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第1章 东风吹喜从天降 眉头皱隙自骄生

　　夕阳余晖努力地把金黄的灿烂之光深抹在梅江两岸的田野上，点赞着丰收景象；涂抹在秀山县城的座座楼房上，鸣奏着华夏妙音。西门桥附近花灯歌舞剧团宿舍楼映在夕阳晚霞之中，一片祥和，几多温馨。
　　站在阳台上的祝天赐正在看习习晚风吹散落叶的景致。远处的稻田，一堆堆稻草依稀可辨；近处的柑桔林，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黄杨扁担闪悠悠呀姐，哥里哈里呀，挑担白米下柳州呀，姐呀姐呀，下柳州呀，哥里哈里呀……”
　　秀山县歌《黄杨扁担》那高亢激越、悠扬悦耳的彩铃响了，祝天赐缓缓拿起手机，聆听对方传来的信息。
　　对方传来的是沉稳的声音：“国务院批准了！”
　　“这么说来，我们秀山花灯进入了国家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列了，真是可歌可贺！”（心说：福音终于到了，喜讯终于到了！）
　　“可歌可贺！秀山人民一千多年来特别是建国后几十年来的努力奋斗，终于结出了灿烂的硕果。”
　　“是啊是啊！鲜鲜亮亮，焕发奇异光辉；红红火火，荣登大雅之堂。”
　　“祝老兄啊，出口成章呵。”
　　“班门弄斧，惭愧，惭愧。闵局长，明天上午十点，我请客，如果有空的话，敬请相聚醉八仙。”
　　“可以。”
　　县文化局副局长、巴蜀新星作家闵文光是个干净利落之人，从来不爱拖泥带水。
　　
　　醉八仙民俗风味酒楼在秀山火车站的站前大道上，在2002年还只是一个小食店，四年后成了秀山城有名的大酒楼。
　　聚餐有八仙，都是秀山文化名人：秀山头牌老作家丁原，古稀已过，精神矍铄；电台台长明月中，人缘特好，长生不老；新星作家闵文光，高度自信，目空一切，脸面上特别是嘴角上对人对事都有着永远的不屑；修志馆长陈文柏，虽有文才，却也有贪赃枉法之举；洪顺水，一笔好字，全国获奖，骄矜自负，瞧不起人；严耀祖、祝天赐，先后两任秀山花灯歌舞剧团团长，不忘乡巴佬根本，踏踏实实作风，朴朴实实品格，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严耀祖、祝天赐的文墨三弟齐普生口才盖世，望风使舵，能够忍耐，善于交际。
　　在酒楼菜谱画廊，祝天赐看了那些民俗菜、地方菜、新派菜、流行江湖菜、挖掘武陵菜，一共点了二十道，顺次为：青椒米豆腐，苕干回锅肉，拼盘野菜粑，核桃嵌香肉，筒骨白叶菜，豆豉蒸腊肉，什锦青菜饺，方笋烧牛肉，莲花豆腐鱼，湘西大碗肉，山珍爆牛肉，铁板嫩牛肉；蕨粑腊肉藤椒鸡，干锅毛肚蛋包饭，土家荞粑毛血旺，酸菜汤圆鹌鹑蛋。
　　一道道美味，一份份喜悦；一副副笑容，一缕缕心声。
　　严耀祖直心直肠，好讲个实话：“天赐是秀山花灯的名人之一，个人辞条更是被辑入《世界华人文化艺术界名人录》。秀山花灯成功地申报为全国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有着他的一份汗马功劳。”
　　闵文光眉头、鼻翼一皱，随即放下手中的酒杯；洪顺水对严耀祖看了一眼，手中的筷子快速缩回。闵文光、洪顺水的眼光都在说：多皮二十四，怎么是这样一个二不挂五的角色！
　　祝天赐没去看闵文光、洪顺水的神情，而是立即反驳老同事：“耀祖老兄不能自吹自擂，秀山花灯成功地申报为全国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是秀山人民世世代代的耕耘，是秀山县委、县政府和秀山人民的功劳，我们没有资格贪天之功为己有。”
　　严耀祖被提了个醒，急忙撤兵：“天赐老弟说的不错，我失言，我失言。功劳，是秀山县委、县政府和秀山人民的功劳，不可否认，不可否认。要说个人的贡献，丁原老的历史小说、秀山花灯剧本和史论，闵局的小说和公文，在秀山都是绝无仅有的。”
　　齐普生最会说话：“就说申报工作，县委、县政府掌握大方向，一切具体工作都是闵局全面抓、快速办，亲力亲为，一丝不苟。”既有实事求是的依据，也有夸大其词的花哨，故意把祝天赐的工作一并写上了闵文光的功劳簿，借以缓和剑拔弩张的氛围。
　　齐普生的话虽然一边倒，但是客观上对严耀祖、祝天赐有利，免得他俩横招攻击，祝天赐心领神会，急忙点赞：“说到点子上了，说到点子上了！”
　　严耀祖更是叹为观止：“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闵文光虽然心里受用，但是高风亮节也得显示出来：“莫把我吹上天了，要不得，大量具体工作都是天赐兄在做，我只是多动了下嘴皮子而已。”
　　祝天赐及时补上一句：“闵局太谦虚了！”
　　聚餐气氛稍稍转为正常，谁知丁原老又捅了一个娄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赐高中肄业参加秀山剧团工作，历任二胡演奏员、文字、音乐创作员、副团长兼剧场经理、团长等职。还是重庆市音协、曲协会员，原黔江地区音协理事，县音协、文学协会秘书长、理事、顾问，重庆市巴渝文化名人研究中心研究员。真是一个多面手、实干家。出版《秀山花灯总揽》《秀山花灯教材》《秀山花灯歌词集锦》《漫话秀山地名》《今日秀山老区》等专著；编写《秀山县志》3部，秀山部门志30余部；著有《旅欧漫记》《走进俄罗斯》《南游见闻》等游记20余篇；。编剧2个，创作音乐、舞蹈、曲艺节目多个。获国家级、省市级、地县级奖多次。退休后，被聘为县政协特聘文史委员18年，县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老团员，为青少年学生讲励志教育课数十场，深受欢迎。可惜天赐已经退休，不然我要推荐他接任我在重庆市文史馆的馆员职务。我呢，半截入土了。闵局，请你要注意从比较年轻的文化人中，为我物色一个人顶上去吧！”
　　闵文光眉头皱了又皱，勉强应付了一下：“可以可以。”冷漠至极，毫无热情。
　　从上午聚餐到中午，人人酒酣耳热，难免发生意外。
　　无意中，酒至半酣的明月中，来了个酒后吐真言：“我也晓得，凭音乐天赋走进秀山歌舞剧团的祝天赐，当过乐师、扎过灯，搞过舞美设计，谱过曲，编过剧；在维护继承、发展秀山花灯的工作中，他呕心沥血，多有贡献；在维护知识产权、维护民歌《黄杨扁担》知识产权的大辩论中，他冲锋在前，撰写辩论文章多篇，以理服人，以事实服人；在总结秀山花灯事业的活动中，他殚精竭虑，长期积累，土专家一个，非同凡响。”
　　一老一少两个，说得祝天赐七上八下、一百个担心，他从来不想别人为他歌功颂德，因为自己何能何德，更何况处于现在这个场合；说得严耀祖心头直痒痒，他不愿意刻意去说什么、做什么，更愿意直来直去。
　　不经意间，严耀祖借着酒劲，又是一阵附和：“默默的春牛，默默地耕耘，耕耘着秀山这片热土，耕耘着秀山民族民间文化这块田亩。耕得深，著作等身；耕得久，大半人生。”
　　现在老中青齐备，无意中得罪人，而且是三人一支号、三人一个调，呛得闵文光好不气闷、好不心焦；对于和事老明月中，闵文光还不想得罪他，他还在岗呢！对于丁原老，得过人家的真传，万万不可造次；而对于严耀祖，他是不能不分道扬镳了。
　　不过，自己的名声顶尖重要，闵文光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各位老少，我胃病突发，看医生去了！”说罢，步履蹒跚，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实践一下文人相轻：你们几个自己去蹦跶吧！
　　目前，他的文学成就在秀山小范围内是突出的，而心理却在许多时候都是灰暗的。为此，艾欣曾经有意识地问过他：“你为什么不申请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回答是实事求是的谦虚：“门槛太高了！”
　　其实，从他出版的作品数量来说，早超过了；其他原因嘛，谁会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此时，明月中、洪顺水急忙跟上，一左一右去护送闵文光。一路上，“闵局”“闵局”叫个不停。又是多么的文人相亲。
　　闵文光一行三人懒洋洋地走着，闵文光、明月中同时接到电话，晚上到秀山县作家协会出席领导层会议。县作家协会，那是闵文光的地盘、闵文光粉丝的集中地；一接到这个电话，闵文光来了劲，多少烦闷都飞向了天外。
　　
　　闵文光一行三人刚走不久，县委副书记秦建却来了。八仙走了三仙，其余五仙急忙起身恭迎。
　　秦建个子高大，衣冠整洁，和颜悦色，平易近人，一边坐下，一边动问：“闵局长电话约我来会会八仙，因为上午去参加一个会议，一散会我就赶来了，怎么却不见他的人影？”
　　齐普生：“闵局说肠胃不适，明月中、洪顺水护送他看医生去了。”
　　丁原老不温不火地说：“恐怕肠胃之病是其一，心病是其二。”
　　不吐不快的直性子严耀祖：“在秀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闵文光如今的成就，有秦书记的关怀和推荐，也有丁原老的指导和帮衬。但是，我看了他一部小说的后记，只有一句提到了秦书记，对他的恩师和同乡的长辈丁原老提都没提一下。”
　　齐普生：“那是在心中敬重嘛！秦书记，我先敬你一杯！”
　　大家异口同声敬酒，频频劝菜，边吃边聊，热热闹闹。
　　严耀祖：“小弟何必强词夺理，你听听秦书记怎么说吧。”
　　秦建：“我不喜欢背后说人，我倒是要夸夸秀山文化界的实干家祝天赐呢。”
　　严耀祖：“秦书记太了解天赐了，他不仅在岗时是实干家，退休以后还是实干家，他全身心地致力于研究整理秀山的民族民间文化，出版了《秀山花灯黄杨扁担歌曲集》《秀山花灯歌词集锦》；2003至2008年，他邀集我们多年同心同德的文友一起，无论寒暑，一鼓作气，阅历秀山花灯数百年沧桑，编写出了洋洋洒洒120多万字的《秀山花灯总揽》。”
　　秦建：“《秀山花灯总揽》，其特色在于总揽二字。它是秀山花灯的百科全书，更是秀山花灯200多年来传承人集体智慧的结晶。与此同时，《秀山花灯总揽》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最佳注脚。”
　　齐普生：“秦书记分析什么都是很精到的。我们在有生之年，还想多听到秦书记的指导呢！”
　　秦建：“我也想常常同你们多聊聊，不过，我今天也算是同你们告个别，我的工作有调动，后天就去市文旅局，以后同志们去重庆，欢迎到市文旅局玩玩。祖老师，你的孙子不是在重庆住吗？去重庆时，你给我打个电话，我接你到局里、家里玩一玩，好不好？”
　　祝天赐笑微微：“一定来，一定来！”
　　聚餐气氛浓郁，大家其乐融融，一直到店家打烊方休。
　　当晚，祝天赐彻夜难眠，回忆着自己的花灯人生，回忆着秀山花灯事业的轨迹，展望着秀山文化事业的美好前景。
　　生活如诗，岁月如歌。
　　祝天赐用他数十年如一日的辛勤和心血，在六六大顺之年迎来了秀山花灯千年焕彩的福音和喜讯。
　　起源于唐宋时期的跳团团，匍匐爬行了一千多年，在历代统治者的白眼下，在自生自灭的景况中，靠人民给了它强大的生命力，以致逐渐脱胎换骨而成为秀山花灯。新社会给它提供了沃土粪肥，使它茁壮成长，长成了渝鄂湘黔四省市毗连地秀山的一枝艺苑奇葩，并于小康盛世正式进入国家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列。鲜鲜亮亮，焕发奇异光辉；红红火火，荣登大雅之堂。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秀山花灯，属于秀山，属于中国，也属于全世界。
　　秀山花灯千年焕彩的福音来了，大大的喜讯来了。它来之不易啊，它是秀山人民一千年来特别是建国后几十年来努力奋斗、精心浇灌的成果。
　　祝天赐清楚地感到，作为秀山人民的一分子，他与同事们、同行们曾为这一天挥洒尽心血、热汗，一花一灯，一招一式，一步一个脚印，努力过，奋斗过，失败过，成功过，一切都历历在目，毫厘不爽。
　　灯在心内，人在灯中。福音、喜讯，使祝天赐心潮澎湃。他与领导、同事、亲朋们眉开眼笑，欢乐开怀，热烈庆祝，一再欢歌。他与好同事、老搭档严耀祖抚今追昔，灯下长谈，以至通宵达旦。
　　最令严耀祖、祝天赐、齐普生这三位老搭档兴奋和欣慰的是，他们为这个千年焕彩尽了一份心力；这份心力，占据了他们各自的大半生。而且，他们的弟子、传人，又在继续使秀山花灯大发展大繁荣。
　　福音的激荡，喜讯的感召，使这一组三人老搭档退休不退台，余热再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