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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2

作品名称:夜光杯里的黑影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01-26 11:26:47      字数:5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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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狗到三财主石磨下盗宝被发现,给自己带来很大麻烦,后悔莫及,郁郁寡欢,成天只知道到地里锄地,不到日正中天不回家吃饭,似乎只有这样拼命劳作才能消减悔恨。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当他锄地回家刚端起一碗饭,手里捏着一条玉米面窝头大口咀嚼时,五虎大摇大摆走进院子。五虎一边抽烟,一边说:“这么晚才吃饭。这么热的天,何苦自己折磨自己?早上早走一会儿,下午早走一会儿,活就干出来了。我放羊,冬天上午出去黄昏回来,而夏天则不同,上午出去中午就回家,我不愿意被热辣辣的太阳烤。”
  六狗只顾大口咀嚼,没有吱声。看见六狗狼吞虎咽的样子,五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花坛里的海南花,等到六狗两碗稀饭和两个窝头下肚,这才走到六狗跟前。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五虎把话题引到八只眼身上,说据八只眼的分析,六狗手里有宝又有钱,其中包括自己丢的钱。
  六狗说:“你相信八只眼的话吗?”
  五虎说:“八只眼是村里的大能人,他的话总有道理。你果真拿走了我羊圈里的钱?”
  六狗说:“八只眼根据鞋印来推测事理,也有出错的时候。当初三财主失宝,他带着三财主找上门来,说盗贼是我,结果如何?不是错了吗?现在他根据那双虎口鞋推测,我去过你的羊圈,你的钱被我偷走了,他的结论不可靠。村里比我精明的人多的是,人家可以用很巧妙的方法盗你的钱,而且不留丝毫痕迹,譬如掩盖脚印。你说不是吗?”
  五虎说:“有可能。不过你的脚印很明显,别人的脚印却看不见,你让我相信你,能说得通吗?”
  六狗说:“反正我没有偷你的钱。如果你没钱花,我借你两块钱。”
  五虎说:“如果你真拿走了我的钱,你应该归还我。”
  六狗说:“你何必苦苦相逼?我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如何为人处事。”
  五虎说:“我没想到你会盯着我,从我手里拿钱。如果你真需要钱,可以说一声,我借给你,何必偷偷摸摸?据八只眼的分析,你穿着虎口鞋还去过二财主院墙,果真如此吗?”
  六狗说:“纯粹是胡说,绝无此事。”
  五虎诡谲地笑着说:“你怕泄露秘密。”
  六狗说:“原本没有这回事,是八只眼栽赃陷害。你想想,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人家把宝贝藏在墙里,会告诉我吗?盗走二财主的宝贝,另有其人。”
  五虎说:“你猜是谁?”
  六狗说:“猜不出来。如果二财主墙下的脚印也是这双虎口鞋踩下的,如果我没去,就是你穿着这双鞋去了,或者是山东乞丐穿着这双鞋去了。”
  五虎说:“尽管道理如此,可我没有去,那就是山东乞丐去了。他们要追问,去问山东乞丐好了。”
  六狗说:“只能如此了。过去我是一只瘦狗,谁都不愿意瞧一眼,现在我是一只肥羊,谁都想吃我的肉,恐怕谁都吃不着。”
  五虎说:“我不想吃你,我手里有宝,谁想吃谁就来吃。”
  六狗吃了一惊,问:“你果真有宝?”
  五虎半真半假地说:“我真有宝,你可以跟人讲,只怕他们不来吃。”
  六狗呵呵笑着,看看五虎的脸,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不过,凭对五虎的了解,凭感觉,六狗认为五虎的话未必是假,可他不想从五虎手里谋宝。如果五虎手里真有宝,他的宝是从哪里来的,六狗心里似乎有了底,但他不愿意点破。
  六狗笑了。看见六狗笑,五虎也笑了。
  经过六狗的宣传,五虎手里有宝的消息人人皆知。四羊见了五虎,问:“你真有宝?”
  五虎说:“既然我说有宝,那就是有宝,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即便是偷来的,无凭无据,谁奈何得了我?”
  四羊说:“的确如此。他们找不到凭据,能怎样?不过,你有宝,也让我和六狗饱饱口福。”
  五虎说:“小事一桩。哪天有时间我们喝几盅酒,把你家那这只公鸡杀了下酒。可以吗?”
  四羊说:“这不难,我通知六狗。你这么慷慨,我们应该感谢给你捐献宝贝的财主。如果有机会,我也请你们喝两盅。”
  五虎说:“这么说来,你手里也有宝?”
  四羊说:“上次被八只眼夺走了夜光杯,心疼死了。你跟人们说,我手里还有宝贝,看他们能不能再从我手里夺去。”
  五虎笑着说:“我俩都有宝,只有六狗在哭穷,我们大吃大喝,让三个财主羡慕去吧。”
  天公作美,下起了连阴雨,一连两天,天阴沉沉的,不时下着小雨,人们不能下地锄地,也不能出去放羊。四羊找到五虎,说“下连阴雨正好在家休息,我们不妨喝点酒”。五虎说“你杀鸡,我去叫六狗”。三人杀鸡炖鸡,忙乎了半天,终于把酒肉摆上了桌子。三人推杯换盏,喝了半天酒,然后各自倒头睡去。
  村里人看见三人在一起喝酒,知道他们一定有好事,因为他们往常一年喝不到两次酒。十宝、七颗心和九蛋闻着酒香,很羡慕,无奈囊中羞涩,只有咽口水的份。村里人贫穷,除了春节可以喝到几盅酒,平时绝少有人喝酒,喝酒乃是奢侈之事。
  十宝说:“几个穷小子,穷显摆,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似乎别人都是穷光蛋。”
  七颗心说:“你这话不对,他们手里没有钱会在一起喝酒吗?过去他们不如我,现在他们比我强。他们可以喝酒,我连一盅酒都喝不起。村里几家丢了宝,宝不在他们几人的手里会在谁的手里?”
  八只眼不吱声。
  十宝说:“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手里有宝有钱,看似虚张狂,其实可能真有。只是不知道他们偷了谁的宝,要套出他们手里的宝,别人没有这个本事,只看八只眼再显神通了。”
  八只眼说:“他们个个像猴子一样精明,我没有孙悟空的本事,奈何不了他们。”
  七颗心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不定哪天他们败在我的手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现在兵荒马乱,他们不可能把宝时刻揣在怀里,总要找一个地方藏,难道敢藏在家里吗?”
  十宝说:“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上次如果不是你先发现了四羊藏到土洞里的宝,人们还不知道那里藏着宝,我也不会得到那件宝贝,我的宝贝回归,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七颗心说:“我劳而无功,没有得到一点报答,只怪我的命运不好,也正好应了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三人议论一通,各自揣着心事回家吃饭。
  昨天,日本人扫荡了附近的一个村子,听到这个消息,村里一片慌乱。五虎和四羊六狗喝酒的时候说过,现在局势不好,要设法藏好宝,决不能让日本人搜刮去。人定后,五虎悄悄走出院子,在村里转了一圈,看周围有没有动静。村里静悄悄的,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似乎人们都已入睡。五虎徘徊了一会儿,便走出村外。村外一片漆黑,他下了一个坡,钻进一道沟,又爬上一个坡,向自家的祖坟走去。走到一个高处,他回头看了看村子,村子一片宁静,没有鸡叫狗咬,没有一个人影。他放心地走向坟地。他家的祖坟在一个山凹里,离村子比较远,平时除了来地里干活,很少有人来。他拨开坟地上的杂草,用小铲挖开一个小洞,埋进一个小袋子。他站起来,看看四周,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常。他悄悄溜进村里,听见黄鼠狼抓鸡,鸡嘎嘎叫,有人开门出来追赶黄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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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巧,黄鼠狼偷七颗心家的鸡,七颗心拿着一根棍子跑到院子里赶走了黄鼠狼,骂道:“多好的鸡,老子都舍不得吃,你倒想吃,黄鼠贼。”
  七颗心骂骂咧咧往回走,无意间抬头往院外看了一眼,看见有一个黑影在眼前晃了一下,他又骂一句:“贼,人贼!”
  随口骂了一句黑影后,七颗心回家躺下睡觉。第二天醒来,猛然想起昨天晚上看见的黑影,那么晚了,谁还在外面游荡?是串门晚归的人,还是干坏事的人?他想起了白天五虎几个人喝酒的情形,认为他们之间一定有秘密事。他们扬言自己手里有宝,眼下局势又乱,他们会不会议论藏宝的事?在他看来,村里三个财主失宝,现在只找回一件宝来,还有两件宝在贼手里,极有可能在他们三人之手。他们决不会把宝藏在家里,让日本人白白拿走,一定会把手中的宝秘密藏起来。虽说天旱,地里的草却在疯长,必须尽快锄完草。他没顾得上多想什么,扛起锄头上地锄草。
  七颗心的这块地在离村很远的山上,离村足有四里路,当他上气不接下气赶到地里,日头已经高了。他坐下来掏出烟袋抽了几口烟,便起来干活。周围一片寂静,远处的山层峦起伏,像大海的波涛包裹着他。他挥舞着锄头,只想多锄一点地。这么远的地,来一趟很不容易,他打算锄到正午回去。当他大汗淋漓时,旁边树上的黄鹂叫了,叫声婉转流利,他不禁停下锄头,看着树上可爱的黄鹂。他说:鸟儿,看你活得多自由多潇洒,你看我日出而耕,日落而归,面朝黄土背朝天,多苦多累。人啊,活得还不如一只鸟。看着鸟儿,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锄地。
  锄禾日当午,七颗心大汗淋漓,饥肠辘辘,他摸一把脸上的汗,看看眼前的庄稼,只锄了一半,还得半天的时间才能锄完。热辣辣的太阳烧烤着,他只好回家吃饭。这时候,他想起了昨晚的那个黑影,会是谁?会不会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人?极有可能。三人当中,他一向怀疑六狗,他会不会又在行动呢?当然,其他两个人也不会闲着。他琢磨六狗会干什么,会往哪里藏宝。他设想了六狗藏宝的几个地方:古墓,门前的瓦窑,大柳树,废弃的羊圈,大枣树下。他想,不如趁着此刻天热无人,先到古墓走一趟,不会有人发现,兴许有所收获。
  他扛着锄头下了山,进了一道沟,又爬上一个坡,到了一块坡地上。坡地的顶上有几座坟,这是六狗家的祖坟。他走到坟地边,看见坟上长满了杂草。村里人说,祖坟草木茂盛,后人的福气就大,可而今的六狗,却是一个穷光蛋,看来前人的话未必准确。他用锄头拨开坟上的杂草,看有没有异样的地方。他从坟地的一边到另一边,拨开所有的杂草,仔细察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他举起锄头,想在有点可疑的地方挖下去,可想到不能挖人的祖坟,又放下了锄头。日头毒辣辣地晒着,他汗流满面,只好扛着锄头回家。不巧,听见有人喊他。他抬头一看,喊他的人是四羊。
  四羊说:“大热天,你在这里干什么?”
  七颗心说:“这里苦菜多,我来拔一点苦菜,回家拌菜吃。昨夜你出去了吗?”
  四羊说:“串了一会儿门。有什么事?”
  七颗心说:“没有。昨夜黄鼠狼偷我家的鸡,鸡嘎嘎叫,惊得我半宿没有睡着。”
  四羊说:“你惦记着别人的宝,黄鼠狼惦记着你的鸡,这世界真好玩。”
  七颗心说:“我哪有心思惦记别人的宝,我地里的草长那么高,锄都锄不完,我只惦记着早点锄完地休息一两天。”
  四羊看见七颗心的手里果真握着一把苦菜,也就没有多想,两人结伴回村。
  午后,七颗心又扛着锄头去锄地。路上,他想起了四羊,认为四羊手里可能还有宝,尽管上次三财主从他手里拿走了一件宝。如果他真有宝,会藏在哪里?他想起了四羊土洞藏宝,可昨夜天那么黑,如果那个黑影是四羊,也不可能到土洞那么危险的地方去藏宝。不过,他又想到四羊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没有他想不出的办法。他想下午锄完地后再去土洞看看,兴许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黄昏前,七颗心锄完地,急匆匆赶往土洞。他下山后钻进一道深沟,走了两袋烟的工夫,到了土洞下面。土崖依旧高高耸立着,土洞依旧高挂着,像天上的圆月,可望不可即。他仔细察看土洞下面的那一溜似有若无的土坑,没有任何攀爬过的痕迹。再抬头察看洞口,也没有发现异常。再看土洞的上方,看不见什么东西。他想,看来四羊没有来过土洞,土洞里不会藏着宝,只有到别处寻找。他设想四羊可能藏宝的地方,除了土洞,还有他家院子外面那口废弃的枯井,脑畔上的菜窖,院子里的牛圈。这几个地方都是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即便真找到了宝,也会被人看见。他爬上一道坡,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到哪里找宝,不知不觉想到了五虎。
  五虎放羊回家时,天已黑了,匆匆吃了两碗面,去找四羊说话。四羊正想出门逛一会儿,看见五虎来了,便一起坐在院子里说闲话。四羊说:“今天中午看见七颗心在六狗家的祖坟地里转悠,看似在拔苦菜,不知道真实意图是什么。”
  五虎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哪会在热辣辣的中午拔苦菜,分明是有别的目的。上次他去六狗的祖坟,挖走了六狗的东西,这次去恐怕也是同样的目的。你没有看他怀里有没有东西?”
  四羊说:“没有注意。”
  五虎说:“估计他没有找到宝,他可能在找宝。他找宝的心思如此迫切,我们不妨将计就计,让他上一回当,吃一点苦头。”
  四羊说:“你有妙法吗?”
  五虎说:“当然。”
  四羊说:“他那么聪明,不可能上当。”
  二人说了一会话,又想到别人家串一会儿门,便一起走出院子。半路上,他们恰好看见了七颗心。七颗心问:“你们到哪串门,一起去。”
  五虎说:“好。我们正想找个说话人。”
  三人相伴串了一会儿门,五虎说:“我要早点回家,家里有事,你们呆着。”
  七颗心说:“天还早,回家有什么事?”
  五虎告辞二人,独自回家了。过了一会儿,七颗心也说,家里有事,告辞了四羊。四羊看着七颗心的背影,嗨嗨一笑。
  五虎回家后,先躺在炕上睡觉。七颗心之所以告辞四羊,是因为他猜想五虎一定有事,想看五虎到底有什么事。他离开四羊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走到五虎的院子外面。他在院外站了一会儿,看见五虎屋里的灯灭了,故意叫了一声“五虎”,五虎没有吱声。他知道五虎很少这么早睡觉,心想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到附近的枣树林躲起来。
  果然,半夜十分,五虎走出院子,向村外走去。七颗心踩着黑,紧跟其后。五虎出村后进了一条沟,然后爬上一个山坡。七颗心知道山坡的方向是五虎的羊圈,半夜三更他去羊圈干什么?他知道这时候母羊都已生了羊羔,不会有看护母羊生羊羔的事,那他去干什么?他想起了上次五虎往羊圈藏钱,结果丢了钱。难道他会往羊圈藏宝吗?他想紧跟着五虎,又怕被五虎发现,所以站在远处看着五虎。过了一会儿,他看见一个黑影下了山坡,估计是五虎回来了。他躲在暗处,看着五虎走回村子。
  估计五虎睡觉了,七颗心便快步向五虎的羊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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