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慧儿一边流泪一边把自己憋闷了半年多，又无法对别人启齿的话说给了常琪，她把自己的苦楚一股脑地倒给了小姑子。
　　同为女人，常琪当然知道女人的心里需求了，尤其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已婚女人，需要的不单单是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更需要丈夫在精神上和心理上给予的安慰，而这种精神和心里的呵护，当然包括生理上的满足，因为女人的生理需求和男人是一样的，有时甚至会比男人更旺盛、更猛烈、更持久。
　　现在，听了慧儿的哭诉，常琪震惊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嫂子，心里竟然装了这么多的委屈，精神受到如此的摧残，而这些又都是嫂子深爱的人所赐。
　　常琪用手抚摸着慧儿的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安慰慧儿。
　　慧儿抽噎了一会儿接着道：“你说这里边是不是有事……”她停顿一下接着道，“还有，我发现你哥晚上并没有喝酒，是故意往衣服上喷的酒。”
　　“你怎么发现我哥没有喝酒？”常琪感到不可思议。
　　慧儿看着常琪：“先前我没有往心里去，以为他下班喝酒不愿意动弹，后来我想他开车是不能喝酒的，我都知道这个道理，他能不知道？”慧儿缓了一口气接着道，“一般喝酒的人浑身都是酒味儿睡觉也跟死猪一样，可是他脱完衣服，身上的酒味儿基本就没有了，喘气也没有酒味儿，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儿，就趁他睡着了下地闻他的衣服，结果酒味儿在衣服上。”慧儿停下话看着常琪凄然地道，“常琪你说，你哥是不是为了躲我，故意在衣服上喷酒，他要是不想要我了就直说，何必要这样呢！”慧儿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真的吗！”常琪被慧儿的分析所震撼。
　　“我也不想是真的，可是偏偏就是真的。”慧儿哽咽着道。
　　“嫂子，你……”常琪一时语噻。
　　“小琪，你和你哥说，他要是不想要我了就和我说，我不怪他也不会和他闹，本来我和他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他现在看不上我也属正常……”
　　慧儿的话还没说完，外边的房门响了一下，接着听见有人用钥匙开门。
　　常琪一把捂住了慧儿的嘴，小声道：“嫂子你别说了，妈回来了，你擦擦眼睛。”她把眼睛转向门口继续道，“再怎么的你们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我哥的心不能那么……”
　　常琪的狠子还没说出口，李桂珍推门进来，常琪把话停下。
　　慧儿赶紧擦擦眼角站起身来，道：“妈你回来了。”
　　“啊，小磊不来呀？”
　　“他下班晚。”
　　“又不是什么领导，下班就回家得了。”李桂珍脱下外衣挂在衣服架上，“自从你们结婚我大操大办，你爸一死，咱们家就没得过烟儿抽。”说完叹口气推门进了里屋。
　　话也就能说到这里，常琪一边安慰慧儿，一边把她送出门，说等有消息告诉她。
　　慧儿在电梯里对常琪道：“小琪，你就把我先头说的话告诉你哥，我感谢他，是他把我带进了这个城市，我谢谢他。”
　　“我找个时间到派出所打听一下，问问我哥到底调哪去了。”常琪一时不知道怎样安慰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嫂子。
　　送走了慧儿，常琪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她也是结了婚的人，对夫妻之间的事情很了解，按常理像常磊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正是精力旺盛如狼似虎的阶段，在家不和妻子行夫妻之事那是不正常的。她按自己的思路暗暗分析，丈夫和妻子不行夫妻之事，除非有三种可能：一是和不是配偶的人媾和精力耗尽；二是性功能出现了障碍有难言之隐；三是移情别恋有意疏远配偶。
　　常琪根据慧儿的叙述，认为常磊这三种都有可能，她想找时间再找常磊仔细谈谈，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不能这样折磨嫂子，当然了，还是以劝常磊及时回头为主。
　　慧儿离开了常琪家，赶紧往家赶，在经过小区花园时，听到一个既熟悉又有点儿陌生的声音在喊她。
　　慧儿一下愣愣地站在原地，两行泪水不由自主地流到脸颊。这声音她已经等的心都快碎了，这声音在好久之前每天都能听到，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街上，但是突然有一天这声音消失了，现在这声音又突兀地出现在她耳畔，怎能让她不惊颤，她颤抖着用双手捂住脸。
　　一双大手从身后搭在她的双肩上：“慧儿你上哪去了，打你电话还关机，我等你快一个小时了。”
　　是常磊，这动作这声音慧儿太熟悉了，好像去年还有，只是近半年多再也没有了。
　　常磊感到慧儿的身体发抖，便问：“你冷啊？”
　　慧儿摇摇头：“不冷。”
　　“那你抖什么啊？”
　　半晌慧儿恢复了常态，她轻轻地把常磊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转过身用双手握住常磊的一只手，哽咽道：“我抖什么你不知道吗？”
　　常磊：“……”
　　慧儿仰头看着常磊，道：“你不是出去喝酒打麻将了吗？”
　　“不了，忌了，以后就在家陪你。”
　　“那，那回家吧，小睿一个人在家呢。”
　　“走。”常磊说完就要抱慧儿。
　　慧儿赶紧推开常磊：“别闹，让人看见你穿这身衣服不好。”
　　常磊四下看看，昏暗的灯光下，仨仨俩俩的人在围着花园散步，他觉得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俩，于是便对慧儿道：”那我背你。”说完转到慧儿的前面想要蹲下。
　　突然听后面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想干什么！
　　原来有几个搭伴儿散步的中年女人，早就看见常磊跟慧儿黏糊，她们便警惕起来，在不远处暗暗观察，当看到常磊对慧儿又是拉又是扯的，就大喝一声一起快步冲了过来。
　　这几个女人过来就把常磊围了起来，其中一人一把将慧儿拉了过去说了句别怕，另几个人有伸手去抓常磊两只胳膊的，有去抓脖领子的，同时喝道：“你是哪来的，想干什么？”
　　就在几个女人伸手的同时，常磊出于职业本能，灵活地扭身甩臂，泥鳅一样地躲过了伸过来的几双手，同时下蹲以左脚为轴，抬起右腿就要来个扫堂腿，忽听是女人的声音，于是紧急地收住了脚，大声喊道：“别动手，她是我媳妇！”
　　慧儿也被眼前突发的状况弄蒙了，当她听到常磊喊她是我媳妇后，瞬间明白被误会了，于是也赶紧说：“我俩是一家的！”
　　几个女人听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手缩了回去，一起问慧儿：“你真是他媳妇？”
　　慧儿使劲儿地点点头说：“是，我俩是一家的。”
　　其中一个道：“你看这事儿弄的，我们还以为是耍流氓呢。”
　　常磊站起身来搓搓手，笑着道：“警惕性真高，你们看有穿警服耍流氓的吗？”
　　几个人看清楚常磊的着装后，又都哈哈大笑起来，有一个笑得蹲在地上，用手掌拍打小腿肚子，道：“哎呀我的妈呀，咱们几个虎了吧唧的，差点儿把警察打了。”
　　一个道：“我就说没人敢在我们小区耍流氓吗。”
　　这时又有几个男女围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常磊道：“没事儿，没事儿，一场误会。”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慧儿不好意思地使劲儿拍了常磊一下，道：“看你，没正形的。”然后对着大家道，“是我家那口子，喝点儿酒就和我闹着玩儿，谢谢你们了。”
　　有人笑道：“两口子回家闹多好，这要挨两下多冤。”然后对其他人道，“走了，走了。”
　　人们一边笑一边散去。
　　常磊看着人们散开，对着慧儿吐了一下舌头，又想用手勾慧儿的腰。
　　慧儿一扭身推了常磊一下：“没记性。”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慧儿的脸上渐渐地有了笑容，她有时责备自己不该疑神疑鬼，更不该听张大膀子的一面之词，差一点儿冤枉常磊。
　　瞬间的美丽，让慧儿忘记了人与人之间，还有隐藏起来的丑陋。
　　慧儿没有过多地去打听常磊现在干什么工作，她想既然常磊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又何必去追问徒增烦恼呢，既然常磊现在又像从前一样和自己生活，那自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没必要去追问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慧儿所在的商场传出消息，学习国外的经营方法，把柜台封闭式销售，改成敞开售货的大型超级市场。
　　什么是超级市场慧儿不明白，但有人说一旦改成超市结构，售货员就要减掉一多半，甚至可能要全部下岗，再从社会上重新招聘上岗，这对那些年龄偏大的售货员来讲，不能不说是一种厄运。
　　慧儿的想法很简单，她觉得自己还年轻，虽然当年为了结婚，婆婆通过关系把自己的实际年龄改大了五岁，但是她的容貌怎么也看不出三十五岁的样子，更何况她在化妆品柜台的销售业绩是无人可以比的，且每年都被评为先进个人和优秀售货员，还有近几年被评为全系统标兵称号，就凭这些，谁下岗也轮不到她下岗，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的未来。
　　生活似乎恢复了正常，常磊每天正点上班正点下班，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