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团灭

　　手腕刚扬起，一只大手闪电般从背后伸出，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紧接着，另一只大手上来，只一用力，短刀已经到了那只手里。
　　黑衣男子刚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吃了一掌，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李开转过身来，伸出大拇指，赞道：“连指挥使这招请君入瓮，用得真是精妙！”
　　青衣男子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李大人冒险成全，我连铭再好的招，还不是毫无用处？”
　　说话间，雷松、龚美带着几个人，从四周出来，把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绑了，押了回去。
　　雷松问连铭：“你如何猜到他们的目标是李大人？”
　　连铭回答：“如今贼势正盛，成都府早被他们盯上，攻打是早晚得事；让成都大乱，是他们的目的，所以暗杀官员是其中的一步。谁在成都府深得民心？谁是他们的最大威胁？自然是李大人！所以，我就和李大人合演了这一出戏。好了，我的戏唱完了，该你雷指挥使上场了！”
　　雷松一笑：“你把细活干了，粗活我干！”
　　等雷松带着龚美匆匆回来，手下已经弄醒了刺客，一阵皮鞭，打得他皮开肉绽。
　　厢军都是些粗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折磨得刺客哭爹叫娘。
　　雷松几乎没费什么口舌，刺客就招了。
　　深夜，雷松亲自带领百十人，将刺客团伙藏身的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番激战，杀了五人，抓了八人。
　　接着，雷松率领手下百余骑兵，奔袭城外牛角冲。
　　这次颇费了一番周折。
　　里面的人见外边人喊马嘶，灯笼火把照得大亮，早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举刀横枪，凭借着大铁门对峙。
　　一声令下，厢军十几人合力撞到铁门，几十名马队一声呼啸，率先杀了进去。
　　这几乎是一边倒的战斗，面对精锐马军的冲杀，任你功夫再高，也只不过是拖延些时间而已。
　　片刻功夫，三十多杀手横尸院里，剩下七八个跪在地上投降。
　　雷松清点了一下人数，手下只阵亡了两人，轻伤五人，算是大获全胜。
　　但让人可惜的是，进过审问，这些人收到的指令，都是通过送给养的老头拿来的，而那老头，七八天才来送一次。
　　动静搞得这么大，那老头躲还来不及，怎会再自投罗网？
　　川豪酒家的一间豪华卧室里，坐着四个人：万坤、任秀、王铎、蒋维。
　　万坤指着蒋维向两人介绍：“这位就是城外义军派来的联络人，要我们在大军攻城之日，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成都。具体时间另行告知，我把你俩找来，要说的是，这段时间把人抓牢些，别到时候掉链子。”
　　蒋维向两人打了个招呼，问道：“我看城里到处都在抓人，出了什么事？”
　　万坤正色道：“杀了他们五个要紧的官员，能不急吗？”
　　见蒋维一脸不解，就解释道：“我派人一夜之间，杀了五个带兵的将军，连李开都差点完蛋。可惜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好几十个精锐都被包了饺子，一个也没逃脱！不过，这也值了!”
　　蒋维急问：“不会查到你这里吧？”
　　万坤淡然一笑：“哪能呢?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我这半辈子算是白混了！”
　　任秀突然插话，问道：“我们人是有了，兵器怎么办？”
　　万坤自负地说：“这等要紧事，我能事先不安排好？城中兵器库里有咱们的内应，看守的厢军不过一百多人，到时候一个冲锋就进去了，武器随便拿！”
　　任秀点头：“这我就放心了。另外，我那几千手下，都被弄去做了厢军，我这些天联系上了几百人，到时候他们也可以做内应！”
　　万坤夸他道：“这就对了，这才是你任大王的办事风格！”
　　他看了看王铎：“王帮主，你的人怎么样？”
　　王铎大嘴一撇：“放心吧，我的人文武都行，绝不含糊！”
　　任秀不由扑哧笑出了声：“要说你手下偷鸡摸狗真是有一套，可要论起上阵厮杀，挨得着边吗？”
　　王铎被说中了痛处，一下子急了，脸当时就红了起来：“那也比你手下那帮乞丐强！”
　　两人都往对方的痛处捅，捋胳膊挽袖子就要干仗。
　　万坤大声呵斥：“成何体统？还未上阵，自己倒先干起来了？你们各有所长，听我吩咐！”
　　等两人冷静下来，万坤才缓和了语气，说：“我有个计划，不击则罢，一击必中！蒋特使，你来给他们说说。”
　　蒋维看了看任秀和王铎，慢悠悠地说：“我们现在根本不缺人，城外的人马已经快到30万，攻取成都只是个时间问题。到时候四面一围，困也能把他们困死！如果我们能打进来，你们只需维持治安就行了；如果万一遇到麻烦，我说万一，你们就选个城门，从里往外攻，夺下城门，让我们的人进来就是大功一件！”
　　任秀心中老大不高兴：“这人说话不留情面，分明是看不起我们！什么叫万一？攻不进来才想起我们，当我们是可有可无的吗？”
　　王铎却是暗自高兴：“最好不要我们动手。到时候，白落个维持秩序的美差多好！”
　　四个人商议完毕，万坤亲自带着他们，来到城中厢军的军械库附近，站在远处一家客栈的二楼，将那里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
　　万坤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抬手一指；“你们都不知道吧？这里的守军队长已经被我拿下，向我透露了军械库共存有各种兵器两万把，弓弩五千个，箭簇五万支，火药三千桶，以及各种军械。”
　　王铎不解地问：“他上头不是还有指挥使和副将吗？他做得了主吗？”
　　万坤有些卖弄地回道：“这个指挥使和副手都是刚调来的，队长在这里好几年了，当然说话好使。再者说了，这里边的杂役一二百人，根本没有战斗力；厢军还多少有点，但队长是我们的人，打下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任秀赞道：“都说你只和六品以上的官员交往，没想到连不入流的人也能为你所用！”
　　万坤摇了摇头：“只要对咱们有用处，管他身份尊卑？小人物有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马上就该我们这些人建功立业了，大家回去以后，派出人手，多看看四门城墙的防守，回头咱们再商议一下，找出他们的防守薄弱之处，做到一击必中！”
　　两人齐声答应。
　　
　　五名武职官员被杀，虽然抓获了凶手，破获了杀手团伙，但李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已经隐隐意识到，被杀的都是武将，背后肯定同叛军即将攻打成都府有关。
　　答案是十分明确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不出别的理由。
　　可自己一连几封写给圣上的求救信发出后，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这是怎么回事？
　　成都府的民众倒是没乱，历经多年混战之后，人们已经找出了在动乱中享受安逸的办法，那就是麻木。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听天由命，管他“城头变幻大王旗”，谁来听谁的，只要能保命。
　　李开带着刘福、雷松，挨着在四个城门巡视了一遍，心中多少有了底：这成都府城墙高大，叛军没有火炮、云梯等攻城利器，只是仗着人多，一时半会还不至于破城。
　　于是传令下去，四个城门多备滚木礌石、火药、硫磺、弓箭，日夜巡视，严阵以待。
　　李开等人忙得火急火燎，莫歡和王松等人却是丝毫不急。
　　莫歡问王松：“你说贼兵人多势众，能攻破咱这成都府吗？”
　　王松摇了摇头：“不能！说什么也进不来！李开初来乍到，就由着他折腾吧，咱们倒是省了心！”
　　莫歡皱了皱眉头：“这样下去也是无奈之举。李开给万岁去了几封密信，禀报动乱之事，都被王总管拦下。万岁一心北伐，眼下不能给他添乱，咱们只能暂且忍耐，待北伐完成，挥精锐大军进川，荡平流寇，岂不是举手之劳？所以，咱们在这里和流寇耗着，拖着，也算是为江山社稷着想了！”
　　王松媚笑着说：“大人真是高明！以现有厢军的实力，确实难以抗衡贼兵，此时进剿，无异于两败俱伤。咱们人少，消耗不起，所以就得以静制动，等待时机。”
　　“不过，”莫歡突然说：“有件紧要的事，你亲自去办。虽说贼兵难以入城，咱们也要早做打算。你那偏房的老家不是在乡下吗？让她带着咱们的家眷，备齐用品，尽快前往安顿。这样，咱们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王松不以为然：“大人太小心了吧？”
　　莫歡摇了摇头：“不是我小心，我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去赶紧安排吧！”
　　王松问道：“是咱们两个的，还是大家的一起？”
　　莫歡沉吟了一下：“李开和刘福都没有家眷在这里，死的那几个家眷也不管了，就咱两家的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十几辆骡车分散着出了城，奔向一个目标——城外八十里的清水坝，那里，正是王松小妾的老家。
　　菲儿和段慧在成都城里过了一段安逸的日子，但自从通往巴山深处的道路已经被叛军截断后，从那里进丝绸是不可能的了，这让菲儿很是着急。
　　“怕什么，就用成都府的货，无非麻烦些”，段慧劝她。
　　但很快，成都府通往汴梁的路也不通了。
　　风声越来越紧。
　　两人守着价值上万两银子的货，走也走不了，只能呆在这里。
　　看着菲儿日渐隆起的肚子，段慧安慰道：“咱哪里去也不去，不出门就是，由我护着你，不怕！”
　　菲儿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川中，这个在十几年时间里，连续经历几次浩劫的巴蜀大地，刚安稳了几年，又开始了一场动乱。
　　在长达一年多的动乱中，王小波、李顺靠着黄天大旱带来的机会，竟然啸聚了三十万灾民，占据了大部分县域，只留成都府，如同一座孤岛，在风雨中苟延残喘。
　　李开连发几封急报，但都被王世恩压着不报。
　　后来，由于剑门关被夺，川中的消息几乎与外界隔绝，大宋天子赵光义竟然不知道：川中几乎都已经从他的版图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