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常老二也被怀疑

　　二十五、常老二也被怀疑
　　那是个冬日的黄昏，钟梦祖骑车从学校回家。走到北窑岗的时候，他发现常老二的那片瓜田上滚动着三个人影。等到他走到跟前，发现是三个女孩在打架。钟梦祖一边放自行车一边大声吆喝，其中两个女孩听到钟梦祖的喊声，爬起身骑上车跑了。钟梦祖扶起倒在地上的女孩一看，原来是班上的学生常婷婷。
　　当时太阳已经下山，在黯淡的光线下，钟梦祖看见常婷婷被打得满脸是血，两眼乌青象动物园中的大熊猫，身上的风衣也被撕烂。钟梦祖问她刚才打人的是谁，常婷婷一边擦着嘴角上的血一边用恨恨的语调告诉他，打她的是庄红艳和周小翠。
　　让钟梦祖最难忘的是常婷婷当时的表情。按说女孩子挨了一顿暴打，一定会又哭又号，但是常婷婷的脸上却是冰冷冷地没有一点表情。看来这个女孩儿不但不喜欢笑，还轻易不会哭，只有从她眼睛里可以看出往外喷发的复仇怒火！她的目光中闪着点点寒星，就像是准备复仇的女鬼遇到了仇人！常婷婷的目光让钟梦祖心里打了个哆嗦，她当时的表情令钟梦祖至今难忘。
　　钟梦祖把一瘸一拐的常婷婷送回家，刚回到自己家一会，就听见西邻庄家门外传来震天动地的砸门声。他赶紧跑到街上，只见常老二手拿一柄刨地的镐头，抡圆了向庄家的大木门砸去！他的眼睛蹬得铜铃一般，脖子上青筋暴突，一边砸一边大声吼叫：“庄红艳，你给我出来！庄再昌，你给我滚出来！”
　　钟梦祖非常了解常老二，这是个敢爱也敢恨的人。对爱的人他敢搭上性命，对恨的人也敢要了人家的命！别看常老二平时老实木纳，越是老实人发起火来越是可怕！女儿是常老二的心尖子，女儿挨打，常老二暴怒得像一头狮子，他要找庄家拼命！钟梦祖一个人拉不住常老二，好在细柳村的乡亲们听到砸门声都跑出来，大伙儿好歹才算把常老二拉住。门里边庄家夫妇还在大声喊着“救命”，嗓音都差了音调。
　　多亏当年钟梦祖的老祖宗造门时造得结实，常老二砸了半天只在厚实的木门上留下几个坑。换成今天的伪劣产品，恐怕真要闹出人命。
　　派出所的警车来了，把常家和庄家的人都带到派出所，最后把庄红艳和周小翠拘留了一星期。庄红艳回到学校后被学校通知开除，周小翠记大过处分。周小翠干脆退学，和庄红艳一块打工去了。
　　自从这件事之后，常家和庄家的人就再也不说话。每次在街上碰面，常老二都要把一双牛眼蹬圆。庄家人自知惹不起这头犟牛，只好悄悄溜走了事。
　　现在庄红艳被吓死，常老二自然成了被庄家怀疑的对象。常老二常年在北窑岗种瓜，根本就不怕什么神鬼，他非常有可能去北窑岗装神弄鬼吓死庄红艳。
　　庄再昌夫妇把这些情况都告诉了警察们。
　　二十六、恩师
　　细柳村的北窑岗案件调查纪录摆在丰岛县公安局局长吴锦岳的办公桌上，这个案件让他有点伤脑筋。从直觉上，他决不相信钟梦祖会是犯罪嫌疑人，因为钟梦祖曾是他的恩师，他非常了解钟梦祖。
　　吴锦岳小时候家境贫寒，上完初中，家中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考上临河镇高中之后，家里虽然同意他继续求学，但是最后能不能把高中坚持下来，家里和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只能听天由命。
　　吴锦岳分在钟梦祖的班上。有一年临近放暑假的时候，钟梦祖发现吴锦岳有一个星期没来上课。为了不让他拉下功课，钟梦祖在一个星期天顶着烈日骑了几十里的自行车去给他补课。到了吴锦岳家里一看，才知道他缺课的原因。原来吴锦岳的父母身体都不好，那年正好赶上同时卧病在床。当时正是割完麦子该种秋玉米的季节，如果不把玉米种上，吴家一年口粮不但成了问题，恐怕吴锦岳的高中也上不成了。吴锦岳没有办法，只好停课到地里去种玉米。了解情况之后，钟梦祖二话没说，去地里找到吴锦岳，抄起工具就和他一块干起农活。师生二人一边干活，钟梦祖一边给吴锦岳讲拉下的功课，并且一再鼓励他要鼓起勇气克服困难，坚持把书读下去。
　　回到学校后，钟梦祖对吴锦岳另眼相看。他见吴锦岳带的干粮经常是玉米面饼子加咸菜，怕他在长身体的时候糟蹋了身子，就经常给他在食堂里买点好菜，有时也从家里给他带饭。二年多的时间里，钟梦祖家中吃的好饭菜几乎都有吴锦岳的份。钟梦祖不但在生活上照顾他，还多次偷偷替他交一些学杂费，有时吴锦岳问起，钟梦祖就说学校给免了。钟梦祖见吴锦岳家地里农活没人干，就组织班上的同学星期天去给他帮忙。总之，钟梦祖是尽了最大努力，鞭策他，鼓励他，一直帮助他把高中读完。吴锦岳没有辜负恩师的期望，以优异成绩考上公安大学。上大学之后，钟梦祖还多次给他钱，一直帮助他到大学毕业。钟梦祖的恩情吴锦岳这一生也不会忘记，可以说没有钟老师的帮助，就没有他吴锦岳的今天。
　　吴锦岳后来听说，钟梦祖不单是对他进行帮助，同样悄悄地帮助过很多学生。每年春节前后，钟梦祖的家门前天天停着很多汽车、摩托车、自行车，都是来看望他的学生。吴锦岳也一样，每年春节不管工作多忙，都要抽时间亲自到钟梦祖家里给恩师拜年。钟梦祖总是说不让他来，说只要把工作干好了就是老师最高兴的事。恩师的教诲吴锦岳时时记在心头，通过不懈努力，十几年时间就被提升为丰岛县公安局局长。
　　钟梦祖的耿直也让吴锦岳佩服。按他和钟梦祖的关系，老师找他这个学生办点什么事应该很是正常，然而这么多年来钟梦祖一次也没找过他。
　　钟梦祖不但自爱，性格上还很宽容。
　　记得吴锦岳上高三的时候，正赶上学校给教师们评职称，一位想和钟梦祖竞争的老师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这些话传到吴锦岳他们几个学生耳朵里，几个年轻气盛的学生想找机会教训一下那个人。这件事让钟梦祖知道后把他们几个人狠狠批评了一顿。最后钟梦祖不但把职称让给人家，还经常帮助那个教师修改教案，让那个教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是这样一个大度、博爱的老先生，怎么会装神弄鬼去吓唬一个小姑娘？就算是钟梦祖对庄红艳把自己从学校顶下来心里有意见，也不会采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去害人吧？
　　然而感情归感情，干警察工作的要对案件负责，哪怕犯罪嫌疑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要用事实和证据说话。现在看案子的调查情况，对钟梦祖很是不利。
　　且不说钟家和庄家历史上的恩恩怨怨，也不说钟家和庄家这几年发生的大小矛盾，单就发生在那天夜间的事，钟梦祖就无法解释。
　　案发那天深夜，有人看见钟梦祖去了村西头。看见钟梦祖的其中一个人是庄再昌。如果光是他说还有可能是因为以前的矛盾而故意栽赃，而另一个人提供的情况就不容质疑了。另一个提供情况的人是细柳村的电工周保安，这个人和钟家和庄家都没有任何矛盾和恩怨，提供的情况应该可靠。据周保安讲，那天深夜他看见钟梦祖站在配电室门外，他把钟梦祖叫到屋内聊了一会天，聊天时钟梦祖一再问他北窑岗恐怖乐曲的事。至于钟梦祖从何而来，周保安说没看见，发现钟梦祖时他就站在配电室门外，手上还拿着手电筒。
　　再有，那些听到北窑岗乐曲声响起，扒着门缝往街上看的人也都说，那天深夜出现在街上的黑影从走路姿势看，也有些像是钟梦祖。
　　钟梦祖在那个恐怖夜晚去村西头干什么？是去欣赏那首恐怖音乐，还是去北窑岗捉鬼？按照钟梦祖自尊自爱的性格，他决不会做出这些无聊的事情。
　　吴局长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把刑警队长找来，对他谈了自己的看法。刑警队长对吴局长很了解，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就说：“要不干脆把这件案子撤掉算了。钟老师到村西头走一趟也说明不了什么，案发现场又没发现什么别的证据，谁知道庄红艳到底是自己吓死的还是有人故意给吓死的。细柳村的人都说听见了那首曲子，也许庄红艳就是被那首乐曲给吓死的。乐曲的传说已经流传了不知几百年，咱们总不能去为一个传说立案吧？”
　　吴局长抬手打断了刑警队长的话：“不能撤案。我们要对老百姓负责，也要对钟老师负责。不把案情调查清楚，让钟老师背上这个黑锅，后半生他在细柳村怎么抬头作人？反过来说，这件事如果真是他干的，不管是谁也一定要绳之以法！不过调查这件事要讲点策略，我对钟老师最了解，他是把自尊心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人。调查不能象往常一样搞直接询问或传讯什么的，要多从侧面了解，多找证据。对那个常平泰的调查也采取这种方式，因为我知道那个常老二是钟老师最好的朋友。”
　　二十七、一石二鸟
　　刑警队开始从外围对钟梦祖进行调查。他们找了细柳村的村长周凤强，又走访了细柳村的很多村民，这些走访当然都是在秘密中进行的。
　　这次专门调查钟梦祖，和以前调查整个案件时的结果又不一样。村民们不但没人说不利于钟梦祖的话，反而有不少人对钟梦祖极力赞扬，好象像钟梦祖是他们细柳村开天辟地以来最大的好人。就连上次说那天夜间看见街上走动的黑影象钟梦祖的人这次也都翻了口，说自己当时看眼花了，上次是在胡说八道。村长周凤强对钟梦祖更是百般赞扬，一再说起钟梦祖和钟家人在细柳村的种种好处，好像刑警队是来调查钟梦祖英雄事迹似的。
　　调查没有结果，只能正面接触，看来只有直接问问钟梦祖了。当然，为了贯彻吴局长讲“策略”的精神，刑警队长想出一个“策略”的办法。
　　刑警队正好分来个刚从公安大学毕业的小警察，也是从钟梦祖的班上考进大学的。上高中时他也得到钟梦祖的不少帮助，正准备找个时间去看看恩师，刑警队长就给他一个一石二鸟的任务。
　　小警察接受任务，买上不少礼物去了钟梦祖的家。
　　这些年自己的学生在大学毕业后来家里看望，对钟梦祖来说很是平常。他见到小警察后依然显得非常高兴，看到自己当年的辛勤有了结果，一种成绩感从心里油然而生。他亲热地拉着当年学生的手问这问那。
　　等到师生二人把别后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小警察开始转弯抹角地问一些准备问的问题。他先是问村里的治安情况，又问最近村里是否发生过什么案件。见钟梦祖回答的总是不得要领，小警察有些着急。他必定是刚走出校门还没有多少实际工作经验，后来就直接问起钟梦祖，最近在夜间是不是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音，再后来又问起他夜里是否经常出去。虽然小警察问话的语调毕恭毕敬，但是钟梦祖立刻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看着小警察那窘迫的样子，钟梦祖真有些可怜起自己学生。他哈哈一笑说道：“要问什么你就直接问，不用转弯抹角。我当年曾经教育你们做人要诚实，首先我自己做人就更要诚实。现在调查案件是你的任务，需要问我什么你只管问，老师绝对有什么说什么，实实在在地回答你的问题。”
　　见到钟梦祖这样说，小警察知道没法再转弯抹角，就直接问起庄红艳死的那天晚上他是否去了村西头？钟梦祖回答小警察说，那天深夜的确是去了村西头。去的原因是半夜里好像听到那首传说中的恐怖乐曲，去村西头是想探个究竟。走到村西头正好碰到电工二秃子，和他说了会儿话，那首曲子也听不见了，自己就回了家。在家门口正好碰到庄再昌。
　　他没有告诉小警察录音带的事。觉得录音带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北窑岗真的有鬼。他也没有告诉小警察自己在北窑岗遇见鬼的遭遇，更没把常老二在北窑岗遇见鬼的事告诉小警察。他知道警察们是不会相信鬼神的，和自己的警察学生说这些，是怕他们笑话自己，笑话他年纪大了心理变态。
　　小警察回去向刑警队长作了汇报，刑警队长也没了办法。的确，钟梦祖夜里去一趟村子西头说明不了什么，没有证据一定是他吓死庄红艳。
　　对常老二的调查结果更简单，案发那天他去省城看望上大学的女儿，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
　　案子调查到这种程度算是搁浅，正好那些日子有几件别的棘手案件，刑警队暂时放下这件神鬼案，转到其他案件的调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