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韩总端着红酒杯对曹开利说：“曹部长是见过世面的人，就是有水平，还体贴人，不愧是从大地方首都北京来的，我们这些南方仔根本就没法比。”
　　俗话说，听话听音，锣鼓听声儿。曹开利虽然不想和韩总玩儿什么心机，但话中的含义还是听的出来的。
　　不知是有意回避，还是韩总不想让冠副总了解的太多，酒桌上并没谈起曹开利来广州大区的事儿。大多是南方人的酒量无法与北方人相比，但并不是都不能喝，至于是否真的能不能喝酒，还根据实际情况。韩总虽然让曹开波陪着曹开利，却不知在他俩中还隐藏着兄弟这层秘密。尽管曹开波能喝点儿白酒，为了慎重，并没死祈百挒的让曹开利喝酒。曹开利总归是和韩总冠总是第一次见面，彼此局着理儿，又不想多喝，并没放开量，也不敢放开量。他心里清楚，这顿酒不过是出于礼节，只要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曹开利本就没打算多喝酒，再加上这帮南方仔说的普通话听起来就费劲，他们之间说的是粤语，这种鸟语根本就听不懂，彼此交流不可能顺畅，喝酒的气氛根本就无法提升起来；更加之彼此各怀心思，都不愿多说，酒喝得有些尴尬。曹开利瞅了个机会，在感谢之余，趁机把酒给结了。
　　酒既未足，饭更没饱，就这么草草地结束了。在酒店吃完饭，韩总让曹开波把曹开利送到宾馆。曹开波对曹开利说：“哥，只把你的旅行箱拿到酒店就可以了，其他的先放在车里。”曹开利一时没明白兄弟的意思，曹开波笑着说，“哥，如果没嘛事儿，你就跟我到家去？”曹开利一听正对他的心思，赶紧把东西放到房间，对滕茂华说：“你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回房间休息，好好睡一觉，我到我婶儿家去看望一下，你就别去了。”小滕见曹部长这么说，觉得曹部长去看婶儿，自己跟着似乎又不便之处，便回自己的房间。
　　在路上曹开波对曹开利说：“哥，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没外人了，有些话我不得不跟你说。”
　　“咱是哥们儿，还这么客气……”
　　曹开波直截了当地问道：“哥，你知道这双方签合同的都是什么人吗？”
　　“我不是你们大区的人，又刚来，情况一点儿都不熟悉，怎么会知道。”
　　“这两个人虽然不是正式的员工，但有些来头，后面有人戳着。购方的是大区第二副总经理冠晓欢的表弟，销方就是大区的第一副总经理，也就是主持工作的这个韩总的叔伯兄弟。”
　　曹开利听后有些奇怪地看着曹开波，“既然如此，他们两个为什么不出头直接找那两个人——都是亲戚礼道，这么近的关系，都说句话，把事儿解决了不就完了嘛。”
　　“你不知道，这两个人面和心不和，在暗处较着劲儿呢，都想把对方挤走，自己独揽这一块。”
　　“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看着不管，让他们把事儿闹大，让对方难看……”
　　“这个事儿之所以会被北京总部知道，估计是他俩中的一个人的主意……”
　　“那……”曹开利看着兄弟问，“是谁出主意往上捅的可能性大？”
　　“冠总的可能性比韩总要大。”
　　“为什么？”
　　“你想啊——销方的只给了购方百分之五十的回扣，那百分之五十哪去了？是签合同的人揣腰包里，还是孝敬给了他哥哥韩总，谁都说不清楚。这么多钱不是小数，谁不心疼，是能舍就舍得了的吗？购方拿不到钱岂能善罢甘休。要想拿到钱就得想办法，把事儿闹大，让北京总部知道是最好的办法——把上面惹恼了，追究下来，不仅可以把钱要回来，还有可能把韩总调走，冠总就有接替的可能。这一举两得好事儿，他冠总能袖手旁观吗？”
　　“这么回事儿。”曹开利问弟弟，“冠总的这种打算，韩总了解吗？”
　　“要说他不知道那是假的，要说知道的很详细也不现实，总之，他多多少少总会琢磨出点儿味儿来。”
　　“既然如此，他就应该考虑到这件事对他的利与弊，出于对自己有利，韩总也应该出面解决。这件事他处理起来很方便，销方是他的兄弟，他的话应该管用，把钱给人家不就完了吗，这么好处理的事儿，为什么不积极地去处理，反而不动声色，闹大了对他有嘛好处吗？”
　　“他俩各怀心思，管总想把这件事儿炒热，闹大，达到自己的目的。韩总也不是吃素的，冠总这么做不是直接得罪韩总吗，韩总能咽的下去吗？心里憋着口气，明面不说，暗中较劲儿，想给冠总个样儿看看。”
　　曹开利听后并没吭声，而是琢磨在这事儿中谁起主导作用。韩总为什么不把这种情况向自己说明，是故意不说，还是有其他目的，想借用自己的手？亦或是他有私心，故意袒护他的兄弟，还是他从中得到利益，拿人家的手短，所以不敢对他兄弟采取强硬的态度。这其中是否还包含着韩总想利用这件事，敲敲冠总，以此给他来个下马威？
　　冠总想把韩总挤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大区主持工作的副总的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坐上的，没有点儿头脑的人不可能的手，经营了这么多年肯定是根深蒂固，是你想挤走就能挤走的吗？弄得不好既没达到挤走韩总的目的，七十五万又打了水漂，岂不是两头都受损失？
　　不管他俩出于那种目的，都说明他们各怀鬼胎，试图达到他们各自的目的。看起来对这件事还真得谨慎处理，弄得不好再把自己装进去，来个受累不讨好倒也无所谓，关键是显示不出自己的能力，让总部的总裁对自己产生不好的看法。
　　“真得谢谢你。”
　　“看你说的，你是我哥哥，我知道的能不告诉你吗。”
　　曹凯利听后感慨颇多，思考了一下，用征询的口气问道：“兄弟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才恰当，能不能给我提点儿建议？”
　　“这件事看起来麻烦，其实并不难。”曹开波胸有成竹地说，“问题的关键是，你要让韩总和冠总都认识到问题的严重，向他们说明利害关系，继续闹下去对他们谁都没好处。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会对他们产生什么不利的后果……”
　　曹开利很赞同兄弟的看法。问题是，韩总和冠总并没有当着他的面儿把签订合同的双方与他们的关系聊明，有些话不好直截了当地说。
　　两个人说着已经来到了曹开波的家，下车曹开波说：“弟弟和妹妹都在部队，不在父母身边，为了照顾妈妈，我结婚后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
　　两个人拿着曹开利带来的礼物，一进家门儿，曹开波就大声的喊道：“妈，快来看，谁来了！”
　　曹开波的妈妈一听赶紧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瞪着大眼看着曹开利：“你就是……”
　　“这是我哥哥，曹开利！”
　　曹开利和曹开波的妈妈都朝对方奔了过来，两个人一下子抱在了一起：“我的儿啊，这么多年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婶儿说话的口音和对他这么称呼都让曹开利感到奇怪，瞪着惊奇的大眼看着婶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可礼貌地喊了一声：“婶儿好！”
　　“好，好……”曹开波的妈妈眼中挂着泪，“几十年啊，盼的我是眼泪汪汪……”
　　曹开波上前扶着妈妈：“老太太，别太激动了，你先叫我哥坐下，有话儿慢慢说——有的是你倾述思念的时间。”
　　坐定后曹开波对曹开利说：“我妈妈也是天沽市人，是地下党员，解放战争时正式参军到部队。她是个孤儿，参军后就在我爸爸的部队，随军南下，后来结了婚。”
　　“您是……”曹开利一下子激动起来，“怪不得我兄弟说话时带着点儿天沽味儿呢，原来是您老的遗传。”
　　婶侄正说的热闹，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曹开波惊奇地看着进来的人：“爸，您怎么……”
　　“我一接到你大爷的电话就坐不住了，跟政委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了。”
　　曹开波见说赶紧把曹开利拉到老人面前：“这就是我的爸爸，你的伯伯。”而后指着曹开利说，“这就是您的侄子，我的哥哥曹开利！”
　　曹开利赶紧上前，激动地喊了一声“伯伯”。
　　这一句小辈儿对长辈的称呼，是他从出生到皓发，几十年盼着听到却一直没听到，思思念念了几十年的这句称呼，虽是第一次，却终于听到了，怎不让他感慨万千。第一次听到这久盼称呼曹立宏老将军，既感到亲切又有些陌生，竟然忘记了回应，只是站在那里，直愣愣地，久久地看着曹开利。当初和哥哥告别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没想到那次简单的告别却成了他几十年的思念。在日思夜想中虽然没见到哥哥，见到侄子同样是梦想成真，足够令他兴奋的了。曹立宏看着看着，一对儿滚烫的泪珠在不知不觉中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