,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顾着归置自己的行李,但张弛却是精明的人,哪怕也看不惯,可终究要一个灶上吃饭,就拉着他往南房去了。
  再说隔壁的岳阕明,在被陈继远、陈开兴来看过后,这会儿也在陈继昌的帮助下,拾掇起了东厢房。不过两间屋子,外面是锅灶,里间为一铺土炕。
  也曾是他二儿子的婚房,虽说很多年过去了,除了放些杂物,却不怎么有灰尘,可见是肖梅真时常打扫着,即便丈夫牺牲了,但终归是个念想。
  又当收拾好后,看着小而整洁的屋子,岳阕明不知怎的,是打心里的喜欢,且自父母离世后,竟又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就由衷的再次谢过。
  “你也不用客套,”陈继昌一摆手,“到了俺们这里,就是一个村的人了,当年来队伍时,哪一户不是拿出家底的招待,都热心着呢。”
  “可我是反动派的儿子,哪里值得被这样对待。”岳阕明苦涩的说。
  “那你怨你父亲吗?”陈继昌问。
  “不怨,”岳阙明摇了摇头,“虽然我爸的事情,都是后来我妈告诉我的,但我相信,当年要不是顾着家人,他也一定会参加革命的。”
  “这不结了吗,既然你觉得你爸是好人,又何必去纠结出身的问题。以后只管踏踏实实活着,不用在意别人的口舌,嘴是他们的,即使做的再好,也总有看不惯的,身正影不斜,自己心里无愧就好。”
  而被陈继昌宽怀着,再面对眼前这位仁义的老人,更是将三个儿子都送上战场的伟大父亲,岳阕明除了敬仰,心里也暖融融的,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陈继昌一笑,“咱们庄稼地里刨食吃,可容不得你半点脆弱,遇着啥不开心的,就赶快让它过去,只有不挨饿才能活下去,也有力气干别的。”
  “我知道了老支书,谢谢您。”岳阕明郑重答应。
  “你听进去就好,以后叫我陈大爷吧,”陈继昌笑了笑,“对啦,这个锅灶有年头没用,你搬梯子上房通通烟囱,提前烧着炕,不然夜里可有得受了。”
  也正当岳阕明被陈继昌指点着通完烟囱,又告诉着怎样拉风箱生火,这时李思前过来了,心生羡慕的参观完小屋子,就说陈开兴让人喊他们一起去吃饭。
  “我还是不去啦,省得再引起事来,给陈队长添了麻烦。”但岳阙明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你跟孙仁还要一辈子这样怎的,往后日子长着呢,总不能避着不见吧。”李思前就劝着他说。
  “可眼下还是尽量少接触吧,也许过段时间就缓和了。”岳阕明仍一副为难的样子。
  “让小岳中午在我家吃吧,至于他和那个孙同志的矛盾,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好啦。”见李思前叹了声,不知道怎么办,陈继昌就接过了话。
  这样,李思前只得替着谢了谢,就离开了。而岳阕明也对陈继昌说:“陈大爷,天冷,您不用在这里陪着我,快回屋去吧。”
  “那行,你自己烧着炕,儿媳和孙女也该回来了,我去把饭热热,年纪大啦,现在只能干干这个。”陈继昌呵呵笑着。
  再看岳阕明总是面容不展,就又说:“年轻人,应该多笑笑,不然运气也被你吓跑了。”
  “知道了陈大爷。”岳阕明嘴角微微一扬。
  而等送陈继昌出了屋子,又蹲在锅灶前,往里面添着木柴时,红红的火光,映着那清瘦的脸庞,也将他拉回了几百里外的莱县家中。
  虽曾经不大富大贵,却也和睦的那样幸福,平淡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怎知短短几年,先是父亲被称畏罪自杀,就算清楚作为军人出身的他,绝不会轻易去死,但是能有什么办法,接着母亲又在悲伤中离去。
  也每当想起,那临终前不舍的拉着自己,慢慢涣散的眼神,至今都心痛不已。哪里不明白,妈妈是放不下他,在亲人走了以后,又何处为家。
  “你是谁,怎会在俺家里?”岳阕明正失神着呢,就听有人轻声地问。
  再当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朴素妇女,留着齐耳短发,眉目间带着温善,站在门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就忙站起来说:“您好,我是刚分到这里的知青。”
  “你这是在做啥?”那妇女恍然点了下头,又笑着问。
  但因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岳阕明也不知怎样解释。而恰好陈继昌打北房出来,提着泔水桶,要到草棚旁边的圈里喂猪和家禽,就令那妇女一看,忙走上前接过去说:“爹,以后这种活等着我回来做,您不要再管了。
  “年后的猪崽可饿不得,我又不是干不动,真要在家吃闲饭怎的。何况还等着养肥了卖钱,给俺孙女攒嫁妆呢。”陈继昌乐呵呵着。
  “爷,您又在背后编排俺,啥嫁妆的,难听死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领着一条黑白相间的大狗,正好走进院子听到了。
  接着,就又上前挽着陈继昌的胳膊,嘟着嘴说:“我可得一辈子守着咱家,别想把俺赶出门去。”
  “你这丫头,难道就忍心我当不成太爷,你妈抱不上外孙子吗?”陈继昌满眼宠溺的笑着。
  “反正我不管,这辈子哪里都不去,只守着您和俺妈。”姑娘红着脸说。
  “那就在咱村寻个婆家,嫁远了爷还不舍得呢,”陈继昌开着玩笑,之后又当回事的想了想,“不过,还真找不到能配上我孙女的,倒是有点愁人。”
  “爷,您再说笑,俺可真的生气了。”姑娘羞臊的跺着脚。
  “你也不用气,再嫁不出去,我和你爷就只能托媒人了,这么大的闺女,还想剩在家里怎的?”那妇女喂着猪又唠叨起来。
  “妈,俺二十三岁的生日还没过呢,您都着的啥急。”姑娘挠着狗脖子“咯咯”笑着。
  “以前像你这样大的,孩子都不知道几个了,你说我急不急,难不成让你和‘大虎’作伴去吗,上个学校都得带着,狗还能听你讲课咋的。”那妇女白了她一眼。
  “大虎可不是俺故意要带着的,每天都是它提前跑去学校等在那儿。”姑娘好笑着。
  “喂狗喂猫干吃粮,不如鸡屁股里面开银行,人都吃不饱,谁家有心思养它,要不是那些叔婶哥嫂的疼着你,东家一口西家一口的,哪能长这么大。还别说,你俩倒挺般配,都成了村里头一号宝贝。”妇女又一通数落。
  “大虎那么点就被丢在路上,要不是俺从学校回来遇见,还不得饿死,谁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姑娘有些委屈。
  而那妇女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就叹了声说:“妈也不是埋怨你养大虎,但看着你这一拨的闺女,几乎都出门子了,我能不心急吗。”
  “可再急也不能让俺凑合找吧,难道随便把来福、毛虎他们拉一个回家,您就满意了。”那姑娘嘴巴一噘的说着。
  “你这死丫头,我啥时候让你随便找了。”那妇女被她逗地“噗嗤”笑了出来。
  也让陈继昌看着娘俩拌嘴,呵呵直乐,而又见岳阕明这时走出厢房站在门口,就说:“行啦,有客人在呢。”
  这一声,那妇女还好,虽之前被打了岔,但毕竟已见过了,却是眼前的姑娘,当冷不丁的看到家里有陌生人,又因自己说了些不着调的话,就“哎呀”一声,羞的忙跑进北房。
  在惹得陈继昌同那妇女好笑之余,也向岳阕明招着手,“小岳,快过来。”
  谁知岳阕明刚想上前,那条叫大虎的狗见到有生人,就“汪”地一声窜到他身边。而虽被陈继昌喝止住了,可仍围着腿嗅了嗅,才恳去过一旁。
  并让岳阕明在被吓了一跳后,就忙走上前去叫了声“陈大爷”。同时一条瘸腿,也令那妇女多看了几眼,再瞧着他消瘦的身子,穿着有些单薄,又忍不住的可怜。
  “小岳,让你见笑啦,俺们平时就爱逗个闷子,也显得家里热闹一些。”陈继昌虽嘴里这样说着,却脸上幸福难掩。
  “陈大爷哪里话,这才是个家的样子,我看着不知有多羡慕呢。”岳阕明由衷的说。
  再经陈继昌介绍,才知道了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二儿媳肖梅真,也是生产一队的妇女队长。而那已跑回屋子的姑娘,是孙女韩月芽,在村里小学教书,不过姓氏的不同,少不得让岳阕明心中感到疑惑。
  这一来,肖梅真也大体清楚了怎么回事,但因陈继昌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岳阕明的出身,所以只认为他是跟同伴闹了点矛盾,才暂时住到家中的。
  于是就笑着说:“牙还有咬到嘴唇的时候,何况两个大小子呢,慢慢会和好的。”
  且说着话,岳阕明就被让到了北房,虽然令他很不好意思。并打量着再看,正间地是锅灶,左边两个房间,应是住着肖梅真母女,东面一间屋子,自是陈继昌的了,也是一家人吃饭的地方。
  此时,韩月芽已将饭桌端到了炕上,正摆放着碗筷,当见到他进来,又是一阵害臊,显得不大自然,而岳阕明也趁机端量了几眼。
  只看两条齐肩短辫,虽说长的高挑,却被一身红格棉袄、棉裤给遮住了。即使肤色不白,却自内而外泛着的红晕,再搭配立体的五官,也上下散发着健康的气息。
  而见孙女仍有些羞涩,陈继昌就笑呵呵地说:“有啥可臊的,这是新来的知青小岳,以后住咱家了,快认识一下。”
  “平时跟你爷和我斗嘴,那是一个顶俩,这会儿倒忸怩起来了。”肖梅真也感到好笑。
  “我那是在变着法让您和俺爷开心呢,哪里是斗嘴。”韩月芽小嘴一嘟。
  “好好好,妈知道你孝顺,快去端饭吧,吃完了歇一会儿还要出工呢。”瞧着女儿的小模样,肖梅真是满眼的疼爱。
  但当饭菜端上桌子,不过一盘地瓜干和几把芋头,另一碟腌制的小咸菜,并一盆南瓜汤。可奇怪的是,还有两块玉米饼子,陈继昌、韩月芽都只拿了一点,而大部分都推到了岳阕明和肖梅真面前。
  “爹,您别再这样,不用都顾着俺。”肖梅真又把玉米饼子放到了桌子中间。
  “你出工不多吃点粗粮,哪能顶得住,我和月芽好说,又没啥体力营生,况且也饿不着。”陈继昌笑了笑。
  而岳阕明这才知道怎么回事,想不到几块玉米饼子,在乡下都成了稀罕东西,要多留点给出工的劳力吃,可见生活有多艰苦了。
  这时,陈继昌又不好意思的对他说:“小岳,家里没啥好招待的,凑合着吃点,等晚上让你婶煮面条。”
  “这就挺好的陈大爷,已经打扰到你们,晚上也不用再给婶子添麻烦了,等下午队里送来口粮,我可以自己做着吃的。”岳阕明忙说。
  “你多大了,就会做饭?”肖梅真好奇的问。
  “虚岁二十三了。”
  “哦,倒跟月芽一般大,几月份的?”肖梅真又问。
  “新历的九月九号。”
  不想肖梅真听后一愣,手里的筷子竟“啪”地掉在炕上,眼圈也随着一红。再看陈继昌,同样一脸愕然,而后微微叹了口气,好像吃饭都没什么心思了。
  因此,韩月芽就担心的问:“妈,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咋的,想起了些旧事,”肖梅真回过神勉强一笑,“人家比你早生两个月呢,以后得喊岳大哥了。”
  倒令韩月芽脸上一红,又埋头吃起了饭。而肖梅真再看着岳阕明,眼里竟多了几分疼惜,并笑着说:“你一个大小伙子,做饭也好吃不到哪去,要是不嫌,以后就跟俺们搭伙吧,也省得放工回来急三火四的。”
  “真的不用婶子,我父母不在后,都是我自己做着吃的,早就习惯了。”岳阕明仍婉拒着。
  也听过这话,不但陈继昌和韩月牙放下碗筷,同情的看向岳阕明,肖梅真更是一惊的问:“你爸妈怎么会都不在了,想来应该年纪不大吧?”
  因已知道了她是烈士家属,且丈夫牺牲在莱县战役,而陈继昌又没告诉自己的出身,为免以后被说是故意隐瞒,岳阕明就将家庭情况,如实的讲了出来。
  果然,肖梅真听后脸色顿然沉了下来,随后就神情复杂的,回了自己的屋子。而见母亲不痛快,韩月芽不自在的看了岳阕明一眼,也忙跟了过去。
  “你个傻小子,这事以后我自会说明白的,你倒着的啥急。”陈继昌叹了声说。
  “陈大爷,下午我还是搬出去吧,让陈支书再给找个住处,免得留下来勾起婶子的伤心事。您能放下成见收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岳阕明歉意的说。
  “没事,你只管安心住下,等你婶想明白就好了。”陈继昌宽慰着。
  并沉默一会儿,又说:“从把三个儿子送进队伍那天,我就做好了准备,干革命哪有不死人的,况且也不止俺家的孩子,
  他们的爹娘,难道不心疼吗?
  但再想想,他们是为新中国牺牲的,俺该觉得光荣才对,这么多年也就熬过来啦,只可惜老伴走的早,没办法,谁让天下做娘的,都比当爹的心软呢。
  不过也好,娘几个在那边总算有了个照应,但咱们活着的,仍得好好过日子吧,不然,实在对不住那千千万万的烈士英魂。”之后,眼窝中隐隐泛起泪光。
  而朴实的话语,也令岳阕明感动不已。就是像这些数不尽的,即便没读过什么书的乡下父亲,却能深明大义,为了保家卫国,输送了一个又一个革命儿女,可一去还有几人回。
  也正沉思着,又听陈继昌问:“小岳,你们老家就是莱县的吗?”
  “不是的陈大爷,我妈是莱县的,我爸老家是川省,但亲人早都不在了,所以他被改造后,才会要求留在当地,没有返乡。”
  “这么说,你父亲是当年出川抗日的那拨军人了?”陈继昌“哦”地一声问着。
  “是的陈大爷,”岳阙明点了点头,“我爸说那年他才十九岁,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抗战胜利了,曾托人捎过书信,后来却被告知,爷爷奶奶都离世了,两个姑姑也不知嫁到了哪里,五几年时又回去找过,可始终没有音讯。”
  “壮士出川三百万,家家皆缟素,户户挂白绫,十室九户无儿郎啊。”陈继昌感叹着。
  “陈大爷,您也知道这种情况?”岳阕明有些意外。
  “当年鲁南会战,全国人民都知道,何况咱们鲁省的百姓呢。”陈继昌又一阵感慨。
  并让岳阕明忍不住激动起来,但冷静下后就忙嘱咐着说:“陈大爷,这种事以后还是别再提了,被人听到不好。”
  “我明白,咱们屋里说说就完了。”陈继昌一笑。
  而一老一少正聊的投心,这时,肖梅真同韩月芽又走了进来,也当见到岳阕明局促的慌忙站起,就安慰他说:“婶没事,快吃饭吧,不然该凉啦。”
  “婶子,下午我就搬出去,对不起,让您为难了。”岳阕明仍感不安。
  “梅真,这事怪我没跟你说明白,你••••••”
  “爹,俺懂,”肖梅真打断陈继昌的话,又笑着对岳阕明说,“你这孩子,我啥时候让你搬出去了,只管踏实住下,婶还能收你房租咋的。”
  可还没等岳阕明反应过来,韩月芽倒先乐出了声。又见几人都看着自己,就脸上一红的低下头去,并拿起一块地瓜干细嚼着,以作掩饰。
  却令肖梅真摇头好笑,随后,又将手里的一套棉袄、棉裤,递给岳阕明说:“天冷,穿的淡薄哪成,这是早年给月芽他爸做的,谁知一走再没回来,不嫌弃就穿着吧。”
  “婶子,这怎么可以,叔叔的衣物,留着也是种念想。”岳阙明赶忙推辞。
  “快拿着吧,况且人走了,我连到坟头烧了的机会都没有,这么多年拆了洗、洗了拆的,保存再好又有啥用,”肖梅真劝着,“你能到俺家来,也是咱们的缘分,就别见外了。”
  也当看到儿媳这种做法,陈继昌心酸的同时已明白了。其实从她听到岳阕明生日时的神情,就该猜出来了,那是一块不亚于儿子牺牲后的伤疤,提都不敢提的。
  而且,这件衣物被儿媳当成了命根子似的,就连自己都没舍得给。此时拿了出来,可见终是被岳阕明的生日,解开了因他出身所生的心结。
  于是暗自一叹,也劝着说:“小岳,你婶给的,就收下吧,好歹是一份心意。”
  “嗳。”岳阕明应了声后,鼻子也不由得酸了起来。
  但伸手刚想接过,肖梅真又说:“试试吧,不合适再给你改改。”
  之后,也不顾岳阙明难为情,就帮着将棉袄穿在他身上。而看着大小正好,却像在打量自己的儿子一样,又是一阵失神,还好陈继昌咳嗽一声,才回过味来,忙坐于那里吃起饭。
  且又叮嘱着说:“看你的腿不好,棉裤也别忘了穿上,年纪轻轻的,冻着留下病根就麻烦了。”
  “反正都已经残了,也没什么,谢谢婶子。”岳阕明自嘲的笑了笑。
  “小岳,你这腿打小就这样吗?”陈继昌问。
  “外地高校的学生到莱县串联时,被人打断的。”岳阕明低声说。
  “啊,这不是乱来吗。”肖梅真惊讶的抬起了头。
  “你忘啦,土改那会儿世林他爹,不也是半宿被外来人拖出去整死的吗,连家里仅有点东西都抢光了。”陈继昌无奈的说。
  “可这是两码事呀,”肖梅真仍觉得不可思议,“小岳又不是反动派,哪里至于下狠手。”
  “总有些坏学生,借着革命的幌子四处胡闹,俺们学校那时也常有打架的情况。”韩月芽接过了话。
  以致再看向岳阕明,心里又多了几分同情,就犹豫着问:“岳,岳大哥,你恨他们吗?”
  “当时恨过,但后来退一步再想,就当是为我爸赎罪了吧。哪怕他在我心里是个好人,可曾经终究站错了队伍。”岳阕明苦笑着。
  “那你以后下田咋办?”肖梅真倒有些担心。
  “没事的婶子,从我爸妈去世后,这身体上的苦,总比心里的好受多了。”岳阙明就故作轻松的说。
  但陈继昌却摇了摇头,心想,要是这样简单就好了,生产队可是凭工分活着的,到时遭了罪再挣不来吃的,那日子还有法过吗。
  倒是再一问,岳阙明是被分在七队后,担忧也随之少了一些,就说:“开顺是个仁义的孩子,该会顾着点的,抽时我再跟他提提,多少帮助一下。”
  “开顺兄弟的确厚道,这事听你大爷的吧。”怕岳阙明拒绝,肖梅真也忙说,又见他总不吃玉米饼子,自能猜出为什么,就拿起一块递了过去。
  而一顿饭下来,也在相互交谈中,加深了一份了解。萍水的相逢,虽不足立时增进感情,但萌芽却已在悄然生出,更令岳阕明,为能遇见这样善良的一家人,感到十分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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