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热土

　　一一四、知识分子的货源
　　真是应了那句话，财运来了赶都赶不走。合伙人在电话中告诉周凤强，说是又接到一个大生意。
　　合伙人说如果把这次生意干成，周凤强将得到不低于二十万的收入。但是这次生意特殊，买方不是买女尸，而是要买一具男尸。买主现在还活着，她要亲自给自己买一个死后的“丈夫”，所以提得条件特别多。大概的条件是要一具新鲜男尸，要求年龄五十多岁，本人是知识分子还要有知识分子家庭背景。另外还有很多细节条件，所以买主要求和他直接见面，并且告诉他买主已经预付了定金。
　　周凤强认为现在的人都疯了。自古以来“配阴婚”都是男家找女尸，还没有听说过女人为自己死后买“丈夫”，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是他并不感到奇怪。这年头只要手中有钱，什么荒诞事都可能干出来，就是有人给自己买亲爹也不足为奇。他看重的只是买主手中的钞票。
　　二十万的价格令周凤强心花怒放。这笔钱足够自己后半辈子花费，一定要把这笔“生意”做成，这样他就可以安度晚年了。至于“货源”，买主要求“五十多岁的知识分子还要有知识分子家庭背景”,他把细柳村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基本上有了把握。想好“货源”之后，他独自狞笑一阵，匆匆去了那座城市和买主见面。
　　来到这座城市，周凤强住进一家提前约好的宾馆。合伙人已经和买主约定，明天就在这家宾馆里见面。现在他没有什么可急的，登记完之后来到房间倒头便睡。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醒来后感到浑身轻松。他想先去饭店吃饭，然后找个小姐潇洒一夜。
　　周凤强下楼来到宾馆大堂，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村长”。他顺着声音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虞荻霏。他心里一惊，随之就是一阵剧烈心跳，这是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周凤强感到十分诧异，不知道虞荻霏来这座陌生城市干什么。但是虞荻霏已经看到他，喊完之后迎着他的目光向他走来。周凤强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迎上前去，用很亲切的语调喊了一声“二嫂！”
　　虞荻霏见到周凤强也很热情，还没等周凤强再开口，她先问起周凤强来干什么。周凤强告诉虞荻霏是来做生意，接着他赶紧问虞荻霏是不是来找女儿，常婷婷是否已经有了下落。虞荻霏非常感谢村长关心，告诉周凤强已经知道婷婷的去处。女儿的同学告诉她常婷婷去了男友家里，婷婷的男友就住在这座城市，只是不知道具体地址。婷婷为了躲避她故意关掉手机，所以到现在还未见面，不过她已经不再为女儿担心。
　　周凤强在村里听说过常家母女发生的矛盾，所以微微有些放心。他打量着虞荻霏，发现刚才不是她先叫他，他恐怕认不出虞荻霏。细柳村那个风姿卓越的贵妇人现在完全变了模样。她骨瘦如柴，面容灰暗，两只眼睛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深深塌陷下去还围着一圈黑眼圈，远处看就象两个黑黑的大洞。围头上的黑头巾下露出光光亮亮的大脑门，满脸皱纹使她嘴唇闭拢不严，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
　　周凤强假装关心地问虞荻霏，为什么变得如此憔悴。虞荻霏长长叹了一口气，忽然邀请周凤强去饭店吃饭，边吃边谈。周凤强恨不得赶快摆脱这个女人，就一再推脱。最后虞荻霏拿出一沓医院单据给他看，周凤强这才知道虞荻霏已经患上不治之症，现在只顾保命，已经顾不上女儿的事。
　　周凤强心里一阵轻松，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虞荻霏的邀请，和她一起走进一家饭店。
　　等他们再回到宾馆的时候，周凤强已经酩酊大醉，虞荻霏让出租车司机把他背进房间。
　　一一五、报仇
　　阳光和钟梦祖以及几个警察赶到这家宾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他们来到服务台拿出两张照片，问服务小姐这两个人是否住在这家宾馆。服务小姐告诉他们，那个男的还在房间里睡觉，那个女人很早就出去了。服务小姐们拿着女人照片辨认好一会才认出来。一个快嘴服务小姐说住在这里的女人和照片不完全一样，照片上的女人端庄美丽，而住在这里的女人显得阴森可怕。阳光问女人可怕在哪里。服务小姐说住在这里的女人穿一身黑色衣服，蒙一块黑色头巾，两个黑洞般的眼睛再加上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就象电影里吃人的老妖婆。
　　阳光让服务小姐打开男人住的房间，刚推开门小姐就一声尖叫，随后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周凤强蜷缩在床上，浑身上下全是鲜血，他的脸色铁青，早已经死了！
　　从周凤强的脸色看，多半是中毒而死，但是他身上的伤痕又令人惊悸！伤口不是利器一类东西割伤，而是满身咬痕！室内没有搏斗过的痕迹，看来是死后被人用嘴把浑身上下给咬烂的！
　　阳光赶紧让服务小姐打开女人住的房间，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没人住过一样。警察们从床下找出一身女人穿的血衣，阳光发现了桌子上的一封信。
　　信的旁边放着一张纸条，请发现信的人给代寄，细心的委托人把邮资和信件放在一起。信封上收信人地址是“丰岛县临河镇细柳村”，收信人是“常平泰”。
　　阳光从头至尾看完这封长信，脸上呈现出痛苦表情。他沉默一会，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拉起钟梦祖就往外跑去！
　　一一六、热土
　　阳光和钟梦祖他们赶到那座布满豪华墓地的山头时已经是夜间。
　　四下里黑沉沉的，一座连一座大山向远方蜿蜒而去，好像躺在星光下沉睡的巨人。
　　周围是一片无边的寂静，寂静得就象一切还没有开始，然而在寂静中一切都已经结束。
　　他们来到一片豪华的墓园跟前，经过辨认，打开了一座墓室的墓门。
　　在强光勘查灯的照射下，一对年轻人躺在墓室内的尸床上。他们面容上的青春气息尚未退去，却穿着古代人结婚时穿的大红礼服，就像考古挖掘出来的古尸。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表情既没有痛苦也没有幸福，安静得像一对刚走入新婚殿堂的新人，也像一对进入梦乡的兄妹。
　　另一座墓室也被打开，尸床上并排躺着一对半老的人。
　　女人身上穿着洁白的婚纱，头上戴着一头棕红色假发，尽管脸上经过仔细化妆，却依然掩盖不住满脸的憔悴。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着一种满足，眼角却挂着一滴很大很大的泪珠。泪珠已经被严寒冻结在脸上，在灯光照射下，像珍珠一样闪着熠熠的光辉。她的双手放在胸前，手里紧紧地抓住一件东西。钟梦祖仔细看去，那是一只褪了色的红卫兵袖章！
　　和女人并排躺在一起的是一个年龄差不多的男人。男人遗留在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激动。他穿着一身西装，从西装的笔挺程度上可以看出是昂贵的名牌货。然而和这身穿着不协调的是，他头上竟然戴着一顶当年的绿色军帽！
　　一瓶酒和一瓶毒药放在两个人中间，都只剩下空空的瓶子。
　　一阵寒风吹过来，钟梦祖浑身打了个哆嗦。他抬头向天空看去，天上是密密麻麻的星星，他又看了一下四周，四周都是让人喘不过起来的黑色大山。
　　忽然，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从远方传来。钟梦祖立刻听出，那是竹管的吹奏声。在这沉沉的黑夜，沉闷苍凉的旋律似乎穿透了时空，从远古时代传来。
　　竹管吹得深沉遥远，吹得满天星斗纷纷下落。
　　钟梦祖知道这是自己的幻觉。因为星星不会落下，它们从千百万年前就这样照射着这片热土，还会一直照射下去。
　　一一七、送你一顶军帽
　　“给我一只烟。”
　　从不吸烟的阳光突然向钟梦祖要烟。家中同样没人吸烟的钟梦祖东翻西找，好不容易才给阳光找到平时待客的纸烟。
　　阳光点燃一只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在窗外草坪上玩耍的小豆豆。小豆豆正用童音喊着一首刚和奶奶学会的古老歌谣：“小小子儿，坐门礅儿，哭哭啼啼要媳妇儿……”
　　他和钟梦祖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长时间，阳光突然转过身子，指着桌上厚厚的案件纪录，用平静的语调说：“锺离，我看你记录得不错，不愧当了这么多年语文老师。不过你还要帮忙整理一下。”
　　还在沉思中的钟梦祖对阳光的话摸不着头脑，他有些奇怪地问：“整理它有什么用？”
　　“整理好了，这不就是一份很好的教案吗！”
　　钟梦祖一下明白了，阳光是想抓他的“官差”，让他当临时秘书。他刚要开口拒绝，阳光两腿并拢一个立正，抬手就给他敬了个军礼！
　　“谢谢你，送你一顶军帽！”
　　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