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一个家庭断了粮，孩子饿的肚子咕咕叫，围着屋里转，掀开锅找东西吃，第一次见锅里是空的，把锅盖上。出去转了一圈，回到家里又掀开锅，里面仍然是空的。强忍着饥饿又出去转了一圈，回到家里又掀锅，里面仍然是空的。孩子在屋里四顾，见父母并不在家，看着空空如也的锅，知道没人做饭，他的最后一线希望彻底打破了。肚子饿怎么办，不能眼看着被饿死，为了活命，只可出去想办法，填饱肚子。
　　不管这个逻辑对不对，也不管提出这个逻辑的人是否还有一点人性，有一点是大家都看清楚的，那就是等着不是办法，靠政府解决不了问题，要想生存只有靠自己。光谱仪器厂也和所有的企业一样，国家取消了计划经济后，靠企业自己发展，经济效益持续下滑，整个厂的收入已经无力支付所有工人的工资。为了维持，先是降低工资标准，按比例发工资。后来还是坚持不下去了，先是动员部分职工回家待业，回家后长期得不到复工的信息，也就变成了变相的下岗。即便采取一部分人回家策略，整个厂里的收入仍然难以维持开支。
　　
　　曹开利在金工车间几个人打架的事件后，郭维德对曹开利有了一种说不清的看法，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一般人所不具备的特性。在他把纲圆捋直的时候，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人身上有功夫，而且不是一般的功夫，觉得以后不要惹他，一旦把他惹急了，动起手来肯定要吃大亏。不仅不要惹他，还要和他搞好关系，说不定以后有什么事儿用得着他。有了这种想法的郭维德便私下里对两个小弟说：“从今往后，你们千万不要去惹曹开利，而且还要和他搞好关系。”
　　“为什么？”两个小兄弟弄不明白，“曹开利不也是刚进厂不久的愣头青，也是两个肩膀子扛着一个脑袋，有嘛可怕的？别说在金工车间，就是在整个光谱仪器厂里，谁敢惹大哥您啊！”
　　“你们眼瞎啊？”郭维德真想不通，这么简单的事儿，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要不厂里的人都说他俩是大直筒子的傻瓜呢。“实话跟你说吧，这个曹开利身上有功夫，而且功夫很深。那天他是没动手，他要是动了手，别说我，咱仨人绑成把儿也不是个。”
　　“别长他人的志气。我就不信了，在这光谱仪器厂还有比大哥你更牛的人？”
　　郭维德一看和他说不清，拿起钢圆，指着他的脑袋说：“你撅回试试，能撅弯吗？”
　　小兄弟拿过来看了看，不解地看着郭维德：“这玩儿意儿，是钢的，谁能撅的弯？”
　　“谁能撅弯——这不就是那天曹开利撅弯后又捋直的吗？”
　　“有这么厉害吗？”一个小兄弟有点不相信，“平时也没看出他有嘛功夫来啊。”
　　“这叫真人不露相。明白吗，你？”
　　郭维德不仅觉得曹开利身上有功夫，自己惹不起，还有一点也是不容忽视，而无法忘记的，那就是在拿铁棍子打宗禄的时候，如果不是曹开利夺过去，这一铁棍子下去真要要了他的命，自己的命也就玩儿完了。这一点还真如赵民警说的，得感谢他，好好地感谢他。郭维德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也说不出，他说说道道的主儿，不能栽这个面儿。人就是这样，口是心非，或者表里不一，说的都是言行不一，对有些事儿，嘴上不说，并不等于心里不这么想。
　　不管郭维德感谢还是驳不开面儿，自知之明多少还有一点儿，既然知道不是曹开利的对手，那就不要再和曹开利作对，而是要相处，甚至处处讨好，表现出一副恭维敬重的姿态。在他的影响下，他手下的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兄弟，也对曹开利表现的俯首帖耳。
　　有一次郭维德在外面吃了亏，在上班的时候跟曹开利说了。曹开利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想让他出头，给他找回一点面子。既然求到头上，也是看得起自己，能帮的忙就帮一下。在曹开利看来，不过是出去玩儿玩儿，也没嘛了不起的，通过这件事儿彼此会会，要是真能交个朋友也不错。既然是一举两得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不管怎么说，郭维德和自己也是一个厂的，又是一个车间的同事，不能看着他在外面吃了亏，低三下四的求到头上不管，那样的话，还算什么哥们儿。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三块瓦还能绊倒人呢，谁会知道以后谁用的上谁，弟兄之间相互帮个忙也是理所应当。把意气看的很重的曹开利岂能袖手旁观：“你说吧，该怎么办？”
　　郭维德想不到曹开利会满口答应，心里乐的要开花了。“不用兄弟你出手，只要你在旁边一站，就是给哥哥我站脚助威了。”
　　曹开利听后觉得好笑，心里话，要是你能打得过他，还来求我帮忙吗。他心里虽这么想，但却没说出口。明白的事儿不一定非要聊明，不管什么事儿，都要给人留点儿面子，否则把对方至于尴尬之地，自己也未必好受。
　　郭维德和打他的那个小子定好点后，告诉了曹开利。到了时间他和郭维德，还有郭维德的两个小兄弟如约而至。有曹开利出面，郭维德感到胆子壮了不少，走起路来脑袋膀子乱晃，曹开利看着他那副德行，心里一个劲儿的想笑。
　　几个人来到约定的地点，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人，曹开利远远看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心里疑惑的曹开利走近了一看，万没想到，打郭维德竟然是他的发小，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跟着自己学了几手拳脚的张凯。
　　张凯一看来的人中竟然有曹开利，心中也是一惊。虽然在他的身世上曹开利和猛龙对他隐瞒，心里不满，但那些只能藏在心里，是不能说出来的。他一看到曹开利，赶紧上前作揖：“利哥，怎么是你呢？”张凯赶紧解释，“对不起了，我真不知道他是你的哥们儿，如果知道，吓死我也不敢。”张凯不好意思的对曹开利说，“今天我请客，算是赔不是。”
　　曹开利把双方互作介绍，彼此认识，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几个人找了个小饭店，坐在一起喝酒。在喝酒的时候，曹开利问张凯：“怎么样，在厂里干的不错吧？”
　　曹开利一句话勾起了张凯的烦心事儿：“别提了，我进厂后也不知哪得罪厂长了，他总盯着我，处处跟我过去不。有一次把我惹急了，跟他闹了起来，要不是人们拉着，我非揍他不可。”
　　“至于嘛？”曹开利又问道，“那，你现在……”
　　“我调出来了。”
　　“调出来了，调哪个单位了？”
　　“天沽市办公设备有限公司。”张凯看着操开利，解释道，“就是以前的办公设备厂。现在不是都讲究改公司吗，所以改了名。”张凯说到这里有点得意，“公司领导看我挺能交际的，就把我调到销售科，现在搞销售。”
　　“你小子行啊，路子够野的。”曹开利适时的捧了张凯一把，“你是通过嘛关系调到办公设备公司的？”
　　“什么野不野的……”张凯笑着对曹开利说，“你还不了解我这两下子，不就是混口饭儿吃吗。”张凯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说话有点儿支支吾吾的。
　　“放心吧，兄弟，我不会给你出难题的。再说了，我现在在光谱仪器厂干得挺好的，也不想调动。”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不开口就更不好意思了。他咽了口唾沫，狠了一下心：“我能这么顺利的调到办公设备公司，还不是沾了老头子的光。”
　　“是吗？”曹开利有点奇怪，却故意躲开那敏感的话题，“张伯伯还有这本事？”
　　“他不是被提升团了嘛……”
　　张毅虎被提团长后，他见以前的老连长，现任的二营的营长孔繁玉，在营职这个位置上也呆了有年头了，就和政委商量，把孔繁玉提升为副团长。孔繁玉这个人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升为副团不仅是沾了张毅虎的光，恐怕是自己在部队这一辈子最高的职务了，凭他的能力和水平，绝对再难提升，以后肯定要转业。就着现在年龄还不算太大，转业到地方也好安排一些，等过二年岁数再大些，转业就不好安排了，晚转不如早转。他在副团这个位置上干了不到两年，就向团里提出转业的申请。张毅虎虽想挽留，但孔繁玉转意已决，经报师里批准，就转业到了天沽市办公设备厂，任党委书记。
　　张凯和他们厂长闹起来后心情不好，回到家里闷闷不乐，张毅虎怎么问也不说，他便让葛淑琴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儿。张凯就对他妈妈说了，张毅虎听说后，觉得这么下去对孩子不好，便让葛淑琴问问，不行就换个单位。张恺和厂长闹得别扭不小，自知在厂里干下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想调走又没路子，只可忍气吞声的混天度日。听张毅虎给他调动，正合了他的心意。张毅虎就找到了老战友孔繁玉，说起了这件事，老战友满口答应，这样张凯就调到了办公设备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