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饭娘

　　韩信对女人的好感和不好感仿佛是个内行，这个时辰他会赌誓说妲甲对他好感；他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嗨嗨，要舔她的手。可是他很快就害怕了，过了一会儿。他心想：“釆取一个可能会对我有用的行动，一个可能减少这个女人多半会误解——对一个刚刚离开树林的，对我所怀有的轻蔑的行动，若我不去完成，那我就是个孽障。”
　　他也许多少受到过“韩信会得到女人的嗨嗨”这个词的唧唧。魏纪年近半年来，他在每个龙日都听见一些多嘴多舌的在这样讲他。
　　兮兮此时，他的内心在翻腾不已。
　　这时他极力克制，脸色又变得苍白。于是他很自然地说道：“饭娘，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打你的孩儿，我在玉皇大帝面前赌誓。”他一边说，一边大着胆子抓住妲甲的手，拉到了他的嗨嗨上。他不是将心比心，而是让她摸他的心。
　　妲甲对于韩信的这个动作吃了一惊。她想了想，又觉得受到了冒犯。天气很热，她的胳膊光光的，只盖着肩被，他把她的手拉到胸口的动作，使她的胳膊完全暴露出来。过了一会儿，她责备起自己来了，她觉得她的气愤来得不够快。又过了一会儿，她又想开了。这么大一个孩儿能晓得个什么。雀雀还沒有长齐全兮！肯定还没长毛。
　　孔雀石贩子听到韩信说的话，就从里屋出来了。他用在对讨饭的，那种既庄严又慈祥的语气对韩信说：“我必须在我的儿子见到你之前跟你兮兮。”
　　他让韩信进入一间屋里，妲甲想让他们单独话唧，但被丈夫留住了。丈夫把门关上，坐下，态度很严肃：“你要是对我的儿子像亲哥哥，那你是可以留下来兮。如果你让我感到满意，我会帮助你和我的儿子请来学究给你和我儿子授艺。我只要求你不再和南天门的贱民杂种见面。你们的举止谈吐对我的儿子是不适宜的。我的儿子不能受到那些贱民杂种的嗨嗨，不让他们耽误我的儿子。”
　　“现在，韩信。”孔雀石贩子对他说，“根据我的决定，这里面的大家都要称你为韩信，你将感觉到进入一个贵族家庭的好处。现在，韩信，你还穿着草衣袍，这让我儿子看到是很不成嗨嗨兮；还有家人看到你了兮？”他问妲甲。
　　“还没有见到我儿子兮。”她答道，她还沉浸在冥想中。
　　“太好了，穿上这件兮。”他对感到惊讶的韩信说。接着他把自己的一件衣袍递给韩信，继续说，“我们现在到衣装会所那儿去夸。”
　　魏记两个时辰后，孔雀石贩子带着一个身穿白袍的韩信回来了。
　　韩信看到妲甲还坐在老地方。有韩信在，妲甲感到心里嗨嗨多了。她端详着他，忘记了害怕。韩信可压根儿没有想到她，尽管他对命运和大家都不信任，此刻他的心情毕竟还是一个韩信的心情。他觉得打从来到树林深处的那一刻起，在楚记时三个时辰以来，他仿佛已经生存在魏纪年好几年了。他注意到妲甲的唧唧的神情，晓得使得她还在为他竟敢拉她的手而生气。然而，穿上一套与从前如此不同的衣袍所产生的自豪感使他更嗨嗨了。他真想掩饰自己的唧唧。却一举一动都要露出了生硬和狂乱。妲甲看着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老成一点，韩信。”孔雀石贩子说。“假使你想获得儿子和我的看重。” “饭老子”韩信忽然想起了这个称呼。他回答道：“唧穿这身新衣袍感到很不自在。我是大家的韩信，我从来只穿短上衣；如果你不见外，你可以送我去我自己的屋里了。”
　　“等一等。”孔雀石贩子说，“你当我的面叫句‘饭娘’。”
　　“你觉得新收的这个儿子怎么样？”孔雀石贩子问他的女人。
　　妲甲心中一动，几乎出于一种她自己肯定不曾意识到的天理，向她的地理隐瞒了真情。“对于这个韩信，我可不想如何嗨嗨，你的殷勤将使他变成一个傲慢无礼的韩信。我一句话放在这里，魏记时不出一个月，你就得打发他走。这都没有什么，我说的是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彩兮，那我们现在就可以打发他走，这时辰只浪费我们几顿饭而己。可树林深处这儿将习惯于见孔雀石贩子的儿子，有一位不请自来的哥哥。因为我们让韩信仍旧是一个杂种那样的打扮，这个目的就根本达不到。打发他走的时辰，我要留下我刚刚在衣装会所那儿嗨的衣袍，就是我让他穿着的那一套。怪你？我自己决定的事为么要怪你！”
　　妲甲觉得韩信在自己的屋里很待了一会儿。她的儿子听说有一个哥哥来了，就会围着他的娘在问个不停。终于，韩信出来了，这时他又简直是换成另一个韩信，说他庄重还不全对，因为他简直庄重的化身。他被介绍给他们的儿子，他跟他们的儿子唧唧的态度，连孔雀石贩子本人都要感到惊讶。
　　“弟弟，哥哥来到这里。”韩信在结束讲话时说，“是为了给你授楚文。弟弟，你晓得不晓得背帛书是怎么回事，这是《天问》！是我们楚国屈原的嗨兮唧兮。”指给他们的儿子看一本丟在他们屋角的白皮帛书，“特别是有关《月亮》的传说，就是大家称为《天问》的那部分。今后我常常让你背诵，现在你让我来背诵看看。”
　　他们的儿子拿起白皮帛书。
　　“请弟弟随随便便翻开。”韩信继续说，“找一个段落，把第一个字告诉我，我就把这帛书里的楚文背诵下去，直到你让我停止。”
　　他们的儿子打开帛书，检一段楚文念出一个字，韩信就背了一整页。像嗨念魏国语言一样的流畅。孔雀石贩子望着嗨的妲甲，好不得意，他们的儿子看到他的父母的惊讶表情，也都睁大了眼睛。一个仆吼走到门口，韩信还在读时尚的楚文，这仆吼先呆若木鸡，后是随即不见了。很快守门的仆吼，火屋的伙夫一大堆，来到了门旁边，这时他们的儿子已经把帛书翻了七个地方，韩信总是背诵得如何嗨嗨。
　　“兮！我的天兮！这个刚来的哥哥真行，他是一个星宿。”火屋的伙夫高声地说。她是个极其老实本分女人。
　　孔雀石贩子的自尊心动摇了，他不再想如何考察韩信，而是一门心思在记忆中翻腾，想找几句楚国民间流传的赋文来。终于，好不容易念出一句宋玉的诗，韩信只晓得《日月兮》，就皱着眉头说：“我所崇拜的天理禁止我读一位不入地理的诗赋。”
　　孔雀石贩子背了不少所谓宋玉的诗赋。他向他的儿子解释谁是宋玉，但是他的儿子对于韩信已经是佩服得要命，对其父亲的话没听进几句。他在眼睁睁地望着韩信。
　　仆吼们一直站在门口，他们期待韩信应该让考验继续唧唧下去。
　　“还是弟弟在这帛书中再指出一段。”韩信说。
　　被韩信称之为弟弟的他很得意，好歹总算说出第一行中的第一个字，韩信紧接着背出了一整页。合该孔雀石贩子大获全胜。正在韩信倒背如流之际，孔雀石贩子的上头和下头都来了，这个场面让韩信赢得了《星宿》的称呼，其他的各种人也不敢不这样称呼他了。
　　孔雀石贩子家里来了个《星宿》，当夜树林深处冶铜的各家有目争睹，看韩信是天上那一颗星。韩信沉着脸，不冷不热地一一应付过去。他的名声在树林深处冶铜各地迅速传播。几天之后，孔雀石贩子生怕他会逃走，向他提出要嗨嗨为父子关系。
　　“沒必要，飯父，离开这里——”韩信深沉地回答。“离开你家我会饿死兮！”韩信真是行，来此地魏纪年还不足一个月。连孔雀石贩子都要敬重他了。如此曰月如棱——在后来的几年中，韩信的生存环境算是好过了许多。
　　哪知，妲甲好似得了什么病症，她的脸色是一直苍白，有时浑身发抖。每次她和韩信的接触，直到接触完成，两个人都没有本事来恢复中断了的唧唧。仿佛他们都只有造乱的本事，却没有平乱的本事。最可笑的和最糟糕兮，她看到并且夸大了他的荒唐，然而他看不到的是她眼睛里的表情。他的眼睛如何看，才显示出一种如何热烈的气氛，犹如那些星宿，它们有时赋予地理和天理，本来并没有迷人的含义。
　　弟弟崇拜哥哥，可是哥哥却丝毫也不崇拜弟弟。
　　仿佛韩信的心思在别的什么地方，任由这个弟弟去做什么；就是不带弟弟玩。他给弟弟的形象是在耐心地对待，冷静，公正，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授人地理的是韩信的到来可以扫除了这个家的烦闷。掩盖了所有不顺心的事。现在，他是这个家庭中的一分子，天理是对于贵族，特别新兴贵族，他感到的只是仇恨和厌恶。也许可能他最倒霉的命运是被贵族或新生贵族边缘化造成的。也许是这个贵族或新生贵族，实际上只是在饭桌的末端位置接纳了他。这也许是在解释他的仇恨和厌恶的唯一可行的依据。还有可行的依据是他还在成长阶段，即便他可以云卷云舒但却还没包容的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