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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蓝.连载】风水(16)

作品名称:风水      作者:不语      发布时间:2012-11-07 17:51:32      字数:3227

  十六:
  姐,姐夫说你每月的工资是1200元。扦子在关闭防盗门的时候,轻轻地用小风送过来这句话,她家的防盗门也被风关上了。
  晚上,克俭回来的时候,脸上挂着阴云,两个人吃过饭就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婚姻就是如此残酷,有时夫妻竟找不到一句可以谈的话题,除了孩子就是银子了。克俭手中的遥控器在不停地换台,晃得浅秋有点晕,克俭一个人看电视的时候,他没有这个毛病,和浅秋在一起,他就换来换去。浅秋站起来,看看克俭说,我要去给人家做家庭教师。
  浅秋没有对克俭说去给扦子的姐姐做保姆,而是说去给人家做家庭教师,她也没有说是去谁家。她知道说去给人家做保姆,克俭拼了命也不会让她去的,男人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就是这个晚上,克俭像条蚯蚓一样缠绕浅秋时,浅秋说你去儿子屋睡吧,我不舒服,克俭像一块烧红了的铁块被扔进了冷水里,水热了,自己却凉了。他抱着枕头去了儿子的屋里,浅秋听到门啪地被关闭的声音。浅秋闭着眼睛,想了很多,她想学校里的同事,想她的学生,想她在法庭上的愤怒,想她向扦子借钱的镜头。这晚浅秋也就睡了两个小时的觉,醒后,她看看时间,才五点多一分,她去小区院子里转了几圈,回来做了茼蒿疙瘩汤和手抓饼,她没吃几口,没有一点食欲,克俭磨蹭了好长时间才从儿子的屋子里走出来,浅秋从门缝里看到他睁着眼躺在床上,一会正躺,一会侧躺。他吃了平常两倍的早饭,还像没有吃饱的样子,浅秋看他一眼,他装作没看见,还哼起一首电视上的流行歌曲,言外之意是,一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煞是舒服。
  克俭还没有去厂子,扦子就来摁浅秋家的门铃,克俭给她开的门,看到是风情万种的扦子,克俭招呼一声美女,扦子爽朗地笑笑说,是美女,现在女人不过六十都称为美女。你确实是美女么,和我们家浅秋比起来,就是天上地下么。浅秋尴尬地笑笑,我哪比得过扦子呀,她是美女,我就是孙二娘。克俭听得出浅秋不高兴的口气,他还在有意夸奖扦子,你和浅秋也差不多年龄吧,可你看起来也就28,浅秋看起来却有48了,浅秋知道克俭这是报复昨晚和他分居,也就没理他,打开门,随扦子走了。扦子车座的后方放有两个木瓜,淡淡的香气飘在空气里,浅秋也浅浅地笑笑,把木瓜凑到鼻子上,说真好闻。
  扦子姐姐家离亚历山大小区很近,步行也就十分钟。确切地说“亚历山大”小区在南,扦子姐姐住的小区在北,中间一道桥隔开。扦子姐姐的小区有个好听的名字:“风轻云淡”。这个小区的布置和小区的名字真是相得益彰,沿河,弯曲的木桥,且九曲回肠。周边都是复式别墅,墙体用玻化砖装修成老字式墙体风格,早上橘红的阳光铺满砖体,釉光透亮。大门朝东,是感应的滑动门,站两个保安,贴身的保安服套在身上,一脸威严,扦子摇下车门,弹出一个笑脸,两个保安也弹回一个献媚的笑脸,看样子扦子是熟脸,没有车辆登记,径直长驱直入。
  扦子的车辆停在东门第二家别墅门前,慢慢地停下,扦子款款地下车,浅秋缓缓地走出来。扦子在前,浅秋跟在后面,过一道小廊,顶架上紫藤的枝蔓撕撕扯扯的,结扁长的铁豆荚,靠近里门,一架葡萄红红绿绿的,葡萄架下还长两棵百合,一棵开白色的花朵,一棵开紫色的花朵,进了栅门,是一个石墩,围四个圆巧的石凳,栅门外两棵杏梅,结累累的果子,光滑的青皮,真想用手去摸一下。还有一棵低矮的无花果,靠着石凳,果子也就青杏般大,手掌大的叶子遮过石凳,遮出一片光影,像月亮落到了石凳边,石墩上放精致的紫砂茶壶,配四个茶碗,壶上雕一棵蒲兰,株体长、叶宽、叶稍钝尖、花色红褐,花朵米状。无花果的南边是几棵茂盛的竹子,饼柱子粗,直插云霄。跨前几步,是一棵花红叶绿的大石榴,果子青绿,紧靠玻璃门边,玻璃上石榴的倒影隐约可见。若是南望,栅栏外是这家的菜园,几棵牡丹和芍药做了花边,分开的四个菜畦子分别种着黄瓜、西红柿、韭菜和芸豆。栅栏和菜园分开的是一条鹅卵石小甬路,石子磨得溜滑,许是男主人晚饭后赤脚在上面走路,石子变成一张张会说话的嘴巴。小甬路边一棵梨树、一棵柿子树,枝条被修剪过,修剪得像一个娃娃头,浅秋看着看着,就来了伤感,这枝枝杈杈、这井然有序、这毫不紊乱,这就是浅秋要来做陪护的家了。
  两扇门南开着,浅秋随扦子走进去,东墙上是一幅大型电子版《清明上河图》,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红木电视柜,中间放平板电视,两边竖长条音箱,花架上是两盆九子兰,根肉质肥大,无根毛。叶线型,直立。浅秋认识这种兰花,这种花的名字还叫“蕙兰”。她在克雯的新家里看到过,开春,花梗上着生多数苞片,花单生,两性、芳香。浅秋也喜欢花,只是喜欢粗硬的叶兰和一些好养的花草,兰花在北方娇贵,有钱人家喜欢在家里摆放几盆。西北角是通上楼上的木梯,都是实木的,黑胡桃的颜色。楼梯和电视柜连接的是一个博古架,上面几件玉器,浅秋对玉器没有常识,但是她喜欢看电视上的寻宝节目,这几件玉器都价值不菲。西墙上一幅垂钓图,这幅图画的奇怪:斜风、细雨、几茎待枯的莲叶、一个垂钓的男人,河面上飞起一对翠鸟,这两只鸟儿不是同行的,一只振翅飞翔,一只四处观望。浅秋对画也没有研究,但是这幅画给人的感觉是用笔的大小不均匀,但错落有致,墨色的浓淡变化和枯荷的边缘虚实,仿佛是一气呵成,又像是画家的心血来潮,画家对于季节和自然的特殊感情和感悟,让浅秋看的如醉如痴。
  这是我姐夫的作品,姐夫是个画家。扦子随手拿起一个吊在沙发边缘的泥塑仕女头像,给浅秋观赏,崇拜地说,我姐夫在绘画、木刻、泥塑和散文、诗歌方面都有成绩,也是小城的名人。扦子说起她的姐夫,就眉飞色舞,她还附在浅秋的耳朵上说,我是姐夫的铁杆粉丝,不过不要让我姐姐知道,我姐姐就喜欢吃醋。说完,扦子望望东边的卧室,声音小下来。屋子里也听到有人来了,是轮椅转动的声音。扦子推开卧室的门,浅秋就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这个女人年龄也不大,也就大浅秋两三岁,皮肤和扦子一样。像一张宣纸。女人明显地发福,肌肉松弛,脸色虚弱。
  姐,这就是我给你找的陪护浅秋,人家是个大学生,以前做过教师。扦子上前扶住女人的轮椅,女人点点头说,欢迎你。虽然女人没有笑,眼睛里也射出很警惕的目光,但是浅秋看出这个女人很善良,一个女人身上的穿戴和装饰都可以以假乱真,但是眼睛无法隐瞒,善良和悲悯都装在眼睛里。姐,姐夫走了吗?怎么我们还没来,他就走了,他留你一个人在家他就放心,万一你的轮椅翻了怎么办?
  你姐夫本来是要等你们来的,可是文联找他去参加一个文代会,还有省里的教授过来讲课,他知道你一向守时,就匆匆走了,他还交代了邻居黄嫂,过来照看我,我还没有到离了人就不能活了的地步,我一个人靠轮椅什么都能干。他给我找的姑娘都贼眉鼠眼的,还卖弄风骚,我不喜欢,他就说找你的妹妹给你找人你放心吧,你自家的妹子不会欺骗你吧,你找来浅秋,我看她小不了我几岁,我们也是同龄人,肯定会相处愉快的。
  扦子的姐姐说话语速很慢,且有节奏,浅秋知道这个女人也是读书人,只是得病了,也许神经就脆弱了,一些行为也就可以理解了。
  浅秋,在我家没有多少事情要干,一些脏活累活,比如洗衣服打扫卫生什么的,我再请钟点工,就是做饭我希望你亲自做,我喜欢干净,那些钟点工做的,我不爱吃。孩子读大学,扦子的姐夫也经常不在家,就我俩的饭菜,你做起来也不累。
  不用请钟点工了,卫生和衣服,我都可以干,只要你心情愉快,我多干点没什么。
  那就叫扦子的姐夫给你的工资加200元,我不会亏待你的。直到现在,扦子的姐姐才笑了笑,浅秋也知道了她的名字:石清。她家姓石,父亲打了一辈子石头,一直希望有个儿子可以给他传宗接代,可以帮他干一些体力活,打石头累的时候,他和几个伙计一边抽着老旱烟,一边喜欢看石坑里清清的水,一个伙计还开玩笑,这水呀,像女人漂亮的脸蛋,你看云落到水里,水就清的照出影子,一个长得像水一样的女人,是最漂亮的。石清出生的时候,父亲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等扦子出生的时候,父亲感到自己手中的钢钎传下去无望,就给第二个女儿取名扦子,因为扦子是个女孩,就把带钢子的“钎”改为“扦”,也是希望女儿长大后,是自己的一根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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