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张毅虎见到葛淑琴的父亲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后悔自己不应该参加这场婚礼。可为什么还来呢，为什么还要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场合出现，和她的父母家相见呢？难道就是为了表示自己虽然没和葛淑琴成为夫妻，但却参加了她的婚礼，这样做是不是让葛淑琴的父亲觉得自己太不同人情？他暗自埋怨考虑问题不周全，太过简单。葛淑琴结婚，在女儿的大喜日子，做父母的能不到场吗？即便路途远母亲不来，父亲也绝对会到场的，这么明显的事儿为什么就没想到，竟至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不知是张毅虎在那天见到葛淑琴后被打懵了，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还没完全恢复，还是看到结婚的新娘是葛淑琴，心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为了掩饰而打肿脸充胖子，显示自己的无所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是张毅虎失去了往日的思维灵敏，更丧失了应有的思考和辨识的能力。他恨自己，怎么这么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儿为嘛就没想到。
　　他恨自己，怎么在突然间变傻了，一下子竟然退到了儿童时代，连一个孩子都不如。如果知道在婚礼上会见到葛淑琴的父母，就不应该来参加这场婚礼，不仅自己无法面对，让大家都陷入尴尬中，给这么喜庆的气氛增添一层不必要的阴影。
　　世上之所以没有卖后悔药的，就是因为一旦发生就无法改变。
　　尽管彼此都知道彼此见面后的心情，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但谁都不愿意把话揭穿，只可敷衍，彼此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无关紧要的话。石万山刚看到他们不自然的表情有点奇怪，联想到那天晚上媳妇和张排长见面后反常的表现，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为了不使双方陷入尴尬的境地，更是为了不破坏这种喜庆的气氛，他赶紧拉着张毅虎，边往外走边说：“走，我再给你介绍我们单位的领导和同事。”
　　张毅虎见机赶紧脱身，跟着石万山出了新房，来到院中正忙和的人们中间。好在张毅虎的应变能力比较强，很快就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阴错阳差地见了面，就要勇敢地去面对，装作什么事没有，只要自己不说，在这种场合，葛淑琴的父母以及妹妹绝对不会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已经镇静下来的张毅虎随石万山来到院中，和他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们一一见面，大伙对这个前来参加婚礼的解放军领导前来捧场表示出极大的热情，纷纷表示欢迎。张毅虎满脸带笑的和这些人们一一握手，并表示感谢。彼此认识后，张毅虎加入到忙碌的人群中，尽管人们阻拦，他岂能只作为一个旁观者，毫无表示地看着大伙忙和而坐视不理。
　　张毅虎不仅仅是以一个老乡的身份来参加这场婚礼的，在他心里还有另一种身份，只是在场的人们不知，更不知道他心中的难言之隐。
　　他和葛淑琴的父母亲人意外相见，既无言以对，更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是悔恨还是怨恨，亦或是无法向葛淑琴的父母说明白来参加婚礼的原因。有一点他心里是十分清楚的，结婚意味着木已成舟，既然葛淑琴做出了选择，那就要尊重和祝福，自己心爱的人获得幸福就是最大的心愿，是值得庆贺的事儿。他是发自内心的为葛淑琴找到心上人而高兴，心里惦记的人有了好的归宿，让他那颗悬了好几年的心终于落了地。事实摆在面前，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在无人能够改变这一切的情况下，对自己也算有了一个交待，对那颗愧疚的心也算是一种安抚，总算没有把人家耽误太久，他要以实际行动，真诚地向葛淑琴表示祝贺，与此同时，也为自己打开了一扇门儿……
　　
　　张毅虎来到石万山和葛淑琴的新房，也许是前一次来的意外让他无暇顾及，抑或是装扮还没彻底完成，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新房的真面目。装饰一新的新房，鲜红的大红双喜字是那么的醒目，是那么的耀眼，把人的眼都映红了，把新婚的喜庆一览无遗地烘托出来。这一切都明白无误地表明，这是石万山和葛淑琴的新房，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洞房花烛夜，是喜结良缘的日子。结婚意味着什么，是由两个个体的男女青年组合在一起，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一起过日，一起生儿育女，彼此帮扶这往前走。面对眼前木已成舟的现实，张毅虎已无力回天。此时的他除了怪罪自己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葛淑琴的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结婚仪式结束后，葛淑琴就要和石万山入洞房了，这意味着再也没有表示自己的心境的可能，只能把这颗苦果悄悄地吞进肚子里，滋味再苦，再怎么难下咽也要下咽，而且还要装作很高兴的样子。不仅要咽下去，而且还要嚼碎了咽下去。在面对无法挽回的，令人心痛的事实面前，除了暗自流泪，再无其它办法。
　　好在张毅虎是一个十分坚定的人，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不会感情用事，能够很好让情绪与环境相适应，不会做出荒唐的事儿来。他心里很清楚，不能把自己内心的感受在这么喜庆的氛围中随意地表露出来，她已经很苦了，不要再雪上加霜，让心爱的人再经受痛苦。
　　在葛淑琴和石万山的婚礼现场，帮着石万山操办新婚的人并不是很多，除了石万山和葛淑琴老家来的亲人，只有双方单位的同事，被邀请的张毅虎既属于非常幸运的人，又是一个另类。婚礼办的简朴，热闹的气氛恰当好处。这种气氛对张毅虎的刺激并不是特别大，这为他控制情绪提供了有利的环境条件，由始致终表现的很得体。
　　在酒宴上有人对张毅虎说：“来参加婚礼的可以说是没有外人，如果非要说有，张排长你算是唯一的一个。”张毅虎听到后赶紧反驳：“我不是外人，我是双方的家人，既是石万山的弟弟，又是葛淑琴的哥哥，既属于主人，又属于最尊贵的贵宾。”
　　“这话怎么说，怎么两头都让你占了……”一个人问。
　　“我和新郎是临县的老乡，和新娘是同一个县的老乡，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心里难受的不仅是张毅虎，比张毅虎更难受的是葛淑琴。
　　张毅虎的突然出现，无异于在平静的河面投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搅乱了葛淑琴的心，让即将到来的，新婚前的激动一下子变得波浪翻天，心潮起伏，翻江倒海般，再难平静。
　　张毅虎告别后，在石万山面前葛淑琴试图装作若无其事，但心头泛起的，一层一层的波澜再难平息，那种婚前的激动一下子像跌倒深不见底的冰川，结婚前心中的热潮被冲还记得无影无踪。
　　原本以为，与心上人失去联系是无缘分，是前世早定的，无力抗争。遇到石万山，经历一段交往，觉得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久等心上人却杳无音讯，石万山的出现就是老天赐予的缘分，追随并鼓动着那颗早已冷却的心重新燃气火花。爱的渴望告诉葛淑琴，既然老天这么安排，追求的人又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除了顺其自然，再无他选。不认也得认的葛淑琴在婚姻上别无选择，嫁给石万山后半生就有了希望，有了依靠，既然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渺茫的毫无音讯，选择这个爱着自己，疼着自己，一心一意追求自己的石万山，未免不是一个最好的归宿。
　　无力与命运抗争的葛淑琴认了，高高兴兴地做出了决定。原本以为，嫁给石万山后，那颗久久飘浮不定的心会归于平静，和石万山一老本分，相互厮守着安心过小日子。万没想到，就在马上走入洞房的关键时刻，张毅虎会突然冒出。当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朝思暮想，盼着相见却又难以见面的虎哥时，就像是迎头遭到致命的一击，心里刚刚归于平静的那颗心被重重搅动，搅动的力度之大是难以忍受的。
　　面对着张毅虎的突然出现，她在感到十分的意外的同时，那种难以摆脱的思念，犹如开闸的水，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此时的她才真正明白过来，说是把毅虎哥放下，其实不过是在自己骗自己，心里根本就没放下过，心心念念的还是虎哥。事实无情的摆在面前，心中挂念的人就站在眼前，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令她措手不及，无法回避，更令她不知所措，本已平静的心再难平静。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难以割舍的人，对于眼前在瞬间发生的一切变故，她感到盲从，不是难以应对，而是不知道该怎样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