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问禅鸿天阁

　　“壶说”贪念
　　
　　茶是一种文化，但喝茶的人很多，感悟茶文化的人却很少。
　　茶壶，是茶文化的一部分，它可以区分开来称之为茶壶文化。
　　前些日子和茶友一起喝茶，从茶的话题说到了茶壶的话题上，也说到了茶壶文化的方方面面，也就是养壶。
　　茶壶靠人养，说得精确点，就是靠人用茶水来养。一把一百多块钱的茶壶养三几年，就可以卖到更高的价钱。
　　茶友说这是艺术之道也是经商之道，我听得朦朦胧胧不太明白，也不太认同。茶文化是一种文化更是一种艺术，但艺术和经商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大家都笑说我太贪，我说单从经商的角度来定论的话，有谁不贪呢？
　　所以说，是人都有贪念，没有贪念的人不是人，是神。
　　但话又说回来了，神就不贪了吗？
　　神也贪，神在施舍众生时，也是左手施舍不给右手知道，这在古今的神话传奇中也都说尽了，但人和神之贪还只是贪念的一部分，应该说天下众生都有一份贪念，你要生存就必须要有求生的本能，就会带有一份贪念，这是最基本，也是绝对的、唯一的一种求生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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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日子，鸿天阁里来了一个和尚，先不管他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总知是个光头。
　　和尚走到我的面前就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拿出一个很精美的请柬递给我，说是某月某日在某某寺，佛要给众生讲经传道，全市只请了十个人，而我有幸成为这十个中的一个，是个幸运者。
　　在我接到请柬的同时，和尚就转身了，但他只跨了一步又转了过来，手里多了样东西，他对我说我跟佛有缘，这是佛送给我的纪念品。
　　在我接到纪念品的同时，和尚又转身了，但也是只跨了一步又转了过来，这回手里却是拿着一个本子。
　　和尚说让我在本子上面签上我的名字，佛就会施舍于我。
　　我看了一眼和尚，微微一笑，然后拿过笔，用我的特有写法在他的本子里签上了我的名字。
　　和尚看着我的签名怔了一下，想来是看不懂我写什么，然后又双手合十说了声“阿弥陀佛”后又再次转身，但同样也是跨了一步又转了过来，这回手里没拿东西，口里倒是多出东西来了，他说“你跟佛这么有缘就给佛捐点香火钱吧”。
　　我看着和尚笑了笑，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下面将要发生的一切，我知道是一个贪字在推动着他，去继续他的表演，以达到他的目的。
　　我问和尚：“要捐多少？”
　　和尚伸出一个指头，说：“一百就够了，以后佛就会降福于你。”
　　我微笑着对和尚说：“我跟佛既然这么有缘，捐一百就太少了？这样吧，大师你要是说出我跟佛怎么个有缘，我就捐五百，总不能让佛说我小气吧？”
　　和尚喜形于色，连说：“多谢施主！”
　　我问和尚：“什么是佛？”
　　和尚很平静地说道：“佛就是众生心目中的神，是三界的主宰，所以我们众生要尊敬佛，佛就会降福于众生。”
　　我问和尚：“是佛在施舍众生呢，还是众生在施舍佛？”
　　和尚回答说：“当然是佛在施舍众生。”
　　我又问和尚：“佛都万能了，为什么还要伸手问众生要钱呢？”
　　和尚摇了摇头，说道：“你所捐的是香火钱，不是施舍。”
　　我笑了笑，再问和尚：“那请问大师，何为香火？”
　　和尚有点不自在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说：“香火就是用来延续佛的灵根。”
　　我还是很平静地问和尚：“佛既然是靠香火来延续灵根，也就是说，是靠众生来养着佛的命脉，佛还拿得出什么来施舍给众生呢？”
　　和尚怔怔地站在当地，涨红了脸回答不上。
　　我不知道当时和尚的心中在想什么，但他的一份贪念应该暂时就不存在了。
　　和尚呆站了一会，给我丢下一句差点让我翻下椅子的话，然后接过、确切地说是抢过我手中的请柬和纪念品，头也不回地走了。
　　和尚对着我甩下了一句话：“佛也救不了你！”
　　我看着和尚灰溜溜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
　　贪念是一种错误，但并不是罪过，贪由利而起，无利而不贪，所以人们行善利人的就是公，公就是真，利己就是私，私就是假。贪得，贪不得，是每个众生心中的一种意念。
　　但当这种意念在你的脑海里闪过之际，但愿你想到的，会是，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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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人的神话
　　
　　有一个朋友曾经对我倾诉说，他在单位里是多面手，什么都会做，也什么都肯做，不怕苦、不怕累，但到头来还是在原来的职位上呆着，没有升职，也没有加薪，还差点被下岗，一家四口人的生活全部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每次他都很感慨地说：“穷人还是这个社会的主流，穷人的脚步永远也不会在这个社会上提前跨出，可悲啊！”
　　我接着他的话说了一句：“可惜啊！”
　　朋友问我：“你在可惜什么？”
　　我反问他：“你认为你自己是穷人吗？”
　　他肯定地说：“不是认为，是事实。”
　　我合上双眼极力地搜索着我这四十多年来的经历，我是穷人，但我的内心深处，从来就没有认为过自己是个穷人，更没有把自己定位在穷人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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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下午，我的两位朋友和我一起在鸿天阁里喝茶聊天，我们正聊得起劲，店里走进一个年龄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孩子，她衣着朴素但很整洁。女孩是走过了头然后才转身走进店里来的，想来鸿天阁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
　　女孩慢慢地走进店来，目光停留在挂在墙壁的一些字画作品上，她轻移脚步专注地观察着，专心得就连我们大声说话都充耳不闻，就好像我们这几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我注意到了女孩的特别，对着朋友“嘘”了一声，然后静静地观察着女孩的神情。她很细心慢慢地观察着，两位朋友好几次想出声却都被我止住了。
　　女孩观察完墙壁上的挂幅后，又把目光停留在了放在桌面上没有打开的画卷，只见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走到我们跟前，对着我那个有点发胖的朋友很诚恳地说：“老板，这些画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朋友哈哈大笑说：“好眼力，把我看成老板了。”指着我说道，“他才是老板啊。”
　　女孩不好意思地对着我笑了笑，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着我说：“我没有钱买画，但我真的很想看一看，行吗？”
　　我站起来走到画桌旁笑着说：“我这里的书画包括这里的一切，你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看，并不是非要买才能看的，那我不是就变成程咬金了吗？看了就非要人家买了不可呀！”
　　这句话把我的两位朋友和女孩都逗笑了，女孩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那份紧张，我一幅幅打开画卷让女孩观赏，她很专心，专心得让我意外，专心得让我惊讶。
　　我忍不住问她：“小姑娘！你是不是很喜欢画画？”
　　女孩一边看一边使劲点了点头。
　　我又问她：“那你学过画画吗？”
　　她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又低下头说：“我只在学校的课堂上画画课里学过。”
　　我说：“你既然这么喜欢画画，那你可以到专业的绘画培训班里报名学画啊？”
　　她摇了摇头说：“我想过的，但我们家里没钱送我！”
　　“普通的绘画培训班不算很贵，应该用不了多少钱。”我对她说道，“你赏画的专注，体现了你很有天赋。”
　　女孩的表情好像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她抬头对我说道：“你不是穷人，不知道穷人的难处！”
　　我就像突然间被迎头打了一记闷棍，打得我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说词。
　　“你不是穷人，不知道穷人的难处！”这句话居然出自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之口，而且还是对着我说，我真的很茫然，但又说不出这茫然的所以然。
　　坐在旁边的朋友倒是对这句话产生了兴趣，笑着问女孩：“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不是穷人呢？”
　　女孩用很确定的语气回答：“他拥有一间这么大的店铺，而且店里的东西肯定都很值钱，当然不可能是穷人啦。”
　　朋友无言以答，笑着无语。
　　我没有正面回答女孩的话，而是笑着问她：“小妹妹，你多大了？读几年级啦？”
　　女孩回答说：“我今年十五岁，读初二了。”
　　我微笑着说道：“那你跟我说，怎样才算是穷人呢？”
　　女孩仰着头说：“穷人是一无所有的。”
　　我又微笑着问她：“那你算是穷人吗？”
　　她拍拍身上的衣服说：“我当然是穷人啦，我什么都没有！”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你现在有十万元钱，你还会认为自己是穷人吗？”
　　女孩仰起脸笑了笑，然后又摇摇头，说道：“如果我现在有十万元钱，我当然就不会是穷人啦。但那是神话，不可能的，这世上没有救世主。”
　　朋友笑着插嘴说：“小妹妹，你才十五岁，懂得还真不少啊。”
　　我一边收着画卷一边对女孩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十万元，但我要你身上的一件东西。”
　　朋友举着茶杯的手突然间停止，他们默默地看着我，没有出声，他们也在静等着这番话的延续。
　　女孩疑惑地摇了摇头，不解地看着我：“我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啊。”
　　我微微一笑：“我用十万元钱换你的一只左手或右手，你愿意吗？”
　　女孩怔住了，她想了想，使劲摇了摇头。
　　我接着说：“我再加多十万元，换你的一只左脚或右脚，你又愿意吗？”
　　女孩怔怔地站在当地，目光停留在一幅兰花图上，我看到她的脸色在不停地变化着，她在深思。好一会后，女孩最终还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静静地凝视着她的变化，我不忍心打断她的思维，更不忍心打断她的梦想。
　　突然间，女孩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用一种激动而兴奋的声音对我说：“谢谢叔叔！谢谢叔叔！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想明白了。”
　　我笑着问她：“你想明白什么了？”
　　她双眼含着感激的目光，说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我真的明白了，我现在知道我并不是穷人，我也不会再把自己定位是穷人了。”
　　朋友终于喝下了那杯茶，他哈哈大笑说：“小姑娘不叫老板改叫叔叔了，有趣。”
　　我从没有装裱过的画作中找出一幅兰花图，对女孩问道：“小妹妹！你看这幅画怎么样？”
　　她笑着赞道：“太漂亮了，我最喜欢兰花了！”
　　“那我把它送给你了。”我把画递到她的面前。
　　“不不不。”她连连后退，“我没有钱，也不想拿手脚去换。”
　　我哈哈大笑：“我现在对你的手脚不感兴趣，只希望你能努力学画。”
　　“真的吗？”女孩看着我，激动得差点想哭。
　　“当然是真的。”我微笑着把画递给她。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女孩激动得一个劲地道谢，“我会努力的，一定会。”
　　临走时，女孩对我说：“叔叔，你能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
　　我笑着说：“当然可以，只要你认为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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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神话，所谓的神话，只不过是常人的思维所不易理解的平常事罢了。
　　这世上也原本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靠自己，所谓的救世主就只是一个活生生的自己。
　　我走到茶桌边坐下，朋友为我倒满了一杯茶，然后对我说：“越看你越不像个生意人。”
　　我笑着问：“依你说，要怎样才像个生意人？”
　　朋友笑道：“生意人最关注的应该是利润，是没有感情成分的，你这行生意本来就不好做，而你还时不时就送人东西，你就不怕生意做不下去吗？”
　　我哈哈大笑。也许，这就是艺术本身带出来的通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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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众多的艺术门类都有着一种不可分割的喜爱，所以，才有了对鸿天阁那深深的依恋。
　　鸿天阁里展示的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的作品，无论是根艺、奇石、盆景、绘画等，都倾注着我一生对自然艺术的浓浓深情，在经营鸿天阁的时间里，我认识了许许多多来自不同艺术领域的朋友们，让我对自己的人生一次又一次地得到了更为深切的了解。
　　鸿天阁，一条带着我走向人生深处的艺术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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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元旦过后，鸿天阁所在的铺面接到市政府的书面通知，因旅游区要重新整顿，在旅游区范围内的经营者都得搬迁。
　　经营鸿天阁，并不单单只是为了赚钱，我所赚的，是一份心态，一份意境，更是一份人生的信念。
　　鸿天阁搬迁的那一天，很多的朋友都放下了工作自发过来帮忙。
　　“鸿天阁的招牌，是我亲手做的，也是我亲手挂上去的，就让我亲手把它拆下来吧。”我站在门口，看着鸿天阁那三个大字，心中感慨万千。
　　好几十斤重的招牌，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我终于把它拆下来了。
　　“总有一天，我还会把它重新再挂上去。”
　　“为什么？”朋友们感慨地看着我问，“为什么你总能在这样的状态下，还可以保持着微笑。”
　　“为什么不能？”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只是人生中一种很正常的规律，只要你了解了这种规律的运行程序，你就已经懂得了不去计较它的得失，这时候，微笑对于我，对于我所有的朋友们来说，就不单纯只是一个微笑了。”
　　朋友们帮忙把招牌装上车，然后又问：“我们看着你，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数不清你到底做了多少份工作，也数不清你到底经营了多少种行业，但每一次你都是在最紧要的时候又失去；但每一次的跌倒，你又很快地爬了起来。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从头开始，换成是我们，早就去寻死了，但你，还一样的春风依旧，笑口常开！”
　　鸿天阁，就这样离我而去了！
　　有一天，乐笑着问我：“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说：“我现在最想清静清静，抽一点时间出来写一写我的人生，《人生》系列已经写到十几篇了，我得把《人生》写完，这样对自己的人生才有一个交待，对所有关注我《人生》系列的朋友们也有一个交待，可一直以来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推着我随波逐流，根本由不得自己，现在，应该可以了。”
　　乐笑着说：“可我就不信你真能这样清静下去。”
　　我摇头笑道：“那我就暂时找一份工作，一边工作一边写我的《人生》。”
　　乐调皮地笑道：“那你认为，会有人敢请你吗？”
　　我哈哈大笑：“当然会有，因为在这世上，绝对不止一个像你老公一样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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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在静静的夜晚，一个人行走在淡无人迹的水岸边，静静地思考，任晚风拂过脸颊，掠过头发，月光如水，平静柔和。我心如这月光，同样平静柔和。不敢去刻意追求什么，只是希望，所有美好的开端，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一如这春夜，长长远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