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红尘一笑 和你共徘徊（七）

　　无庸置疑，生命确实是诚可宝贵的。但说穿了呢，也不外乎就是活得长还是活得短的问题。连曹操那样的大人物，都要说：“当酒对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在这样人人都要面对的问题面前，人们的想法也是各种各样的。
　　一种人认为，岁月悠悠，何必要着忙呢？生死既然是不可预知的事情，那就用不着为它操心费力了，何不就从容地利用剩余的这点儿人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不虚度此生？
　　一种人则认为，岁月匆匆过，人生容易老，明天和死亡不知道哪个会先来到，所以应当抓紧时间享受这个人生，随心所欲，白天起舞弄倩影，再加夜夜笙歌度良宵，免得在老得动弹不了的时候后悔莫及。
　　在我看来，这两种人生观，无论是哪一种，都有失偏颇。我是这样想的，既然生命就像是一所房子，那么，只要它的结构尚没有完全垮塌，我们不妨就试着把那些损坏了的部分，进行一些可能性的修补，以延长它为我们服务的时效，可否？可否？
　　《周易•乾卦》中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说：“未经省察的人生没有价值。”当然了，我所理解的人生价值，和人家大哲学家苏格拉底老先生说得那种人生价值，也许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还有句话说，生命的最高境界是，哭着来，笑着走。
　　这句话，看起来倒简单，细嚼却很深奥，短短六个字，有如佛门之言，既能截断众流，又能涵盖乾坤。
　　但是，说得再漂亮，再有水平，也还是说着容易，真正要做到“哭着来，笑着走”，又叹何容易啊！
　　不说别的，光说眼前吧，面对着医院开据和罗列出来的几大张布滿了密密麻麻指标数据的检查单，我反正是一脸蒙逼，唯有搓着额头巴眨眼的份儿，老太婆就更是一脸糊涂加一脸蒙逼。她拿着那几张检查单，蹙着眉头看过来又看过去，最后还是摊开两只手，甩打着那几张单子说：“这都说得是些啥呢？怎么一会儿是箭头，有朝上的，有朝下的，一会儿又是加号呢？让人看着吧，一头雾水。咱这门外汉，可真是二五眼对二五眼了。”我一把夺过那些单据来，赌气扔到床头柜上说：“既然看不懂，咱就不看了！费这劲儿干啥？咱反正明白一个大概的意思就行了，那就是说，我这个老家伙的心，它坏了！这不就得了吗？”
　　可不是么，让一个不具备任何医学知识的人看这些专业的东西，何疑于是让小学生看高等数学中的微积分呢？光是那些难认难记的专业名词，就把人给唬住了，想不懂装懂，都不行。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尤其是面对医学这种让常人望而生畏的高山大川时，尤其如此。这就好比，你塞给我一本文学著作，我就是磕磕绊绊，像小学生一样认字先认半个字，也能念它个八九不离十的；但你要硬是塞给我把小提琴，我就是张开嘴嚎啕大哭，也哭不出那高高低低的刀来米花骚拉西的。
　　在这些复杂的医学术语和科学问题面前，我们和傻瓜蛋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以至于我们面对一系列对自己身体的检查结果时，满脸的茫然。而且，只凭自己听医生提供过来的片言只语，想要搞清楚自己身上的诸多问题，又何异于是在盲人摸象呀？说实话，惭愧是惭愧，但并不觉得有什么羞愧。孔夫子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咱坦然地承认咱不知，不就行了吗？
　　不过，我惭愧的是，这个身体无怨无悔地为我服务了七十二年了，其实我除了认识自己不太漂亮的五官，加上十个手指头和十个脚指头，顶多再加上肚脐眼儿这几个能看得见的地方外，其它的器官和肢体部分，根本就没有仔细观察过，更别说还有心去照顾它们了。
　　如今身体检查的结果竟然说，我这个老家伙的“心”坏了。
　　它这一坏，等于是把通往我身体其它部位的通道堵塞了，不再想用它新鮮的血液濡养我这么个没良心的家伙了。由此可见，它对我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灰心”透了，开始跟我闹起别扭来了。
　　几十年来，我除了毫不怜惜地使用它以外，一点儿也没想着要如何去珍惜它，枉费它热血沸腾地跟了我这么多年。可起先，我都摸不准它在我身体上的什么地方，着了急也只会说“手拍胸膛想一想”这么句话，大体上知道它是在胸膛里，至于其它的就一问三不知了。
　　你说，我这个人好笑不好笑呢？这么重要的东西在我身上，我居然对它一无所知。如今，一听说它“坏了”，我才后悔不迭地，开始捉摸起它来了。
　　那么，心是什么呢？
　　医生说：心脏，那是人体上最重要的器官。它不动了，其余的就都不动了。
　　古时圣贤则说：“心之官则思。”意思是说，心脏是对人体发号司令的一号大首长，大脑不过是启动火箭发射器的按纽。没有了心的指令，大脑可能就是一盘没有灵魂的果冻。
　　至于我们普通人，我们喜欢把心脏形象地比喻成为心房。这个比喻很有意思也很贴切。你看，这所房子里不光有心扉，有心弦，有心声，有心灵，有心血，有心神，有心意，有心理；也会有心事，有心机，有心术，还有心上人；甚至还有：心肝宝贝。更重要的是，这颗心，还会醉，还会疼，还会累，还会灰，还会酸，还会伤，还会碎，还会死。
　　心，对于整个人的作用也是不可估量的：平安无事时我们心平气和，享受美好生活时我们心安理得，观察外界事物时我们心明眼亮，追求人生理想时我们心潮澎湃，搞对象谈恋爱时我们心神荡漾，找到真爱时我们心心相印，愿望达成时我们心花怒放，登高远望时我们心旷神怡，享受美食时我们心满意足，为亲人付出时我们心甘情愿，对领导的指示我们心领神会，被领导赏识时我们心悦诚服，对更上一层楼我们心驰神往，处境优裕时我们还会心广体胖。
　　当然了，这颗心，也有让我们受难的时候：遭遇不公正时我们会心绪不平，我们生活中也免不了要有某些心腹之患，更免不了在某些时候还会心猿意马，有些变故也会令我们心惊肉跳，有些解决不了的问题也让我们心急火燎，面对亲朋故旧的不合理要求时我们会心慈手软，遭受挫折时我们会心灰意冷，遭遇突然打击时我们会心惊胆战，刼后余生时依然心有余悸。
　　更遑论，当我们不幸遭遇到了某些心怀鬼胎、心术不正、心怀叵测、心狠手辣之辈时，由于只顾疲于应对所以也就只能心劳日拙了。更不好的事情也难免发生，由于我们长期愧对心脏，让它经年累月地疲劳服役而得不到补给，以致让它遭遇到了心肌梗死。
　　试想，假如没有了心的指挥，那我们将会腐烂成一堆骨肉；即便不腐烂吧，那也只能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乃伊。哎呀！直到现在，我才突然明白过来，“心”的作用，原来竟是如此地重要啊！我这个家伙，却这么多年来，一直也没有好好地关注过它，更别说重视它了，以至于它终于对我这个负心的家伙“灰心”了，不想为我好好地服务了。
　　不过，它这次狠狠地“踹了我一脚”，甚至还把我搞得晕了过去，这反而倒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那我倒真要好好地捉摸捉摸它了，并好好“哄哄它”，还想让它“回心转意”，再好好地为我这个老家伙服务上那么十年八年的。
　　但是，从何入手呢？
　　恰好，天雨“凯旋”归来了。
　　她一听说我住院了，来不及放下“出征”时的行装，就风风火火地跑到医院里来，刮风一样走进病房里来。却看见我老人家正眉清目朗地坐在床上喝粥，就把手一拍，大张着嘴巴笑开了：“哈哈，我就说嘛，什么病能把我爸给打倒呀？我爸是谁呀？我爸可是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哪那么容易就被打爬下呀？是不是呀？老爸？”说着，还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老太婆看见女儿回来了，高兴得又流开了眼泪，嘴里却说着：“死丫头，总是这么没轻没重的。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还不赶快看看你爸的那份检查单？看看那上面都在说些什么呀？怎么箭头还一会儿朝上一会儿朝下的？”
　　天雨拿起检查单看了一遍，巴眨着眼睛说：“没事咹，咱没事咹！妈，你别老这么大惊小怪的，行不行？你这纯粹是在给病人增加心理负担。老年人嘛，某些指标高点儿，也很正常，往后多加注意就行了。”接着她又转过脸来对我说，“爸，输完这些液，咱出院，咱回家调养去。”
　　我一听就放心了，挤眉弄眼地对老太婆说：“我说什么来的？医生的话，既不能不听，也不能完全听完全信。如果照他说的那样，来不来就先装上个支架，从此身体里边有了个铁东西，想想也怪瘨人的，想不把自己当个病人都不成了。再说至于吗？我自己的身体，难道我自己还不懂吗？”老太婆就又咋呼起来：“懂？你懂到这儿来了？你比医生还强呀？还敢说嘴呢。”
　　天雨就对我说：“那你也不能完全不信，医生的建议还是有道理的。”我说：“那行。那从今往后，我认真捉摸捉摸我的这个身体。我就不信了，那么复杂的机械设备我都能对付得了，却连自己的身体都会弄不懂？从今往后，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调理。天雨你给我找几本我能看得懂的医书来。”
　　天雨打着哈哈说：“哎，这就对了。老同志的这个态度和精神吧，起码值得表扬。不过呢，你想看医书？开玩笑呢吧？难道你就不怕把写书的医生专家给气糊涂了？你能看得懂的医书，那估计得是连环画吧？”
　　女儿的这种挖苦与调侃吧，不知怎么听上去格外觉得舒坦，我也就想凑着幽默两句。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老太婆就嗔怪说:“没大没小的！怎么能这么跟你爸说话呢？”我却得意地一拍脑袋说：“知我者，我的女儿也！”
　　果然，我刚出医院回到家中，天雨就给我找来了一套图文并茂的硬皮医书。她拍打着这两本一红一蓝的书，对我说：“这是钟南山院士作序并推荐的书。这套书，是由美国纽约大学的防衰老专家迈克尔•罗伊森教授，和美国哥伦比亚心血管专家迈哈迈特•奥兹教授写成的，题目叫YOU，也就是你的——身体使用手册。它会详细地告诉你……”
　　我听不清楚她说的那一大串滴哩嘟噜的外国名字，但我首先听清了“钟南山”这三个字。自从我们和“霎厮”与“新冠”这两个病毒进行过较量之后，“钟南山”这个名字，已经在我们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每逢提起这个名字来，都会感觉到分外亲切。
　　现在，我先不管那两个美国教授是谁，心里就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既然这套书是钟南山院士推荐给我们的，那就一定是很值得看一看的。
　　我迫不及待地把这两本沉甸甸的书接过来，首先，就看见书的封皮上有几句导语：懂得自己的身体，懂得什么叫健康，极为重要。下面还有两行提示的字：假如你对生活做出五项调整，你的寿命和生活质量将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既然是这样，那还等什么呀？那就读下去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