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突变

　　童威离了成都，回到汴京，见了段慧，还未及说话，段慧一脸惊惶地说：“出了件天大的事！”
　　童威忙说：“你慌什么？慢慢说来。”
　　段慧这才稳了稳神，急急地说：“我让江浩先回去准备马匹，不料他竟然连夜折返回来，说路上正好碰上来报信的人，大理国发生了政变，万岁竟然下了《罪己诏》，把皇位禅让给了的弟弟段思功，自己参佛去了。
　　哪里是什么禅让，根本就是篡位。段思功早有准备，趁万岁不备，只用二百名反叛的侍卫就控制了内宫，然后逼着万岁下了诏书后，把他囚禁在皇宫后边的御花园内，不能外出半步。”
　　这变故太大了，让童威也猝不及防，急忙问：“那送战马的事岂不是要泡汤了？”
　　段慧耷拉着脸说：“肯定是泡汤，当初两国和好，段思功就拼命反对；非但如此，恐怕还要追查我私通宋朝之罪！”
　　童威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之中。
　　宋朝和大理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刚刚开始，就戛然而止。
　　问题是，万岁赵光义赖以希望的北伐复仇行动，会不会因为战马问题受到影响？
　　当然，自己的仕途也即将结束，重新回到大头兵地位，大不了最后落个发配边关。
　　坐以待毙，还是绝地反击？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童威突然问：“你手下的弟兄，和你一心的有多少人？”
　　段慧心中一合计，回道：“我一直对他们不错，五百人中，有个一半应该没有问题。可是，没有皇上的圣旨，我们起兵就是谋逆之罪，名不正言不顺。”
　　童威咬了咬牙说：“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咱们只有一条路：平叛！平叛成了，你是首功一件，我也平平安安办差；一旦失败，大不了丢了性命！你可要好好想想。”
　　段慧马上接了话说：“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何惧凶险？你就说怎么干吧!”
　　童威说：“别的也没啥好办法，只有咱俩潜入大理，你私下联络过命的弟兄，我潜入皇宫，拿了篡位的段思功，以命相逼，我不信他不就范！”
　　“不可！那样你太危险，一招不慎就有杀身之祸！”段慧连连摆手。
　　童威却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硬闯肯定找死无疑，你给我画个皇宫草图，我半夜走房顶进去，就伏在房上，等到子夜时分，人们睡意正酣，再做打算！对了，寝宫几人守卫？多长时辰换班？”
　　“外边戒备森严，内宫一般只有四个守卫，因为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再者那是皇家禁地，一不小心就会泄露皇家秘事，所以除了值更的公公，外人根本不能靠近。”段慧对宫里的守卫如数家珍。
　　“太好了！我只要能到了内宫房顶，事情就好办多了！”童威信心暴增。
　　“那你要不要去给你们王总管说个清楚？”段慧有些担心。
　　“待事情成功了再说，此时禀报，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出来！”童威半是玩笑，半是自嘲地说。
　　两个人其实心中都十分清楚，如果此举不能一击必中，他们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江浩带领原来负责押运战马的几十名士兵回去复命，新上任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程乾问他：“你们段慧将军呢？”
　　江浩回答：“段将军留在汴梁城，不回来了。”
　　程乾叹道；“可惜了！你们将军倒是个人才，只可惜跟错了人。”
　　这程乾原来是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段慧的直接上司，按理说段慧应该和他走得最近，但段慧看不上他为人奸诈，总是维持正常的关系，从不越雷池半步，反而和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纪灵十分融洽。
　　纪灵憨厚正直，只效忠万岁段思良，对自己的副手在私底下搞小动作，浑然不觉，等到明白过来时，已经大势已去，身边只剩下五六个贴身侍卫，面对人家二百多名精锐，大家原本在一个锅里吃饭，他不忍自相残杀，何况已经于事无补，干脆扔了兵器，投降了事。
　　这次宫廷政变，几乎兵不血刃。
　　新君上台，自然要安抚旧部，避免节外生枝，纪灵被削了兵权，到洱海郡做了参军，这当然是个闲职。
　　程乾坐上了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的位置，自然要提拔一帮自己的亲随，还得有一帮有能力的人帮衬，江浩正是合适的人选。
　　于是他笑咪咪地江浩说：“咱们兄弟本来就在一起，我深知你的能耐，段慧留下这个职务，我也一直没有许人，原本就想着给你留的。既然回来了，这就去上任吧！”
　　程乾是卖了个人情，想让江浩感激自己，以后对自己忠心；而江浩心里想着段慧的嘱托，正好趁坡下驴，当下拱手感谢程乾。
　　童威和段慧做梦也没想到，江浩非但没有丢官，还被重用，心中自然十分高兴，这下有了宫廷内助，救下段思良的把握增大了几分。
　　到了大理的当天晚上，两人一路疾驰，又赶到了洱海郡，密会纪灵。
　　纪灵见了段慧，两眼噙泪，懊恼不已：“悔不当初，听从兄弟的提醒，早做准备，致使我主身陷囹圄，我也孤掌难鸣！”
　　段慧安慰道：“事已至此，非你之过，我来找你，是和你商议搭救大王之计！”
　　纪灵这才注意到同来的童威，一脸惊诧。
　　还未等他发问，段慧就介绍道：“这位就是宋朝的特使，童威将军。”
　　纪灵赶忙拱手：“我只听说宋朝的特使威武，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段慧接着把童威打算里应外合，迎接皇上重登皇位的打算说了。
　　纪灵一攥双拳：“如此甚好！我现在就把侍卫亲军里面，靠得住的几个指挥使名单交给你俩，你们再带了我的腰牌，他们一定会听你们差遣！”
　　两人大喜过望：“这可真是雪中送炭，我们更有把握了！”
　　与中原的大多数政变，杀戮流血不同，大理国这次国王移位，如同平静的湖面，微风佛过，仅仅吹起几丝涟漪，朝堂除了国王和个别关键职位有所变动，其余依然按部就班，普通百姓更是丝毫不知。
　　盖因大理举国崇尚佛法，连内部争斗也是一看己方大势已去，干脆放下刀枪；胜利的一方也不加以为难，领头者出家、返乡、外迁悉听尊便，其余手下仍然各司其职。
　　童威对此感到十分好奇：“我们中原和你们这里，可是截然相反，对此谋逆之罪，那可是要灭九族的，所以双方人马不杀个你死我活、天翻地覆就不罢休，你们这里可倒好，看人多论成败，败了也无杀身之祸，如同小儿打架一般！”
　　纪灵不好意思地一笑：“这都不算什么！前朝皇上厌恶朝事，竟把皇位让给兄弟来做，自己干脆出家为僧；弟弟推辞不过，只好上位，做了一个多月，感到没有意思，浑身不自在，就把皇位让给哥哥的儿子来做，自己也出了家，专心研究佛事。”
　　段慧看童威一脸不解，解释说：“我们这地方崇尚佛教，都到了痴迷的地步。相比之下，皇上还要被礼数束缚，还不如出家自由。”
　　童威这才有些似懂非懂。
　　这时，纪灵对两人说：“既然你俩来了，我倒是有个打算，不知道行不行？”
　　童威问：“你说来听听。”
　　纪灵开口道：“既然咱们要救万岁，就不能仓促前往。我的意思，等到咱们暗地里把侍卫亲军联系得差不多了，在他们内宫值守时，把童威将军扮成守卫送进去，这样里外都有人，确保万无一失，一击必中！眼下，你俩就暂且住在我这里，往来联络也很方便。”
　　童威想了一下，说：“虽然也是冒险，但比我原来所想可靠！就依将军！”
　　晚上，两人在纪灵家中歇息，段慧对童威感慨地说：“你们中原人说，吃一堑长一智，用在我们这纪灵将军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一个粗狂的将军，竟然也会使用计策了！我敢打包票，按照他说的，让万岁复位是早晚的事！”
　　童威也有同感：“纪灵将军也是要报羞辱之仇呀！再怎么说，你们的皇上也是在他护卫下，丢了江山的，他心里能不耿耿于怀？这点倒是和咱们心心相通的，那就是将军的本色：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俩个人又谈论了一番，各自睡去。
　　纪灵早上到洱海府衙，见了他的人都十分惊讶：“这纪大人和以前相比，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低着的头昂起来了，阴沉的脸带了些笑意，怎么看都像是刚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小夫人一般。”
　　副参军尔库上前问道：“大人何故如此高兴？”
　　纪灵神秘一笑：“我昨夜研读佛法，得一真谛：万物归心，心境若水，无欲无求，烦恼自去！”
　　尔库恭维道：“大人这是修身到了至高境界！”
　　当下，差人飞报程乾。
　　程乾听了哈哈大笑：“这老家伙还真想得开，就让他在那里延年益寿吧！回复尔库，虽然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
　　原来，程乾把纪灵放到洱海郡做参军，是让尔库监视者他的一举一动。
　　纪灵岂会不知？所以半真半假地给尔库演了一场戏。
　　不过，不到剧终，这场戏的结果还真是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