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就在这时，岳隆武眼前忽然黑影一闪，还没等看清什么，一块黑布飞快地蒙在脸上，一股怪味紧跟着钻进鼻孔。只听耳边一阵金属碰撞牙齿的声音，安妮咬人的牙齿松开了，紧紧抱住他身体的两只胳膊也很快被人拉开。脸上黑布散发出的怪味呛得岳隆武头脑发昏，他正要抬手掀开黑布，忽然一阵头昏目眩，他一下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岳隆武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蒙在脸上的黑布已经被取走，黑布上散发的怪味改变了，变成烧香和烧纸钱的气味。他睁开眼四下观看，光线很暗，过了一会才慢慢看清周围的情况。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好像是一张桌案，上面点着两只火苗跳动的蜡烛。桌案中间放着一只很大的香炉，香炉里燃烧着很粗的一把香，冒着浓浓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看见桌案后有两个白色影子在晃动。影子从头到脚都是白色，头上披散着长长的白发，脸上看不见鼻子，有一张占去半张面孔的血红大嘴，嘴上面有两个黑洞，看上去像是眼睛。两个白色影子身后，可以影影绰绰看见一尊高大的人像，和庙里的塑像差不多，一动不动蹲坐在那里。
　　“鬼！”岳隆武在心里惊恐地叫了一声，立刻彻底清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他想从地上爬起身，又发现自己的胳膊和腿被紧紧捆住，努力几次也没能站起来。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桌案后的白影看见他挣扎，发出了人的说话声音。
　　岳隆武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弄不清两个白影是人还是鬼，他继续用双眼打量四周，没有搭理影子的问话。
　　“告诉你，这里是阎罗殿，你的阳寿已尽，现在已经被我们捉拿到阴曹地府。”
　　见岳隆武没有吱声，桌案后的影子又厉声喝道。
　　岳隆武从小就听过阎罗殿的传说，但是从未相信过会有阴曹地府存在。现在他听了影子的话，再看看四周的环境，心里倒真的有了几分相信。按说阎罗殿在人们心目中是极其恐怖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岳隆武刚睁开眼的时候心里只掠过一丝恐惧，马上又恢复了镇定。他不但没有了恐怖感，而且还有心情品味影子说话时的腔调。他发现影子说话的语调有些生硬，有点像外国人说中国话。琢磨一下他明白了，阎王一定负责管理着全世界的死人，所以世界上的各种语言都要会说，说中国话当然免不了要带上一些外国口音。
　　“听说过地狱是什么样吗？赶快交代你在阳世间所犯的罪恶，否则就让你下地狱！”
　　听见阎王问话，岳隆武心里感到有些好笑。阳世间早已善恶不分，让他交代在阳世间所犯的罪恶，他都不知道用什么标准去衡量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
　　他想奚落阎王几句，刚要开口说话，发现嘴巴还被封着，只好用鼻子哼了几声。
　　听见他的哼哼声，桌案后一个白色影子走到他身边，把他嘴上的封条撕了下来。岳隆武感到呼吸一阵畅快，赶紧张大鼻孔深深呼吸几口。在浓烈的烧香烧纸气味中，他忽然闻到站在身旁的白色影子身上有一股大蒜味道。他感到有些奇怪，都说神仙小鬼儿不食人间烟火，为什么这个小鬼儿会吃大蒜？还没容他想明白，桌案后又传来严厉的喝问声。
　　“快说，你在阳世间犯下了什么罪恶！”
　　“我在阳世间一直行善，从未犯过什么罪恶。”
　　听到岳隆武倔强地回答，站在身边的白色影子抬腿踢了他两脚，踢得岳隆武大声“哎哟”起来。
　　这时候岳隆武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光线黝暗的环境，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像佛殿一样的房子里。桌案后的白色影子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血盆大嘴并没有动弹，身边白色影子踢他的时候，他甚至看清了影子脚上穿的一双旧旅游鞋。
　　“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身边的白色影子又狠命踢他几脚，边踢边大声呵斥，说话语调明显带着本地口音。岳隆武心里立刻明白了，自己不是死后被捉拿到阎王殿，而是活着被蒙面绑匪劫持。
　　岳隆武嘴里发出更响的嚎叫，希望身边的影子赶快堵上他的嘴，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还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身边的影子任凭他嚎叫，不但没有堵他的嘴，踢他反而更加用力。随着那只大脚一起一落，疼得岳隆武混身哆嗦起来。他清楚了自己目前的处境，现在所处位置一定是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绑匪随时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阎王老爷，我在阳世的确没干过什么恶事，不信您可以去调查！”岳隆武不知怎样回答，只好顺着“阎王”的杆往上爬。回答时他故意带上委屈的哭腔，免得身边那只大脚再来踢他。
　　身边的影子再次抬起脚，桌案后边的白色影子果然抬手止住他，站在身边的影子又回到桌案后边。
　　“你说没干过坏事，你制造的‘强心健脑保健液’让多少人丧尽天良！服用这种药液之后，做生意的尔虞我诈，做学问的剽窃抄袭，就连强盗服用药液之后都变得丧心病狂，钱财到手还要残害生命，手段比野兽还要残忍！药物的本来作用是治病救人普济众生，你为了牟取钱财，却用这些东西去坑人害人，这难道不是罪恶吗？”
　　“报告阎王老爷，‘强心健脑液’不是我制造的！”
　　“那是谁制造的？”
　　“‘强心健脑液’的确有毒，那是钱孟晖制造的。我制造的药液叫作‘醒脑开窍液’，是一种保健品……”
　　“不管叫什么名字，反正都是坑害人的玩意儿，吃了你的药只能让人变得更加疯狂！”
　　“‘醒脑开窍液’可不像阎王老爷您说的那样，我的这种药吃下去会让人变得更加聪明理智。至于服药后有些人丧尽天良，那是个人品质问题，与药液没有关系！”
　　“胡说！我们已经研究过了，服用你的药之后，的确可以提高人的智商，但是也抑制了人的情感和道德观念。长期服药会让人变得和野兽一样，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会不择手段，这些都是你的药液造成的恶果！”
　　“别废话，赶快把药方交出来，不然就让你死在这里！”本地口音的影子没有外国口音的影子那样罗嗦，恶狠狠地吓唬岳隆武。
　　岳隆武听到吓唬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再次印证了自己的推测。刚才他们明明说自己是死后被捉到阎罗殿，现在又拿死来吓唬人，难道人还会死上两次？这句话让他们彻底露出马脚，同时也给岳隆武提了醒，劫持他的人不是为钱财，而是为了药方而来。
　　岳隆武脑子里飞速运转，马上就想到劫持者一定是钱孟晖派来的，只有他才时刻窥觅着自己的药方。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他故意装出委屈的语气说：“药方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除去‘仁芯’之外，其他所有配料不都是明着采购进来的吗？”
　　“胡说，我们已经用‘人心’做过试验，根本就不对，赶快把秘方交出来，要不就……”说话有点外国口音的人拦住本地口音人的话，用一种轻飘飘的语调说，“不给你点厉害你不会交出药方。我这阎罗殿里没有别的办法，惩治你只能用小鬼儿，你等着吧！”
　　那个人说完，两个人弯腰从桌案后地上抬起一个僵硬人体，放在桌案之上。一个人用一件什么东西撬开僵硬人体的嘴巴，另一个人拿出一个小瓶子，把一点液体滴进僵硬人体的嘴里。做完这些之后，两个白色影子从桌案后走了出去。走过岳隆武身边的时候，那只旧旅游鞋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岳隆武躺在地上，眼睛描着桌案上的人体，猜测着接下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了一会，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他用力抬起脑袋，飞快地观察一下四周，发现室内再也没有其他人活动。刚才的两个白色人影都已经出去，躺在桌案上的人又一动不动，何不趁此机会赶快逃跑？想到这里，他想站起身，无奈两条腿被绑得紧紧的，让他无法站立起来。
　　岳隆武仔细想了想，躺在地上朝着桌案翻滚过去。滚到桌案旁边，他用绑在背后的手抓住桌案的一条腿，借着手的力量猛一挺身，一下站直了身体！
　　大概是岳隆武用力过猛，桌案在他站起身的同时剧烈摇晃起来，桌案上躺着的人斜着身子掉在地上。
　　桌案上的人掉下来时双脚先沾地，它并没有躺倒，而是一下站直了身子，竟然直挺挺地站立在岳隆武面前。岳隆武借着蜡烛的亮光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站在面前的原来又是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