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篇 亦幻亦真

　　失去亲人的痛仍让他心口隐隐作痛，忍不住哼出声来。南雁秋听到了，猛的惊醒过来，一脸紧张地看着雷奕。二人四目相对，却都陷入了沉默。雷奕看着她，从南雁秋眼中读出的是无尽的愧疚，南雁秋慌乱地躲闪着雷奕的目光。雷奕看着自己举起的手掌，心中也是愧疚无比，冤有头债有主，自己怎么能去迁怒于雁秋呢。
　　他颤抖的手，一掌拍在床边的小几上，此时虚弱的他却因为愤怒，硬是将小几拍了个粉碎，倒不是对南雁秋，而是痛恨那些残害他亲人的恶人。
　　南雁秋看着雷奕如此悲愤，却以为是他仍然将这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归咎于自己身上，忍不住落下泪来，心中同样痛不欲生。“奕哥哥，你真这么恨我，就应该将那一掌打在我身上，如果这样做能够减轻你心中的痛苦，雁秋死了，就当是对你亲人赎罪了。”她虽然对雷奕很有感情，然而老天偏偏不能成人之美，自己的父亲和杀害雷奕全家的恶人是一伙的，这让她如何去面对雷奕？失去亲人，雷奕心中悲痛，南雁秋却更加悲痛。既然雷奕如此恨自己，倒不如真的死在他掌下，或许心中再不必受此煎熬，也算是一种解脱。
　　雷奕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虽然他也很想让南雁秋在自己身边，因为他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可是雷瑶呢？雷瑶能够接受雁秋么？此时他满脑子都是亲人惨死的情形，如今这世上只有妹妹雷瑶一个亲人，支离破碎的家不复存在，血海深仇如何去报。朱雀卫的后人这根大梁还等着他去挑，所有的一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雷奕感觉一丝迷茫，有了深深的无力感，儿女情长此时对他来说是那么的奢侈，那么的不合时宜。他很想说“雁秋，放心吧，以后我就是你最亲的人，有我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害怕”，
　　可是开口却是：“你走吧……”
　　南雁秋听到这话，心仿佛在刹那间碎裂开来，看着雷奕，立时泪如雨下。雷奕让自己走，自己又能走哪里去呢？回到父亲身边，只怕立时便会被他取了性命：“你既不能原谅我，倒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我已经和父亲反目，如今你又让我到何处去？”
　　雷奕一脸冰冷道：“爱去哪儿便去哪儿，我不恨你，你也不必赎罪，只是以后不必再见了，你我只当是从未相识！”
　　南雁秋看着如寒冰一般的雷奕，摇了摇头，斗大的泪珠无声地滑落，倔强使她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还能怎么说？还能说什么？她的心在这一刻死了，自己宁愿丧命在父亲的手下，宁愿与父亲反目，宁愿背负种种罪名，还是要和雷奕在一起，却换来一句“你走吧”。南雁秋起身，一步一步退出屋外，毅然转身，终是没能忍住哭了出来。
　　“雁秋，你跟着我，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的危险，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又如何去保护你？何况，如果我妹妹雷瑶，知道你父亲和害死我全家的恶人是一伙的，她一定不会放过你！我又如何去面对她呢？将来找你父亲报仇时，我又如何去面对你呢？”
　　尽量不去看南雁秋的目光，直到她退出屋外，雷奕才痴痴地看着门口，心中默默念着，脸上泪痕交错。他痛苦地双手紧紧抓住床沿，手上青筋因为用力过猛，全都凸现出来。内心的挣扎比中了南应天的鬼爪还要痛苦万倍，同样是强烈压制着不哭出声来，雷奕却知道他和南雁秋已经回不去了。
　　雷奕蜷缩在床上痛苦地瑟瑟发抖，也许此生他都没有做过如此痛苦的决定。一直以来他对南雁秋的感情总是表现得冷冰冰的，也说不清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可为何此时心中会如此的痛。
　　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他是爱的，虽然只和南雁秋相处了短短几个月，内心的痛苦让他恍惚起来。雷奕后悔了，他挣扎着爬下床，脚上的伤只能使他踉跄着跑到门口，刺眼的日光下照出一个模糊的背影，正慢慢远去。雷奕伸着手想要抓住她，手指只触碰到模糊的影子，他张着嘴想将南雁秋叫回来，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急得他满头大汗，忘记了呼吸，长时间的闭气使他昏厥在门口。
　　再次醒来时眼前的景物却发生了天大的变化，只见这是一片广袤的沙漠，古道上是来回穿梭的商旅，一个儒雅的青年正骑着一匹骏马，沙漠的燥热并没有使他精神不振，这青年到好似闲庭若步的欣赏一般，却为何偏偏看不清面容？
　　“喂！你是中土来的么？”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雷奕循着声音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南雁秋，此时她正骑在一匹骏马上。雷奕欣喜若狂，原来雁秋没走，她为何如此对自己说话？难道她不认识自己了？顾不得许多，雷奕高声喊着：“雁秋，太好了，原来你没走？！”
　　“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到么？”南雁秋一手插着腰，一手拿着马鞭，又换回了那身飒爽的戎装，脸上一副生气的表情，对着那骑马的青年微怒道。
　　原来不是和我说话，这丫头，又耍起了大小姐脾气了，她不理我，是还在生我气吧？不过说起来，雁秋还是穿男儿装好看。
　　“雁秋，还在生气是么？是我不对，不该赶你走的，我很后悔，很自责，回来吧，我不能没有你。”雷奕柔声道。
　　“姑娘是在和我说话么？”却是另一个声音传来，显然那声音是来自那个马上的青年人。雷奕听了顿时一惊，为何那人的声音和自己很像？不，准确地说，这根本就是自己的声音！雷奕惊讶地看向那青年，立时吓了一跳，此时这青年的面容方才清晰地显现出来，这不正是自己么？
　　为何马上的青年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连声音也一模一样，为何会有两个自己？雷奕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用力拍打着脑袋，是了，这是他和南雁秋第一次见面时的画面。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不是雁秋不搭理自己，而是她根本就看不见自己。雷奕走到近前，对着南雁秋大声叫喊，南雁秋完全没有任何回应。雷奕又伸出手来，手指如触碰空气一般穿进了她的身体。此时雷奕已经可以确定，雁秋确实看不到自己，难怪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应。
　　“我居然已经死了，是毒伤导致的？不，应该是急火攻心，导致气竭而亡。看来雁秋的离开对我来说打击太大了。”雷奕喃喃自语道，“为何我死后会回到这里？回到我和雁秋初次见面的地方？”
　　“不是和你说话，难道我在和鬼说话么？我问你是不是从中土来的，你为何不说话？好没礼！”还是南雁秋的声音，刁蛮的小公主，真是让人头疼。
　　“姑娘没礼在先，怎么反到说我没礼？”真是倒打一耙，雷奕看着眼前曲线玲珑的女子，眼睛里竟闪过一丝惊讶来。这女子和别的大家闺秀有不一样的美，身上一股英气，俊美的脸庞带着西北女子的洒脱模样，却又有几分灵秀之气。两种不同的气质同时展现在同一个女子身上，当真少有。分明是汉人模样，说话没有半点矫揉造作，雷奕不免多看了几眼。
　　“还说不是无礼，有你这么看人的么？”南雁秋哼了一声，气呼呼地问着。
　　雷奕啊雷奕，好歹你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怎么如此失礼。雷奕看着自己脸上竟微微露出尴尬的神色，虽然别人看不见此时的他，却没来由的自己对自己感到羞愧。
　　南雁秋见雷奕面露尴尬之色，呵呵地笑起来，甚是得意。“真有意思，你是大姑娘么，怎么还不好意思起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到大漠中来了？”
　　雷奕心中生起一股傲气，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又可能是听到这女子言语生硬，有些气愤：“我为何要告诉你，你又是谁？”雷奕看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也没曾想到，平日里总是待人谦逊的他，此时怎会对一个小女子如此。
　　“本将军是南雁秋，我父亲便是震威大将军南应天。你可以叫我少将军，这里都是我的地盘。快说，你来这里有何目的？！”
　　“什么震威大将军，没听说过。小丫头，就你也配自称少将军，还是赶紧回到你的闺房中绣花去吧，外面毛贼可多的很，别丢了你的小命。”雷奕不以为然，他对军中之事并不感兴趣，什么什么将军之类的确实不知。不过有意思的是，这女子不但穿着一身戎装，还自称是少将军。
　　“竟敢小瞧本将军，哪里有毛贼？有本将军在，量他们也不敢来生事。就算有，我也不怕，以本将军的身手，十个八个毛贼也不在话下。”
　　吹牛吧你就！这丫头自以为是的过头了，雷奕摇头，他才不会相信呢，懒得和她说，双腿一踢马儿，便要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