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成少全住在一处高档小区里，我乘电梯上到十五楼，摁门铃。开门的是成少希，她见到我，脸上是又惊又喜的表情。她打了个手势，先别声张，让我轻轻进屋。
　　“少希，是谁呀？”屋里传来成少全的声音。
　　“一个同事。”少希卖弄关子说，她让我站在门边的鞋柜后，转身对屋里的人说，“我介绍一位同事给轩辕，好不好？”
　　“拉倒吧，白费劲。轩辕心里只有他的囡囡。”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他和囡囡不是分手了吗？”少希故意说给我听。
　　那个陌生的声音又说：“分手了也在想，爱得越深想得越痛。”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囡囡也真是的，脾气说来就来，一点预兆都没有，被她父母外公宠坏了，性格难驾驭。轩辕，算了，重新找一个。我帮你物色，最好找农村或是乡镇的。”
　　轩辕的声音传来：“别找了，我心里只有囡囡，再也装不下另外的女人。就是再找，心也还在她那里，别耽误了别人。”
　　听到这里，我心里涌起阵阵暖流，更感到自己做事太草率，辜负了轩辕的一片深情。
　　“别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离开了这棵树，还会找到更适合自己的树。”
　　轩辕的声音透着无奈，却很执着：“我就喜欢这棵树，虽然枝桠很多，但是清新芬芳。”
　　“我介绍的这个同事和囡囡一样好，你会喜欢的。”少希说。
　　“怎么可能，”第一个声音说，“囡囡虽然出身富贵，但为人低调朴素，世间少有；而且灵气逼人，调皮活泼，直肠子一个，还有哪个女孩子像她那样冰雪可爱？我是轩辕，我也放不下她。”
　　“这个同事像她一样。”少希强调。
　　“这个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别费心思了。”轩辕的声音显得很疲惫。
　　“哎哟，你这同事还站在门外吧，这些话不该说的，有愧。快让她进来。”成少全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
　　少希把我带进客厅，我的突然出现，当场惊呆屋里所有的人。反应最大的是轩辕，他震惊地盯着我，推开椅子，快步向我走来，双手握住我的肩头，脸上露出又痛又恨又喜的表情，嘴里却一个劲地在责怪：“囡囡，你有什么疑问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尽在瞎猜，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你玩失踪，把我想坏了。”
　　“对不起。”我诚恳地道歉。
　　“你这家伙……”轩辕激动地说不下去，不顾一众的旁人，把我紧紧抱在怀里，用力地咬着我的耳朵，咬得好痛，但我没有吭声。
　　在厨房做菜的曲玉梅看到我，很是高兴，拉着我入座。尊尊得知我来了，从里屋跑出来。
　　“囡囡姐，听说你满世界地去旅游。”尊尊说。
　　“跟团去旅游。”我想到带来的礼物，都是从国外买回来的巧克力饼干和咖啡豆，分别送给曲玉梅和成少希。
　　“囡囡姐，这大纸箱里是什么？”尊尊问。
　　“这是我谢罪的东西，是送给轩辕的。”我不好意思地说。
　　轩辕打开箱子，从箱子里抱出那条可爱的斑点犬，笑说：“囡囡，你承认你是小狗了？”
　　一屋子的人大笑，我被笑得浑身不自在，脸孔仿佛被烧着了似的，热辣辣的一片。
　　“囡囡，部队是不能乱养狗的。”轩辕抚摸着斑点犬，“可惜了，这斑点犬不在军犬的选种之内。”他把斑点犬交给尊尊，“送给你，做你的小伙伴。”
　　尊尊大喜过望，抱着小狗：“真的吗？这可是名贵的斑点犬哦。”
　　“你知道是名贵的犬种，就要好好养它，让它成为你忠实的小伙伴。”轩辕说。
　　尊尊高兴得跳起来，他兴奋地对成少全说：“爸爸，我做梦都想养只斑点犬，没想到囡囡姐帮我实现了。”
　　成少全抚摸着儿子的头发，一脸疼爱地说：“你应该谢谢轩辕叔叔，没有他，囡囡姐哪里会买斑点犬？”
　　尊尊走过来抱了抱轩辕，又抱抱我。得到一只斑点犬，尊尊兴奋到不知该做什么。我告诉他，箱里有两袋狗粮，尊尊拿着狗粮抱着他的小伙伴回里屋喂食。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曲玉梅做得全是他们的家乡菜。餐桌上，听他们聊天，由于曲玉梅有了稳定的收入，他们打算下个月按揭买套四房两厅的学区房，方便全家人生活得更好。
　　成少全还在意犹未尽地喝酒，轩辕却没心思喝酒，和成少全全家人及几位战友告辞，带着我先行，离开了哄笑声一片的成家。
　　我们牵着手一路步行到附近的公园散步，在一处四周是浓密的花木丛中的石椅上，我们相依相偎着。今晚轻风微薰，月色朦胧，月光如薄薄的透明的蝉翼笼罩大地，也笼罩着我们。
　　“囡囡，今年春节跟我回西安，好不好？”轩辕的双唇在我耳鬓厮磨着。
　　我犹豫着，跟他回家，就明确了我们的关系。
　　“囡囡？”他双眼紧盯着我，那灼热的目光看得我血液燥热，呼吸全乱。
　　“不行呀，我得跟乐团演出。”
　　“那就等你有空了再说。”
　　我们漫步在幽静的公园里，月色溶溶，水波泛泛。微风送来湖水清凉的气息，叶涛声时隐时现，我沉醉在这迷离的月色之中。
　　
　　旅游回来之后，我抓紧时间练习，势必在下星期的乐器考核中拿下最高的等级。轩辕一有时间就来陪我，早早在教研室门外等候。考试那天，下着倾盆大雨，他一如既往地早早赶来，陪我考试。五个监考官监考，让许多考生都感到空前地紧张。
　　“紧张吗？”轩辕揽着我的肩问。
　　“我叫不紧张。”我学着赵本山的台词说。
　　轩辕唇边露出一抹笑容，他捏着我脸蛋说：“调皮鬼。”
　　这次考试，我要连考四场，短笛长笛和箫及二胡，压力是前所未有的沉重。轩辕帮我背着背包，准备轮到我上场，我拿着乐器，尽管是老油条了，但内心里还是很紧张的，叫不紧张是假的。报到我的名字时，周围的考生呼啦啦全围聚在门边和窗边，连其他监考官都跑过来。
　　“加油，箬筠姐姐。”一群考生纷纷给我打气，我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的鼓励给了我很大的动力。
　　我走进肃静的考场里，从容不迫地吹着短笛，悠扬清越的流畅悦耳的笛声回响在考场的上空，没有一个音符错误，节奏指法也准确，感情也到位。一曲吹罢，赢得了监考官和在场考生的一致掌声。
　　四场考试，犹如高考一样紧张，一场接着一场。在所有的考生中，我是唯一一个考多种乐器的考生，因此每轮到我考试，所有的监考官和考生都在关注我。考完二胡，我有点沮丧。
　　“错了两个指法。”我垂头丧气地对轩辕说。
　　“我没听出来。”他说。
　　身边的二胡小考生也说：“拉得太好了，我们一点儿没听出来。”
　　一位旁听的监考官说：“你掩饰得很好，你连考几场，压力很重，可以理解。”
　　轩辕揽着我的肩头说：“这次若不通过，下次再考。下次单考二胡，一定能通过。”
　　走出考场，已是中午。我们去吃素食自助餐，我拿着餐盘，在选择餐桌前夹菜。
　　“箬筠。”一个声音在叫。
　　我转头看去，是子书云帆。
　　“咦，文斓说你是无肉不欢的，怎么吃起素食了？”我讶然。
　　“现在流行吃素食，我跟着潮流走。”子书云帆说。
　　我坐回位置，轩辕还在选菜，没过来。子书云帆坐在我对面，大口地吃着菜。他坐了轩辕的位置，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支开他吧，那是很没礼貌的事；让他继续坐，轩辕坐哪里？我左右为难。
　　“怎么不和文斓一起来？”我问。
　　子书云帆看了我一眼，想了想，说：“她和她的学长去旅游了。”
　　从他闪烁迟疑的眼神中，我看出了结果。
　　“为什么？文斓性格很温柔娴静的。”我说。
　　“箬筠，她不合适我。”子书云帆看着我的眼睛说，“她开不得玩笑，不活泼不开朗，喜欢把我管得死死的，我受不了，她一在身边，我就感觉像有条绳索死死地束缚着我，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没想到文斓是这样的，一时无语。
　　子书云帆盯着我说：“我和文斓在一起，话题说得都是你。还有美嘉，她一开口说得也是你。”
　　我尴尬之极：“不是吧，照你这么说，我都成话题女王了。”
　　“箬筠，有句话是那么说的，在你最美的时光遇到你，时光都变得美好；其实也可以这么说，遇到了你，所有的时光都变得最美好。”
　　我呆住，哑然失语。我即使再笨，也读懂云帆话里的含义。
　　“这本小说我听说过，但没时间看。”此时我的舌头仿佛跟打了结似的，说话都不流利。
　　“箬筠，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云帆两眼灼灼地凝视着我，这熟悉的眼神让我心里一阵大乱，惶恐不安。
　　我不敢用眼神寻找轩辕，我有一种直觉，他一定就坐在我附近。对子书云帆含蓄的表白，我感到忐忑不已，芒刺在背。
　　“幸福，它已经来敲过我的门了。”我低着头，不忍直视云帆一双期盼的眼睛。
　　子书云帆全身一颤，身体僵硬，他眼神哀怨凄楚地看着我：“什么时候？”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
　　“他对你好吗？”他咬着嘴唇问。
　　“很好，很宠我。”
　　“他，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个军人。”
　　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令人难受的窒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闷。
　　“倘若你的笛子吹不出声音了，请你来找我。”云帆缓缓地说出这句话，端着盘子起身离去。
　　我望着子书云帆失落的背影，有一时的茫然。
　　一杯榴莲冰淇淋端放在我面前，轩辕坐回在我对面。
　　“有点眼熟，你们学院的？”他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不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个微妙的表情。
　　“嗯。”我吃着冰淇淋。
　　“好像见过他打篮球。”
　　我震惊地瞪着轩辕，他的记忆力好得真是让人惊叹。
　　“是篮球队的，学院公认的校草子书云帆。”我说。
　　轩辕眼神逼迫地凝视着我：“那你一定是校花。”
　　我自嘲地说：“我素质极差，经常被人黑被人整，怎么可能是校花？”
　　轩辕脸上浮现舒展的笑容：“那是有人见不得你的好。那棵校草跟我的眼光是一样的。”
　　我挖了一勺冰淇淋喂轩辕：“这味道很好，你尝尝。”
　　轩辕吃了一口：“是好吃，知道你好这口。”
　　我笑着，我们俩你一勺我一勺开心地吃着，甜蜜的情侣气氛大概就是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