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

　　“接受监督和调查是很正常的。”曹开利面带笑容地说，“我们每个人都应受到监督，随时接受调查，我也不能例外。”曹开利心平气和地看了常遇春一眼，“在这次调查中，我一定积极配合，尽我所知，言无不尽。”
　　“你和郑金灿认识吗？”常遇春并没拐弯抹角，他知道跟这种高智商的人打交道用迂回战术是跟自己过不去，不如直截了当的好。
　　“认识。”曹开利并不隐瞒，“他是政府采购部的一个客户，因为业务关系，和他打过几次交道。”
　　“你和他签过几笔订单？”
　　“在政府采购部刚刚成立的时候，一切还没进入正轨，那时候员工较少，只有四名销售员，几个人到处跑单位都很忙，也很累。为了完成总部交给的任务，我也和销售员一样到下面去跑，这样就认识了这个郑老板，并和他签了两份销售合同。不过这两份订单不是同时签的，而是分开签的。等到政府采购部人员扩增，进入了正规后，我就把我原先跑的几个客户介绍给了下面的销售员和销售主管。”
　　“郑金灿这个公司你介绍给谁了？”
　　“我介绍给了从沈阳大区调过来的张凯，他来到政府采购部后任销售课长，外面不习惯这个称呼，基本都安我们国家的习惯，称作经理。”
　　“你既然把郑金灿老板介绍给张凯，彼此的业务就应由张凯负责，你为什么还要横插一杠子，以你的名义签订购销合同？”
　　“我怎么横插一杠子了？”曹开利有些不满地看着常遇春。曹开利已经看到了那几份儿合同的照片，知道调查组肯定会问到这个问题，而且会围绕着反复问。令他没想到的是，会这么快就直接问起了，而且用了赋予挑衅的言辞。本想发火儿的曹开利克制住了自己，对调查组的问话方式虽有些奇怪，还是毫无掩饰地回答道，“我把郑老板介绍给张凯后，就没再和他签过购销合同。”
　　“真的没签过吗？”
　　“不就是一份购销合同嘛，不管谁签，都是为了提高总部的业绩，这么简单的事儿，有嘛可隐瞒的？”曹开利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把郑金灿老板介绍给张凯后，为什么就不再签订购销合同，难道你对张凯就那么放心？”
　　“张凯原先是沈阳大区的副总经理，在销售这个行业中干了这么些年，业务能力很强，是一个很成熟的销售人员，不需要我去带，所以我也就没再介入合同的签订。再说了我和张凯的关系在北京总部是尽人皆知，这么好的关系有嘛不放心的。”
　　调查组组长听曹开利这么一说，略一沉思：“你是什么时候把郑老板介绍给张凯的？”
　　“他调过来，正式上班，一开展工作我就介绍给他了。”
　　“具体时间？”
　　“具体日期，这个记不清了。”曹开利想了一想，“应该是去年的五一节前后。对，没错，我记得他刚调过来没多长时间就过五一了。”
　　调查组长常遇春听曹开利这么一说，从文件袋里拿出那几份合同的打印件，看到签订的日期果然都在五月一日以后，这说明曹开利反映的时间是对的。日期虽标得清清楚楚，这也只能说明签订合同的时间，并不能证明曹开利没有和郑老板签订合同。如果真的没签，这几份合同是从哪里来的？更何况，经过与郑老板核实，合同是真实存在的，是和曹开利签的，上面清清楚楚有曹开利的签名，这三个字的签名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充分说明是不容置疑的。况且这几份合同已履行完毕，曹开利却矢口否认，这一点怎么解释？
　　“从你把郑老板介绍给张凯后，真的就再没和郑金灿老板签过合同？”常遇春的问话速度很慢，几乎到了一字一顿的程度。他是想给曹开利一点压力，让他明白不说出事实真相的严重性。
　　曹开利是干什么的，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跟商界的大佬们没少打交道，其中经历的勾心斗角比吃面汤还多，这种家常便饭的小伎俩岂能瞒得过他的眼睛。曹开利听后不动声色，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现在再强调一遍，我把郑老板介绍给张凯后，就再也没和他签订过任何合同。”曹开利同样回答的一字一顿，可以说是掷地有声，其中的分量并不比常遇春的低。
　　常遇春当然明白，这是曹开利在表明态度。令他不解的是，曹开利签名的购销合同就那么明明白白地在那里，不是承认就存在，不承认就可以勾销得了的，必须拿出铁的事实来，否则怎么否认都没有用。常遇春并没直接指出，而是采取迂回的提醒方式。“人的记忆力都是有限的，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记错了，或者忘了？”
　　曹开利听得出常遇春话中的含蓄，但他对常遇春说他记错了或忘了是不认同的。他绝对相信自己的脑子，自己是搞销售的，在每个单位所签的合同是不会忘记的，何况政府采购部成立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自己签订的合同并不多，怎么可能忘记呢，更何况，他早已看到了合同的复印照片。“不用想。”曹凯很肯定地回答道，“我们就是搞销售的，对任何一份合同都是十分认真地，不管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什么人签订的合同都会印在脑子里。不敢说把合同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对合同的主要内容是绝对不会搞错的，在这一点上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常遇春听曹开利这么说，虽觉得有道理却并不认同，曹开利之所以是这种态度，应该谈话的火候没到，没形成压力。这是谈话的策略，不能一次性的把所有要问的话都毫无遗漏的说出，那样会给对方思考和应对的机会。这就好比打牌，不能一上来就把所有的牌都亮出来，要留有余地，根据进展选不同的牌出，这叫循序渐进，步步为营。这么做不仅是给自己留余地，更是为了让被审查者莫不到底，保持询问的充分余地，这是他在这几年的调查工作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不要把话说得太死，免得以后没有回旋的余地，把自己逼入绝境，再想退就不那么方便了。”常遇春既想把对曹开利的压力长久的保持下去，又不想让她魔道自己的意图，想来个欲擒故纵。他看了一下时间，“马上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这次谈话就到这里，你回去后再好好的想一想，下午咱们再接着谈。”
　　曹开利听常遇春这么一说，很客气地说：“我现在还不饿，如果你们能坚持，是不是咱们接着谈？”
　　常遇春本想给曹开利来个声东击西，没想到却被曹开利将了一军。心中感到曹开利不好对付。有一丝尴尬的常遇春并没当回事儿，顺水推舟地说道：“工作要一步一步地干，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还是先吃午饭，然后再稳稳当当地谈，那样岂不是更好。”
　　曹开利听后心中暗笑，他知道调查组长常遇春是在跟他玩儿缓兵之计，你有一来，我就还你一往。既然如此，我就顺着你的思路，陪着你们继续玩儿下去：“好吧。就听组长的。”曹开利说完站起来，“是你们和我一起去食堂，还是我自己去？”
　　曹开利的话很明白，这是很明显的在将他的军，脸上现出很不自在的表情。
　　“你现在只不过是在接受调查，并不是严格的审查，我们不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谢谢！”曹开利说完，朝门口走去。
　　
　　政府采购部的所有人一个不落地都静静坐在会议室里，静等着总部宣布重大的事情。每人猜闷儿却不得要领的大脑神经，都被绷的紧紧的，所有人的大脑都在快速的运转中。人心惶惶人们是真正的乱加猜测，胡思乱想，心情忐忑的人们在焦急中等待着，不知总部会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或指示发布。
　　就在人们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姗姗来迟的总经理秘书终于走了进来。她站在主要的位置上看着在场的人，却久久地不说话，让每个人提着的心又紧绷了一扣。就在屋里的气氛紧张到了顶点，已经达到遇到火星就会马上爆炸的程度时，秘书才缓缓地开口：“现在……”秘书说出这两个字后又闭嘴不语地看着大家，再一次让大家的神经又不由得绷紧了一步。就在人们焦急而有些难以忍受的时候，秘书又缓缓地开了口，“我宣布，总部的决定……”秘书说到这里又不说话了，只见她来回扫视这在座的人，左一眼，右一眼的来回看了大家好几遍，才又接着说道，“在曹部长，被停职的——这段时间内，政府采购部的工作，由张凯——临时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