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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原同悲诉倾心肠事 本性野赤铁烙焰痕

作品名称:弱水铭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4-11 14:28:31      字数:9400

  话说,因俞老太娘家侄子投门,不仅引出一桩善缘,且还带来许多海物,以致俞大户和步师爷两家聚于一处,是好一顿美餐。另有自谦、静安、英子的童语戏言,又有涂七娘被几人打趣着,实是热闹非常。
  待酒席散时,俞老太带着三个孩子已然入睡了,俞大户则将摇摇晃晃的俞四送往院,以便再照顾一番。而林氏本想叫醒静安回家,却是郝氏拦住道:“就让她在这里睡吧,等明个再和自谦、英子一同去学堂。”
  林氏略一寻思,便道:“也好,反正打小在这边睡惯了,那就有劳姐姐了。”
  郝氏遂调侃道:“瞧你这文绉绉的拽词,难道也喝多了不成,倒与俺生分上了。”
  林氏也不禁感到好笑,怎就莫名的客套起来了,少不得还自嘲了一回。如此,便过去搀着已是喝醉了的步师爷,辞行欲去。
  却听郝氏又担心道:“这醉酒之人可是死沉的,还是让七娘同你一起吧。”
  林氏笑道:“不麻烦了,不过几步路而已。”随之,就扶着迷糊的步师爷来到外屋,又跟正在收拾餐盘的涂七娘打过招呼,方被郝氏送出门外而去。
  著者前般说过,这鹰嘴崖村落街巷,如一“牛”字,以中间主干为界,东面住着俞姓,另一边则住着步姓,而步氏夫妇的房子,便坐落在西首夜河之畔。
  因祖宅年久失修,早已坍塌,乃是步师爷后来回村新建的。
  相比俞大户的家中,倒是简约不少,不过一进一出,且还未盖有倒座房。
  随着两口子的步伐,抬眼只见,门楼上方写道,“满园书香”四个大字。两旁又雕刻着联句:
  一樽谈笑天下事,
  学海泛舟无穷趣。
  再看,雀替左右龙凤呈祥,门簪迎面牡丹浮雕,如意形护门铁,八边门钹及抱鼓石墩。进得门去,为一影壁,绘着梅兰竹菊,而庭院里,虽未种有寓意的树木,却是设有石桌石凳,倒也雅致了不少,再有东西厢和北房。
  来到正间地,两边同样是锅灶,向里乃是橱柜之类,右首开门便是夫妇俩的卧室。但看屋内的摆设,有红木桌椅、杉木衣柜,西洋国的座钟、珐琅等器物,又有天朝的窑瓷、字画等物件。
  待林氏服侍着步师爷躺下,又去冲了茶水回来,见其已有几分清醒,就道:“快喝点茶,解一下酒吧。”
  等步傑饮过后,便又躺在那里,笑道:“今夜这酒饮得当真痛快。”
  而林氏却埋怨道:“那也得注意身子才成,终究不是年轻那会儿了。”
  步傑笑道:“往后不用再去私塾了,尽管修身养性就是,你无须担心。”
  林氏欣慰道:“如此便好,毕竟后半生,俺们娘俩皆指望着你呢。”
  步傑一愣,遂笑道:“好端端地倒说这话,对了,静安也回来了么?”
  林氏就道:“留在那边睡了。”偏是又想起此前在宴席上,自谦所说的话来,便眉头不展、不再做声。
  步傑疑问道:“怎的了这是?”
  林氏叹道:“你可记得之前自谦的言语么?”
  步傑稍是思量,就好笑道:“那小蛮牛的浑话,你也去当真,童言无忌罢了,不必在意。”
  但林氏却忧心道:“按理儿说,俩孩子打小被我一起哺育,几乎同吃同睡,又形影不离、耳鬓厮磨的,若将来能结为夫妻,是最好不过。
  可再想着自谦刚来那会儿,不哭不闹的,皆以为是个哑巴,谁知见到我后却又哭又笑,而次日静安也降生了,竟是恁般的巧合。且今夜,那孩子又言语出些离奇的话儿,便总觉着心里难安,不会在预示着甚么吧?”
  步师爷一愣,顿然想起今日孤僧瞎在了源寺,对他说的莫名之言。而后,再又记起于空清庵所做的梦来,就更是心头一震,不由得后背发冷。
  待冷静下来,便心中自嘲道:“好歹一堂堂读书人,竟信如此荒谬之事,实在可笑。”
  于是,遂宽慰林氏道:“长辈莫念儿孙事,祸福相依皆注定。自谦、静安将来若能结为夫妇,自是最好不过,如若不成,那便是有缘无分,能做兄妹也没甚么不好的,你就别胡思瞎想了,早点歇着吧。”
  林氏叹了口气,仍担忧道:“若果真那般便好了,就只怕未必。”说着脱衣吹灯,也歇息下了。即此一夜无话。
  却说,次早俞家这边,因自谦急着同静安带英子去私塾,便来到东耳房,硬是将涂七娘吵醒,拽出被窝。嚷嚷着要她赶快做饭,好上学去。
  涂七娘无奈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只怕此时步师爷都未起床,你倒去的哪门子私塾。”
  自谦乐道:“从来都是学生等先生,哪有先生等学生的道理,七姑姑,待俺们新先生到了,你也去跟他学上一番。”
  涂七娘面色一红,呸道:“臭小子,一大早倒被你奚落上了,看我怎般收拾你。”遂而拿起擀面杖,便追着他打。
  见此,静安和英子也跑出屋子,于是一大三小,就在院落里疯闹着。郝氏看后笑道:“你们大的、小的都没个正行,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自谦笑道:“娘,七姑姑面皮儿薄,听不得实话。”
  涂七娘气道:“嫂子,你还管不管他?”
  郝氏笑道:“行了,你都多大了,还和孩子一般计较,丢不丢人。”
  涂七娘不忿道:“都是你和表姑母惯的。”
  郝氏笑道:“好,以后也惯着你,”
  说着,就拿过她手里的擀面杖,又嘱咐道:“记着,这东西可不能随便打人。”
  涂七娘疑惑道:“为何,难不成还有甚么讲究?”
  郝氏笑道:“老人们说,被它打过,会一生孤寡的。”
  涂七娘吐舌道:“还有这等说法?”
  郝氏笑道:“都是这般讲的,哪里考证去,快做饭吧。”
  等涂七娘接过擀面杖进了屋子,郝氏便揽过静安和英子,擦去两人额头的汗珠,疼惜道:“瞧你俩,受了风寒倒怎好,以后可千万别跟你们自谦哥哥学,这女儿家要有女儿家的样子。”
  静安笑道:“伯娘,我爹爹说,他就是一头小蛮牛。”
  但英子却道:“舅娘,我自谦哥哥可好了。”
  而自谦便讪讪着道:“娘,以后当着妹妹的面,你莫要编排俺。”
  郝氏虽白了他一眼,却仍是宠溺道:“偏你鬼话多,还不快带妹妹盥漱。”看着三小儿蹦跳着去了,那心中不禁一阵满足,遂愉悦着进得屋子,帮涂七娘忙活起早餐。
  这般,待饭毕,自谦、静安和英子,自是去了私塾,而俞大户也往外院,同俞四商量年底收租之事,只剩三个妇道人家,闲着无聊就说在一处。
  只听郝氏问俞老太道:“娘,那海物还剩下不少,昨夜也没来得及让林妹子带些回去,不如今个我给送过去吧。”
  俞老太摆手道:“这点小事你看着办就成,无须问我。”
  涂七娘听后,笑道:“嫂子,既然老太太放权了,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如此,等郝氏和涂七娘忙活一回,提着东西来到步家住宅,步师爷已是去了私塾,而林氏正在做针线。见二人进门,便忙放下手头的活计,笑迎着让上得了炕,又拿出炒花生之类的,就吃着拉起家常。
  这时,郝氏问道:“怎么没见二大娘?”
  林氏叹道:“今早做完饭便回去了,好像她那两个儿子又不安生了。”
  郝氏同情道:“皆说养儿防老,看来也不尽然。按理儿说,一个孤寡老太,家里两个儿子,何至于无依无靠。”
  林氏无奈道:“谁说不是,说起这事,也实在令人心寒。”
  原来,两人口中的二大娘,乃是步师爷没出五伏的长辈。男人死得早,等好不容易独自将孩子拉扯长大,偏又赶上儿子、儿媳皆是不孝。
  而那时静安还小,步师爷见其可怜,就让来家中帮忙照看,并做着一日三餐,算是兼之接济了她。这般,方才得以过活下去。
  言归正传。待叹息一回,听得郝氏又道:“昨个那海物还剩下不少,给你拿过一些,放在外屋。”
  林氏笑道:“咱们又吃又拿的,这便宜可占大了。”
  涂七娘好笑道:“步奶奶,咱们不就是吃大户来的么。”
  林氏娇嗔道:“你这死丫头,再敢奶奶长奶奶短的,看我不收拾你。”
  涂七娘忙故作讨饶道:“步奶奶饶命,小女子不敢了。”
  林氏遂一把拽过她,便挠着痒闹在一处。郝氏笑道:“瞧你们俩,都多大的人了,倒像孩子般。”
  说着,就拉住涂七娘,无奈道:“七娘,你算是长不大了,今早才和自谦几个疯过,现在又来招惹你步家嫂子。”
  林氏便调侃道:“姐姐,怕是咱家七娘,想那教书匠了吧,也不知他几时才能到。”
  郝氏也打趣道:“该是快了,不出这几日,也省得有些人抓耳挠腮地念着。”
  涂七娘啐了一口,又拉扯着二人不依起来,直待闹够了,方才正经说起了话儿。只听郝氏感慨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就是一年。”
  林氏也叹道:“谁说不是,算着俺们回鹰嘴崖也有十余年了,本想能在烟祁城安生过一辈子,不曾料到,却在这山沟里窝了下来。”
  郝氏便问道:“妹子,可是想家了么?”
  林氏摇头道:“也不是多想,爹娘皆已不在了,有个兄弟也成家立业,倒没甚么挂怀的,”
  遂而又苦笑道:“可近来却常做同一个梦,梦里面一名男婴,五官不清,只向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偏始终无法靠近半步,醒来就难受不已。”
  郝氏惊道:“可是那个小产的孩子么?”
  林氏不禁抹起泪儿,就道:“俺也不知,但想起来便真的好恨,那会儿也是年关将近,不知怎的,竟好端端动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谁知,又上冻路滑跌了一跤,一条小生命,就那般被我无辜断送了,引产的婆子说是个男婴,且已成形……”遂呜咽着说不下去。
  涂七娘也不由淌起泪儿,问道:“那步师爷呢?”
  林氏叹道:“当时为了方便公务,我随其住在衙门,只早晚方能见着人。后来我虽没被埋怨,可俺也知道他心里及苦,当又听郎中说,以后怕是怀孕不易,才渐是嗜酒起来。
  我也曾劝过他,不如纳个小妾,好歹留个后,偏只是不肯,索性就辞任带我回乡,直至静安的到来,这个结才算是解开了。”
  涂七娘闻过,羡慕道:“步师爷真是好男人。”
  而郝氏却感叹道:“仅这点缘分吧,那孩子欠你稍许母子债,你欠他一滴亲情泪,等还过便了了,一刻都不多待。”说着,也不禁流下了泪。
  涂七娘知她定是心有感触,又勾起了对夭折女儿的悲痛,就忙劝道:“嫂子,你也别多想了,这些年才好着呢,可不敢再伤神了。”
  林氏遂也歉意道:“姐姐,是妹妹不好,不该提这些陈芝麻乱谷子的事,惹你难过。”
  郝氏擦着泪儿,强颜笑道:“没事的,便是你俩不提,我心里也总会时常念着。这不,前夜还梦着那丫头跟俺说,娘,我冷。
  待醒来一寻思,可不是么,她还有几件衣服留在家中,当初是要留作念想,就没舍得烧掉。昨个你们离去后,我便偷偷拿到后院一把火点着了,随着那堆灰烬也该了了。”
  林氏伤感道:“这就是命吧,可惜那孩子都已七岁了,生得乖巧可人的,竟好端端说没便没了。偏又婴幼夭亡,禁入祖坟,只得按习俗葬到‘七个顶’西南山下,如今连去看看的机会都没了。”
  郝氏垂着泪叹道:“当初自谦来到,孤僧瞎就说弃了吧,偏那丫头也不待见,说甚么,他来了自己便要走了,如今再看,这一出一出的,莫不是皆注定好的。”
  涂七娘气道:“嫂子,你莫要听那死瞎子瞎讲,他除了胡言还会甚么。”
  郝氏苦笑道:“话虽如此,可有些事不由得不信。也不知前世到底有怎般孽缘,这辈子竟是落到咱们头上,往后,还不知会怎样呢。”
  林氏听后沉默片刻,就问道:“姐姐,你可后悔,当初没听孤僧瞎之言?”
  郝氏茫然摇头道:“要是知道一个换了一个,或许会吧。但当时好歹是条生命,何况自谦也是可怜,刚生下便没了娘,连自己打哪来的,爹爹是谁都不清楚,倘若那会儿把他交给孤僧瞎,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呢,”
  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就当是命中因果吧,想来应是俺们上辈子欠了这孩子的。”
  涂七娘忙开解道:“嫂子,咱们只顾着眼前的便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何况自谦这孩子,如今来看,也着实招人喜欢。”
  郝氏遂拉着她的手,动容道:“嫂子知道,这些年也得亏有了自谦,咱们家才显得其乐融融。更幸得有你在我身边,不然,还不知道俺能不能熬得过来呢,只是却耽搁了你的终身大事,实在感到愧疚。”
  林氏闻过顿然感慨道:“姐姐的话在理儿,这近十年来,也亏得七娘屋里屋外地忙活着,实是辛苦了,却也将好时候给消磨掉了。”
  涂七娘苦笑道:“即使不因为嫂子,那会儿俺也没心思再寻人家。甚么好时候不好时候的,能有一处安稳过活着,已是很知足了。”
  见其脸色黯然,林氏为了缓解气氛,忙打趣道:“可别这般想,那会儿是缘分不到,如今不是已然来了么。到时,郝姐姐定会备上一份厚重嫁妆,打发咱七娘出门子的。”
  涂七娘登时羞臊道:“步奶奶,你若再胡言,休怪俺不客气了。”遂握起秀拳佯装要打,惹得郝氏、林氏一阵好笑。
  如此闹过,只听涂七娘叹声道:“你们是不知,我那时又何偿好过,十七岁刚出嫁,先是姨姥姥、姨姥爷相继离世,接着男人又死了。
  因而,俺就被认做不祥,让婆家赶出门来。本想回到迟心湾,总有个落脚的地方,谁知各等风言风语,每日不绝于耳,简直吐沫子也能把人给淹死,”
  说着,苦笑又道:“有几次,俺都想一根绳子解决自己算了,何必还留在世上遭此磨难。后来,若不是厚着脸面投奔到此,容表姑母和哥嫂收留,只怕人早已没了,所以为了这个家,便是要了七娘的命,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郝氏不由心酸,遂郑重道:“这份情,嫂子记着呢,且放心就是,嫁妆定少不了你的。”
  涂七娘娇嗔道:“嫂子你又来了。”
  待说笑一回,又听得郝氏问林氏道:“妹妹,再过些日子便是自谦和静安的生辰了,这次可还如往年一般,两家人聚在一起过么?”
  林氏点头笑道:“两个孩子的生辰只差一日,这般凑在一处,也算添了不少乐趣。旧岁时由你们去筹备的,今年理当再让俺们来办上一番了。”
  涂七娘笑道:“这两个孩子也当真有趣,一年自谦随着静安过生日,再一年静安又随着自谦过,打小就如此黏糊一起,只怕这辈子都得纠缠不清了。”
  却是郝氏神情忧郁道:“说来也是心塞,每年这时,明明是自谦和静安的生日,合该开怀一回的,却又不免想起,咱们那俩个早已去了的孩子,真是好生为难。”
  林氏虽也忍不住难受,但仍是劝慰道:“姐姐,七娘说的对,从前之事便别再多想了,如今过活的这般安稳,咱们还有甚么不知足的。”
  正聊着呢,这时二大娘走了进来,只见眉头不展、双眼红肿的,勉强说了几句话,就自忙活去了。而三人也不便多问,免得再勾起她的伤心。
  且此时,已临近晌午,郝氏知道自谦几个也该下学堂了,于是就同涂七娘,跟林氏、二大娘打过招呼,便急忙回家准备午饭去了。恕不细表。
  且说,如此不过几日,胡彦江就来到鹰嘴崖,接任了教书先生一职。等被俞大户和步师爷,及村中长者招待一回,便于空清庵正式授课。
  因初来乍到,对一切还不怎般熟悉,这日,待讲过一段《诗经》后,就让学生自修起来,自己遂也拿过一本书,不觉竟读地入了神。
  这私塾本是义学,因村中富有者不多,却又要秉持崇文的传统,故大半费用由俞大户和步师爷承担,再是于外有身份者捐助一二。而学生,皆为步俞两姓的孩子,适龄男女合在一处,笼有十人之多。
  俗语说:三岁四岁惹人怜,五岁六岁讨人嫌,七八九岁狗不见。更何况十多岁的少年孩童,又该是怎般捣蛋调皮,步师爷在时,赖其威望还不敢怎样,但今日换了私塾先生,那心思便野了起来。
  见胡彦江正看书入迷,几个男学生于下面,难免就偷偷嬉闹。而自谦更是调皮成性,任静安、英子如何向其使眼色,却只不理会,且这般玩着还是不够,竟又与三四顽童想偷偷溜出学堂。
  这时,胡彦江抬起头来,恰好看到正欲向外溜走的几人,就顿然脸色一板,不悦道:“你们欲要作甚去?”
  自谦挠挠头,呵呵笑道:“先生,学生想去如厕方便。”其他几个听后,也连忙点头,皆称要外出“屙屎、屙尿”。
  胡彦江此时已知,他便是孤僧瞎口中的那个孩子,不免上下打量了一回,遂而暗自赞道:“果真不错。”
  再又看向端坐于那里的静安,更是玉人一个,不禁心中寻思道:“着实是璧人一对,可倘若真如孤僧瞎所说的那般,怕就此生命运难料了。”
  当下不由暗自叹息,便不再多言,只摆摆手让其离开。又见余下几个皆眼巴巴看着自己,就索性让一干学生,皆出了课堂放松去了。
  如此,待胡彦江独坐一会儿,正感无聊呢,却无意瞥见墙角处有几页纸稿。拿来一瞧,入眼乃是几阕词令,虽不十分工整,倒也勉强一看,心道:“怕是步师爷留下的吧。”
  可再往下瞧去,竟是越读越惊。列位看官,你当他看到的是甚么,正乃那日步师爷于此所做的梦境,大半皆被其记录的详细。
  胡彦江心中讶异道:“怎会有这般巧合之梦,竟同九世贱命换一世夫妻的传说,恁的相似,莫非果真不是空穴来风。可倘若如此,那自谦、静安俩小儿,岂不是……”
  这一寻思,便不敢再想下去,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于是,遂将纸稿妥善收藏,坐于那里独自失神,却是心中翻江倒海,难以安宁。
  却说,这空清庵坐落在乌河之畔,又值腊冬季节,恰是结冻之时,于是水上滑冰,就成了村中孩子最喜玩耍之事。而此时的自谦,正跟一干学生闹得是不亦乐乎。
  虽同处一村,又上一所私塾,但因姓氏不同,不免还是分为了两个阵营,相互对垒起来。先说俞姓这边,除去自谦外,还有二人。
  一个是村里郎中之子,名叫俞可有,性格憨直,言语不多。另一个则名唤俞可庆,长得敦实高壮,看着木讷,实则心能投巧,乃庄上农户之子。
  再观步姓那边,入眼便是堂兄弟俩,正是前面所提到的,二大娘两个孙子。堂哥名称步正京,性格轻浮,堂弟名喊步正前,行止图利。
  这兄弟二人,仗着家中同步师爷未出五伏的关系,又稍是年长其他孩子,就一惯跋扈成性,为此,自谦没少同他们理论争斗。而静安更曾多次向爹爹告状,奈何哥俩又善于伪装,害得其每回必被训斥。
  再有一个,名叫步正东,生得白净,隐着一股机灵,也乃庄上农户之子,又有一人名唤步正升,长得矮小,透着一剂聪明。因皆和自谦打小一处,虽为步姓,却与步正京、步正前兄弟俩,并不一心。
  说至此处,不得不提一下这步正升。因其父步寮,早年生病过世,不想又隔一年,母亲秦氏悲痛染疾,也撒手西去,便被爷爷拉扯长大,另有门里的叔伯顾着,虽爹娘双亡,倒是没怎般受苦。
  而因心怀同情,故自谦就跟其格外之亲,容不得他被半点欺侮,更每每有何好吃的,总忘不了步正升的一份。于是两人便甚为交好,方也引出这一生诸般情意,此乃后话。
  言归正传。余下的,除了静安外,皆为步俞双姓的几个女学生,倒是应了那人杰地灵之说,个个出落得十分秀气。也是得了鹰嘴崖村风之济,甚么传统的裹脚、束性等事,遂就成为了空谈。
  彼此之间,更无甚么芥蒂,又不无聊多事,并打小一处,似姐妹般情深,自是于一旁玩耍的愉悦。且英子也乖巧可人,又远道而来,惹得几女都愿与之亲近。
  这边,静安、英子她们正玩得欢快,却听另一处自谦嚷道:“规矩照旧,咱们一对一,输的喊爷爷。”
  只见步正前坏笑道:“这算盘打得好,咱们四人,你们三个,凭甚么一对一,不如一块儿上得了。”
  步正京也不怀好意地笑道:“小爷今日心情好,你那远来的表妹,也算上一个,咱们四对四,输了,让她喊俺一声好哥哥便成。”
  自谦呸道:“孙子,倒好胆儿,看不揍的你屁滚尿流。”说着挽起袖子就想上前。
  却是俞可庆拉住他,说道:“小大户别急,让俺一人打他们两个。”
  步正京戏笑道:“你一个舔屁股的,瞧把你能的。”
  俞可庆顿然面红耳赤,气道:“这等营生,都是你俩那没种爹干的,回去问问他们,步师爷的屁股香是不香?”惹得自谦、俞可有皆是大笑起来,便是步正东和步正升,也忍不住捂嘴偷乐。
  步正京、步正前登时恼羞成怒,自己的爹甚么德行,不但村里人皆知,二人又如何不明,但此时被俞可庆道出口来,岂能忍得。
  步正京遂扯着嗓子骂道:“我日你先人的,再敢胡唚,大爷就真的不客气了。”
  这时,只看步正东止住道:“你们都别吵了,今个我拉肚子,便不参与了。”
  步正升也忙道:“俺脑袋发热,也加入不了。”
  步正京一听就急了,竟指着俞可有口不择言道:“可有,快给他们诊治一下,不然你们三人对俺兄弟两个,岂不有失公平。”
  但俞可有却漠然摇头道:“今日咱出门急了些,手艺落在家里了。”
  步正前闻后怒道:“你他妈的手艺能还落在家里?”
  俞可有眨巴着眼睛,鄙夷道:“怎么,不行啊,落在家中你能咬我不成?”说得俞可庆几个又是一阵好笑。
  只见自谦故意劝他道:“可有,不然你就行行好,给正东、正升诊治一下。”
  俞可有遂上得前去,装模作样的,便给步正东把起脉来,而后点头道:“嗯,是拉肚子,肠子都快拉没了,”
  说着,又给步正升拭过脉,并叹道:“确实发热,都能孵出小鸡了。”
  见自谦几人皆是笑得前仰后合,步正京如何不知是在戏耍他们兄弟,就骂道:“臭郎中,我操你祖宗的,竟敢耍弄老子,活腻歪了怎的。”随后便要动手。
  却见自谦闪身上前,拦住喝道:“休要废话,有种的只两个对两个。”
  只听步正前狠声道:“好,输了喊爷爷,外加十文大子儿,赖账的烂鸡巴。”
  而看得步正京、步正前,对仗起自谦、俞可庆,静安忙拉着英子跑过来,拦住道:“不许你们打架。”
  英子也忙道:“自谦哥哥,你别惹事,舅舅会骂你的。”
  但此时的自谦正在兴头上,又哪里肯听劝,就不耐烦道:“闪开,爷们的事,你俩少管。”
  静安心头一气,只得指着步正京、步正前,威胁道:“你们若是敢打架的话,我便回去告诉爹爹。”
  不似步正京吓得一愣,倒是步正前佯装委屈道:“静安妹妹,可是他们先挑起的,怨不得咱们。”
  静安斥声道:“谁是你妹妹,反正就是不允你们打架。”
  话音乍落,却听自谦大吼道:“可庆,先揍他爹的。”
  说着,便趁步正京、步正前兄弟二人不备,猛地和俞可庆扑了过去。如此,四人遂于冰上扭打一处,你来我往,一时难分难解。
  只看静安于一旁急得气道:“俞自谦,你快起来,不然我要告诉俞伯伯了,当心他揍你。”
  而见自谦仍是不理,英子不由吓得哭了起来。听得静安又喊道:“俞自谦,若还不住手,以后休想我再理你。”
  不想自谦愣神之间,却被步正京一拳正中脸颊,这下更是恼怒不已,遂挥拳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直至令其躺地求饶,方才罢手。
  而后呸道:“腌臜货,今日便宜了你。”说着又去拉起,将步正前压在身下的俞可庆。
  这般,双方才罢手。但瞧步正前狼狈地站起来,羞恼道:“此回不算,是你们偷袭在先,那钱不能给。”
  步正京也梗着脖子狡辩道:“对,不按规矩来,小人行径,算不得好汉。”
  自谦取笑道:“孙子莫怕,不用你俩喊爷爷,钱也无须给了,只等着烂命根子就是。”
  俞可有、俞可庆、步正东、步正升闻后,皆是哈哈大笑。而步正京、步正前兄弟俩,却牙关紧咬着紧握着拳头,虽恼怒不已,但也无办法。
  这时,自谦方来至静安面前,赔笑道:“好妹妹,别生气了,咱这不是停战了么?”
  见其冷哼一声,不理会自己,又对英子讨好道:“英子,别哭了,当心风侵了脸。”
  可看着他脸上,那紫青一块,英子心疼道:“自谦哥哥,你没事吧?”
  自谦立时胸脯一挺,豪气道:“当然没事,咱这不是打赢了么。”
  却听静安没好气道:“还没事,瞧你那脸肿的,衣服也湿了,看你回去如何向伯娘交代。”
  自谦笑道:“这有甚么,走,咱们烤火去。”说完,便拉着几人,直奔空清庵外的铁匠铺。
  倒是步正京、步正前兄弟俩,待那几个女学生皆回了私塾,本无脸也同往烤火取暖,奈何衣服被冰水浸湿,冻得瑟瑟发抖,便只得尾随而去。
  如此,等一行人来到铁匠铺,就看俞晃、俞大哲叔侄,正在拉着话儿歇息着,因和俞大户皆是没出五伏的门里,故自谦也不同他俩客套。
  开口就嚷道:“小叔,大哲哥,咱们来烤烤火。”话音刚落,便见身后随来的俞可庆等人,就一窝蜂似的,向火炉旁围了过去。
  这俞晃长得精瘦利落,见是自谦,便笑道:“怎的,可又是打了一场?”
  而那俞大哲,同自谦乃为同辈,二十多岁的年纪,生的五大三粗、浑身肌肉,不久前才定下一门亲事,也憨笑道:“小老弟,今日怕是输了吧,怎的都带伤了?”
  自谦脸红道:“大哲哥,恁的小瞧兄弟,咱几时输过?”
  俞晃好笑道:“你小子这股劲倒随了谁,可不像你爹,打小便老实。”
  静安笑道:“小叔,他就是头小蛮牛,性子野着呢。”
  俞晃不禁调侃道:“那你可要跟步师爷说好,长大了千万别嫁给他。”
  静安羞道:“小叔,你只会瞎说,不理你了。”惹得俞大哲直笑个不停,而自谦也是挠着脑袋,呵呵傻乐着。
  静安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倒有脸笑,还不烤衣服去。”
  俞大哲遂打趣道:“小妹子,你倒像个小媳妇。”
  静安顿然有些扭捏,故而出气般地就将自谦拉至火炉旁,却是英子见后,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也随着过去了。这般,几人就围在一处,说笑着烤起火来。
  不想,步正前瞧在眼中,顿生了嫉恨,于是便向一旁的步正京打了个眼色。后者心中会意、暗自点头,就寻了个时机,装作不稳的趔趄一下,遂将身旁的步正升推向一边。
  这步正升一倒,余下几人皆站立不住,直至将自谦撞得眼看要趴在火炉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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