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旺财到了队里，结了今天所有的工分。给了队长今天所有的账，他兴奋地到队长办公室领了棉花。欣喜的他带着棉花往家里赶去，一路小跑，家里到队里有十里路，那么远的路，他感觉很快就到家了。老远看到自家院的屋顶冒着烟，两只大黑狗汪汪地叫着，只要一有动静，那个大黑母狗叫得更凶了。几只鸡在盆里吃食，猪圈里有呼隆隆的声音。太阳已经下山了，日落的霞光落在院子里，一排低矮的瓦房并排有三间房；正屋中间是爹娘的屋；东面的正屋是留着给二哥一家人回来住的，二哥只要出差就会回来住。西面的正屋是旺财的屋；东面有一间是火房，西面一间是柴房，院子的南面并排有三间草屋；一间是鸡窝、中间是狗窝、里面那间是猪圈。
　　旺财走进院子，看到爹在门口的一个小板凳坐着，爹又在那看风水。爹是村里的风水先生，谁家有事，都会找爹来看日子。每天一早起来爹就先看今天是不是黄道日子，事宜什么，忌宜做的事，他都了如指掌。
　　倘若谁家有大事发生，一定会请爹过去看风水看日子。爹是邻里邻乡出了名的好好先生。爹虽没上过学，对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了解，属于“专家”。财旺对父亲的那一套算命，从来不信，他认为父亲搞的那些风水都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他从来不用父亲给他看日子。
　　“爹，娘去哪儿了?”旺财一进院，没看到娘的身影问爹。娘在家除了做饭，其余时间总会坐在院里做针线活。旺财不见母亲猜一定是有事出去了。母亲是手里没有停止过伙计的女人，一天除了睡觉，睁开眼就开始她一天的忙碌。母亲干农活能顶一个汉子，父亲干农活不如母亲，父亲一辈子靠给别人看风水挣些口粮，看风水就是他一生的“事业”。
　　“你娘去张旺家了，他孩发烧抽风了，把你娘喊去了。”爹磕烟壶，磕完抬头看旺财回应道。父亲看儿子今天天亮就回来了，奇怪地问他，“咋，今天回来的早?”
　　“哦，俺领回了一份棉花，早点拿回来，让俺娘纺线织布吧！”旺财兴奋地说。
　　“一会儿你娘回来给她吧，今晚她又兴奋不睡了，织一晚上，到了早上，都给别人了，也不知道图个啥？”爹带着一股怨气说道。
　　“娘是菩萨心肠，由她吧！每次你说她，她不听，因为这你和俺娘不知吵了几回嘴。”旺财劝爹说。
　　“咋了，你们父子说俺啥了，俺一进门就听见你们说俺了。俺又哪不对了？旺财爹，你一天不说俺，你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是不是?”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娘一天不跟爹拌嘴似乎就过不去。娘进屋，开始张罗生火做饭，从院里抱了一把柴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屋顶的烟冒得浓浓的，火着起来了。院里剁了很高的柴火，那是旺财得空从附近的山头背回来了的。院里备了好几堆柴。院里的鸡窝，狗窝，猪圈每天需要娘照顾。到了年根，一家人都回来了，杀鸡，杀猪的活是旺财做，猪卖出去，换回钱买家里的年货，给家人过个热闹的节。
　　旺财拿着一本书坐在院里看书，读书不仅是他的爱好，也是他生命里不能缺的。他喜欢天文地理，历史书籍，尤其是医学知识他擅长琢磨，李时珍、孙思邈都是他的导师，前人的理论伴随着他一路走到生命尽头。他对母亲给村里看病很质疑，每次娘去看病，他都不支持，他担心娘看病出了问题，可是娘执意要去。每次看病回来，说:“娘去了或许能救了命，救不了，也该去，总得试试，帮帮忙吧！邻里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那天，老刘家娃抽风，是俺给娃掐人中娃过来了。”村里人对娘的救命之恩，常常体现到旺财这里，只要旺财出远门，邻里王嫂总要给送过来几个煮鸡蛋，让旺财带到路上吃，王嫂感激娘给她女儿的救命之恩，才来报恩。
　　镇上有一个图书馆，旺财是图书馆的常客，图书馆管理员都认识他，因为那个图书馆的书都被他看过了，只要图书馆一进来新书，管理员看到他就会告诉他有新书了，他看的书都是从那里借来的。他在队里是出了名的“书呆子”，每到逢年过节，大家都回家过年了，他要求在队里值班。他是乡里乡外的名人，队里每年都会评他为标兵前进。
　　队里的办公室是他的常驻地，他常常加班很晚才回家，队里的灯每晚要亮到很晚，村里人只要看到灯亮着，知道一定是他在那。他奇怪娘不识字，可会给人瞧病，村口那家娃子，去年高烧不退，娘给拔了火罐，就好了。
　　娘出身商人家庭，祖上都是商人，骨子里有着商人的血液。娘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村里人都知道刘家的媳妇能干，爹个子小，娘身材高大，壮实，一张脸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是个美人。村里人说：爹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娶了这样的好媳妇。
　　爹是个普通的农民家庭，能娶了眉心这样的媳妇是爹前世修来的缘分。爹是娘家的救命恩人。那年娘家里有了事，弟弟被强盗捅了十几刀，爹正好路过看到，把弟弟送到了医院，才保住了弟弟的命。爹是正气人，奋不顾身的救弟弟，于是娘嫁给了爹；后来在爹的指认下，凶手被抓了，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吃饭了。”娘用那洪亮的声音喊着院里的父子。
　　旺财起身了，阖上了手里的书，拿着书回了屋。
　　旺财到屋里撑了一碗和子饭，手里拿了两饼子，坐在院里吃了起来。爹回屋里与娘坐在炕上的小桌一起吃，娘已经给爹撑好了饭。
　　旺财兄妹四个，两个哥哥已经结婚生子搬出去了，姐姐出嫁嫁到了外地，就剩下他还守在家里。村里一个说媒的给他找了一户人家的姑娘，姑娘长得俊俏一到节日就来，节日里他总在队里值班。爹催他去姑娘家送礼，他总是推脱，推脱不过只好去送。他不想跟姑娘多接触，他知道自己是外面的人，总有一天要离开家的，他的学业没有完成，他不能成家。
　　吃过饭，旺财坐在院里借着月光看书，今天的月光足，他不用回屋里费油灯了。晚上娘借着月光织布，纺线，这一晚，娘要把棉花纺了线，织了布，织好布，就可以做衣服了。他看娘一晚上又不能睡了，不织完她不睡觉。他跟母亲说:“娘，不用急，白天慢慢做吧！不急穿，过年了，二哥回来了，才拿衣服，回去给娃穿。”
　　“做了就完事了，白天还有其他活计。”母亲说。
　　旺财今晚没有困意，他陪在娘身边织布，他边看书边给母亲打下手，娘不时给他唠叨几句，说:“那天刘家媳妇给你提的那门亲，你啥时候过去看看？姑娘来家里好几次了”
　　“娘，你和爹不用管俺，俺还不到岁数了，俺今年才17，就逼着俺相亲。”旺财说。
　　娘心里明白，儿正准备考学，想通过考学走出去，这村子迟早留不住他，他不想把人生交代在这里。他想改变爹娘的命运，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不让爹娘再过辛苦的日子，他时时刻刻都在刻苦学。他从来不跟村上的同龄人出去玩，除了到队里上班，下班后，他就回家看书，复习功课，抓紧时间学习，生怕到时候考不上学。
　　旺财一门心思复习功课，为明年考试做着准备。
　　一晃已经过去了一年，新的一年来了。
　　旺财又开始每天早出晚归了。早上他从家里出来带一些干粮，中午在队里吃饭，看书，晚上很晚才回家。队里几乎成了他的家。
　　这年，队里有一个新任务，去看坝堤，队长安排两个人去，队长看他年龄小，家里没有拖累，安排他去了。他以为只是值班而已，到了晚上，才发现，晚上是最恐怖的时候，为了不让坝堤的东西丢失，晚上是不能合眼的，还要防止偷盗的来。晚上坝堤的咆哮声响起来，震耳欲聋。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他听说过，坝堤是很危险的，因为坝堤控制着黄河的经过，他们村所在的位置就是几个省的交接，坝堤是一个安全的防线，他的任务就是看好坝堤不会被人破坏。
　　旺财每天24小时值班，值班期间除了吃从家里带来的干粮，此外就是吃河坝上漂浮的鱼，他用火把鱼烤熟，粘上调料粉，就是旺财的美餐。每天黄河水漂上来许多条鱼，能装一桶的鱼，除了留几条作为他的伙食，其余的他放到一个备好的铁桶里，利用空隙时间，跑回家送回去，给爹娘吃。
　　这里的工作辛苦，但他很努力工作，他利用空余时间，看书学习。
　　他研究医学，每天琢磨草药的功能，他最大的实验就是他的身体，当他不舒服了，去找一些草药熬了喝，病就会慢慢好了。他懂得食物就是最好的药材，他研究分析食物对身体的最大功效，他每吃一个食物，都要分析食物对身体的作用。
　　旺财对自己身体了解得很透彻。
　　爹总要吃烫饭，他告诉爹：“爹，把饭放温吃，热饭吃进去伤食道。”爹和娘的生活习惯他很关注。
　　“爹，吃饭要慢，不要急。”每天跟爹在一起，他都要劝爹。
　　“俺知道，你不说俺也会注意的。”爹辩解着。
　　旺财在坝堤上望着黄河流入的省份，他心情是舒爽的。
　　那黄河汹涌澎湃的浪涛声，把他带入了未来的茫茫世界里。抬眼望去那雾蒙蒙雨蒙蒙的山脉还有那曲折的河流，仿佛是一幅幅画卷。那波涛汹涌的流逝，带给人的感觉是远去的亲人。那梯田的景色犹如人间仙境，世外桃源，这里没有人世间的嘈杂，没有闹市区人为的建筑，有的只是自然的植物，没有人工精心修饰的雕琢，完全是一副大自然天然浑成的景色。
　　在这样的景物下，旺财的功课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不管读什么，知识在他脑子里都是过目不忘。他的知识像海绵一样的吸取。看什么书，都能记忆犹新。
　　此时此景让他看到了那首登鹳雀楼的情景：
　　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这年的考试成绩出来了，旺财落榜了。他知道自己努力不够，还需要好好看书，复习功课。
　　爹看他很失落，说:“别气馁，明年再考吧！考不上就踏踏实实在队里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