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郭维德上班后把支票交给了曹开利，曹开利一看眼都瞪大了，他没想到这事儿办的会这么快，“看起来咱们车间真是藏龙卧虎，有本事的人大有人在。”
　　郭维德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是你嫂子。”
　　“我嫂子？”曹开利一听，冲郭维德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你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真是有福。”曹开利对郭维德说，“我这去交财务，只要到了帐，我马上兑现。”
　　在车间全体职工会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了给提成就兑现。”曹开利抖了抖手里的钱对大伙说，“这是郭师傅追回欠款的提成，六千块，一分不少。”说完把钱给了郭维德。
　　郭维德虽有些得意，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钱：“我本想请大家伙吃顿饭，可一想不过是一顿饭的事儿，不如来真格的实惠。眼下咱们的生活还不富裕，所以我想，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五十。”
　　大伙一听，拍起了巴掌。
　　
　　书记在北京展销订货会上签的那份仪器转让合同，回厂后立即组织技术人员对产品技术性能和生产工艺进行评估，结果很令人满意。书记指示，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转化，尽快的投入生产。厂里技术人员不负众望，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仪器便投入了正式生产。第一批产品下线后，经过技术测试，完全达到要求，能够保障仪器的技术性能。当第一批新产品投入市场后，获得了大量的好评，一时间订货的单位源源不断，有的竟然是不远万里来到厂里，绝对是求远远大于供。
　　这种新型仪器的上马给厂里带了效益，让厂里上上下下都看到了希望，工人们干劲十足，就在全场上下欢欣鼓舞，准备大干一场，设备开足马力，满负荷圆转，厂长安排工人三班倒。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厂里加快生产进度的时刻，却发现这种仪器不再像以前那么抢手了，慢慢出现了供大于销的现象，还在人们没明白过来这么回事的时候，仪器竟然出现了滞销。
　　仪器滞销令书记里措手不及，一时不知毛病出于何方。史扬了解到情况后，果断地派出技术和销售人员，到市场和使用单位了解情况，试图找到原因。三个月后，史扬将一份报告摆在了书记的面前。
　　厂里生产的仪器之所滞销，是因为在市场上出现了一款同样的产品，不仅质量好，而且价格低，比厂里销售的价格低将近三分之一。厂长叫财务科做了一下成本核算，以厂里现有设备的技术含量，和市场材料的价格，再加上人工成本，别说按市场上正销的同款价格，就是略高于售价都要赔本。
　　这种情况的出现，让书记觉得很奇怪。他搞不明白，既然研制单位把产品技术资料转卖给我们，为什么在市场会出现同类产品呢？
　　史扬带着满心的疑问跟曹开利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和不解之处。他俩在生产上是有一套的，但在合同签订的缜密或条款的理解以及法律规范和要求上，确实存在着很大的盲区。曹开利觉得，既然签订了技术转让，别的厂家就不能再生产，研发单位更不能在和其他生产厂家签订转让合同，如果签订了就是违反合同法。
　　令曹开利拿不准的是，他所理解的是否是正确的，因其对法律的掌握太过困乏，自己理解的对不对心里却一点儿跟都没有。“我觉得先不要对这个问题下结论，应该先找个懂行的人问问，看看究竟是哪一方违背了合同法，违反是怎么违反的，然后再决定我们该怎么办。”
　　“你说的很有道理。”史扬看着曹开利说，“可是，我们并不认识这方面的行家，我们能去问谁呢？”
　　“我先去问问我们连襟儿，他是干公安的，在这方面应该比我们懂得多。”
　　“你们连襟……”史扬有些吃惊地看着曹开利，他真不知道，这曹开利什么时候有个干公安的连襟。
　　曹开利冲史扬一笑：“你怎么忘了，你们见过面的。派出所的小魏……”
　　“小魏……”听曹开利这么一说，猛然想起来了，“既然如此，那，你今天下班后就抓紧去问问。”
　　“你这有合同吗？”曹开利问。
　　“我这没有。”史扬对曹开利说，“我问问书记，合同在那了。”史扬说完起身出去了。时间不长，史扬拿着合同回来了。他把合同递给曹开利，“别等下班了，书记的意思让你现在就去派出所。”
　　曹开利见书记如此重视，也不敢耽误，起身就往外走。
　　“书记的小车在厂门口传达室等你呢，速去速回。”
　　曹开利坐着书记的小车，很快就到了双水巷派出所。巧的很，魏民刚下片回所。曹开利简单地向魏民说了下情况。魏民听后打开合同仔细地看着，看了两遍后才对曹开利说，“你们这份合同只是技术转让，而且是一般的技术转让，不属于独家转让，也就是专属转让。”
　　“什么叫一般转让，什么叫独家转让？”曹开利不解地问。
　　“一般转让是一种不具约束力的转让，它可以转让给一家，也可以同时转让给多家。独家转让就不同了，也就是专属权的转让，也叫专利转让，它具有极高的约束性，只允许转让一家，绝对不允许转让给第二家。合同一旦签订便产生效力，如果再转让第二家，就属违法行为。”魏民说到这里看着曹开利问道，“不知你是否听明白我说的意思？”
　　曹开利琢磨了一会儿，又想了一想：“你说的意思是说，我们签订的这份合同属于一般的转让合同，法律约束力很小，人家还可以和别人签订同样的合同。不管签订几份，只要有这个转让合同都可以生产？”
　　“意思是这个意思。”
　　曹开利回到厂里，把了解到的情况向史扬作了汇报后说道：“我们是被人家给骗了。”
　　“这个事儿不能说人家故意骗我们，只能说我们不懂得合同法，让人家钻了空子。”史扬说到这儿，无奈的，也是自我安慰的，很大度地说，“不管我们签订的是什么合同，从总体来看，我们并不吃亏。好在我们投入生产的速度比较快，投放市场早，所以才从中赚到一些钱的，也给厂里产生了一定的效益。如果我们签订完合同回厂后不着不急，不紧不慢的分析研究后再投入生产，时间就会被白白的浪费过去，等产品生产出来市场已经饱和，必定出现滞销，我们交的转让费和后期投入也就都打了水漂。看起来深圳特区提出的‘时间就是金钱，效益就是生命’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工厂企业的生产受到很大的影响，经济效益下滑难以遏制，工厂发不出工资，下岗职工的人数不断增加。中国的经济面对着一个极其艰难的现状，有一段十分艰巨的路在等着。这种现状在下岗职工再就业，初高中及职业技校毕业的学生分配两大大难题相互交织下，矛盾更加突出。不管是下岗职工，还是待业的学生，每天出去找工作的人都排成了长队，这种负担给社会造成的压力太大，弄的各级领导都喘不过气来。工作，不能简单的只看做就业，而是和生存息息相关。为了解决这两大难题，政府想尽办法，千方百计地安排就业。安排就业的数量和下岗的，毕业等分配的学生总和数量相比，根本就不成比例，什么杯水车薪，简直是九牛一毛。为了尽最大的能力安排就业，政府部门要求各厂矿企业开办下属企业，无论是办分厂，还是搞商业活动，目的就是一个，想尽千方百计，尽最大可能的扩大安置数量。这些因响应号召而起的商企虽不属于正式的单位，却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被赋予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三产”。也就是第一第二产业之后的“第三产业”。
　　光谱仪器厂也和所有的企业一样，同样存在着下岗职工和子女毕业待分配两大难题。这两个难题解决不了，无论是谁，必定要面临着一个无法回避的大问题，那就是没有工作或失去工作就意味着失去了经济来源，无法解决柴米油盐，这些最基本的生存问题。
　　史扬这个有极强责任感的副厂长，有事儿没事儿的就琢磨，怎样才能解决下岗职工的再就业和职工子女的就业问题。
　　史扬在车间的时候，看到组装车间的职工把零件一件一件的装置一起，然后固定在金属外壳上，这些金属外壳为了防锈，都做了镀洛处理。他看着电镀过的金属外壳发了会儿呆，突然想到，光谱仪器厂所生产的各种仪器产品，一件就要有一件金属外壳，这些仪器仪表的金属外包装都需要电镀，光谱仪器厂没有电镀车间，都需要外购。
　　史扬由光谱仪器厂想到了仪器仪表公司，都需要金属电镀的外壳，整个仪器仪表公司的下属所有厂子都没有电镀厂，各个厂所需要的电镀零件都要到外面的电镀厂去加工。不要小看了仪器仪表外壳的电镀件，在整个仪器仪表公司下属的企业中，一年中需求量加起来，是个不小的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