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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十一)(那年那月 二十、二十一 、二十二、二十三)

作品名称:那年那月      作者:雪山莲花      发布时间:2023-08-11 08:46:50      字数:4214

  二十
  分给陈香菊的田地在宰相冢的附近。
  7月8日一放暑假就开始收割早稻。田里的水不能放干,因为马上就要把晚稻插下去。这时犁地已不再用牛了,用的是耕田机。晚稻不用翻耕,在耕田机后面挂个铁滚,把田滚几遍就可以了。
  欧文与香菊在水田里一瘸一拐地割一段距离稻子,就拉着打稻机打一段。欧文挑谷回家的时候,香菊就慢慢地割一段时间稻子。
  从宰相冢到家里的禾坪,大概有一里多路。欧文就这样一担一担地把谷挑到家里。欧文身体自然不是很清白,但力道还是不错,一担谷子对他来说不是费劲的事。只是因为肩膀不经常挑担子,担了几担后就有点红肿了,所以只有左肩换右肩,右肩换左肩地挑。但不管怎么难挑,他绝对不会让秋菊来挑。她是自己的妻子,生活的重担他会一人扛起,不会留给她丝毫!
  只是那“陋鼠巴子”总是对他冷嘲热讽。一时说你这个“先生”书白读了,仍然在家压担子;一时说你这个“先生”有什么用?别的老师暑假在塘里摸田螺改善生活,你在田里耍泥巴坨子!
  欧文听了心里虽不舒服,但不想显得自己太小器,只是笑着说:“没有办法,只有这么大的本事!”
  陈香菊听到这些话会毫不客气地回怼:“吃自家饭,穿自家衣,关你什么事!”
  “陋鼠巴子”只有悻悻地闭嘴。
  “陋鼠巴子”是“麻拐皮”的女婿,姓罗,有时人们也叫他“罗陋”。他的家本来在离宰相园六十里地的地方,结婚时他那边的经济不行,他二岳父“假花片”那时已当着队长,所以让他在这边落了户。
  “陋鼠巴子”人长得丑,又贼眉鼠眼,嘴巴唠里唠叨,人们都不喜欢他。
  他的二岳父“假花片”丢开队长不当,去了村部开了个南杂店后,他两夫妻就在南杂店旁傍了个小偏房,开了个小吃店。南杂店在宰相园上边一公里的车站旁,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小吃店也挣了不少钱。
  他的大儿子读书不怎的,却花钱让他在部队里考了个军校。大儿子毕业后又把小儿子带到部队,转了士官。于是“陋鼠巴子”愈发地小人得志,逢人便说他儿子好厉害好厉害。
  “陋鼠巴子”的房子就在老鸦渚的边上,欧文去田里劳作时一定要从他家门前经过。
  收割好早稻,马上插秧。插秧时,用一根长绳索把田从中剖开,然后跟着绳索来回地莳,这样禾苗就会很整齐。
  陈香菊是冲里妹子,不会莳田。“起头”的时候,她的六蔸禾跟着田边莳,结果莳了不久就不知道怎么莳了。
  欧文告诉她,“起头”的时候,要空出一段距离,第一排的六蔸禾要与绳索垂直,再把前面的空白填满。
  陈香菊莳着莳着这条禾又不知道怎么莳了。欧文说你的腰子要正当,一下只退一只脚,两只脚轮流退。你一定要保证你的每排六蔸禾都与绳索垂直,这样你就可以一直莳下去。
  慢慢地,陈香菊知道莳了。只是欧文莳了五、六条,她一条还没莳到。
  快到中午的时候,火辣辣的太阳在头上晒着,田里的水慢慢烫了,于是他们收拾东西回家。
  陈香菊说她后背怎么好痛。欧文掀开她的衣服一看,她的后背有一大块被太阳晒成了紫色。原来她的衣服有点短,勾下身子莳田时,衣服往上一缩,后背就露出一块。她又是没晒过太阳的人,所以一晒就成了紫色。
  欧文说:“你赶快别莳了,吃完饭带你去医院看看,看有什么药搽没有。”
  到了医院,医生说再晒就会起泡了,今天晚上一定会很痛,拿点药去搽。
  欧文没让陈香菊再下田,后面的田都由他一人莳了。
  禾苗插下去半个月要中耕,就是除草动蔸,这样禾苗才长得快,长得壮实。
  陈香菊戳着根棍子,两只脚在田里拍着水。欧文笑着说,不是这样弄的。于是欧文示范给她看:一只脚在株距间穿梭踩动,把禾苗间的草都踩到泥巴里,再在行距间翻一遍;然后另一脚向前踩前面一个行距,如此渐渐向前。
  中耕完后要晒田,晒到田泥能经得起人体,再放水到田里。
  欧文这个地方秋天少雨,田地又吃不到大型水库的水,只有宰相冢上面一口稍大的水塘。因此水稻后期放水的时候,村民们往往会发生争执,甚至劈田埂、打架骂歌(骂歌:高声对骂)。
  欧文只有晚上去放水,因为晚上放水的人少,这样会少许多争执。
  当夜静人睡,月上树梢时,欧文扛着锄头,打着手电筒,先把塘头的水闸打开;然后到田头,挖几锄泥土把水渠堵住,再把进田的水口打开,水流就源源不断地进了田里。
  欧文回到家里待了半个小时,再去田间看,可是自家田的水口被堵住,水流到下游去了。
  欧文明白,下游今晚也有人在放水。
  于是他进了老鸦渚的树林,熄灭电筒,看有没有人来挖水。
  过了一会,一个电筒光慢慢向欧文家的田边逼近,然后停了下来。欧文知道那人又在挖水了。
  欧文等电筒光走远消失,又马上到田头把水堵住。
  如此往复,两人一夜像捉迷藏一样挖来挖去,一夜没睡。
  天刚亮的时候,欧文顺着水流找到了那丘田。
  原来水流到冷铺下面一个叫泉岭的村子里去了。那丘田的主人是欧文本村小学里的一位老师!
  
  二十一
  “苏宝同”家的电视机坏了,打开开关没反应。他听说欧文懂得一点电器修理,便请欧文到他家去看看。
  欧文以前在学校里经常看飞平鼓捣电视机,所以也懂得一些皮毛,换个保险丝、电源变压器什么的还是奈得着。
  “苏宝同”的父亲和“阎王”他们是堂兄弟,“苏宝同”也就是“阎王”的堂侄。
  “苏宝同”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的高中生。那年他家里贫困,父母不让他上高中了。可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一次在路边捡到了5元钱。母亲要他把5元钱交给家里改善生活,他硬是不肯,拿着这5元钱继续上了一期高中。
  母亲怒骂他“这个好宝石”,这话被人们听到,又见他面黑发卷,鼻孔还有点朝天,像个外族人,于是把他取名“苏宝同”(《薛丁山征西》中西凉兵马大元帅)。
  据说“苏宝同”念高中时还跟红卫兵瞻仰过毛主席的故乡韶山冲,这在当时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只是“苏宝同”面目丑陋,又不善言辞,茶壶煮饺子,有货倒不出,到了二十七八岁也没娶上媳妇。他的堂叔“假花片”当队长时,给他想了一个法子,让他挂个名当队里会计。
  这一招倒是很灵,有了身份,“苏宝同”第二年就对了老婆。不过那女的也不咋的,一脸的麻子!
  欧文把电视机机盖拆开后,发现保险丝、电源变压器都是好的。欧文又拿起电源插头看了看,发现插头上起了许多“绿”。欧文用小刀把那“绿”刮干净后,插上电源,电视机就好了。
  “苏宝同”见电视机弄好了,连连夸赞欧文技术高明。
  欧文笑着说:“这是电源插头起了污洉,导致插头接触不良了。”
  欧文起身回家,“苏宝同”说正吃中饭了,硬拉着欧文在他家吃中饭。
  席间,“苏宝同”酌着小酒,问欧文现在多少工资一个月。
  欧文说:“360元。”
  “360元?”“苏宝同”露出一脸的轻视,“360元一个月,一年5000元都不到。我两夫妻在家多种几亩地,一年也有上万元的收入。农闲的时候还帮别人做点小工,还可以挣点油盐钱。”说完,又补了一句,“老师工资还是低了点!”
  欧文说:“是啊!”看着“苏宝同”呷着小酒的样子,欧文能感觉到他心里的幸福!
  
  二十二
  人间四月芳菲尽,无边彩蝶冢上来。每年的四月宰相冢上都会聚集成百上千的彩蝶。它们在宰相冢的荒草间翩翩起舞,蔚为壮观。
  宰相冢边上的水渠流水淙淙,清激见底,不时会游来来几只小鱼儿互相嬉戏,互相追逐,顺流而下。
  欧文赤脚踩在水渠里,大地已回暖,水给人一种惬意的凉意。人们经过冬的休眠与春的复苏,又开始了拥抱大自然。
  欧文赤脚踩在糊得溜光的田埂上,用锄头的后跟敲着田埂的边,边敲边后退,留下一条酒杯一样的孔。欧文再把黄豆种点在孔里,盖上一层黄泥。
  一只杜鹃鸟唱着“哥哥过河,哥哥过河”从欧文头上掠过。欧文起身,此时金阳普照,和风轻拂,宰相冢上彩蝶翩翩,翻耕后的农田水光粼粼,好一幅旖旎的田园风光!
  此时欧文的儿子早已出生,夫妻俩除了种两份责任田外,还包了别人家两份田,所以一共有六亩多田。欧文每周双休都这样在田间劳作,虽然辛苦,但是惬意!
  “双抢”对于欧文就是一场持久战。从7月10日到7月25日,这连续半个月都得起早贪黑,丝毫不敢怠慢。宰相园的人们都肩挑背扛,行色匆匆。他们就像竞赛一样,生怕背了“尿尾”,让别人笑话。(尿尾:龙灯的最后一节,比喻最后一名。)
  中午一点的时候,太阳火辣辣了起来,田里的水也滚烫滚烫了,空气中又没有一点风。
  欧文说:“上‘岸’去算了,这么晚了,吃完中饭再来莳。”
  香菊说:“只这一行了,我莳完才回去。你先回去把谷子梳一下,把菜择一下,我马上回去煮菜。”
  欧文在家把一切事都做好,还不见香菊回来,便跑到田边去喊香菊,只见香菊晕倒在田埂上。欧文连忙跑过去,只见香菊的脸绯红绯红,欧文知道香菊是中暑了。他连忙把香菊背回家,把她放在阴凉处,又给她灌了两支十滴水。
  香菊慢慢醒来,说:“我怎么回来了,我田还没莳完呢。”
  欧文笑着说:“你这好堂客,只知道莳田,连命都不要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煮菜。”
  欧文心里感慨万千,香菊这个很少到田里干活的冲里妹子,一嫁到欧文这边来,就马上具备了这边妇女的特点:不知道辛苦,拼死拼命地干活!
  
  二十三
  夫妻俩辛苦劳作两年后,积攒了六千元钱。两人盘算着到年底就可以存到九千元钱了,可以动手建新房了。
  暑假里,欧文找人把原来的猪栏、牛栏、厕所拆了,新房就坐北朝南建在此处。
  挖地基那天,“阎王”说最右边那堵墙的地基与他家的房子齐线了,挡住了他家的风水。
  欧文说:“要挡也只挡了你家那堵墙,又没挡住你家门、挡住你家窗,这也算挡?”
  欧文没管他,自顾自地挖地基。
  “阎王”跑到地基里来:“你这‘上门崽’,你家的地在大头冲。你在大头冲砌房想怎么砌就怎么砌,我管不着。在宰相园我要你怎么砌就怎么砌!”
  “我就这么砌,怎么样?”欧文毫不相让。
  “你这样砌,我就躺到地基里,看你怎么砌!”说着一屁股就坐到锄头前。
  母亲看不下去了,说:”欧文,用锄头砸死他!我死到他家里去,一命抵一命。”说着就拿瓶农药往“阎王”家里冲。
  香菊忙抢过母亲手中的农药,说:“他不准砌,不砌就是,你的命比他值钱!”
  欧文这个气啊,他真想活埋了这个“阎王”,就算是坐大牢、枪毙也值!
  这时,“酒篓子”拉过欧文,说:“不要争了,把地基缩进来一点,改为朝东一一紫气东来,不好吗?”
  欧文原来只想房子朝南夏天凉快,听“酒篓子”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
  于是说:“算了,算了,房子改为朝东!”
  欧文是算了,母亲却是气不过。母亲这几年本来有肺气肿,到了晚上便呼吸急促,兄弟俩急忙喊车要把母亲送往医院。母亲摆摆手,说:“不用了,我知道我不行了。你们兄弟俩一定要团结,这样受到欺负了,也有个帮衬。我死后就葬在冷铺,跟爷爷奶奶葬在一起。那是我家的地,葬在那里我和爷爷奶奶都心安。”说完,母亲就闭上了眼。
  “屋后犹存训子棍,堂前再无唤儿声!”我的母亲就这样走了!
  办完母亲的丧事,欧文夫妻俩又身无分文了。他们带着悲痛又开始了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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