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等到阳光和钟梦祖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明慧法师已经不再当和尚，他脱下了袈裟还俗，又恢复了他原来的名字——钱孟晖。还俗后的钱孟晖不但持有房地产公司股份，自己又开了一家医药销售公司。阳光和钟梦祖父子找到这家公司的时候，钱孟晖似乎知道他们要来，早已等候在办公室里。
　　只见钱孟晖架着二郎腿，斜倚在宽大老板台后边的转椅上，一脸的悠闲。看见阳光他们进来，他连屁股都没抬一下，只用手里的铅笔指了指房间里的沙发。然而他的嘴可没闲着。他满脸笑容，用一种挖苦的腔调说：“欢迎，欢迎和福尔摩斯齐名的大侦探阳光教授，还有钟大知识分子和钟总经理！”
　　阳光没有马上就座，他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间豪华的办公室。钱孟晖的老板台后面，整面墙壁是一个巨大的鱼缸。鱼缸里亮着柔和的灯光，碧绿的水草间游动着不少奇形怪状的热带鱼。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鱼一动不动张开大嘴，一甩头就把嘴边一条小鱼吞到肚子里，其他小鱼还是若无其事地在它嘴边游来游去。
　　房间另一面靠墙放着一架很大的博古架。架子上摆着一些不知是真是假，但是造型古朴的古董。博古架旁边的墙上挂着几幅略显陈旧的字画，整个房间布置得豪华而又不失典雅。
　　阳光去过岳仲水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里摆满工艺拙劣的水晶、翡翠和玉石雕刻，还有纯金铸成的帆船和马车。阳光笑着对钱孟晖说：“钱大老板不愧是知识分子，办公室装修得如此雅致，比岳仲水的办公室高雅多了！”
　　钱孟晖听完阳光的话哈哈大笑，笑完后他说：“岳仲水？农民！不过一个农民而已！”说完后又是一阵大笑！
　　“是啊，你这位心理学高材生比一个农民不止要高明多少倍！你先用鬼缠身吓唬他，然后又说请佛祖捉鬼，条件是要把房地产公司的股份全部捐献给佛祖。佛祖不是实体的人，你就忽悠他把股份捐给寺庙，由寺庙代收，结果股份就到了你的手里。现在岳仲水死了，你不用再当和尚而做起了老板，我说得对不对？”
　　阳光知道岳仲水出车祸死去，却不知道他是深夜从庙里出来，为什么要开上那条繁忙的公路。现在有钱的老板夜间去舞场、赴约会是常有的事，所以也不敢妄加推测。
　　他径直走到老板台前，双手按住老板台，面对面对钱孟晖说：“岳仲水是农民，比起你这个医科大学的心理学高材生的确差得很远，所以他才会栽在你的手里！正应了岳仲水自己那句话，‘大虭螂逮马吉了，黄鸟在后边’。他不曾想到，你这位佛祖面前的虔诚弟子，原来是他身后一只贪婪的黄雀，张着大嘴随时窥视着他的钱财。结果不但钱财被你侵吞到手，还搭上自己的一条小命！”
　　“阳教授说得太难听了吧？我怎么是侵吞岳仲水的钱财？钱财都是他无条件馈赠给我的。他知道自己在商道上做得太黑，所以便把钱财全部捐献出来洗刷罪恶。你看，这是无条件馈赠书，经过公证，是受法律保护的。至于他出车祸死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一些内情。岳总的股份是捐给佛祖，现在怎么都成了你的个人财产？”钟子岫接过钱孟晖的话茬，有些不平地问道。
　　“哈哈，钟总大学毕业，又在商界混迹多年，我想对相关法律不会陌生吧？你可以自己看看，馈赠书上明明写着，全部股份馈赠给明慧法师就是我钱孟晖，由我全权处理，哪来的什么佛祖？佛祖即不是自然人又不是社会法人，无法接受别人馈赠的财产，难道你连这点法律知识都没有？”当时因为怕钟子岫劝阻，岳仲水写的捐赠合约并没有给钟子岫看过。
　　听完钱孟晖阴阳怪气的话，阳光马上接了过来：“说到知识，在座的当然都比不上你。你做过医生，当过和尚，现在又成了老板！好吧，现在就让我揭揭你的老底。你在医科大学学的是精神病心理学专业，毕业后被招聘到一家精神病院上班。公正地说，你的医术还算高明，不过没有医德。在精神病院你为了向家属索要红包，竟然把病人给活活治死！你被医院开除，并且被吊销行医执照。没有了行医执照，你依然偷偷给人家看病，由于是非法行医，曾经被公安局拘留半个月。出来后你不思悔改，另想了一套掩盖非法行医的办法。你剃光自己的头发，穿上袈裟，装扮成和尚，用捉鬼的办法还是接着给人治病。在中国人的传统意识中，很多得了心理疾病的人都被认为是鬼缠身，装成和尚更能掩盖你非法行医的行为。不过你在当地公安局挂号备案，装成和尚公安局依然监视着你。眼看在当地混不下去，正好岳仲水去为自己修的庙请主持，你就跟着过来了。
　　“你来到这座小庙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你用按月开工资的办法，找来几个原来的吹鼓手到庙里当和尚，自己做了庙里的方丈主持，让你有了安身之所。来到这里之后，你的收入来源有两种，一是岳仲水按月给你送钱，因为他自誉为是自己的家庙，所以要供养你们。二是你继续给人看病。一些得了心理疾病的人找到你，因为你有专业知识，治病时使用两种办法：一种办法是忽悠，说忽悠难听一点，内行话是‘心理辅导’，另一种办法是给病人服药。当然你不会把药片、药丸直接给病人，而是把治疗精神病的药物放到水里，让病人拿回家去喝，美其名说是从佛祖那里请来的圣水。圣水当然也要收费。心理辅导加上药物治疗，很多来治疗心理疾病的人都见到疗效，来治病的人越来越多，你的名声传了出去，腰包也鼓了起来。
　　“岳仲水经商多年，本来不应该轻易中你的圈套，但是你摸透了他的农民传统心理，所以他才会上你的当。公平地说，你对中国人的传统心理意识研究有一定深度，不过没有放在正道上，为了钱财，使出了各种手段。本来你已经做好了岳仲水明白过来的准备，所以才会把捐赠协议去做公证，没想到岳仲水死了，达到了你最满意的结果。怎么样，我说得没有错吧明慧法师，或者钱孟晖老板？”
　　钱孟晖坐在老板台后边的转椅上，微微晃动着身体，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他认真听着阳光讲话，一直没有插嘴。等到阳光说完，他才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说道：“阳光教授真不愧为当代的福尔摩斯，推理推得这样合情合理。不过我看你是把柯南道尔的书看得太多，忘记了你们警察破案时一条最基本常识，那就是证据！证据，懂吗？你的推理不能拿到法庭上作为证据使用，只能自己哄自己，还有就是骗骗这个姓钟的老书呆子。不错，我原来是精神病医生，后来变成和尚，现在又成为商人。但是，法律上没有规定医生不能当和尚，更没有规定和尚不能当商人！我变来变去，都有合法手续，不像你阳大教授，靠着推理来唬人。今天若不是看在我们公司钟总的面子上，我马上报警，告你诽谤敲诈……”
　　“是的，我手里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今天就不会在这里和你说话了。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不再中你的圈套，我今天不过是来提醒你，那套伎俩不要再继续使用下去，你早晚逃不脱法律的制裁！”
　　阳光说完后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悠然走到博古架前，饶有兴味地欣赏着摆在上面的古董：“钱老板和这上边摆放的古董差不多，真真假假全放在一块，让人真假难辨。在这场螳螂捕蝉的游戏中，你扮演了黄雀的角色，暂时成为一个胜利者。不过你要记住，如果‘欺诈’能成为做人的游戏规则，你还未必是游戏高手，说不定身后还有一只更大的老鹰，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你！”
　　钱孟晖听阳光说完，又是阴阳怪气地一笑，他转了一下转椅，用手里的铅笔指着鱼缸里的鱼说道：“说到游戏规则，你这儿专门研究捉鬼的大教授对现代游戏规则还是缺少研究。看到这些鱼了吗？大鱼吃小鱼是天经地义，你看那些小鱼自动游在大鱼嘴边，让它任意去吃。现代社会规则也和这些鱼一样，大鱼吃小鱼，小鱼还是不肯离开大鱼。鱼们谁吃谁要看体量大小，现代社会竞争要看智商的高低。低智商的人把财富送给高智商的人同样是天经地义，你看那些老百姓还不是乖乖地把钱交到开发商手里。如果在一群农民中间，岳仲水的智商不算低，所以他不会像其他农民工那样去扫马路，不过在高智商的人中间，他那点农民的狡黠就不够用了。刚才你说到法律制裁，我再告诉你一句伟人说过的名言，‘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哈哈哈......”
　　“照这样说，钱总智商就是最高了吧？”阳光不无讽刺地问道。
　　“哈哈哈，在今天这个场合可以这样说。不、不，我们钟总是个例外。”
　　“好，祝你钱大老板一帆风顺，永远以胜利者自居！”
　　离开钱孟晖的办公室，阳光忽然长叹一声：“常年打雁，没想到被雁啄了眼，看来以后对犯罪心理学的研究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