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傻妹娃,这点事就吓成这样呵
作品名称:那一年,要同我结婚的人 作者:丁长歌 发布时间:2023-11-30 09:44:31 字数:3541
……
从重庆到川北县城的夜班车,在早晨五点多到达。
“下车时大家注意点,过年了,人多杂乱,看好自己的行李。要赶车的,到车站窗口去购票。不要听信路边人说的话,小心骗子棒老二。最好等到天亮后再走,都到家了,也不要急一时半会。回趟家不容易,莫给骗了。安全第一。”
好心的司机,在客车进站前就一再叮嘱车里的人。
只是心急回家的人儿,有多少听清楚他的话呢?
客车还没有到站,车上人全都站起挤到门口,都想抢先下车。去车屁股后取回自己的行李。
夏芳跳下车,看人人都去寻行李。也顾不上身儿有些僵,跟挤到后面。
还好,她的行李非常好认,老远就能看到。等前面人取得差不多,她才挤上前,把行李提出来,放在地上,检查了下,抽出拉杆,拉起就走。
出了站,站门口涌来许多人,这些都是前来拉生意的人。
跑个体的司机,嘴里叫着喊着要去的镇名。
蹬三轮车的汉子,叮叮当当挤在里面,想载你去就近地方。
也有拿着根扁担的中年人,看见有行李多的人就上前拉生意。
见夏芳就问,“喂,妹娃,你去哪里嘛?我载你去。到了才给钱。”
夏芳记住司机说过的话,她笑了笑,不吭声,拉着行李箱随大队径直往车站走。
晨里五点,天还没亮。
腊月的日子,外面回家的人越来越多,从成都重庆发出的夜班客车,到这时,也都陆陆续续开进站,人流蜂涌往客车售票窗口。
夏芳顺利购到往禹王镇的车票。七点半左右才开车,看看表,离开车还有一个多钟头。
她本想进站,站在门口,见汽车站旁边不远空处,有一处小小摊位。这么冻的天气,居然有一家人卖凉粉。
这是川北小城的特色。
一个中年妇人,推着一辆三轮小车,守着两付塑胶桌椅板凳。凉粉就在她三轮车上的玻璃罩里。
谁要吃,她拿起刀,片出几片,用刀切得如筷子粗细,整整齐齐码一只花瓷碗里。
凉粉这时显得晶莹剔透,如玉石般泛着光泽。
然后妇人手足麻利地往上面扑两勺蒜水,外加一大勺红亮亮的辣子油。最后撒上一小撮细葱花。
这大冷天,也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去尝尝冲动。
夏芳见了,动了心,看了看时间,还是挺早的。
多年没吃过家乡正宗风味,她忍不住拖着行李走过去。坐下来叫了一碗。
中年妇人很快把凉粉端上来,夏芳在碗里拌了拌,用筷子很小心地夹起一条儿放进嘴里。
味儿爽滑香辣。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尝就也滑进了肚子中,先是一般凉凉的感觉,直透到心,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仿佛人都快被这东西冻住。
但是随及一股火辣辣直透心底,如烈火在燃烧,似乎烫得你舌头都要吐出来。
夏芳忍不住张大嘴巴,连连拿手去扇扇。
太辣太凉,吃了第一口,她不敢吃第二口。
这凉过辣过,又还有一种酸酸的味在嘴里。让人回味无穷。
望着这一小碗儿凉粉,心里有些舍不得。
正思量,要不要再吃上一口。
“喂,兄弟哥。你咋个帮我小妹提起包包来了哟,谢了哦。”
有人慢条斯理的用家乡话大声说话。
“包包,行李。”夏芳心里一怔,反手去抓自己的行李。一抓一个空,一呆,慌忙转身。她漂亮的红色拉杆箱包不见了,她张惶失措地站起。
见一个穿黑羽绒服把帽子压得低低的年轻男人,正提着她的行李,离她十多步远,给一位灰西装男人拦住。
“那是我的箱子。”夏芳尖声一声,推开凳子就跑向行李箱。
羽绒服摸不着真假,恶狠狠地瞪了眼灰西装男人,把箱子往地下一扔,侧面跑了。
夏芳赶到时,灰西装男人从地上把行李箱拾起来,递到夏芳手上。
“我的,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夏芳惊颤颤地说箱子是她的,说的是普通话。吓得都忘记了家乡的话语。
“别说话,拿好自己的包,到车站里去。这里不安全,别在外面乱窜,小妹妹。”
西装男人居然叫她小妹妹。居然也给夏芳说起普通话。
夏芳回到家,家中人给李夏芳说普通话。
夏芳没想到一回家乡小城,就遇上这种事情,天又没有亮,人又这般嘈杂,再一看四周,黑影幢幢,都似要抢她包的人,吓得脸色惨白,心里狂跳,紧紧攥着行李箱,竟忘记她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灰西装男人扯一下她衣袖,示意她该往往车站候车室的方向。
她像不识道的小姑娘,眼茫然站在那里,傻呆呆地不动。瞧她这样儿。灰西装男人只好送她过去。
这时卖凉粉的中年妇人跑来,说她吃了凉粉没付钱,她手足失措,愣愣地望着,不知她在说什么。她都忘记刚才吃了一碗凉粉。
灰西装男人从上衣兜摸出皮夹,取了十块钱,塞给卖凉粉的妇人手里。妇人想回去找零来,男人挥挥手,妇人望一眼夏芳神色就走了。
灰西装男人见夏芳还在发呆,脸上挂起和善的微笑,扯了一把她衣服,笑道。
“傻妹娃,这点事就吓成这样呵,走呀,走呀。几点的车,再不走,连车都赶不上啦。”
夏芳一听赶不上车,又慌乱起来,拉着行李,跌跌撞撞地就往车站里跑去。
她的胸口一起一伏,心一个劲儿咚咚乱跳,就像要跳到嗓门口来。
直到确认坐上回家客车,天渐渐亮开,跳了许久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刚走到家门,差点丢了行李,要是说出去,肯定会给人笑话。
夏芳埋怨自己,咋这么嘴馋,想吃的话,回到家里,可以吃个饱。差这几个钟头都忍受不了。
也在这时候,夏芳这才想起刚才帮她的灰西装男人。
本以为他会跟自己一起进车站的。在那一时刻,她不知如何应对,只把这人当成了救星,跟着他后面,他说快进车站,她就进车站。进了车站,回头来,发现灰西装男人早就走开。
慌里慌张的,又没有瞧清他的模样,隐隐记得他脖子上围条黑色针织围巾,手里拉着口稍显沉重的黑色皮箱。
……
夏芳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讲了一回。
“天呢天呢,你这才粗心哟。要不是遇上个好心人,你这箱子就给人偷走了。你真是的,这么粗心大意。……好心人长得啥样儿?有多大?你有没有问人家,是哪里人?”
“妈,你说什么呀?”夏芳笑道。“我不是说了吗,那会吓着了,没看清楚。不记得。”
“你这女娃子,人家帮你这么大的忙,你咋连人都没看清。”
“我当时吓得心口直跳,慌里慌张的,赶紧跑,哪里还有空看人家长得啥样子。说到这里,妈,我要说你,你别见人就想问人家长得怎样。年纪有多大之类的话,像你女儿嫁不出去一样。
我告诉你吧,你女儿在外面,大把男人抢着想呢?
公司有个叫马千里的人,河南的,人家还是大学生,超喜欢我,前天我走的时候,还可怜巴巴跟我说,‘夏芳,你这回去倘若寻不到称心如意的人,你看看我,将就将就一下行不行。’我随口说好呀好呀。他就感动得眼泪哗哗地流呢。”
夏芳先是板着脸说,说到后面倒先笑起来。
“天呢,这样的话,你咋随便乱说乱应,越说越没个正经。以后不准再这么说,传到一些人耳朵里,指不定把你说成个啥。听到没有。”刘秀芳听罢,大惊失色,脸一沉。皱起眉头,担心地说道。
“听到啦,听到啦,开玩笑的话,哪当真,回来就跟你说,还给哪个说嘛。”
母女俩重新笑拌了一回嘴。刘秀芳也把夏芳当成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哄一番。
夏芳撒够了娇,拌完了嘴,精神也好起来。
伸手儿将衣服穿起,慢慢下楼。李卫国也将稀饭盛好,凉粉拌好,端放在桌上等着她们。
白米红苕稀饭,香中带甜,自家田里种的新米,硬中带软,凉粉反而是不好吃。
夏芳足足吃了两碗,摸了摸肚子喊饱,刘秀芳又看到,狠狠地瞪了一眼说道。“女呢,女呢,咋一点礼节都不知样,哪有这么大的姑娘,吃完了饭还摸肚子的。”
“还不怪你们给我煮得好吃。”夏芳吃吃直笑,父亲在旁,她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问道。“妈。云北呢?”
李云北是夏芳的弟弟,两天前去他未来丈母娘家。还没有回来,刘秀芳听夏芳问起,坐在灯下叹气。
“你看嘛,养个儿子有啥用嘛。一回来三天两头不落屋。尽往丈母娘家跑。在家懒得像蛇,油瓶子倒都不会扶一下。一到人家家里,勤快得不得了,见样做样。”
“妈,你放心,改天我给寻个帮你干活的。他不干活,我就拿黄荆棒抽他。”夏芳接口说笑。
“没脸没皮,活,我自己能干,你,能嫁出去就阿弥陀佛了。”刘秀芳说道。
“你这说的啥子话?”李卫国在旁边本不吭声,这会听了刘秀芳这句话,皱起眉头,低声喝老太婆。
“呸,呸。腊月间乱说话,别怪,别怪。”刘秀芳想起来这句话不妥,嘴里连呸。
晚饭后,李卫国收拾碗筷去厨房,刘秀芳扯过抹布擦过桌子,和夏芳坐在桌子前。雪亮的灯光,照在柏木桌面。
刘秀芳进堂屋右边卧室,翻出一叠像片,放在桌上,单腿跪在凳上,脑袋往前凑,一张张指给夏芳。
“妈给你说正事。在家我们暂时说了三家,这三家我们都托人打听过,都还不错,诚实能干,家底又好。一个在江苏打工,两个在广东。年纪跟你差不多,二十八。三家你只要同意,我们没意见。
这几个呢,我们只要了像片,等你回来再订日期。这些人我们都打听过,没那三家好,你先看看,都在这里,自己挑,自己选,中意哪个,我们再回话见面。不中意的,明儿叫你爸退像片。”
夏芳一听这话,心头横着先前的梦,脸色不好看,将母亲递过的像片一推,懒懒地说道。
“相片哪能看出啥来。明天再说罢。我想睡觉,下午没有睡好。”
刘秀芳见夏芳态度散慢,不好劝她,由她上楼。
末了,背着夏芳与刘卫国,去灶台上点了一盏菜油灯,跪下磕了几个头,又默许了愿。随后又去楼上陪女儿。
对夏芳下午做的噩梦,刘秀芳终究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