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下）

　　范刘氏看着说：我看你咋把顾客吆喝来的？
　　范振轻松地一笑：我没喊也没吆喝，你走了我在店里忙活，只听人家说换店主了，就自个进来了！
　　范刘氏闻听自语：人家说换店主了？范振点头：嗯，我亲耳听见人家说的。
　　范刘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旋即揭开酒坛，打酒一尝，顿时脸阴得跟要下雨似地：你往这里边加酒了？
　　嗯，不加酒，加水，人家能喝吗？！范振说到这儿，有些得意：你别说，今天我把酒一换，你猜猜顾客们咋说？
　　范刘氏眼一睖：说你是个二百五！
　　哼！范振从鼻孔里哼着：顾客说，这酒店真换主了！哦，我正想给你说哩，咱这些天没生意，就坏在这酒和菜上。
　　范刘氏脸阴地更狠了：你……
　　你别这样看我！范振说着，近前一步对范刘氏说：你想有几个喝酒人尝不出酒味？再说咱那猪、牛肉透着酒味，顾客一吃，就不知道肉变味了……
　　范刘氏手指尖朝范振眼窝一捣：要你这干啥？肉变味了，你后上菜，先上酒，他一喝酒还能尝出肉变味了？
　　范振：我就是先上的酒啊？所以人家没发现肉变味。我若不往坛里加酒，人家会说酒好吗？
　　范刘氏把拿着的银子“当”往柜上一搁：照你这样卖卖，非拿钱来赎你不可！范振乜斜她一眼说：笑话，咱把工夫和利润都已加了钱，再说，咱按斤论两公买公卖，咋会赔呢？
　　范刘氏：哪能赚多大一点儿？
　　范振：咱兄弟不说了吗，不怕赚的少，只要生意好。连老话都说，一个钱吃饱饭，十个钱饿死人。咱兄弟还说，讲诚信、讲德行……
　　够了！范刘氏抢过范振的话：那咋不说你兄弟假扮玉皇骗我、骗你、骗村里村外的人呢？
　　范振一惊：你凭啥说我兄弟假扮玉皇骗人？
　　范刘氏低沉地说：他假扮玉皇的衣帽、面具和胡子、眉毛，都在他席底下压着！范振顿时支吾地：那、那是怕、怕直说了人们不信，不得已才那样嘛……
　　范刘氏说：我、我这不也是，不得已嘛！
　　范振：啥不得已，你那明明是坑人！范刘氏气得手指头朝范振眼窝一点：范老大，我一个女人家没能耐，挣坑人钱了。你一个大男人可有能耐，那你去挣个不坑人的钱，让我看看！
　　范振被范刘氏的话噎得：我、我要挣不来钱，我、我就不是个男人！范振撂下这句话，扭头走出店门……
　　范刘氏见范振愤然而去，耳边顿然回响着范振的话：今天我把酒一换，你猜猜顾客们说啥？
　　说啥，说你是个二百五！
　　哼！顾客说这酒店真换主了！
　　哦，我正想给你说哩，咱这些天没生意，就坏在这酒和菜上！你想有几个喝酒人尝不出酒？再说咱那猪、牛肉透着酒味，顾客一吃能不知道用酒处理过吗？顾客喝了兑水酒，吃了变味菜，谁还再来？范刘氏这么想着：是啊，常喝酒的人谁尝不出好酒孬酒？再说若不是他先端酒，那变质的肉不被人家吃出来了吗？范刘氏想到这儿，后悔地照大腿一拍：嗨，人家说的对呀，我怎能……哎呀，这个一根筋，别想不开干出啥傻事来？！范刘氏想到这儿顿觉不好，急忙拿上银两，锁上店门往家里跑去……
　　
　　16、夜。外。
　　范刘氏匆匆赶到门上，见屋里黑灯瞎火，到门前一看铁将军把门：这大黑天他去哪儿了？会不会往河里……范刘氏这么想着连屋都没顾进，回头往河里去找。
　　狗娃刚好迎面走来：哎，嫂子，你这是去哪儿？
　　范刘氏见是狗娃，强笑着：哦，找、找你哥要、要钥匙……
　　狗娃说：哦，范振哥没去河里，刚才我挑水回来，见他拿把砍刀往后坡去了！范刘氏一惊：啥？他拿把刀？！
　　啊！狗娃说着，问道：嫂子，你和我哥……
　　范刘氏支吾地：哦，没、没咋，那我找他去……范刘氏说着，扭头朝后坡走去……狗娃看着匆忙走去的范刘氏疑惑地：这……
　　
　　17、夜。外。
　　坟地竹园。
　　范刘氏匆匆走近后坡坟地，就听到竹园里有响声。她循声走近一看，见范振在“哐嗤哐嗤”砍竹子就顿然明白：这是要重操旧业打竹席！范刘氏心里说着，不由“嘚儿”一笑：真是个一根筋！
　　
　　18、日。范蠡家院里。
　　范蠡忙着劈竹竿、刮竹蔑、打席……
　　19、日。邻村里。
　　范振担着竹席走乡串户，喊着：竹席，卖竹席——范振喊着，见有人走来，忙迎上前去：老乡买席？
　　那人摆摆头走去。
　　范振撵上那人问着：老乡，你不买席，看看也行！
　　那人不耐烦地：唉呀，你烦不烦?我给你说，你别在村里瞎喊了。实话给你说吧，村里大传牛，传得人心慌慌，谁还有心买席呀！
　　范振：传牛？
　　接着从村里传来女人的哭嚎声。他循声一看，见一民妇正拍着牛哭泣。
　　范振愕然：哎呀，看来真在传牛啊？嗯，我得赶快离开这里，别把牛瘟带回庄了。
　　20、日。范家庄大槐树下。
　　王老抠正召集各家户主商议牛瘟的事，见范振挑着席匆匆赶来：哦，好了。范振一来各家都齐了。王老抠说到这儿，干咳了两声：各家都听着，今天把大家召集来，只为周围庄里牛瘟的事。
　　范振插嘴说：是啊，我刚在邻村，亲眼见有牛传死了！
　　王老抠说：听见了吧？这牛瘟可厉害，一旦传到咱村，大家的牛都会传死。
　　众点头：嗯！可是！
　　有人焦急地：里正，快说咋办吧！
　　众：是啊，快说咋办！
　　王老抠：我说这是天降大祸，我能咋办？但我只说两点：一是牛瘟传开大家的牛都会死，只是早晚而已。为了减少损失，谁家牛死了，大家都去割肉！二是请巫师做法驱瘟！
　　众：好，我们听你的！对，都听你的！
　　王老抠：好，我已找巫师问了，巫师说这牛瘟，是因牛王爷的灯油被妖怪偷喝了而为之。请他做法捉妖，再给牛王爷送500斤香油，咱庄牛瘟就驱散了。只要大家同意出银、出粮买油，我这就去请巫师来村里做法！
　　众异口同声：同意！
　　王老抠说：好，我这就去请巫师来做法，养牛户都回去筹银拿粮买油！
　　范蠡突然跑来反对说：哎，不能这样，这样……
　　王老抠：你……
　　快嘴婆说：范蠡，里正的话你也敢反对？！
　　范赖子：是啊，范蠡，你敢不听里正的话？
　　王老抠本来就对范蠡有成见，正想教训他找不到茬，现在见范蠡敢公开抗衡，差一点儿没把鼻子气歪。手指朝范蠡眼窝一点：好啊范蠡，你他妈屁股屎痂子还没掉，竟敢堵老子的尿眼！
　　范振见势不妙，随即把挑子往地上一扔，急忙上前拦住：范蠡你长天胆了，敢在里正面前撒野，看回去我咋收拾你。走！范振恶声恶气地说着，拉起范蠡就往回走去……
　　
　　21、夜。外。
　　打麦场上。
　　挂着一个驱瘟斩魔法台，台后挂着一帘黑布，台下燃着三堆篝火，全庄人围着篝火。
　　巫师披头散发、虬（qiu）须，脸戴白色面具，眼似鸭蛋，嘴若血口。上着黑色短褂，腰系黑色短裙，裸膀赤足、腿踝毛茸。只听听怪叫一声，跳上法台，一会合手眯目祈祷，一会祭天请神。继而一手拿起铜铃，一手掂起牛鼻大刀：吾乃神中之魁，妖怪皆畏，今请吾来，降妖驱怪！巫师阴阳怪气地说罢，顿然瞪大两眼，侧身怒视着黑色布帘，刀尖直逼黑帘中央：妖孽魔怪尔听着，咱俩无仇也无过，只怨尔偷油惹灾祸，牛王请我把尔捉。要想活命尔快躲，不然动刀把皮剥！巫师说罢，一手摇着铜铃、一手挥舞牛鼻大刀，从台右撵到台左，从台左撵到台右；从台后撵到台前，又从台上撵到台下，再从台下撵到台上，从台前撵到台后，又从台后撵到台前，突然丢下铜铃，一个剪步上前，一把抓住黑帘中央：妖孽魔怪别怪我，你不听劝言惹恼我。我替牛王捉拿你，剜你双眼拔你舌，最后把你当柴火！巫师说着，“噗嗤”一刀剜出一个鸡蛋大的眼珠填嘴里嚼吃了，又“噗嗤”一刀剜出另一个鸡蛋大的眼珠填嘴里，继而又一刀扎下去，拔出妖舌填嘴里……正当在场的人无不惊愕时，巫师“嗤”一下扯下黑幕帘一卷，随手扔到火堆里，黑幕顷刻被篝火吞噬，顿时一股难闻的肉焦味挤进人们的鼻孔……
　　众人顿然欢呼哦——妖怪被除了——牛瘟驱走了——
　　村人们在欢呼声中，出银子拿粮献油，不多会儿，现场献粮几大簸箩、白银百两、香油数缸……
　　然而，人们企盼消除的牛瘟，不但没消，而且仍然在庄蔓延不止。并且随着王老抠家牛死、狗娃家牛死，接着各家的牛都相继传死……
　　村人们都按照里正的吩咐，先到王老抠家割牛肉、到狗娃家割牛肉、到各家去割牛肉，惟独不见范蠡家的牛死……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仍然没听到范蠡家牛死的消息……
　　转眼到了深秋。
　　
　　22、日。王老抠家。
　　王老抠站在门前的楼台上，望着范蠡家房子自语：奇怪了，这百年不遇的牛瘟，全庄的牛都传死了，咋不见范蠡家的牛死呢？
　　王财见王老抠站在楼台上：爹，刮这么大风，你站恁高看啥？！
　　王老抠：哎，你上来！
　　哎，来了！王财应着走上楼台：爹，看啥哩！
　　王老抠仍木然地看着范蠡家的房屋：我在想，这太奇怪了，咋不见范蠡家牛死呢？王财：是啊，我也觉得怪！
　　王老抠：范蠡家有一头母牛、两头小牛，尤其他家那头母牛，高大膘肥。莫不是范蠡家牛死了，怕牛肉贱卖给庄上人吃亏，偷偷运到外地卖高价去了？
　　嗯！王财头点嗯着：有可能！别看范蠡平时装得疯疯癫癫，可他心眼活脑瓜灵，肯定把肉贩到别处赚钱去了！
　　哎！王老抠哎着，转脸看着王财：别说可能。这空口无凭，你暗里到范蠡家一趟，去探探他家的牛在不在圈里！
　　王财偷一点：爹，儿子知道你的心思了，我现在就去！
　　王老抠见王财应着就走，忙喊住他：哎，你回来！爹，又咋了？
　　别打草惊蛇！
　　唉呀，知道怎么做！
　　
　　23、日。内。
　　范蠡家院里。
　　王财扒到范蠡家院墙头上向里环视没人，趁势翻墙入院。
　　谁？！范刘氏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
　　王财闻声慌忙钻进苞谷杆堆里。范刘氏出来见院里没人，却听苞谷杆里有动静，迅即把目光落到苞谷杆堆上。
　　王财躲在包谷杆堆内，透过缝隙见范刘氏对苞谷杆堆有疑，忙学老鼠叫：……范刘氏闻听老鼠叫，随骂出声：娘那个脚，你这该死的老鼠，你咬烂了粮箱咬衣裳，又钻到柴堆里祸害娘！范刘氏骂着，随手掂个棍子，就照苞谷杆连戳几下。差一点儿没戳住王财的脸……
　　奶奶的，好险！王财心里说着，急忙捂住双眼……
　　范刘氏接着又抡着棍子照苞谷杆打着：我叫你坏！我叫你坏！范刘氏骂着仍在不停地打着，王财吓得双手抱头，圪就在苞谷杆堆里。刚好一棍打在王财的手背上，疼得差一点儿没喊叫出声来。范刘氏打了一阵，没听老鼠吱声才丢下棍回屋去了。
　　王财这才不声不响钻了出来，唏嘘着打得乌紫死血的手背。范刘氏，你他妈好狠啊！王财心里骂着，猫着腰跑到范蠡家牛圈一看：果然牛圈里空无一牛：难怪多天没见范蠡兄弟，一定把他家的牛肉运到外地卖高价去了。王财心里叽咕着，翻墙溜之大吉……
　　
　　24、王老抠家里。傍晚。
　　里妾见王老抠在屋里一会踱来，一会儿踱去，不禁烦恼：唉呀，你晃啥哩？把人家头都晃晕了！里妾说着，见他还晃：唉呀，咋还晃？！
　　王老抠不禁懊恼：去去去，嫌我晃，别在这烦人了！
　　好狗不是人敬的！里妾丢下这句话，气咻咻地走出屋去。
　　王老抠仍踱来踱去晃悠，一见王财匆匆进屋：回来了？
　　嗯！王财嗯着，端起桌上的茶碗就喝。
　　王老抠：打探清楚了？
　　王财只顾喝着：嗯！
　　王老抠：你是猪啊？光会嗯！老子问你话哩？！真是急惊风遇着慢郎中！
　　王财放下碗：打听清了。范蠡家牛圈里果然没牛，范蠡和他哥也不在家，就范刘氏在家。
　　王老抠一喜：这说明，范蠡家的牛也都传死了？
　　王财：这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家圈里没牛。
　　王老抠：范蠡精明，肯定把肉运出去卖高价了？
　　王财：嗯，有可能，范蠡和他哥都不在家。
　　王老抠：不是可能，是肯定！
　　里妾突然跑进屋：老爷，我见范蠡他哥回来了！
　　王老抠：你看清了？
　　王财：是啊，我刚从他家回来，范蠡兄弟都不在家。
　　里妾：错不了，我看着范振进到院里。噢，还隐约听他说，三头牛都没死。
　　王财抢过话茬：不可能。
　　王老抠：就是，真要都活着，他范蠡真成精了！
　　里妾：嗯，还听范蠡他哥说，多亏听范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