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不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一
　　
　　林静随秋媛一路慢悠悠地走到公司大门外的路边，保安大叔急躁地站在大门口嚷嚷着，让她俩快进来好锁大门。林静忙陪着笑脸答应说：“好好，大爷您别生气，马上就回去。”而秋媛却小声说：“他妈的，偏不进，这些人都是狗眼看人低。老娘就这两年，也开一家家政公司，才不甘心随便受人嚷嚷。”又大声说，“好大叔，请再等一位会儿好吗？”
　　“别发牢骚了，人家也是为了公司安全。”林静边走边劝她。
　　“你不信我的魄力?”秋媛拉住她。
　　林静怕宿舍关灯，往楼上张望着说：“信信，人家可能都睡了，快进去吧。”不想秋媛死死拉住她说：“我就今年，一定得抢占先机，开个家政公司。你看当保姆的人越来越多，用保姆的家也会越来越多。我今天请你喝茶，就是想让你到时候帮我忙。”林静一惊：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样想来也觉得自己不欠她的人情了。
　　“我就说嘛，吃人嘴短呐。”林静打趣说，“先说好，到时你别嫌我笨，我可是死心眼。”
　　“万物为我所用。我要不看到你的优点，我也不会理你这么多。我可是有双识人的慧眼的。”秋媛得意地说。林静也看出家政服务这行，未来将是极有发展前途的生财之道。秋媛如此一说，也觉得这人真是有经济头脑。
　　“你也准备在北京开呀?”林静小声问。
　　“对啊，这里有那么多服务员，这不是现成的资源吗?”
　　“从这直接挖人这不好吧?这也太没良心啦。”林静虽来不久，却对公司怀有深深的感恩之心。她觉得可以做这个生意，但一定要走正道，挖人墙角的事绝对不能干，况且公司对于每个服务员都是有恩的。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公司有收留之恩；教礼仪，培训技能，公司有再造之恩。
　　“你如果不做背叛公司的事，我可以给你帮忙，否则不帮。告诉你，我来北京也是想把这里当成跳板的，但是如今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了。我要去干别的工作，也不会做背叛这里的事。”秋媛看林静说的挺认真，又哈哈一笑说，“我只是开个玩笑，瞧你，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哦。”
　　“说真心话，我现在要有钱，我也想开个家政公司。这个生意将来肯定好做，成本也不高。”林静又认真地说。
　　“那咱们有空仔细研究研究，看至少得多少钱。”两个人一拍即合。林静拉着秋媛走进公司，给保安大叔说着抱歉。
　　刚走到宿舍楼，小丫就气喘吁吁地从楼上跑下来，告诉她们说：“快去看看吧，几个老乡打的一锅粥，真丢死人。”
　　“因为啥事儿呀?”俩人异口同声地问。
　　“那个新来的叫张菊香的女的，在宿舍吃饼干把地上弄的很脏。那个花大姐让她扫扫，她不愿扫，两个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叮咣起来了。后来就骂，然后就动手了。张菊香的闺女跑过去也上前，老花的两个老妹儿也上了。现在几个人都被叫到办公室去了。”
　　林静一听，说：“坏了，守则上有一条是：对打架斗殴现象，无论谁对谁错全部开除。”
　　“别管她们，娘的，一个个都不是啥好玩意儿。”秋媛马上破口怒骂起来，并想上前拉住林静。而林静已三步并作两步前面跑了。
　　
　　三
　　
　　林静一口气跑到楼上，秋媛也只得跟在后面。就见桂清站在宿管办公室门外正擦着流血的鼻子。办公室里张菊香和老花两个泼妇还在小声对骂，老师也不劝，在说：“骂吧我看你们有本事骂一夜。”桂清一见林静就生气地说：“他们打架，我姐也去帮老花，我上前去拉架，也被王玉梅打了一拳。”林静忙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纸递给她，并和她去卫生间拍拍额头、洗洗脸。
　　秋媛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小声说：“你别管她们，都是老乡说多了说少了，说不好就两边得罪。”
　　林静也了解张菊香的嘴很不饶人，动不动就说脏话骂人。心说我也不想管她们，但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个村儿的人，不帮她说句话感觉又过意不去。到时候她们回到家在村里会怎么说?尤其女儿王玉梅，没一点教养，还是个很轻浮的女子。小小年纪死缠烂打就嫁给了家境不错的独生子爱民，过了门又虐待公婆还不安分守己过日子，也一直没孩子。而现在母女两个无依无靠的也怪可怜。这事明摆着是张菊香不对，说她们肯定也不听，但也不能洋装不知啊！林静心里这样想着，但是一直没听秋媛的劝。
　　她俩给桂清止住鼻血，洗好了才过来。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张菊香看见她就过来拉着林静。嚷嚷道：“林静啊，你快给老师说说吧，我们刚来把钱都花完了，要开除俺们让俺咋活呀。”宿管老师坐桌边直摇头。老花脸上被抓了两道血痕，桂兰的头发也乱蓬蓬的。再看王玉梅，黄色的小卷烫发头已经成了鸡窝，粉红的吊带睡衣一边的带也给扯断了，惨不忍睹。
　　林静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给低头不语的玉梅穿上。李老师对林静的印象也很好，她站起来对林静说：“这也不是我说的，我也只是照章办事罢了。”
　　“我理解您，老师。不过让她们今晚先住在这里，行吗？大晚上的她们出去万一出事了，是不是对公司也不好？明天您再请示一下公司领导，看能不能给她们一次悔过的机会？”林静恳切地看着老师。
　　几个人也都七嘴八舌的求情，张菊香也赶紧给老花赔礼认错。老师这才勉强同意，挥挥手让他们回宿舍休息。
　　
　　四
　　
　　第二天一早，林静就找到王老师说好话，替她们几个求情。但是王老师却旁若无人地走动边洗漱，异常冷漠，最后索性对她说：“你不要管这么多事，让我为难好吗?谁做的事谁负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林静也只好无趣地离开。出了门见张菊香和王玉梅站在楼道口，显然她们也已听到了林静为自己求情的过程。张菊香上前拉着胳膊：“这叫人咋弄啊，老天爷?”
　　林静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包了一层又一层的钱，抽出一张五十和一张二十，放张菊香手里说：“婶儿啊，不行你们就回家吧！王老师一会儿退给玉梅二百元学费。我这里有一百多块钱给你们七十，你俩的车票和路上吃饭就够了。我留三十多点培训完找活儿，签个合同得三十。”张菊香红着双眼感激地说：“小静啊，你真是个好丫头。这死丫头和大伟对不起你，我骂了她无数遍不要脸，你放心，以后决不会有这种事儿了……”
　　林静先是一愣，又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王玉梅一看见她就躲闪的眼睛神，这会儿也直冲地面。但是林静没有哭，也没有动手打她，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会有什么事儿。她觉得虽然夫妻两个经常吵架，却从来没想过他会到外边找女人。她的耳朵嗡嗡响，脑袋一阵懵，匆匆包好一把零钱，扶着楼梯恍惚地下楼去。张菊香还在一直说着话，边骂边数落王玉梅，但是她一句都没听清。她知道杜大伟无知无德，但是她想不到他却会这样恶心人。她最是个传统得近于封建的女人，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男男女女，她觉得这样的人不配为人。这种人简直是畜牲，忘了自己为人夫为人妇的责任，这样既伤害了配偶，又丢了父母和孩子的脸。但却怎么也想不到，他能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此时，孩子的哭声又在耳畔回响，她全身发冷，不停地哆嗦着，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往下该怎么办。
　　
　　五
　　
　　当几个人互相埋怨着，狼狈地走出公司时，林静正躲在宿舍里啼哭。别人都去上课了，她就回来用被子蒙着头，把对儿子的思念和对老公的恨一齐宣泄出来。秋媛和桂清在教室不见她，又一起来到宿舍，看她这样子问发生了什么事，她就哭着说了出来。
　　秋媛却十分冷静地说：“既然她们以为你早就知道了，你就当成很早的事。已经过去的事了就该翻篇，忘记，重在活好现在。走，上课去。”
　　“我没心学了，想起来恶心，他已经脏了，我得回家和他离婚。”林静坐起来说。
　　“他脏了你不挨他不得了，你就装作不知道，让他好好在家养儿子。”秋媛说着就坐在她旁边。桂清忙给她梳头发，也不住的劝她想开点儿。
　　“我也这样想了，但是知道了装不知道我又不会装。”
　　“不会装学着装，走上课去，决定了就别打退堂鼓。”
　　林静也不再纠结，迅速去洗把脸，就一起上课去了。她觉得虽说想念父母、挂念儿子，想所有的亲人。但是她又不想回家，她害怕每天周而复始的过那种没有快乐和幸福感的日子。在家那种无法喘息的压迫感，和杜大伟冷酷的表情，现在依然记忆犹新。这种流离失所的现状虽然不好，但总会让人燃起对生活的希望，只要肯努力一定有机会走出低谷。她明白：如果回家，就是死循环，以前提过三次离婚了他都下跪认错，逮着是个死的，放了是个活的！好，先放下吧，正事要紧。她比之前更加明确：现在是要用能力来支撑自己，面对这世上所有的挑战。她尽量把注意力投入课本中，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无法入眠的夜晚，她还会心有余悸。张菊香说的话也时而会响彻在耳边，令她一阵阵恶心。她也不知道回去是应该装着不知道继续忍耐，还是毫不客气地揭穿他。但为了儿子，索性就先放放吧！
　　林静眼睛看着书，心里却在自我劝慰。她决定不告诉任何人，包括爸妈，她让自己学着克制，把心事埋在心底。身边无人时写日记：人生如一叶小舟，摆渡在悠悠长河里，我们要经历许多的坎坷磨砺；茫茫人海，会有多少人一直陪伴着我们共度风雨呢？又有多少事情能顺心顺意？缘聚缘散不由个人决定，留不住的人就不强留，人脏了心飞了留来留去伤的是自己。那一程程山水，一路路行人，老的相继离世，小的渐渐长大成人，那一段段渐行渐远的故事，最终终会装进历史的章节。待有一天翻起这些往事，或感慨，或感动，或沉思，可不管怎样，也只能是回忆而已，悲喜只有自渡，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努力着，前行着，坚韧不屈地微笑活着去走这一条路，才有人生最好的结局。
　　
　　六
　　
　　纯女人的世界里，好像是永远没有秘密的，中午王老师就听说了林静的家事。她趁午饭后抽空到教室来，把几个正大说大笑的女人吓得马上闭了嘴。她走到林静课桌边说：“在这儿呀，你的倒霉事儿就好像是别人的开心事，甚至还有人添油加醋在传播。别在意，你现在重要的是学好本事挣到钱，把才华施展出来。钱是立足之本，能力是底气。”
　　“王老师，谢谢您的鼓励。您看，我挺好的呀。我想通了他虽是我的丈夫，但他也是独立的人，有女人送上门说明他还不错。他也有爱别人的权利，只要他还爱孩子还是个好爸爸。缘聚缘散听天命，我的生活中没了他可能会活得更好呢。”林静平静地说着，甚至带着微笑，王老师和在场的人都不由得从心底佩服她。
　　王老师放心地说：“你这样想就对了，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为别人的错误买单，是傻瓜。”
　　“我虽不聪明，但我是通情达理的人。两个人缘尽了在一起都痛苦，我觉得老天爷这样安排也挺好。从某种意义上说，维持家庭稳定平衡的其实也不全是感情，而是经济。俗话说得太对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在婚姻这条道路上，对方不是永远的依靠……”林静的话还没说完，王老师就为她鼓掌了。并对在场的人说：“姐妹们，大家每个人心里都很苦，关键是不要一味的痛苦。要向林静学习，接受生活，学会思考，学会独立。”
　　林静又说：“我们有父母和孩子，所以也能感到这世上很温暖。而且不能就此堕落，不能颓废，只管坚强就好！不管前方是什么样的风景在等着，女人都要无畏地前进！在慢慢前行的路上努力，要绽放出自己人生的光彩。是珍珠就要有圆润的光芒；是莲花，从淤泥里挣扎出来，依然是莲花。可能婚姻失败是遭人笑话的，但我觉得比可怜兮兮地把自己系男人腰带上光荣的多，哈哈哈。”顿时，有的女人红了脸，有的女人红了眼。
　　
　　七
　　
　　下午的课间，林静正替桂清记笔记。环环进教室来，对她说：“李老师让我上来叫你哩，下边办公室有两个人找你。”大家听见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林静问：“两个什么人?”
　　“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环环拉了一下她，前面先走下楼，林静也跟着下楼去。
　　“小林。”林静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见刘阿姨向她走过来，纪叔叔也随即从椅子上站起。
　　“阿姨，您回来了。”林静看见刘阿姨一边惊喜地说问道，一边眼泪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小林，你受委屈了，对不起。我们昨天回来的。这次我们俩亲自来请你回去。小妹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你做的没错。”
　　“阿姨，我错了，看在您和叔叔的面子上也不该计较。”林静红着脸说。
　　叔叔阿姨却都说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是应该的，王老师高度赞扬了用户这样的深明大义，并让林静自己决定回不回去。林静想了想，决定不回去了，说想培训结束后上育儿单。看叔叔阿姨非常遗憾，她又说：“我们公司有很多很好的姐妹呢，有一个叫齐玉凤的小妹又干净又懂事，四川妹子做饭更是一流的，我把她叫来你们谈谈好吗?”一听是川妹子，两个人也颇感兴趣。
　　林静去待岗室叫出了玉凤，把事情的原委和刘阿姨的家庭情况都给她说了一遍。又说：“你去了一定要踏踏实实地干，不要有不切合实际的幻想。那里都是国家干部人品都很正直，所以你穿着打扮要大方得体。她家里有很多书你要多学习，再见到你时，我看你认识了多少字。”玉风听着，不住地点头，并非常感激。
　　双方很快谈妥，签了合同。林静送玉凤上车的时候，玉凤握着她的手，小声说：“林姐，你是我的恩人，上次不是遇上你，我可能就走邪路了。”林静悄悄说：“过去的事不要说了，你在刘阿姨家干一年，就能衣锦还乡回家看妈妈啦。”
　　看着他们的车缓缓驶出公司，王老师过来问林静：“这么好的用户不好找啊!你会后悔吗?”
　　林静笑笑说：“为了完成自己的愿望，也成全了别人，一举两得，我干嘛会后悔。”说完，轻松地向楼上教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