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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第六十二章

作品名称:刀剑月      作者:火龙      发布时间:2012-10-23 18:11:13      字数:49225

第四十四章 青龙偃月刀出鞘(下)  

魏忠贤,一个武功出神入化的人,他是东厂总领,有着多方面的权威。就是他,多方面不停地在打探着那把青龙偃月刀的下落。自从五十年前,一位身怀绝技的侠客,用这把宝刀,单枪匹马,闯进当年的魔教内部,将魔教上下几千号人物杀得一个不剩,从此这把刀又现出了光彩。
  但自从那次之后,这把刀就如过眼云烟般消失了,江湖传言,都说青龙偃月刀藏在关家之中,但一来忌惮关家的刀法,二来毕竟没人亲眼见到,所以尽管人人都想得到这把青龙偃月刀,却都没行动。青龙偃月刀,如此宝刀,谁不想得到?习武之人,当然要追求如此宝物。而魏忠贤,也正是对这把宝刀渴望至极的人。
  终于被他找到了机会,经过多方打探,终于确定了宝刀就在关家之中,魏忠贤带领了锦衣卫包围了关云飞的家。
  “快,这儿,那儿,赶紧给我围起来,不许放过任何人!”魏忠贤满脸怒气地下发着命令。手下的锦衣卫更是一刻都不得呆滞,立即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关云飞的家,层层包围,如同铜墙铁壁,就算武功再高强的人恐怕也难逃出他的包围。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出去看看!”
  “外面好多人啊,怎么了怎么了?”
  “不要害怕,我们出去看看!”
  当那管家推开门的瞬间,带头的锦衣卫早已将他手中的长剑刺到了他的胸口,七十岁的管家连吭都未吭一声,就已丧了命,那名锦衣卫率领着手下,不顾死活地冲进关云飞家里,见到人就一把抓住,问道:“快说,刀在哪里?赶快交出来!”。
  被抓到的家丁早被吓得气都不敢喘一下,吞吞吐吐地回答道:“什……什么刀?我……我不知道!我们……庄……庄主……从……从未……提起到啊!”
  那名锦衣卫一剑刺出,结果了他的性命,其余锦衣卫见人就抓,抓了就问,但问到的结果和那人丝毫不差,那些锦衣卫还以为他们是早已事先串通好了,更加恼怒,后来连问都不问,直接长剑刺胸。
  一个个侍女,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就没了气。关家乱成了一团,惊叫声惨呼声,一片狼藉。待得关震南夫妇奔到外面,关家上下三百多口人早已尸横遍野,还没来得及流血,就已经没了气,不是凄惨两个字能说明的。一个安稳的家变得如此不堪,李明秀的眼泪如珍珠断线般流了下来,而关正南见到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庄园,到处躺满了死尸,心中一阵抽搐,痛苦,寒心。
  但夫妇二人毕竟经历过大世面,知道此番关家正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灾难,化悲愤为力量,冲入锦衣卫人群中,见人就砍,二人都是使的刀,李明秀手中使动双刀,展开凤凰双飞刀。只见二人手中宝刀翻飞如风,狂斩狠劈,令那些锦衣卫吓得连连后退。
  魏忠贤也已走了进来,关震南夫妇二人瞥眼见到此人,便知他是这伙人的头领,擒贼先擒王,二人心意相通,双双来斗魏忠贤。
  关震南大刀向魏忠贤头顶斩落,就是青龙偃月刀法中一招“斩断乾坤”,关震南练得极为精熟,这一刀砍落,气势逼人,让人避无可避,闪无可闪,眼见魏忠贤便要被这气势惊人,浑厚沉猛的一刀砍到头上,突然斜身向右闪避。
  李明秀双刀夹击他前胸,一招“凤凰双翅飞苍宇”,双刀齐至,刀势猛烈,魏忠贤双手使开擒拿法,想抓她双刀,但李明秀便是以这套双刀绝技出名的,怎能一抓便让他抓到?
  李明秀转换刀势,斩他下腹,关震南此时使一招“晴天霹雳斩乾坤”,单刀向魏忠贤后背斩去,二人的攻势互补互足,将魏忠贤的进退封得风雨不透,眼见魏忠贤便要被这三把刀分了身,突然迅速旋转身体,化为一团黑影,将关震南夫妇震退数步,刀已脱手。
  他二人万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有如此神功,心中暗念此次关家必要遭受前所未有的灭门了,眼前这人武功高强,自己绝不是他对手。但他二人都是铁骨铮铮,岂能低头,轻易认输?
  咬紧牙关,拾起宝刀,复又来斗魏忠贤,关震南的青龙偃月刀法虽只略知一二,但此时加上心中的悲愤,刀法便强了一倍,只见他一把宝刀使得沉猛稳重,将他家传刀法一一使开。
  李明秀的凤凰双飞刀法变化自如,神鬼莫测,有时清逸灵动,有时又不乏刚猛之色,两把圆月弯刀便如同两只凤凰飞舞不停,刀夹着风声,虎虎生风,欺人耳畔。
  关云飞听到了外面的凄惨声,料定发生了事,便提着青龙偃月刀,也冲了出去。而魏忠贤一看到他,见到他手中的刀,就已知道这把刀便是他朝思暮想得到的青龙偃月刀,便撇开关震南夫妇,前来夺刀。
  关云飞见他上来,拔出青龙偃月刀向他劈到,只见魏忠贤一个跟斗翻身落向远处,当刀被拔出的一瞬间,寒光已让魏忠贤睁不开双眼,他只能后退。这刀的气势着实让魏忠贤减了半分威力,他万没想到这刀的寒光如此迫人。
  魏忠贤喝道:“快把刀给我,不然你的小命也就不保了!”关云飞还未来得及答话,就被魏忠贤一个下踢逼得无路可退,仗着宝刀,才勉强与他接了数招,但魏忠贤的功力深厚,他已觉自己吃力不堪,魏忠贤双掌翻动如飞,犹如两只大雁,招招狠毒。
  关震南和李明秀见到儿子被魏忠贤逼得退无可退,但心中知晓,青龙偃月刀留在家里,必然会有无数贪图之人利用各种手段,想要得到这把宝刀。今天这事,也是早晚会来的。但青龙偃月刀决不能落在此人手中,一心只想着一定要保住关云飞的性命,让他将这青龙偃月刀安然送出,哪怕夫妻二人命丧黄泉!
  念及至此,夫妇二人心意相通,提着手中的宝刀,双双向魏忠贤进攻,魏忠贤缓开手脚,来斗关震南夫妇。只见他此时双掌翻动猛烈,飘忽不定,想必是要速战速决,然后夺那宝刀。

  关震南道:“云飞,快走!将青龙偃月刀安然带出,以后定要将关家刀法发扬光大!”关云飞大声道:“不,孩儿不走,孩儿帮爹娘一起杀了这恶贼!”
  李明秀道:“云飞,这狗贼武功高强,我们三人联手也打不过他,你快些走,不要让他夺了宝刀。记住,用这把刀行侠仗义,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关云飞看着二老与魏忠贤拼命纠缠,他自己心里也知道,爹娘是希望留住他的性命,保全这把刀。可是,他真的不忍心留二老在这里送死,而自己却苟且偷生。看着身边一具具躺下的尸体,脸色苍白,他又知道自己一定要留住性命,爹的话没错,一定要保护这把刀!
  于是,关云飞一狠心,乱舞着青龙偃月刀,在向他包围而来的锦衣卫中杀出一条血路,夺路而逃。而魏忠贤看到关云飞走了,心急如焚,手中招式层出不穷,狠命攻击,想要摆脱二人的纠缠。但关震南夫妇便决意和他拼了性命,保得儿子冲出重围。魏忠贤始终摆脱不了他们的纠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关云飞逃走。
  斗得数百回合,关震南和李明秀早已身受重伤,还是勉力支持。魏忠贤双掌同时拍到二人胸口,丝毫不差,二老口吐鲜血,晕倒在地,魏忠贤此时虽已摆脱了二人的纠缠,但关云飞早已走远,哪还能寻得到他?
  魏忠贤怒喝着下令道:“快,给我到处去找!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领头的锦衣卫头领指着那条路,道:“给我沿着这条路赶紧追,追!”
  魏忠贤又道:“来人,放火,烧了它!”
  魏忠贤看着关家,心里怒火冲天,好多火把砸向关家的大门。
  熊熊火焰,就这样不停地燃烧着,火焰冲天,火光将那片天照得通红……
  而关云飞,正在关家旁边的树后看着就这样被烧光了的家,手里的青龙偃月刀,握得越来越紧了。心中悲痛欲绝,好好的一个关家,就这样被人毁了,可他连仇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但见他们的衣服,好像是朝廷之人。他想回去和那人决斗,但他武功如此高强,连爹娘也不是他的对手,自己有心报仇,却苦于无力,回去只是白白送死!
  关云飞心中暗暗念道:“爹,娘,孩儿不孝,无法保护在你们的身旁,为了关家今日之仇,孩儿定铭记于心,孩儿发誓,等到孩儿能真正驾驭了这把青龙偃月刀时,定当杀了这帮朝廷鹰犬,携其首级以祭爹娘在天之灵。”
  此时的关云飞面对的是一般人所无法承受的家破人亡的现实,他需要多么大的勇气,需要多么大的信念来支撑着自己,继续生存在这个残忍的现实中。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火势渐渐蔓延开来,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场火海给无尽地吞噬了,转眼间大火已将整个庭院湮没。
  关云飞深知此地不宜久留,需赶紧离开才有逃命的机会,趁着魏忠贤沿家的东边追寻时,他立马提着宝刀,寻路而奔,向西边施展轻功,一刻不停地急奔……

第四十五章 东厂锦衣伸魔爪(上)

  关云飞一路向西急奔,提着青龙偃月刀一口气奔了约莫十里路,心里暗道:“你们这帮朝廷鹰犬竟然为了得到我家传的青龙宝刀,前来将我三百多口人一并杀了,烧了我家,好端端的关家就被你们弄成了这样。爹娘武功高强,竟也丧身在你们手中!
  哼,日后等我练成了青龙偃月刀法,必要找你们报仇雪恨,为我关家报此大仇!这青龙偃月刀是关家之物,你们休想得到,日后定要让你们这帮狗贼血债血偿,若不报此大仇,我誓不为人!”
     转念又想到关震南和李明秀为了保护自己冲出重围,与魏忠贤纠缠不清殊死搏斗,实是将脑袋挂在了脖子上,才将魏忠贤绊住了手脚,让他缓不出身来,自己才有逃出重围的机会。
  爹娘真是拼了性命也要将这把刀保护,不让它落入他人之手。现下他二人肯定早已化为灰烬了,随着屋顶的坍塌,墙与泥混成了一片,二人的尸骨肯定已经和它们混为一体了,自己若回去也很难找到他们的骨灰了。
  言念及此,心中一阵酸痛,悲愤痛苦郁结于心,关云飞决心要带着这把青龙偃月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练就了秘笈上的武功,再来找寻仇人,为爹娘报仇!
  持刀在手,这把刀毕竟不是寻常宝刀,沉重无比,奔了这么长的路,手中已觉酸痛无比,于是解下腰间的一条绳带,系在刀上,将青龙偃月刀背负在身上,继续向西疾驰。
  他虽已走了两个多时辰,早已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但想到这当儿后有追兵,况且这些人人数众多,武功又高,若再耽搁几个时辰,恐怕便会追来,到时自己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敌他们人多势众,那时真是走投无路神仙难救了。
  关云飞咬紧牙关,背着青龙偃月刀,忍着饥饿,继续赶路,一路上这周围的花草,树木,房屋便如同船驶于水中一般扶摇向后,自己便如同一道风,飞驰而过,耳边风声渐响,头发被吹的散乱,但尽管如此,也挡不住他前行。
  又奔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暗,红彤彤的圆日向西边天际缓缓沉落,傍晚的余辉衬着天边的彩霞,两者交相映衬,红霞显得更红,更灿烂,天际的自然美显出壮丽的一面,偶尔几只孤鹜从圆日的影子中缓缓飞过,似一幅图画,真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
  但关云飞此时无从领略这番美景,他的心早就被悲痛和仇恨占据,这一切在他眼里已成空物,此番美景自然难以领会。前面是一座茶亭,虽值傍晚,但茶亭之中喝茶散心的人着实不少,好几张桌前坐满了人。
  有的眯着眼睛,有的喝着香喷喷的热茶,有的欣赏着日落之景,有的抬头向天,似在思索,有的低头沉吟,有的干脆举着茶杯,对着日落,喝着热茶,一口一口地喝,好不悠闲自在!
  关云飞心道:“反正已走了大半天了,他们只怕沿着相反的路去寻我了,我暂且在此歇息片刻。”于是进了茶亭,检定座位坐下,解下背上的青龙偃月刀,轻轻放在桌上。

  其余茶客见到他身背宝刀,身材高大,自他走进茶亭的那一刻起,早已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他身上,更确切的说他们的目光更是注视着这把宝刀,就像饥饿的狼群看到了眼前的猎物一般。
  关云飞早有察觉,他知道这些人是被这把宝刀吸引住了,自己带着这把宝刀,况且这刀比平常的刀宽大一倍,岂能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他此时饥饿难耐,也不顾这些人如何饿狼般地瞧着自己,先进去喝口茶缓一下渴。
  茶博客见他如此一个少年,身背如此宽大的宝刀,虽然关云飞此时头发散乱,但茶博客也不敢怠慢,见他坐下便即飞奔而来,笑吟吟地道:“这位少侠要喝点什么?瞧你这般风尘仆仆的,一定赶了不少路程,一定渴了吧!小亭中茶香清冽凉爽解渴,乃茶中精品碧螺春,专从洞庭湖运来,新鲜无比,喝一杯吧!”
  关云飞见他这般和气,自己也不便愁眉苦脸的,强作笑脸,道:“好吧!来一杯茶,我在此歇息片刻,等下便要赶路。”那茶博客将手中的抹布甩在肩上叫喝道:“好嘞……一杯清香碧螺春。”随即又到别处几桌招呼。
  不一会儿,茶已奉上,关云飞见这杯中几根茶叶飘在茶水中,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独特凉爽,使人神清气爽,心中一切愁苦顿时化为乌有,心境舒畅。
  见这杯具甚为精美,是唐朝时盛产的青花瓷,青色的花纹明亮的瓷面,让人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喜欢,关云飞轻轻拿起茶杯,用嘴轻轻吹开茶叶,喝一口入胃,只觉一股清新凉爽之气,顺着喉咙,渐渐往下,直到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茶入胃中,顿解饥渴,但此时关云飞却另有一番想念。五年前关震南和李明秀带着关云飞来到洞庭湖畔,喝的就是这碧螺春茶,当年自己还小,还不懂品茶之道,只当喝开水一般。
  那时只记得关震南说道:“这茶中的韵味和刀法一般无异,初时入口无味,等到细细咀嚼,这其中的茶味便会顺着食道返上来,那时香味便是最好的。这练刀便是一个过程,操之过急往往适得其反,凡事讲究一个耐心,你若一味强求速度,便将质量忽略了。
  但凡天下有识之士,武学大师,无不对自己的武功钻研甚深,有的甚至几十年如一日地勤修苦练,方能练就那般高深的武功,让世人景仰,这刀法剑法拳法掌法等,天下诸多武功,皆不是一朝一日所能练成的,须当循序渐进,步步紧凑,稳扎稳练,方能在某一方面拥有独到的造诣,最终触类旁通,得窥武学真要!

第四十六章 东厂锦衣伸魔爪(下)

  关云飞这一想念,便又激起了他心中之痛,自己和爹娘本来安安心心的生活在关家,安生生地过了十几年,这十几年来从未发生过大难,今日却遭此大祸,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灭门惨事。
  这些朝廷的鹰犬竟然为了一把刀,将自己和他的家人生死分离,黄泉两隔。想到这儿,心中一股愤怒仇恨复又升起,眼前充满着昔日的天伦之乐,他望着即将沉落的夕阳,感慨爹娘一生相敬相爱,毫无生分,对待别人仗义疏财,友爱互助,到头来这般好人,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竟然被一把火烧得尸骨难辨,上天对待好人竟然如此不公!难道好人便要丧身在坏人手里么?转念又想到这把青龙偃月刀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落入他人之手,让爹娘含冤九泉!下定决心要练成青龙偃月刀法,为爹娘报仇,为死去的三百多口无辜人命报仇!
  这茶亭之中余人尽皆注目于这把宝刀之上,对关云飞脸上的痛苦神情并未在意。这刀是绝世无双的宝刀,沉厚无比,宽大修长,刀背奇厚,刀锋锐利,远不同于平常宝刀,这把宝刀之中隐隐透出一股森森寒气,也难怪这群人觊觎。宝刀永远吸引人的眼球,即便是天下至情至义之人,也未必能够抛得开宝物的利诱,更何况这些平凡之人。
  关云飞边喝边想着与自己爹娘昔日的欢愉之景,一幅幅温馨的画面展现在眼前,这茶喝到最后,渐渐变苦了,初时还是清香解渴,此时已然变成了一杯苦酒,苦得干涩,苦得让人不堪回首!
  突然一群黑衣怪客疾驰而来,于瞬息之间将这座茶亭包围了,这下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茶亭之中的喝客颇为惊恐,都瞪大眼睛瞧着这群人,不知来者究竟是为了何事?是冲着自个来的还是冲着别人?茶客们停下手中的茶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关云飞见到这群人,怒意升起,这群人正是杀害他全家的那帮锦衣卫,这帮锦衣卫包围着茶亭,将这块地围得水泄不通,似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尽数诛灭,眼中寒意透出,杀意夹杂其中,令人不寒而栗。那为首的锦衣卫头领抢出一步,指着关云飞喝道:“快将青龙偃月刀留下,我可以饶你性命,否则让你关家绝子绝孙!”
  关云飞听得此言,心中怒火中烧,右手按紧宝刀,便要提刀来斗,只听得那人又道:“亭中不干人等,不想死的,赶快走开!这里不关你们的事,倘若强自留下,我们手中长剑绝不留情,格杀勿论!”
  这些在座之人早已吓得不敢言语,有些胆子小的,听到此言早已连滚带爬地逃开,其余诸人也不愿卷入这场争斗之中,均不愿惹上此等杀头大事,尽皆从锦衣卫的衣缝腿缝之间逃开。
  脸上惊恐无比,不敢轻言妄语,一声都不敢吭。遇到此等怪事怎能再敢多言,况且这些人凶神恶煞,一脸杀气,料想不是好惹之人,瞬息之间那些茶客尽皆散去,有的爬,有的滚,有的跑,有的连滚带爬,甚为狼狈。
  待得这些人离去,只留下这空空如也的茶亭,关云飞一人坐在桌前,并未移动,手中紧紧握着宝刀,双目直瞪那为首的锦衣卫,防他进击。
  那为首的锦衣卫头领又一声喝道:“小子,还不快留下宝刀,难道就凭你单独一人就可以闯出我们的包围吗?你的爹娘早已丧身在我们魏公公手里,此刻他们的尸骨早被大火吞噬了。他们无人能够敌得过魏大人,就凭你?恐怕黄毛小子武功不济,我们二十七人便可了结你!”
  听到此言,关云飞怒气往上升,狠狠道:“你们便是东厂锦衣卫!魏忠贤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他不在朝廷好好呆着,竟然为了一把刀前来烧我关家。魏老贼插手江湖之事,忒也伸得太长了吧,今日还说不定谁栽在谁手里。你们这帮朝廷鹰犬,专做坏事,让百姓蒙受不白之冤,今日便让我关云飞杀了你们这帮狗贼,为我爹娘报仇,让你们血债血还!”
  他刚听到那头领说是魏大人派来的,再加上他们的衣着,东厂锦衣卫的行事在江湖上传得人人皆知,插手江湖之事也甚为多,让无数英雄豪杰丧身在那些魔爪之下,这些事情他也听爹娘提起过,此刻想来便印证下来,那个武功高强的杀害爹娘的凶手,便是东厂总管魏忠贤无疑了!心中甚为愤怒,遂说出这番话来,吓一吓他们的锐气。
  说罢,提起宝刀,施展轻功,一个翻越,拔刀出鞘,快猛如风,身法敏捷,于瞬息之际在锦衣卫人群中接连挥出九刀,每刀皆攻三人,竟将这二十七人逼得连连后退,这番功力绝非如此一个少年所能使出来的,俨然有一股大家之风。
  这九刀刚猛沉厚,招式劲急,连自己也未曾预料竟有如此威力,将这些人喝退。其实关云飞此时正值悲愤之际,爹娘被害家门被焚,身遭如此迫害,于一日之间连逢大难,自己今后便要流落江湖,飘忽不定了,对这群朝廷之人恨之入骨,再加上他家传刀法颇有根基,竟将这刀法使得游刃有余,劲力非凡,让人暗生惧意。
  这套青龙偃月刀法关震南虽只学了点皮毛,对其中诸多精妙之处了解甚少,但这刀法非比寻常,其中的诀窍岂能轻易领会?当年关云长于千军万马之中挥舞着青龙偃月刀,砍杀士兵犹如切豆腐一般,他的威猛于当年蜀军之中乃至魏吴两国,均是声名显赫,人人佩服。
  要谈起关公的为人,无人不竖起大拇指!赞叹他的忠义,威猛,果敢,在江湖之中被人称为武圣人,如此豪杰,实为天下人的榜样。
  这套青龙偃月刀法是关羽倾注了毕生心血铸就而成,其中的诀窍自难一言两语所能言明。当年关羽败走麦城之前,早就心中了然,此生便当终结,遂将这绝世的刀法秘笈传于关兴,而后便世代相传,生生不息,在武林中也小有地位。
  关震南虽然资质愚笨,但终究勤能补拙,再加上李明秀这般聪慧过人的妻子在旁协助参详,也识得了不少真要,对一些招法刀式钻研得甚为精练,虽未能尽数领会,但于其中多数招式也领会的着实不少。
  在某些招式中往往练得沉猛刚强厚重无比,关震南爱子如命,虽未将宝刀之事告知与他,但在平时教授武功之际,往往将自身所学的刀法不知不觉地传授了给他。
  关云飞虽不知这便是他家传的绝世刀法,但对关震南甚为孝敬,也知晓这是他的毕生心血,故而起早贪黑勤修苦练,将关震南所传武功一一领会。
  他资质聪慧往往能够触类旁通,于一招之中变生出两招,比关震南的悟性着实高了不少,故而他学习刀法很快,也很有独到的见解。
  这当儿危急时分,将昔日所练的刀法突然使将出来,竟将这些人吓得不知所措,脸色苍白,连连后退,招架不住。
  那领头的锦衣卫头领见到关云飞突然使出如此高明的刀法,不乏大师风范,让自己手下尽皆骇然,不禁生出了一股疑虑:“他的刀法怎得如此高强,这小子难道在半日之间便练就了上乘的刀法?这绝不可能!”但见到他用青龙偃月刀喝退二十七人,真真切切不容有假,对他的刀法不禁升起了兴趣,问道:“臭小子,你的刀法从何处学来?”
  关云飞正在气怒之际,听他如此问到,故大声道:“这套刀法是你祖宗传给我的,昨天夜里你祖宗特意在梦中将这套‘打狗刀法’传授给我,他料知你们这群狗会来生事,让我替他宰了你们这群不孝子孙!”

第四十七章 先声夺人曲悠扬(上)

  那锦衣卫首领听得此番言语,脸色变得铁青,眼睛瞪得老大,直欲迸将出来,嘴巴不住颤抖,似乎便要将双唇咬破,大声喝道:“臭小子!胆敢胡言乱语,今日你偏是不想活了,那我就成全你,让你去九泉之下与你爹娘会合吧!兄弟们一起上!”
  话音刚落,那二十七个锦衣卫便一起涌将上来,挥动着手中长剑,明晃晃的亮光在天地之间闪动,忽明忽暗,此起彼落,剑夹风声,呼呼响动,哗哗作响。
  这二十七人先前虽已受到大挫,被关云飞突如其来的九刀吓得面如土色,但首领下令,怎敢违抗?更何况他们二十七人各持宝剑,就算关云飞有三头六臂,也难抵挡得住这五十四只手,二十七把剑的连环攻击。想到自方稳操胜券,也不管关云飞接下来究竟会有何刀法,先一起上,先发制人。
  关云飞眼见这二十七人齐齐攻上,心中也不禁生了惧意,他生平从未遇到如此多的敌手,自己只是在家练练刀法,从未与人交过手,更何谈要以一对多?刚才那刀法是自己于千钧一发之际,加上愤怒仇恨郁结于心,爆发出来的,倘若真的与他们动手,自己实无多大把握。
  但想到爹娘和关家三百多口人命均惨死在这帮人手里,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斗上一斗,为死去的无辜生命报仇雪恨!关云飞握刀在手,一个刀锋横斩,向对面攻来的两人小腹击去,只见刀锋锐利,正当出招之际,一道霞光闪现,划出一道半圆弧,似要将这两人拦腰砍断,这道霞光是夕阳余辉的映照,这抹余晖映射在刀面之上,加之刀锋顿走,快似闪电,故而在刀锋横斩之际,闪现出圆圆的霞弧,于刚强之中顿显轻柔婉丽。
  那当面迎来的两个锦衣卫乍见到这道霞光,还以为鬼怪作祟,早就被吓得直冒冷汗,不等刀锋带到,已然一个踉跄,打滚后退,躲过了这沉猛刚重的一刀。关云飞一刀喝退二人,随即第二刀转向左方三人砍去,刀势劲急,风声呼呼,这一刀是向三人的小腿砍去。
  如若这三名锦衣卫硬是攻上,即便是自己的长剑刺到了对方胸口,但自个的双腿也必将被砍断,到时必当残废终生。三人可不愿遭此横祸,好端端的被砍断了双腿,以后的日子便也不好过了。三人眼明心快,见到刀锋离自己已差三寸之遥,便即倏地纵身而起,连翻三个跟斗,落向战团之外。
  关云飞只用两刀,已将五人吓退,这其中俨然有股大师风范,令锦衣卫头领脸色苍白,眉毛紧锁,其余诸人尽皆骇然,但想到己方人多势众,难不成便杀不得这孤身一人的黄毛小子?便挥动长剑,再次攻上,这回锦衣卫已有了准备,只见二十七把长剑齐齐向关云飞递去。
  关云飞双手持刀,往天上抖动几下,正好碰到两把长剑,只听得叮当两声,那两把长剑顿时断为两截,那两个锦衣卫手上拿着断了的剑柄,脸上一阵苍白,撒手也不是,进击也不是,甚是为难,关云飞见他们如此,干脆第二刀又攻上,直劈二人腰眼,那两名锦衣卫哪能容他伤到自身?倘若被这刀锋带到,自己必将断为两截,身首分离,那般死法,他们也已见得多了。
  追杀江湖豪杰之时,也有不少刀客,用这招将自己的弟兄一刀结果了性命,砍为两段,那等死法,着实恐怖,自己可不愿被这宝刀结果了性命。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刀锋正要触及衣物,两道人影倏地后跃,快如电疾如雷,让人看不清如何逃法,二人已站在了众人之外,这份速度,颇为敏捷,反应若差得几分,必将横尸在此。
  这青龙偃月刀为刀中之圣,刀锋极利,削铁如泥,这两把长剑碰到此等宝刀,真如小巫见大巫,拿着鸡蛋砸石头,顿时断为两截,让人对这把宝刀又增了几分惧意。其余锦衣卫见到双剑被宝刀斩断,均自骇然,都不敢再用宝剑与青龙偃月刀相碰。
  这余下的二十五条长剑又自四面八方攻来,让关云飞顾不得东南西北。关云飞见宝刀锋利,于瞬息之际将敌方两把长剑犹如断金裂石般砍断,心中着实高兴,心想:“我若用宝刀将他们的长剑一一砍断,这帮狗贼便无兵器可用,到时必定不敢再攻!”

  于是打定主意,专往这长剑上砍,意集于眼,眼观八方,凝神待敌,只听长剑刷刷刷不停响动,剑夹着风声,风声称着剑气,这剑与风纵横交错,化成了一首极美妙的音曲。
  关云飞宝刀挥动虽不如长剑轻灵,但刀有刀的沉猛,剑有剑的灵动,各有特色。这二十五把长剑齐齐向关云飞招呼,关云飞的头,颈,胸,手,腰,腿,背,早已被剑光笼罩,全部被这长剑罩住了去路,不得翻身。
  但宝刀挥舞,锦衣卫已知这把青龙偃月刀绝非寻常宝刀,对它忽视不得,万一刀锋触及自身,这条小命也就不保了,故而虽然锦衣卫人多势众,但由于这份胆怯,人人未出全力,竟让关云飞战得个不分伯仲。
  那锦衣卫首领眼见手下力怯,心想再这样下去,恐怕斗到天黑也未必能将他拿下,故从腰间拔出长剑,亲自攻来,只听得他大喝一声道:“臭小子,倒有两下子,凭着这把青龙偃月刀,竟然能战上三十回合,看我怎么收拾你!兄弟们,加把劲,他就会这两下子,手中招数不多,再撑几时便是我们占了上风!”
  众人听他如此说,手中长剑便又加紧挥动,只听得风声呼呼,刀光剑影混为一片,那锦衣卫首领长剑刷刷刷连刺三剑,一剑刺向关云飞的胸口,一剑刺向小腹,一剑刺向天灵穴,三箭齐发,剑速惊人,一气呵成,中间毫无间隙。这三剑虽为三招,实为一剑,一剑中包含着三剑,三剑又聚为一剑,端的是上乘剑法。
  关云飞被他突如其来的三剑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万料不到这锦衣卫竟也会这江湖上的成名绝技“乾坤三剑”,这乾坤三剑是昆仑派的绝技,讲究三剑合一,一剑生三剑,三剑攻敌之要害,剑剑逼人要害之处,令人无处闪避。
  关云飞虽被这三剑吓到,但终究心神宁定,再加上手中这把家传的青龙偃月刀,心中并未有多大骇意,见他三剑击到,长身纵起,挥刀斩他长剑,气势惊人,那锦衣卫自也明白自己的长剑若被宝刀带到,必将断为两截,急忙收剑后退三步。
  心道:“这小子真有两下子,竟然躲开了我的乾坤三剑,功力着实不凡!难道这关家真有绝世的刀法?他的刀法难道便如此惊人?可他父母也不见得刀法如何高强,和魏大人相斗之时,武功平平,并未见到如此高明的刀法。”
  他这一想念,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青龙偃月刀法为关家不传机密,均为上代庄主传于自己亲生子嗣,这刀法只有历代庄主才会,况且这关家的庄主均是默默无闻之人,不屑在江湖中争强好胜,故这刀法见之于江湖甚少,人人皆知关家有绝世刀法,却不知关家所谓的刀法究竟如何厉害!
  关震南和魏忠贤相斗之时,一来他刀法未精,二来他不愿将自家的绝世刀法显露于外人看,故而在二人相斗之际,关震南将这套刀法拆开来使,让魏忠贤摸不着头脑,也就没有将刀法泄露的担心了。关震南倘若真将关家刀法施展开来,也不一定便是魏忠贤的对手。
  魏忠贤武功甚高,旁门左道,暗器毒药,无所不精,无所不会,常抓江湖豪杰之士关于地牢之中,严刑拷问,逼问武功路数,将他的武功尽数学会之后,又将其活活打死。魏忠贤势力庞大,又兼之武功高强,在江湖之中虽少露面,但每次露面,均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武林生出一场浩劫。
  魏忠贤在朝廷之中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将皇帝耍得团团转,已成为当今天子脚下的大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曾屡次弹劾忠臣,阻止抗清,与袁崇焕背道而驰,魏忠贤又对东林党人大肆追捕,不仅残害本人而且老少皆杀满门皆诛,在江湖上人人咬牙切齿,均想一剑或者一刀杀了他,但终因魏忠贤武功实在太高,有的前去刺杀的英雄豪杰均丧身在他手下。
  这锦衣卫头领的武功与魏忠贤相比,真如天壤之别,这青龙偃月刀法,在关云飞使来如同顺手牵羊,他的聪慧与机智,灵敏与技巧,使得这套刀法在他手中使得游刃有余,若是魏忠贤亲自来夺刀,定能将他拿下。

第四十八章 先声夺人曲悠扬(下)

  但锦衣卫首领武功不厚,绝难与魏忠贤相提并论。对付这青龙偃月刀,自然不敌,他本想三剑制他于死地,但关云飞刀法高明,自己未能占得上风,不由得暗自气泄。
  那两名断了剑的锦衣卫也抛开断了的剑柄,同那二十五人一起攻上,双掌翻动如飞,二十五把长剑齐刷刷地向关云飞招呼,剑影飘忽,剑声夹着掌声,掌声混着风声,声势浩大,长剑咄咄逼人。
  锦衣卫头领虽三剑未占上风,但想己方人多,怎还战不过这区区一人?故而同这二十七人一起攻击,他的长剑犹如一条长蛇,蜿蜒曲折,灵动异常,均向关云飞的要害攻去。
  关云飞全身要害皆被剑影笼罩,二十六把长剑加上两双手掌,让他缓不过气来,手中宝刀渐感吃力,这刀毕竟沉重非凡,待斗得一百回合,刀虽然在手,但手中刀法非常缓慢,吃力异常。但仗着宝刀的威猛这些锦衣卫也一时攻不得他要害。
  待斗得两百多合,关云飞手中宝刀便如同一条刚猛沉重的玄铁挥动宝刀已不似先前那般自如,刀锋虽至敌之要害,但终因力到终途,无法使劲,往往偏得一分两厘,被他们躲过。
  锦衣卫首领见关云飞拿刀不稳,已知晓他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便大声唤道:“兄弟们,这小子力已使尽,只消半个时辰,必能拿住他!到时拿了青龙偃月刀回去向魏大人复命,兄弟们个个有赏!”
  这一吆喝,那些锦衣卫的气势便又回了上来,手中长剑加紧挥动,关云飞暗叫不好,心道:“如此下去,我必定要丧身在这帮狗贼手里,爹娘临终所托,我一定要保护这把刀,决不能让它落入他人之手!”于是打起精神,挥刀凝神御敌。
  但关云飞此时已然体力不支,手劲已不似先前那般稳重,这刀锋未及敌方身体,已然中途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关云飞脚上,手上,已有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但还是勉强力斗,他决不能让这把宝刀落入这帮锦衣卫手里,自己绝不能死,怀着这份信念,虽处于极度衰弱之际,但还是猛如狮虎,刀影闪动,刀剑相交,“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琴声婉转,似从深山之中传出,轻柔婉转,让人听之悦耳。众人乍听到如此琴声,均停下了手中的长剑,细细聆听,早忘了是在生死搏斗,二十八名锦衣卫张目四望,均不知这琴声从何而来?
  这天地之间,四面八方,似乎均被琴声笼罩,无所空隙,似乎有一股无穷的魔力一般,将这些正在打斗的人吸引住了。关云飞停下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细细凝听这一天籁之音。
  不多时,突然从琴音之中飘出一个女子的轻柔婉转的歌声,只听得那女子声音诱人,清脆中不乏稚嫩,似乎十七八岁。
  那女子婉转地唱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这女子唱的便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这诗中优雅生动,宏达豪迈的春江月色,随着女子轻柔婉约的歌声,栩栩如生,让人留恋于诗中情境不能自拔,唱到后来,似乎在慨叹佳人思君,痴情哀怨之情不绝于耳,最后唱的几句又将游子思乡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年华如同江水一般,川流不息,一去不返,明月悬空,凄清寂寞,海上雾气,隐没落月,隐没归乡之路。
  这女子将诗中的情感唱得令人心神不宁,似乎便要催人泪下,也不知这弹琴之人和唱曲之人究竟是同一人,还是一个弹奏一个唱曲?倘若是后者,这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便如同一人独唱独奏,毫无生分,可称得上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了。
  这曲《春江花月夜》唱罢,那女子又唱一曲:“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她这曲唱的便是高适的《燕歌行》,在她的曲声之中,将塞外萧瑟肃杀的景色全部展现出来,一种悲壮激越的苍凉之美蕴含其中,似乎在哀叹战争的罪恶,曲中和谐的音韵美和抑扬顿挫的节奏美,让人欲罢不能,情不自禁的入神地听着。
  这一曲唱罢,那女子似乎还未尽兴,又唱道:“东风着意,先上小桃枝。红粉腻,娇如醉,倚朱扉。记年时,隐映新妆面,临水岸,春将半,云日暖,斜桥转,夹城西。草软莎平,跋马垂杨渡,玉勒争嘶。认蛾眉凝笑,脸薄拂胭脂。绣户曾窥,恨依依。共携手处,香如雾,红随步,怨春迟。销瘦损,凭谁问?只花知,泪空垂。旧日堂前燕,和烟雨,又双飞。人自老,春长好,梦佳期。前度刘郎,几许风流地,花也应悲。但茫茫暮霭,目断武陵溪,往事难追。”
  这首词是韩元吉的《六州歌头》,词中蕴含词人对昔日艳遇的无限怀念,这词中所赞女子必定娇艳无限,让人如痴如醉,倾心相伴。这首词唱罢,众人皆如失落的过客,被这曲中所唱的佳人吸引,真不知如何美丽!这唱曲的女子将这首《六州歌头》唱得恰到好处,词中眷恋之情隐隐暗含。
  这一曲唱罢,关云飞的鲜血已然凝结,但伤口处还是隐隐作痛,若不是这曲子将这些锦衣卫吸引住,自己真是要丧身在他们的魔爪之下了。关云飞对这位神秘的女子暗生感激之情,不愿打扰她的兴致,静静的听着。
  那女子似乎曲意甚高,此曲唱完,又添一曲,只听她用清丽婉转的歌声唱道:“惨结秋阳,西风送、霏霏雨湿。凄望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但一抹、寒青有无中,遥山色。天涯路,江上客。肠欲断,头应白。空搔首兴叹,暮年离拆。须信道消忧除是酒,奈酒行有尽情无极。便挽取、长江入尊罍,浇胸臆。”
     这曲便是赵鼎的《满江红》,此曲中表达了词人去国离家的哀怨和悲愤,当时,天空惨淡,阴云密布,西风萧瑟,细雨绵绵,大雁南飞,云水渺渺,南北莫辨,国破家亡,头白肠断,借酒消愁,亡国之恨,无穷无尽。曲中国破家亡,民不聊生的景象,恍如真实,词人对南宋朝廷的懦弱无能,不思收复失地颇为不满,忧愤之心,可见一斑。这曲子将这首爱国之词演绎得如同天籁之音,让人不知不觉地想到了当年南宋朝廷的昏聩。
     
第四十九章 仙风道骨妙龄女(上)  

当年南宋朝廷群臣昏庸,以致金人和蒙古国纷纷南侵,使得大宋朝的国土一寸一寸地被敌国侵犯,大宋百姓处于水生火热之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好不凄惨。
  可宋君昏馈无能,任用奸臣,虽有岳飞、韩世忠等人勇于抗金,收复了不少失地,成为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但终因奸臣误国,君王无道,英雄之才未能尽展,使得许多忠臣含冤受狱,蒙受曲辱。
  当年岳飞便是被秦脍害死,秦脍为了讨好金国,背叛国家,在皇帝面前挑拨离间,最终皇帝发一十二道金字诏牌,将岳飞生生诏回临安,便是如此一个忠臣,最后被以莫须有之罪名,含冤惨死于风波亭,在临死之前写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个大字,可见他忠义难成,大业难成,胸中无限冤情,只有向苍天倾诉!
  这岳飞乃南宋有名的抗金英雄,他的事迹被历代人广泛颂扬,不少文人武士,江湖豪杰,均以他的言行为榜样,不少话剧戏台之上,传颂最多的也恐怕是他了。这唱曲的女子将英雄报国无门,忠心难被君王识得的凄婉惆怅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让人不觉想到当今天下大势,大明朝正处于内忧外患之际,内有李自成数万起义军的滋扰,外有清兵铁骑正在长城之外,对中原明朝虎视耽耽,用兵甚紧,而明朝虽有精兵数十万,但军中无大帅,缺乏经天纬地之才的统领大将。
  虽有袁崇焕在山海关镇守边疆,但朝廷之内有魏忠贤这等奸臣,抗清的大事,履遭阻挠,前景不容乐观。这袁崇焕就好比是忠义报国的岳飞,而这魏忠贤便是这秦脍无疑了。这二人一忠一奸,实是大大的对比。
  关云飞被这词曲触动心弦,心道:“当年岳王爷忠义报国,手中长枪让金兵闻风丧胆,将中原大好的失地收复了大半,可当他直捣黄龙,信心满满的时候,遭奸人陷害,含冤入狱,他的冤魂不知能否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
  如今我大明江山遭受清人贱踏,虽有李自成叛乱,但终究是中原内部之争,当务之急便是要将清兵阻挡于关外,绝不能让清兵踏入中原半步。袁元帅在山海关奋勇杀敌,这朝中却有魏狗贼在捣乱,此人不除,既会对抗清大业造成诸多威胁,也会令中原武林蒙受偌大灾难。”
  他此番考虑,已不再纯粹的为父母报仇,而是将它放到了国家的高度,从大处着眼,这魏忠贤实是大害一个,若不除掉,对国对武林均是威胁甚大。这女子的曲声虽是诱人,但关云飞此刻被琴音感染,下定决心要杀了魏忠贤,无论是报仇,还是为了国家大事,此人必除无疑!
  那些锦衣卫听了这首曲子,所感受到的并非这番思想,在他们心中,魏忠贤便是要永远追随的人,他们绝不会对魏忠贤稍有不敬。但众人还是静静地听着,剑未动,头未甩,腿未移,便似木头一般,被这琴声感染,被这女子的优美婉转的曲声,迷得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这群锦衣卫从未听过如此优美柔丽的声音,也从未听到过如此让人遐想的词曲,今日乍听到这番女子的柔婉之音,均被这诱人的音色吸引,均想着这唱曲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但众人心中已然将她当成了美貌至极的仙女,只有仙女的歌声才如此让人销魂,如此让人痴迷!
  众锦衣卫便似失掉了魂魄一般,一动不动地听着少女的歌声,心似乎飘到了九霄云外,随着那女子的歌声,飞走了……忘记了自己还有重务在身,这青龙偃月刀是魏忠贤的必得之物,可此刻他们已然忘了任务,已然忘了要夺这把宝刀,在他们的心里,充满的便是那女子的歌声、容貌……
  关云飞此刻各处伤口虽已凝结,但终究失血过多,双目有些眩晕,身子险些站立不定,宝刀拄地,勉强未摔倒。这曲子唱罢,那女子突然道:“东厂狗贼,仗着人多势重,欺负孤身一人,今日就让我杀了你们这帮人,为全江湖的英雄好汉出一口气!”
  这群锦衣卫万没料到这名女子竟会说出这番话语,这番话颇含一股男子气概,透出一股凛然大义,便似从一个侠客口中说出,侠义之气顿显其中。关云飞也觉此女子颇有侠义之气,对她有种好感,再加上她的言语之中含着女子轻柔温婉的音色,这番话说将出来,更是让人如痴如醉,若往若还。
  关云飞此刻对这女子甚有兴趣,暗暗想着她必定是个绝色无伦的美人,蒙她相助,脸上隐隐有晕,真不知她若当面站在他面前,自己该当如何?这份救命大恩,自己该如何报答?但想她琴音生动,让人迷恋,若是她武功平平,硬要为自己出头,怎能对付得了这凶狠毒辣的二十八人?到时她必定会受自己连累。
  想到这儿,关云飞便希望这女子快些逃走,不要因为自己,白白送了性命,那时自己真是难辞其咎了。正想着,突然又有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只听得那老者不紧不慢地道:“东厂走狗,只会跟着魏忠贤做些猪狗不如的事情!惨害武林同道,欺凌弱小,作奸犯科,无恶不做,实为我武林的败类。
  你们这帮人,不好好在朝廷待着,却来管江湖的事情!这青龙偃月刀并非你们之物,它是关家世代相传的宝物,岂能容你们这些人任易强夺?今老头子便大开杀戒,让你们去九泉之下见祖宗,看看谁能不心亏,谁能够自信自个做的事情让九泉之下的先人赞同?”
  这番话实是将这些锦衣卫骂得猪狗不如,那些人脸上都被气得青一快紫一快,朝着那声音处望去,这老者的声音传出之地正是与那女子的声音同出一处,可见这女子唱曲,这老者弹琴,琴音与曲声相互映衬,相互配合,天衣无缝,如同一人,端得是天籁之音。
  这老者的弹琴之术远比这女子的唱曲之技高明得多,这曲声全仗着琴声的映衬,才显得如此婉转悠长。若不是老者的琴声忽高忽低,忽明忽暗,此起彼伏,若隐若现,这曲中的意味也难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更难让人领会其中的情感,和诗词之中的意境和物像相互共鸣,产生如斯丰富的感触!
  但这女子的歌声也是天地间的一绝,悠然中暗含空灵澄澈,使人心神激荡。这琴声和曲声,两者混为一体,无缝无隙,真是天地之间最为相配的琴曲!这老者似乎是这少女的爷爷,二人一琴一曲能够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必定经过了千捶百炼,二人只有朝夕相处,时刻练奏,才能达到如此默契!
  这锦衣卫听到老者出言侮辱,心中自是愤怒异常,手下人也是惊怒不已,但这老者似乎有股不严自威的威严,让人暗生惧意,这头领也料想他必定是个高人,不敢得罪,只能说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我们在此辑拿逃犯,不敢劳烦前辈!”
  这句话已将夺刀之事推得一干无余,更将此事尽皆揽入自己手里,话意已然再明白不过,这件事与那老者毫无干系。老者一声冷笑道:“好一个缉拿逃犯,你们不知缉拿了多少江湖好汉!哪一个不是‘逃犯’?你们就用逃犯两字,将江湖上的众多豪杰捕入天牢,蒙受冤屈。这些事还做得少么?今日让我碰到了,老头子非管上一管!”
  说罢,只见一个清秀少女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从树林之后轻轻跃出,平稳落地。那老者右手持琴,银发,白须,白眉,高高的鼻梁,一双深邃的眼睛显得他历经沧桑,已将世事洞穿,俨然有一股闲云野鹤,仙骨灵灵之风。
  这女子身材矮小,却是极尽苗条,一履长发在微风的拂动中,轻轻飘扬,眼露秋波,眉毛淡雅,小嘴如樱桃般红润,全身穿着粉红色的衣衫,一双晶莹剔透的纤纤玉手在粉红的薄衣之内,透出一股清丽脱俗之态,眉目似笑非笑,含情默默地朝关云飞看着,宛如仙女下凡。

第五十章 仙风道骨妙龄女(下)

  关云飞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二人双目相对,都觉对方目光含电,不自禁地移开目光,那少女本来似笑非笑,此刻两颊红晕陡生,又增楚楚动人之态。
  二十八名锦衣卫看到如此动人的女子,尽皆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被她的绝世美艳所倾倒,他们绝未见到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今日见到,岂能不被倾倒?这天仙般的姿容,苗条的身材,真如精心雕刻的玉女,宛如天上的仙女下凡到人间,让人如痴如醉,不能忘怀。
  关云飞心驰神往,被这女子的绝美容颜看得呆了,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自己的母亲年轻时虽然也是貌美如花,但终究已老,远不如年轻时的美丽动人。
  关云飞的心目中一向认为母亲是天底下最美丽的人,但此刻见到这美若天仙的少女,便相形见绌了,只觉这女子比娘好看得多了,那份清丽,那份悠然,那份朴素,堪称世所难有。
  其实李明秀年轻之时,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当年无数江湖豪杰倾心追求,但她还是选择了关震南,关震南侠肝义胆,为人忠厚老实,得到她的赞赏,最终结为夫妇,这些年来相敬相爱,从未有过分歧。
  生了关云飞后,李明秀的美貌也渐渐隐没,关云飞自懂事以来,自认为母亲是个美人,却已见不着她年轻时的姿容了,故而在关云飞的心目中,她的美貌便大打折扣。
  此时又见到如此美貌的少女,便比出了高低,但这是李明秀三十岁后的容颜,岂能和年轻时的相提并论?若是她也如此年纪,和这女子并肩而站,恐怕也不相上下,都是绝美的女子!
  关云飞虽然眼光移开了一会,但终究忍不住看她,看得呆了、痴了,突然觉得头脑一阵晕,身子摇晃,欲要跌将下去,那女子早已奔近身,一双纤纤玉手搀住了他的右手。
  关云飞只觉一股幽兰香气传将过来,令人心驰血涌,二人目光相触,那女子微笑道:“关公子,你没事吧?”这一声叫得极为温柔,显得十分亲切,便似相识多年一般。关云飞回过神来,道:“多谢姑娘相救!”
  那女子又是微含笑意,道:“你该感谢我爷爷才是,这是我爷爷。”说着指着那老者。老者慢慢向关云飞走近,慈祥的面容中蕴含沧桑之色,微微笑道:“老头子才懒得管闲事,你不必谢我,要不是灵儿央求着让我救你,我还是在一旁袖手旁观。你该感谢灵儿才是。”
  关云飞听到二人互相推脱,也不知该感谢谁了。其实那老者的言外之意便是讲关云飞欠了灵儿一个大大的恩情,灵儿求他救自己,实是已将这颗芳心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了,但关云飞毕竟未经历过爱情,也不懂老者的言外之意。
  正在此时,那锦衣卫头领突然道:“前辈可是绝琴老客?”那老者微微笑道:“算你还有眼光,想不到江湖上还有人记得老头子,老头子也没白活了。”这老者便是江湖上以琴术冠绝大江南北的绝琴老客韩三仙。
  韩三仙的琴术可谓天下一绝,不仅琴声动人,而且他的武功全在这把瑶琴之上,以琴攻敌,琴音撩人,攻敌于瞬间,无声无息,琴上暗器功夫天下无双,以琴弦攻人,快如闪电,疾如风暴。
  死在这把瑶琴之上的江湖人不计其数,但这些人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便是欺压良善,欺凌弱小的江湖败类。韩三仙在江湖人眼里实是个大大的豪杰,而在那些武林败类眼里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若是哪个做了坏事的,总是提心掉胆,生怕被他找上门,那时自己的下场便会很惨,不是被挑断手筋、脚筋,就是断肢缺体,更有甚者便被直接结果了性命,江湖上凡是做过亏心之事的人,听到韩三仙三个字,均是闻之色变,躲避还来不急,更不要说与他当面动手了,在他手里逃出的人江湖上还没有一个。
  那锦衣卫见到这把瑶琴,听到他绝世的琴音,便知道此人定是韩三仙无疑了。听到他亲口承认,脸色更加苍白,就像是一张毫无暇呲的白纸,其余众人尽皆闻之色变,脸上变得毫无表情。
  这绝琴老客的名头,这些人早有所闻,此刻一听到他便是江湖上黑道之人闻之色变的韩三仙,便被吓破了胆!那女子边扶着关云飞,边悠然地道:“我爷爷的名头你们也听过了,难道还要站在这儿?”那锦衣卫头领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
  若是继续强夺青龙偃月刀,这韩三仙必定阻挠,他的武功料想加上所有的手下,也敌不过他,到时候无疑是送死;倘若就此回去,交不了差,必定受到魏忠贤的惩罚,到时也是死路一条。
  正在两难之际,锦衣卫头领突然生出了决一死战的念头,与其回去送死,还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于是道:“今日是死也好,是活也罢,我们对这把青龙偃月刀,夺定了!”
  韩三仙冷笑道:“倒有点骨气,看在这份上,你们便一起上吧!谁能逃得过这张琴,算他有本事!”那些锦衣卫听到首领发话,也不敢不从,更何况他们已然见到过魏忠贤对待失职之人,下手狠辣无比。
  他们可不愿惨死在他手里,倘若斗上一斗,说不定还有生还的希望。于是二十八人一起向韩三仙攻去。韩三仙见这二十八人一齐攻上,并不着急,看他悠然自若的样子,似乎对这场战斗毫不担心,有十成的把握,定能够将他们一举歼灭。
  只见他抱琴缓缓坐下,轻轻拨动琴弦,在这危急时刻竟然弹起琴来,有股大师泰然自若的风气,一曲琴音伴随着琴弦的拨动,悠扬的琴声飘荡在天地之间,使人有如身临仙境的幻觉,只见韩三仙轻拨浅引,双手在琴面之上缓缓移动,有如潺潺的溪流,流经山谷,透出空谷回音,让人心情舒畅。
  关云飞见韩三仙对来敌毫无防范,只是弹琴,为他捏一把汗,真不知他要怎样对敌?那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笑了笑,道:“你别担心,爷爷厉害着呢,对付这些人,爷爷还未放在心上呢。待会让你瞧瞧爷爷的本事!”说罢,又嫣然一笑。

第五十一章 绝琴老客舞琴音(上)  

这一笑,笑得自然,笑得优雅,让人心动神驰。关云飞被她这一笑,心中怦怦直跳,他从未有此感觉,今日见到她,见到她的笑,忍不住心动,忍不住想搂住她,但终究自己的理性克制住了感情,并未做出不轨的举动。
  随着微风的轻轻拂动,一股独特的少女幽香扑入自己的鼻中,这股幽香他从未闻过,只觉得这幽香让人沉醉,让人舒畅,那颗心更加跳动不已,便似要从胸中跳出来一般。
  这种感觉他从未遇到过,此前虽然也见过几个女子,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奇妙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惊异。其实这正是少男少女朦胧的初恋之感,关云飞此时已是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豆蔻年华之际,遇到如此美丽的妙龄少女,怎能不心动?
  这女子似乎察觉到了关云飞的心,脸上红晕陡生,衬着似笑非笑的娇柔之态,更添妩媚迷人之色。二人目光相触,都是微微一笑,并未避开,关云飞被她搀扶着右手,见她那双晶莹如玉的细手搭在自己的手上,有股说不出的喜欢,真想永远被她握着,被这双如玉般的小手一直握着,仿佛天地之间便只剩他二人一般。
  韩三仙拨动琴弦,一股悠远深邃的琴声飘荡在天地之间,使人如临仙海,身在天上,飘然若仙。那二十八名锦衣卫手持长剑,齐齐攻上,但他们奔到中途,突然被这琴声扰乱心神,攻不上来,只能在原处挥舞宝剑,犹如喝醉酒一般,将这长剑舞得如同长蛇,弯弯曲曲,全无章法。
  关云飞见到韩三仙舞动琴曲,以琴音扰乱对方心神,让对方身不由主,听任摆布,这份功力,这种绝技,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对这老者暗生钦佩之意。暗自琢磨,若能有这老者一半的功夫,自己在魏忠贤面前也能斗上一斗,也不致当时爹娘为救自己,而丢了性命。
  想到这一层,他内心又有种伤感凄惨之意,眼中似乎已隐隐有了泪光。那女子似乎瞧出了他内心深处的痛楚,握着他手,轻轻地道:“关公子,你不用担心,关大侠和李女侠的大仇,你一定能报!你先看我爷爷怎么打败这些人,从中也能学得一招半式。我会求爷爷教你武功的,到时学会了爷爷的武功,便再也不用怕他们了!”
  这番话说得极为温柔,言语中的意思,便似已将关云飞当成了她的亲人一般,鼓励安慰之意尽透言语之中。关云飞听到她这样说,对她极为感激,心想:“她这样一个女子,竟然对我这般好,我若能天天跟她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这一心念拂过,又生出另一番想念:“我怎能有如此想法,她这般美丽,便似天仙一般,怎能看得上我?她只不过是可怜我而已,待打发了这些人,她和她的爷爷必定会离我而去,到时便是天涯两隔了,不知何时方能再见?”
  想到这儿,内心又增凄楚之感。那女子见他神情异样,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啊?我替你看看!”关云飞见她毫不避讳男女之嫌,自己脸颊却生出了一抹红晕,那女子也察觉到了刚才的言语有些不妥,脸上也是红晕又生,更增楚楚动人之态。
  关云飞道:“姑娘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到了爹娘惨死于魏忠贤的手里,心中不免悲痛。”关云飞岂能坦露刚才的那番想念?自己已是孤苦无依,就算能够和她在一起,必定要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魏忠贤不会放过他的,即使今天逃脱了,日后魏忠贤肯定会又派锦衣卫追捕他,到时还得躲躲藏藏,他可不愿这如花似玉的女子跟着自己吃苦。
  说不定哪天自己也会丧身在东厂高手的手里,流下她孤身一人,尽管还有爷爷相伴,但人生在世,终归只有数十寒署,她爷爷此时恐怕也已年过九十,他一仙逝,这女子定然又是孤单一人,忍受着爱人离去的痛苦。
  关云飞虽然认识她不过一个时辰,但对她有股似曾相识之感,似乎好久以前便已认识她了一样。这人世间的爱情便是与生俱来的情感,关云飞虽然未曾经历,但这情感一激便发,此刻面对这女子,初时虽然内心怦怦直跳,但时刻一久,便生起了爱慕怜惜之意。
  所以关云飞内心已把她当作最需要保护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受苦,更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内心的感触。那女子道:“是啊,魏忠贤这个坏人,让你失去了家,关家三百多口人和你的爹娘,尽数丧身在东厂手里,这群人实在可恨,好端端的偏要来夺你家的宝刀。”
  这番话实是向着关云飞这边的,对魏忠贤的行事颇感不满。关云飞听她这句话,实有说不出的受用,再加上这女子说话时对着自己的眼睛,眼珠子骨碌碌地直转,甚是可爱,让人逃不开目光,被她的清秀温雅的眼光所吸引,关云飞此刻便如同身在蜜田里一般,如浴春风,如痴如醉。
  那女子又道:“魏忠贤,这名字真该改一改,他的行事和他的名字极为不符,什么忠啊,什么贤啊,与他一点也不配。他行事毒辣,全不顾江湖道义,还偏叫忠贤了,我看他是不忠不贤,干脆叫他魏不忠贤好了,这才配他。”
  关云飞听她如此评论魏忠贤,将他说得不忠不贤,实是说到他心里去了,最后这“魏不忠贤”四字,让他笑了出来,这女子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露出两颊浅浅的酒窝,甚是可爱。
  关云飞也觉这女子可爱至极,她评论魏忠贤毫不避讳,当着这么些锦衣卫直斥魏忠贤的恶行,还肆无忌惮地将他名字加了一个不字,这样更显得魏忠贤的不忠不贤。
  她这番坦然,毫不惧怕,关云飞觉得她可爱至极,或许她是因为有爷爷在旁,这些人逃不出他的手,也不会将这些话传入魏忠贤的耳中,才这番肆无忌惮。但她能够这番评论魏忠贤,也不是每个人能够做到的,关云飞对她的这份胆量甚为赞佩,也对她的这份心无杂念,心灵澄澈感到由衷的喜爱。
  他二人仿佛便不将周围的人放在眼中,天地之间已剩他们二人一般。此时韩三仙的琴音已由柔婉转为了刚猛,只见那些锦衣卫狂扭着身躯,犹如在跳舞一般,一曲弹完,另一曲又弹上了,此时锦衣卫的身子更加扭动不已,便似长蛇一般舞动,手如蛇头,蜿蜒曲折,弯动如飞。
  他们的身子已然不似男子的身体,此刻便如同舞女舞动着身躯,伴随着这高调雄猛的琴声,将自己的身子扭动得如云如雨,柔软异常。关云飞见到这些人扭动着身躯,就像是女子一般,腰肢柔软,身子轻松,手舞足蹈,还不时地发出一些怪声,真不知这绝琴老客的绝技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竟能够以手中的一张瑶琴,弹出独特的琴声,让人身不自主,舞动身躯,像女子一般!对这位老前辈的神技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想学得他这般武功,让魏忠贤也偿偿这般滋味!
  这韩三仙的武功当真是巧夺天工,犹如神助,能够将这些人收得服服贴贴。他的琴音便是通晓了人的一百零八道大穴,他在这方面研究的时日便有六十多年,已将人体的大穴摸得透了,尤其对这一百零八道音律大穴,研究得极为透彻。
  这诸路大穴均是和人体感觉相通,当琴声生起之时,天地间充满音律,这些音律从这一百零八道大穴进入体内,游动于全身,和血液混为一体,产生或悲或喜,或苦或痛的感情,从而控制躯体的扭动。这般高明之术,绝非他人能够领悟,也绝非一般人所能抵抗,除非是内功极为深厚的内家高手,才能抵抗得住这般强势的琴声。

第五十二章 绝琴老客舞琴音(下) 

 这琴术最厉害之处还不止如此,能够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地而异,韩三仙若不想用这琴声攻敌,这人无论外界琴声如何猛烈变化,也绝不会受一点影响。这便是关云飞和这女子为何没被这琴声触动的原因。
  这些锦衣卫如同喝醉酒一般,这四肢不听使唤,扭动如飞,让人看着好笑,这男子舞动的身躯,若是长在女子身上,那还罢了,可偏偏就长在这些锦衣卫的身上,让人看着好不别扭。那女子早已放开了关云飞的手,看到这些人好笑的举动,不禁拍手大笑,关云飞见她天真烂漫、毫无心悸,看着她欢快大笑的样子,也忍不住大笑。
  那女子边笑边道:“好啊好啊,爷爷真高明!快让他们转圈啊。”韩三仙莞尔一笑,随即手中方向顿转,飘出一股清柔婉转的琴音,便似天空中的云朵,变化万千,似开似合,似马非马,似虎非虎。
  这琴声夹杂着一种山川回荡之气,让人看到了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生生不息、源源流长的壮美,又让人感觉到了雪山的茫茫飞雪,将全山盖没,一片雪白,皑皑的飞雪在天地间飞舞,肆虐的狂风卷动着白雪,这白雪犹如翩翩起舞的飞蝶,在天地间舞动,一股自然清新之意尽透琴音。
  这些锦衣卫跟随着琴声的音律,转起圈来,只见他们丢下了手中的长剑,双手举向头顶,不住地舞动,身子不住地转圈,一圈比一圈快,一圈比一圈转得乱,待到最后,已经不再是圆圈了,只见那些锦衣卫被转得头晕脑胀,身子摇摇晃晃,不停地喘着粗气,显然是刚才运动激烈,体力消耗过甚。
  那女子见到锦衣卫这般狼狈的样子,笑得更欢了,笑到后来捧腹大笑,关云飞见到这些人被弄得有如女子一般,加上这少女笑得清脆动人,不禁也笑得异常欢愉,把身上的伤,爹娘的仇,暂时忘却了,尽情的欢笑。
  虽然仍然靠着宝刀支撑,但此时心情欢畅,他心中的伤痛,身上的剑伤,早已好了大半,更何况眼前有如此美貌动人的女子在欢笑,再大的伤痛,再深刻的仇恨,也能暂时忘却,享受着这一时的欢愉。
  那女子笑得甚欢,笑得灿烂,笑得天真,无拘无束,似乎永远都是快乐的。她正值豆蔻年华,与爷爷朝夕相处,这韩三仙武功高强,天下之大,能是他对手的甚为稀少,她有如此高强的爷爷的保护,还能有什么烦恼呢?
  韩三仙琴术冠绝天下,琴音动人,琴声摄人心魄,于不知不觉之中控制人的行动,控制人的行事,让人不由自主,做出常人无法预料的举动,贻笑大方。这份功力,在江湖上数一数二,人人忌惮,这女子能有此爷爷,真是大大的幸事,天下之大,无人敢欺负她。
  若是真有人对她欺凌,韩三仙必定以这张琴来对付这人,这人无论是武功高强,还是武功低微,下场必定很惨,韩三仙岂能让歹徒欺凌他的亲孙女?若是有人对她图谋不轨,真如太岁头上动土。
  韩三仙和她孙女朝夕相处,已过了十七年,这十七年中二人过得甚为欢愉,从未遇到过任何灾难,韩三仙虽然已年过九十,但童心未泯,时常给孙女讲些笑话,讲到欢喜之处,二人开怀大笑,欢喜至极。
  韩三仙琴音动人,每当琴声响起之时,孙女对这悠扬灵动的曲声甚感吸引,韩三仙看到孙女如此喜欢琴声,便想出了将琴声之中加入曲声,以琴声衬托曲声,以曲声轰托琴声,二者相互映衬,相辅相成,形成了一道琴声和曲声相互混合的风景。
  这琴曲结合的意境,将这瑶琴和少女优美的柔声相结合,变成了独特的声曲,飘荡在天地之间,让人如痴如醉,既被这变化万端的琴声吸引,又被这婉转悠扬的少女柔声所倾倒。
  这琴声如水,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如春风绿过田野,如雨笋生出竹林;如蛙声应和,似拍岸涛声;仿佛黑夜里亮出了一轮明月,又好似漆黑的夜幕中万颗繁星点烁,琴声变化万端,包罗万象。
  众锦衣卫随着琴声的支配,转动着身躯,韩三仙稳坐在地,轻抚琴弦,双手有如潺潺的溪流,轻轻拂动琴弦,琴声自他手底下传出,时而欢快,时而柔缓,时而激越,时而空灵。这二十八名锦衣卫身不自主,任他摆布,转得天昏地暗。
  韩三仙琴音忽变,此刻便如千军万马,驰动于疆场之上,琴音皆是刚猛之色,有股“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大气,又有一股“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的突然,但见那些锦衣卫狂扭着身躯,突然二十八人尽皆发出怪叫,几乎是异口同声、毫无间隔,声音清脆,又略带浑厚。
  那叫声过后,这二十八名锦衣卫突然齐齐用双手在自己身上摸索,摸索了一会,突然移动双手,解开衣扣。那女子见到这些人突然一起解开衣扣,料想接下来的必定不堪入目,便转向身后,投入关云飞的怀里,她的头紧紧地贴在关云飞的胸口,那双如玉般的晶莹小手紧紧地环在他的腰间。
  关云飞只觉一股热气在胸前升腾,全身便充满了一股暖意,她的手很柔软,也很温暖,在他的腰间,关云飞便觉得这双手就似棉花一般,非常舒服,非常柔软。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形,也从没有此刻这般奇妙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面对这少女突如其来的举动,自己究竟该如何?这一瞬间,他似乎呆了,似乎已忘记了自己,少女柔软的身躯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身体,只感觉她吹气如兰,身子柔软,香气沁人心脾,让人心动。
  这股香气虽然在少女握住他手的时候已经闻过,但此刻二人相靠甚紧,如同一人,这香气又变成另一种气息。关云飞只觉这股香气扑入鼻中,使得他心神开阔,清爽无比,这幽香扑鼻,格外振奋精神,他从未有此感觉,或许这便是少女身上独有的香气,他从未闻到过的幽香。
  关云飞右手拿着青龙偃月刀,左手不由自主地搂住这女子的纤腰,当他的手触及少女柔软的腰部时,只觉得她的腰部柔软如棉花,要多柔软便有多柔软,这种感觉也是他从未遇到过的,和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如此亲密得接触,他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做了。
  而此刻,他的胸前真真切切的便是这样一个天仙般的少女,少女的胸膛似乎在起伏不定,她吹气如兰,让人感觉到这清香的气息,自胸膛透入,经过心脏,随着血液,流灌全身,一股暖意顿时传遍全身。
  关云飞的左手起初还搂得不甚紧,但此刻他的手已然紧紧地搂住少女的纤腰,似乎是一对相别数年,乍又重逢的恋人,用这样的举动来慰藉数年来的相思之苦。
  少女的纤纤玉手也紧紧搂着关云飞的腰,一动也不动,二人已然沉浸在如此甜蜜,如此恍然如梦的氛围中,似乎天地之间已无他物能够拆开二人,二人紧紧的搂抱着,全然忘却了在他们前面还有一场战斗,还有一场有点可笑又似乎有些凄凉的战斗。

     第五十三章 十面埋伏琴音断(上)
     
  这二十八名锦衣卫被这琴声摆布,各个解开了衣扣,将上身衣服尽数脱掉,留下光秃秃的身子,但见他们还舞动着双手,便像黑夜里的野兽,一片狂吼,让人不由得生了惧意。
  这些人虽脱了上衣,但似乎旁若无人,各自以为这是件好事,继续舞动着身躯,扭动着那看似很柔软却不柔软的腰,随着那件件衣衫的脱光,此时夕阳的余晖并未散去,这霞光透过树林,照到这些人的身子上面,没有了衣物的遮掩,这蜡黄的皮肤便在这霞光的映照下,闪现微弱的光芒,虽然很微弱,但足已让人看到那些锦衣卫身上的伤。
  只见他们身上各个有着十几道伤痕,或深或浅,或长或短,或新或旧,这些伤痕有的在颈上,有的在腰间,有的在胸前,还有的在背后,几乎身上每一处都有一道伤痕。
  足见他们早已受到过不少惩罚,这每一道伤痕或许便是每一次办事失利的写照,或者不只一道,也许每次办事不利,魏忠贤便用皮鞭抽打他们的身躯,在他们身上留下深刻的伤痕,也许一次失利便会增加几道伤痕,让他们痛苦不已。
  但这些人虽受这般屈辱,为何还会跟着魏忠贤?难道魏忠贤有股让人不可抗拒的魔力么?他们或许想逃走,或许也有能力逃走,但他们不敢,魏忠贤的眼线遍布天下,几乎每一处每一地都有东厂的爪牙,或许在茶楼上,在街道之中,在来往的船只上面,甚至在每一个帮派之中,也藏着东厂的爪牙。
  魏忠贤的势力遍及各地,若是有人逃出,他的势力便会发动,在全天下搜查此人,即使逃得再快,躲得再隐蔽,也会被他们捉回。
  这不是神话,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因为魏忠贤的势力实在太大,这些锦衣卫若想逃,即使逃到天涯海角,隐姓埋名,也躲不过,逃不过他的掌心。
  终有一日会被抓到,到时候的下场比现在还惨,还恐怖,因为已经有很多人走上了这条路,但终究还是未能走完,他们的下场,这些锦衣卫见得多了,他们不愿再走那些老路,即使被打被骂,也早已习惯了,起码生命还在,还有一点点的尊严可以让他们骄傲。
  这些锦衣卫早已麻木了,他们已分不清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他们只知道执行命令,不管如何艰难,如何恐惧,哪怕是冒着生命的危险,也不在乎。
  他们跟着魏忠贤起码还有口饭吃,若是脱离了他,便会受到全江湖的辱骂,即使现在还有人骂他们,但他们的生命还在,如若放弃了锦衣卫这个头衔,他们在众人眼里什么都不是,给他们作牛作马,江湖人也不会愿意。
  他们必定会饿死,冻死,被杀死,他们只能跟着魏忠贤,即使前途渺茫,也认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这些锦衣卫的伤痕真的非常吓人,让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他们的背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伤痕,好像是在树林里经过长年累月搏斗的猛兽,留下了如许多的伤痕。
  但这两种伤痕全然不同,猛兽的伤痕是英勇的象征,它们为了食物,为了生存,为了伴侣,为了领地,无时无刻都在战斗,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生离死别,但这是自然的规律,适者生存,弱肉强食。
  虽然这很残酷,但没有办法,大自然的规律,无法改变。人也一样,只有当你有能力,有势力,才能呼风唤雨,才能飞上枝头,这过程中必定要经历磨练,必定要承受很多伤害!
  但这些锦衣卫,虽然受到了这般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害,但这是不正当的,他们没有分清什么是正道,什么是歪路,待到终途,他们的结局必定很惨!
  关云飞见到这些人身上布满伤痕,也呆了,这些曾经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人竟然有如此多的伤痕,他从未想到,在他眼里,这些人虽然可恨,但终究是强者。
  但强者有时也会受到伤害,况且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强者。看到这些伤痕,他想到自己以往练功时的情形,虽然他总是起早贪黑,练习刀法极为勤快,但他毕竟没有受到许多伤害,也许是因为他聪明。
  但看到这些人身上的伤口,虽然知道这肯定是被魏忠贤打的,但忍不住想到了自己,他发誓,以后定要加倍努力,将这青龙偃月刀法好好习练,并永远保护这把刀,这样才不辜负爹娘临终所托,才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安心!
  那女子还是靠在关云飞的身上,一动也未动,关云飞只觉她身上香气不断,身体柔软至极,似乎她的身子并无重量,虽然靠在自己身上,但她的身子便如一张薄纸,轻得异常,让人有如身临幻境一般。
  关云飞左手紧紧得搂着她,那女子双手也紧紧的搂着他,从一开始到现在,并未移动,似乎已离不开关云飞的身体了。二人便这般搂得紧密……
  韩三仙琴声忽变,这下,那些锦衣卫的举动更加异常,但见他们的双手伸到了裤子的中缝,缓缓地解开腰带,最终二十八人的衣物裤子便脱得精光,全身一丝不挂。
  但这些人下身的情形更为恐怖,只见他们每条腿上都有许多道伤疤,比上身更密更麻,新伤旧伤加起来都有二十几条,这般恐怖的伤痕,让人不觉生出了寒意。
  这些锦衣卫也够可怜的,辛辛苦苦地为魏忠贤办事,到头来还得受他的惩罚,这等受罪,也很不好受了。
  关云飞见到他们受到如此多的伤,现在对他们的敌意已去了大半,他从未预料到这些人全身都有伤痕,此刻见来,真为他们叹息。
  那女子突然抬起头,对着关云飞道:“关公子,他们怎样了?”关云飞道:“你不能回头。他们……”后面的话那女子也明白,她继续埋头在关云飞的怀里,似乎已将他当成了遮挡一切风雨的大山,有这座大山的保护,她什么都不怕了!
  关云飞只能搂着她,搂得紧紧的,感觉到了少女独一仅有的身子的柔软。韩三仙双指突然如倾泄的瀑布,弹奏如飞,纵横开阔,大开大合,他的头似乎在跟着琴声的音律甩动,时而缓缓,时而迅速。
  这双手一拨一引,在他的手底下,这琴音便如同连绵不绝的高山,又似源远流长的溪流,更似千军万马般奔驰于战场之上,连绵不绝,前仆后继,变化无穷。

第五十四章 十面埋伏琴音断(下)

  这些锦衣卫突然似发生了急事一般,好像是在边关突然敌军攻城,城内士兵正在安享太平,乍听到号角轰鸣,急忙穿衣带裤,准备迎战。
  这份狼狈之样,就和这些锦衣卫一般,穿衣带裤,甚为急躁。不一会儿,这些人已将他们的衣服裤子尽皆穿上,穿得歪歪斜斜,就像是三岁小孩一般。
  这份速度,快得惊人,让人难以想象。关云飞见他们穿得如此迅捷,不由得呆了,但见到他们的样子,内心不由得一阵笑。
  但想到胸前还靠着这位如花似玉的女子,该告诉她已经没事了,还是让她继续靠着?他内心很矛盾,若是告诉她,自己便感觉不到这份甜蜜了,倘若不告诉她,二人这般靠在一起,那该到什么时候?
  这时,女子抬起头来,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关云飞,道:“他们怎样了?”关云飞听她问起,便道:“没事了。”他也不说让她放开自己,那女子也似乎没有放开的意愿,竟然还是埋头在他的怀里。
  关云飞见她并没放开的意愿,心里实是欢喜得很,毕竟这是非常幸福的感觉。韩三仙突然干咳一声,微微笑道:“灵儿,你倒是抱上瘾了啊。遇到这般少年公子,你的心便随着他去了,今后看来爷爷也不会放在你心上了。”
  那女子听到韩三仙这番话,急忙放开那双纤纤玉手,转身,低着头,脸颊通红,口中娇声道:“爷爷…...你总是这般取笑我。”韩三仙大笑一声,继续弹他的琴。
  关云飞此刻已没有了美人在怀,刚才那份甜蜜还留有余味,他还沉浸在那份蜜甜之中……
  韩三仙突然站起身来,手中加快速度,若即若离,弹动如飞,那些锦衣卫身子转动如飞,突然一根琴弦穿破一人的喉咙,那人无声无息地倒下,瞪大眼睛,他决不能相信这琴弦也能杀人,当他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琴弦已穿破他的喉咙,无声无息,不知不觉。
  接着第二人也被琴弦穿破喉咙而死,关云飞没有瞧见他是如何发招的,只见他头未抬,脚未移,只是双手拨动琴弦,竟能将两人杀死于瞬间,这份功力,实是罕见,这琴弦当暗器的功夫真可谓是天地间一绝。
  本以为他以琴声控制对方,这份功力已是至高境界,却没想到还有比这更为厉害的暗器功夫,真是真人不露相,这绝琴老客的功夫真如天上仙人一般,让人有如梦中。
  关云飞对他的武功佩服得更加五体投地,相比以前学过的刀法,实如蚂蚁比大象,九头牛身上的一根毛,真是大大的不如!
  那女子看到二人死于琴弦之上,毫无惊惧,似乎已对这情形习以为常了,这韩三仙杀人无数,她必定见得多了,也难怪她此刻并不吃惊,毫无惧怕。
  韩三仙双手使动如飞,这琴声充满着千军万马,似乎奔腾在疆场之上,充满着肃杀之意,这曲弹罢,一曲“十面埋伏”又随着他的手指从瑶琴之中传出。
  天地之间便有如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这块地于瞬间被这些人团团包围,四面皆有埋伏,那些锦衣卫听到这曲十面埋伏,尽皆睁大了眼睛,似乎真被千军万马包围,突然琴声忽断,二十六个锦衣卫齐声惊呼。
  琴弦从四面八方分射各人胸口,几乎是同时击到,这琴丝细得异常,若不仔细看,必定瞧不出这些琴丝。只见这些琴丝也不知从何处射来,虽然很短,但这些琴丝如同坚硬的细针,直插入人体的心脏,快如风,疾如电,让人瞧不出他的手法。
  这些锦衣卫当琴弦射入身体之时,顿时清醒,但这已晚了,琴弦早已射入他们的胸口,等他们清醒时,只感觉胸口一阵辣辣的生疼,惊呼出声,随后鲜血喷涌而出,如同一条急流,像箭一般射出,这二十六条血流,于同时射出,毫无间隙,似乎发射之人早已计算好了一般。
  血流喷涌而出,随着那一阵惊呼,这二十六个锦衣卫尽数倒下,这些人的姿势均是后仰倒地,无一例外,也是于同一时间倒下,一声巨响,地上全部是死尸,真如尸横遍野,令人恐惧。
  关云飞见韩三仙在瞬息之际将这二十八名锦衣卫尽数诛灭,自己还未瞧清楚他究竟如何发招,人已经死了,招快,死得更快,二十八条生命就此了结,真是恍如隔世。
  这韩三仙的瑶琴之中藏有万条琴丝,当他弹奏琴声之时以琴声带动人的感念,从而控制人的行动,这些锦衣卫刚才跳舞,脱衣脱裤之举动尽皆缘于这琴声,韩三仙的瑶琴为天下第一造琴工匠采集上等香木,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日夜赶工,又经过八八六十四道绝顶工艺,再经藏在密室七年,最终现于人间。
  这把瑶琴也是江湖上众多宝物中的一绝,其中暗藏数道机关,皆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令人匪夷所思。这些用于杀人的琴丝并非是琴面之上的琴弦,而是暗藏在琴身之中的琴丝。
     当他弹奏之时,暗运真力,将全身真力尽皆灌输到这琴丝之上,这琴丝被他内力充沛,便如同根根坚硬的细针,当这些琴丝射出之时,随着空气的扑动,加上自身充满着真气,便像利箭一般激射而出,由于琴丝很细,连破空之声也未听到,端得是杀人于瞬息之际,无声无息,比奔雷还快,比闪电还快。
  这些锦衣卫被这无声无息的琴丝结果了性命,来如何中招也未瞧见,端得是死得不明不白。但这些人平素杀人如麻,见生命有如蚂蚁,今日终遭报应,也算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了。
  关云飞此刻见这绝琴老客的功夫实在高得惊人,他从未想到自己能将武功练到如此地步,也从未预料到天底下竟然有这般高明的武功,他不知不觉得便萌生了要拜他为师的念头,若是能够学得他的武功,不仅父母大仇得报,而且能将魏忠贤这般为祸武林的败类除掉!
  见到这些锦衣卫尽数死了,想到他们身上的伤痕,觉得这样对他们或许是件好事,起码不用再受魏忠贤的打骂,这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那妙龄少女拍手叫道:“好啊,爷爷,你将他们全部杀死了!爷爷最厉害了!”说罢回头向关云飞嫣然一笑,道:“怎么样?我爷爷的武功高明吧!”
  关云飞突然双膝跪下,对着韩三仙连磕了八个头,道:“师父在上,请收了徒儿吧!”韩三仙微笑道:“你要做我徒弟,灵儿还不肯呢。你去问问她吧……”说罢又是莞尔一笑。
  这女子的名字便叫韩灵儿,此刻听到她爷爷拿她开起玩笑来,她的脸被羞得通红。刚才那句话,韩三仙言外之意分明是已将她的心事暴露无余了,女孩本就害羞,此时她的心事被最亲的人说了出来,小脸胀得通红,头低得似乎便要钻到地底下一般。
  韩三仙道:“你先起来吧,我日后定会传你武功,但不是师徒关系,你叫我爷爷就是了。”关云飞看看韩灵儿,再瞧瞧韩三仙,也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听韩三仙会教自己武功,心里着实高兴,再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头,道:“多谢前辈!”
  站起身来,韩灵儿早已走到他的身旁,那双玲珑剔透的大眼睛瞧着他,甚是迷人。韩三仙笑道:“看看你,得了如意郎君,竟连一刻都不愿离开他半步,日后爷爷可要喝西北风喽……”

第五十五章 青云金客惊天密(上)

  韩灵儿听到她爷爷这番话,实已将她的心事暴露无疑,小小的脸上通红一片,更加无地自容了,娇声道:“爷爷,你再说,我不理你了!”韩三仙微微一笑。
  关云飞此刻方才明白,祖孙二人原来是在谈论自己,他们的言语之中分明是这女子喜欢上了自己,怪不得她见到这些锦衣卫行为举止失常,便即投入自己的怀里。
  心道:“她原来对我一见钟情了,她刚才紧紧地靠在我胸前,一动不动,我怎么未察觉呢?”想到刚才二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她的香味现在还留在他身上,这份甜蜜,让他欢喜至极。
  关云飞从未让别的女子这般亲密的接触到他的身体,也从未像刚才那般紧紧地抱着一个女子,而现在,这眼前美貌动人的少女不仅对他一见钟情,而且她已将这颗芳心给了他,关云飞明白,若不是她对自己爱之极已,绝不会这般紧紧的抱着自己。
  虽然他们二人隔着一层衣服,但终究男女有别。而她却不顾男女之嫌,勇敢地向自己投怀送抱,这份情意,关云飞看得出来。想到她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将她的心交给了自己,心中着实有说不出的欢悦。
  韩灵儿自从第一眼见到关云飞,便已爱上了他,当她看到这样一个倔强的少男面对如此强敌,毫不畏惧,手中大刀来回飞舞,俨然有股大将之风。她正是豆寇年华,胸中藏着无限激情,本就对男子有股热烈的好奇,再见到关云飞这般英勇的男子,这颗芳心便已牢牢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看到他伤痕累累,便即央求着韩三仙施以援手,救他性命。
  韩三仙和他孙女朝夕相处,对她的心早已摸得透了,更何况他历经世事,见人已多,当她央求自己救这一位素不相识的男子之时,他已知道自己孙女已经喜欢上了这倔强的男子。
  但他向来侠义心肠,对这些东厂的人颇为不满,见到他们如此欺凌弱小,岂有不管之理?即使孙女不说,他也会施展这绝琴之术,让这些为祸武林的锦衣卫吃点苦头。
  于是他们在树林之后埋伏,韩三仙弹奏瑶琴,韩灵儿用她的柔美的音调,二人相辅相成,演奏了几曲感人的琴曲。以韩三仙的武功,对付这些人,实在不用这番大费周折,他这般做其实要扰乱他们的心神,让他们心中怀有惊奇,这样才能出其不意。
  当祖孙二人从树林之中飞越而出时,这二十八名锦衣卫便惊异不已,尤其对这位美貌的妙龄少女,更是失魂落魄,神情惘然。关云飞正沉浸在甜蜜之中,突然韩灵儿的那只轻巧纤细的右手握住了他的左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又令他心中怦怦直跳,不知所措,他身上的余香未散,这少女又靠近自己,这份香味便即变浓,挥之不去,恐怕这辈子,也不能忘怀了。
  这少女对关云飞实是芳心可可,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再到她紧紧地靠在他身上,现在又用她那只纤细如玉的小手握着他结实的左手,这般亲密的接触,实是她生平第一次,她从未对哪个男子如此对待。
  或许她有个武功高强的爷爷,一般人对韩三仙躲避还来不及,哪还会去招惹他的亲孙女,招致无穷纠缠,说不定还会遇上杀身之祸。韩灵儿芳心既许,心中着实甜蜜,拉着关云飞的手,脸上充满笑容。
  关云飞道:“姑娘…...我…...”他还未说完,韩灵儿早已接口道:“什么姑娘,我的名字难道就叫姑娘吗?我姓韩,叫灵儿,你叫我灵儿便是了。”关云飞没想到她如此快,也不容自己思考,便说了出来。
  他只好道:“灵儿,多谢你和前辈的救命之恩!”韩灵儿小嘴一扁,道:“你还是拿我当外人了?早知如此,我还不救你呢。就让你被这些人杀死。”关云飞知道她说笑,便道:“我不是拿你当外人,难道拿你当……”
  韩灵儿听到这句话,明白他的意思,脸上又一阵通红,但还是握着他手,其实她心中高兴得很,但女孩天生腼腆,不愿将自己的爱慕之意轻易吐露,待旁人说出她的心意时,往往一脸含羞,来掩饰内心。
  此刻听到她爱慕之少年将她的心事说出,便脸现羞色。韩三仙在旁只是笑,看着孙女的终身大事终于可以托付了,心中怎能不欢喜。
  此刻只听他将瑶琴挂在背上,道:“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杀了这么多锦衣卫,必然引来搜捕,魏忠贤势力庞大,全天下遍及他的爪牙,关公子身上多处受伤,虽是皮外伤,但也需治疗。
  离此地不远,便是这运城中有名的客栈,这魏忠贤万料不到你会住有名的客栈,更料不到还会留在运城,他定然以为你已离开了运城,而且定会拣偏僻的客栈落脚,所以锦衣卫定往人烟稀少之地追去。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仍然留在运城,还要住最好的客栈!”
  韩灵儿嫣然一笑,道:“爷爷真是智慧过人,聪明绝顶!但是爷爷你哪来那么多银子住这最好的客栈啊?”韩三仙笑道:“为了我的好孙女,老头子倾家荡产也值了。”说罢又大笑三声。
  关云飞道:“麻烦前辈了,日后前辈若有何差遣,我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韩三仙道:“打住,早跟你说了,叫我爷爷,你这些大话,对我没用。若是对灵儿不好,我定饶不了你!”
  韩灵儿娇声道:“爷爷……”韩三仙道:“你看你,还没出嫁呢,就向着夫君了。若是嫁了,还不把爷爷放到一边不理了。”韩灵儿微笑道:“只要爷爷对他像对待我一样,那就够了。”
  韩三仙道:“好,好,好,我的好孙女既然这么说了,我不欺负他就是了,我可不愿我的好孙女不理我。”关云飞道:“爷爷放心,我定然不辜负灵儿,若是我欺负她,爷爷尽管责备就是了。”
  韩三仙道:“好了,时间不早了,该走了,若是引来了那些锦衣卫,那可就不好了!咱们快走!”说罢,三人便一路向东,来到这运城中最有名的客栈,只见这客栈大门之上一块牌匾上写有“青云金客门”。
  一见便知这客栈乃是有钱人的居住之地,倘若穷人来到这客栈,穿得破破烂烂,便会被赶出来,若是江湖上有身架之人,或是手底下有些真招的,往这门口一站,客栈中的招呼之人多半不会得罪,也得罪不起,便会客客气气地引他们就坐,好菜好酒地招呼他们。
  但江湖中人大多不愿意进这繁闹之地,他们大多喜欢住一些偏僻的没有许多人住的客栈,这是大多数江湖人的习性,江湖人不喜欢招摇,也不喜欢吃山珍海味,粗茶淡饭,山肴野簌就够了,而且来这里的都是达官显贵,富豪绅士,江湖人不愿与他们为伍。
  于是这青云金客门便成了金客们的常住之地,只要有银子,有金子,在这里都能受到最好的招待。
  关云飞背挂青龙偃月刀;韩三仙一身雪白,白的头发,白的眉毛,白的胡须,白的衣裳,犹如一个活神仙,背着那把瑶琴;韩灵儿一脸笑容,迈着轻盈的步伐,宛如仙女一般,但此刻没有握着关云飞的手,毕竟这是大场合。
  这客栈门口人来人往,各个达官富豪出入于门口,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三人缓步进入客栈大门,只见里面店小二忙上前招呼道:“三位客官,本店是运城最有名的客栈,三位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啊?”

第五十六章 青云金客惊天密(下) 

  这店小二也是个聪明之人,见到这三人的模样,一人背着刀,一人背着琴,还有一个如此美貌的少女,也知道这三人定是江湖中有名的人,不是有名,也定然是世外的高人,哪敢得罪。
  他恭恭敬敬地说了这番客气的话,韩三仙道:“我们风尘仆仆地来到这,当然是住店了,我们要两间上好的客房。”韩灵儿将她爷爷拉到一旁,低声道:“为什么要两间啊,我们三人应该三间。”
  韩三仙笑道:“你和他一间,我自己一间,你难道不想和他……”韩灵儿脸上一阵扉红,道:“我……我……爷爷你坏死了,我不理你了!”
  说罢走到关云飞身旁,向那店小二道:“我们要三间,你快去准备吧。”韩三仙在一旁干笑,关云飞也不明白他们祖孙二人在嘀咕什么,但从两间房变到三间房,心中已隐隐觉察到这其中的意思了,脸上也一阵红。
  心道:“这爷爷也真是的,这么老了还要开我们玩笑。”那店小二听到这美丽的少女吩咐,便道:“好嘞,三位二楼请!”三人随着这店小二往楼上走去,那店小二捡了三间上好的客房让三人入住,随即便去准备酒菜。
  三人此刻聚于韩三仙的房中,围坐于一张大圆桌前,只见这圆桌是用上好的樟木制成,表面光滑透亮。
  不一会儿,酒菜便上来了,只见一盆盆红绿相间,五颜六色的美味佳肴摆在桌上,让人垂涎欲滴,这些酒菜虽不如皇宫之中御膳的丰盛,但这色香味俱全,实为佳肴山珍,怪不得这运城的富豪官宦之人皆来此住宿,品尝这绝美可口的饭菜,这家客栈称为“青云金客门”,实不为过。
  韩三仙看着这五颜六色的酒菜,道:“这儿的酒菜也可称得上是天下一绝了,我走遍大江南北,品尝过许多地方的特产,就连皇宫之中皇帝用的御膳,嘿嘿,也比不过这儿的酒菜!”
  韩灵儿不解地道:“为什么啊,难道皇宫里的饭菜也比不上这儿一个小地方的饭菜吗?”关云飞也十分好奇,要说天下的美味,当然是皇宫之中的最好了,皇帝吃一顿,就够那些官家之人吃三顿了,若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恐怕这一顿御膳就够他们吃一个月了,怎么他却说这儿的酒菜是天下最好的?
  他心中疑惑,本要相问,但韩灵儿心直口快,早已问了出来。韩三仙从这汤中夹了一颗枣子,道:“你们有所不知,这青云金客门的招牌可是当年先皇御赐,那时是何等的风光,自从得到了这块牌匾,这家客栈的生意便如日中天,天下各地的富豪贵族皆闻名而来,品尝这家客栈的佳肴!”
  关云飞道:“那为何皇帝会御赐这块牌匾呢,就因为这家客栈的酒菜令人称道吗?”韩三仙道:“这酒菜丰盛,让人垂涎,当然是一个原因,但其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韩灵儿瞪大了眼睛,问道:“秘密?什么秘密啊?”韩三仙道:“这秘密嘛,当然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但老头子也有一点本事,江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这件事,便有传出来的一天。当年先皇微服私访,来到这家客栈,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三个多月。
  你们知道他为何会住这么久吗?难道就因为这儿饭菜比皇宫还要丰盛吗?这其中便有一件惊天的大密,当年做这饭菜的便是这店主的女儿,她风姿绝代,手艺超绝,当年皇帝便被她的绝代风华吸引了,便和这位美貌的女子结下了一段佳缘,于是便答应她赐给这家客栈青云金客门的牌匾。
  这女子的名字便是青云,这一来便是皇帝感谢她的陪伴,二来便是要让世世代代的人记住她!”韩灵儿道:“这皇帝对她也很不错啊,得了这块金字招牌,这生意便红红火火了!”
  关云飞也道:“这秘密也平常的很啊,历朝历代都有皇帝微服私访之事,在这途中结下几段佳缘,也是稀疏平常啊。”
  韩三仙道:“表面上看这件事情确实平常得紧,但这女子你道是什么人?她是当年青云帮中一个鼎鼎有名的人,她的飞刀无人能及,谁遇见她,这飞刀便会要了他的命。
  她也不是这店主的女儿,这青云二字也是她的化名,为的就是时刻不忘自己是青云帮的人。她来到客栈,与皇帝邂逅,实是她精心安排。为的就是刺杀皇帝。”
  关云飞和韩灵儿听到这儿,一同惊呼道:“刺杀皇帝!她跟皇帝有何怨仇吗?”二人此刻一同出口相问,待二人这话语问出之时,都相视一笑,暗觉对方心意相通,内心喜滋滋的。
  韩三仙道:“这女子和皇帝有着血海深仇,当年在朝中有位大官,这位大官十七岁便考上状元,做了朝中的大官,他一生行事谨慎,为官清廉,每当上奏之时都是反应民间疾苦,皇帝非常器重。
  但有一次,他得罪了当年的太子,这太子听信宦官的挑拨,将这位能干的大官陷害而死!”韩灵儿听到此处,道:“我知道了,这太子便是先皇,而这女子定是那位大官的女儿。”
  韩三仙微笑道:“灵儿真聪明,一点就透。这女子为了报杀父大仇,便投在了青云帮,习得了一身的好武艺,尤其是她的飞刀,传承了当年青云帮主的绝技。这女子就打听清楚皇帝要在这店中落脚,便在这守株待兔。本拟一刀封喉,但先皇长得极为英俊,也是感情弄人,这女子竟然喜欢上了他,然后二人就……”
  他喝了口酒,道:“当年皇帝也是一念之差,受宦官挑拨,才陷害这位大官的,先皇将这事原原本本地向她讲明,这女子也是性情中人,何况这位皇帝可谓是人中之龙,听他说明此事,便知这是个误会,故对先皇更加喜欢。
  皇帝本欲将她纳为妃子,但遭到皇太后的反阻,皇帝为了隐瞒这女子的身世,免得让皇太后猜疑,故特意赐了这块牌匾,让人以为真是在微服途中所遇,而结成的佳缘。
  但皇太后派了亲信,前去查询这女子的身世,当她知道这女子便是当年那位大官的女儿时,怕日久生恨,说不定哪天便会杀了皇帝,便极力阻止。但先皇对这女子甚是喜爱,坚决要纳她为妃。
  皇太后为了断他念头,派锦衣卫前去杀了青云帮全帮上千口人,那女子便不知所踪,有的认为她已经死了,有的认为她已经躲了起来,还有的认为当年皇帝将消息传给了她,才躲开了这场杀戮。从此,这飞刀绝技便消失了。”
  关云飞道:“那现在这家客栈的酒菜为何还这般好,那女子既然已经不在了,这厨艺便跟着她消失了,难道她还在这儿?”
  韩三仙道:“这便是奇事了。照理说,这人消失了,这厨艺便就不复存在了。有人说她还活着,有人说这烧菜的人是她的徒弟,也有人说是她和先皇的后人,反正这家客栈邪乎得很!”
  韩灵儿道:“爷爷,你不会是为了调查这个秘密而来的吧?”韩三仙笑了笑道:“老头子可没有这闲心。可这家客栈是先皇御赐的匾额,魏忠贤也不敢随意搜查。况且这客栈人来人往,他决不会料到你会住在这里,要说这里可是最安全的地方。要不是为了你这小丫头,我才不会来这里,我喜欢清静,这儿人太多了!”韩灵儿道:“爷爷,你说这女子会不会还活着?”

第五十七章 刀光隐隐飞刀女(上) 

  韩三仙道:“这就不清楚了,何况她是死是活,关我老头子什么事啊?要不是为了他,我能到这里吗?我可不愿我的孙女失去这样一位好孙婿,我还等着抱孙呢。你们两个得抓紧。”
  这番话说得二人一脸含羞,韩灵儿更是将头低得似要埋入衣襟一般。关云飞道:“爷爷,别开玩笑了,我们快吃吧!”
  韩三仙微微笑道:“这怎么是玩笑?这是正事啊,你们若不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我跟你们可没完。”说着便夹了一块肉送入口中,看他吃的样子,便像是三天没吃饭一样,真是童心未泯。
  韩灵儿此刻已被他羞得无地自容了,小小的俏脸上生了花一般,通红一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关云飞此刻暗想,爷爷也是为老不尊,这些话都能说出来,看把灵儿羞成什么样了,这生孩子岂能一生就生个男孩?
  见到韩灵儿晕红生颊,忙夹了一块鱼往她碗里送,韩灵儿见他对己如此关心,心下暗暗怯喜,脸上增了一丝笑容。韩三仙见二人情投意合,甚是高兴,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
  韩灵儿将那块肉送入口中,慢慢的咀嚼,她此刻得到意中人的关怀,甚是欢喜,她吃的虽是鱼肉,但其中蕴含的便是关云飞对她的关心,在她心里,这小小的举动,便会让她欢喜半天。
  韩三仙突然道:“你们可知道这几道菜中有何名堂?”韩灵儿道:“有什么名堂啊,难道这里面还有玄机啊?”韩三仙道:“你啊,平时都不学厨艺,若是云飞跟你久了,还不将你抛弃了啊?”
  韩灵儿嘟着小嘴道:“关大哥才不会的,你说是吧?”那双眼睛又紧紧地盯着关云飞,这双眼睛玲珑剔透,让人不知不觉地喜欢。关云飞心中对她有没有厨艺,着实不在乎,况且这吃饭吃菜,江湖人哪有这般讲究的,只要有菜吃有饭吃,不饿着肚子便行,便道:“灵儿,我不在意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满足了。”
  韩灵儿听他这样说,心里真是美到了极处。只见这碗中热气腾腾,菜肴各色各样,有的蓝中带点微红,有的白中镶点灰黑,有的似青鸟飞于空中,有的似虎豹驰于树林,有的是糕点,有的是汤匙,有的是干菜,姹紫嫣红,红绿相间,真是应有尽有。
  韩三仙将一个红枣夹起,投入口中,但觉清新扑鼻,柔而不酥,道:“这碗汤叫做玉露莲枣羹,是用莲子和红枣再加糖水、木耳、鹿茸调配而成,经过两个时辰的慢火烹调,才有如此的可口美味!”
  关云飞也吃了一颗红枣,这枣已去了壳,这只剩下枣肉,吞入口中,但觉味道独特,柔嫩鲜美,真是生平从所未尝,能吃到今日这美味,他心中异常舒畅,暗赞这家客栈的厨子手艺真是高明,不知这烧菜之人是不是便是那个女子,或许与她有关的人。
  这美味佳肴实可让人心情舒畅,古往今来,多少吃客,便是为了尝遍这天下的美食,走遍大江南北,环游四海,漂泊不定,将全天下的美味佳肴尝遍了,留下不少佳传。
  美味总是让人垂涎三尺,天下食客不计其数,便是对这食道情有独钟,尽管倾家荡产,也有许多人为了尝到美食,不惜一切代价。这美味佳肴人间好酒,总是能让人心情舒畅,佳肴入胃,一切烦恼便即抛之脑后,神清气爽,心境好转。
  这酒也是消愁的好东西,倘若哪天心情不快,胸中郁愤难平,喝上一两碗陈年老酒,等到喝醉了,胸中的不快,便随着酒意暂时消逝了,一觉醒来,往往便将先前的烦恼忘了,烟消云散。
  倘若遇上极不顺心的事,便喝个几天几夜,这酒量因人而异,有的人能喝上几大碗,而有的人便能喝上几大坛,正所谓千杯不醉,或许在常人看来,这极不现实,但江湖人生性豪爽,这区区几碗酒又怎能奈何他们?
  千杯不醉的人也确实存在的,但这些人必定被人奉为酒神,喝酒的神仙!关云飞吃了这颗枣,心里也颇觉清爽无腻,沁人心脾。
  韩灵儿也夹了一颗红枣入胃,那红红的枣子,送入她樱红的小嘴,细细地咀嚼,关云飞见她吃枣的神情,不由得呆了,这迷人的姿势,总是让人迷恋。韩灵儿将红枣送入口中,只觉一股香气从胃中游上来,酥柔清凉,真是绝美的佳肴。
  此刻她心中却有一番小小的打算:“我若学会了这些手艺,每天做菜给关大哥吃,他定然欢喜至极。我要寻得那个女子,叫她传我手艺。”她这番想念,实是出于本心,她却忘了这位许多年前的人究竟还在不在世,她一心要讨好关云飞,早将这关节忘了,或许在她心里已认定这女子未死。
  她边吃边想,又投眼望向关云飞,面带微笑,此时关云飞也正看着自己,二人双目相触,均觉对方眼神中含情脉脉,心下欢喜。
  韩三仙见他二人心意相通,脸上笑容可可,他指着那盆红绿相间的菜说道:“这菜的名字便是牛心酸菜,以牛的心和酸菜制成,虽只两样主菜,但其中的配料便有七七四十九种,端得是做工精细,比寻常的酸菜又有不同,这酸菜加着牛心,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只有这家客栈做得出来了!”
  关云飞和韩灵儿听他将这菜说得神乎其神,早已各自夹了一块牛心,送入口中,只觉清脆无比,就像花生一般,实是奇怪至极。
  原来这单是牛肉,便少了一份清脆,若单是酸菜,也少了一份甜淡,这二者相合,竟使得酸菜酸而不算,牛心柔而见脆,也不知这手艺是如何发现的。
  韩三仙道:“你们尝尝这酸菜,这可不比寻常小店中的,在酸之余,让人感觉一股甜淡,能将二者结合,也算是一大奇迹了!”韩灵儿道:“爷爷,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啊,这些好菜平日里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韩三仙笑道:“那是在我年轻时,那时候我对天下美食情有独钟,便走遍了大江南北,将这全天下的美味差不多尝了个遍,就算当年在皇宫之中,我也是行走自如,那皇帝老儿的饭菜我也每一样都尝过了,那时候躲在房梁之上,待御厨做好了菜,我都是先尝,那段日子,皇帝的饭菜之中便都有老头子的口水了,他吃的还是我的残羹剩饭了。”
  说着便轻笑几声,关云飞听到这位前辈连皇宫都敢闯,而且还将皇帝的饭菜都尝了个遍,这份胆量,这份机智,真让人啧舌,对他真是佩服之至,不仅武功独到,竟然在这食道之上也有这番研究,此人真是奇人一个。
  韩灵儿此刻脸含笑意,道:“爷爷在皇宫之中呆了这么久,肯定将皇宫玩了个遍,皇宫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韩三仙道:“天下好玩的地方多的是,惟独这皇宫之中却是天下最为不好玩的地方,正所谓深宫高墙,这皇宫之中门禁森严,你若跨错一步,便有杀身之祸。而且这皇宫之中均是大内侍卫,武功也是高强得很,当年我误入一个妃子的寝宫,被一群大内侍卫追杀。当时皇宫四处警戒,人山人海,幸好我机灵,还是藏在了这御膳房,他们万料不到我会藏在那里,才躲过了一劫!”
  韩灵儿道:“爷爷真高明啊,不知道爷爷当年占没占那位姐姐的便宜?”韩三仙眉头一皱,道:“你这小丫头,胡想些什么?嘿嘿,云飞啊,你当心日后我这孙女另有新欢。”说着一阵坏笑。

第五十八章 刀光隐隐飞刀女(下)

  韩灵儿小嘴一扁,道:“我才不会呢,就算日后遇上了比关大哥英俊十倍百倍的,我也不会心动的!”关云飞听她吐露心事,暗自欢喜,微微笑道:“灵儿,我也会一生一世喜欢你的,就算你将来老了,我也会喜欢的,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二人此刻互相吐露心事,都觉得能够让对方如此喜欢,真是天公作美,成就了他二人的美事,心中无限欢喜,二人目光相触,无限柔情。韩三仙道:“时候也不早了,快些吃吧,待会还要去生大胖小子呢。”
  韩灵儿听他又说如此话语,脸上又生红晕,轻声道:“爷爷,你越来越为老不尊了,小心今后我不理你!”她话是这么说,其实心中也充满着好奇,她毕竟未经历过男欢女爱,对男女之事了解甚少,真不知自己该如何生孩子,只是这女子天生便有感应,料知这件事情必定很是特别,才脸露含羞之态,让人看来更增楚楚动人之态。
  关云飞此时虽也是情窦初开,但他终究知晓,听到他说此言语,也不禁脸颊生晕。三人将这一桌十二盆菜吃得一干不剩,端得是绝美佳肴,让人留恋入口时的香味。待三人吃完饭菜,关云飞和韩灵儿便各自回屋睡觉。
  关云飞进得屋中,只见这客房甚是宽敞,房中摆设齐全,真是大客栈才有的物事。但见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窗台之边那张桌子上面一盏古灯散发着透明的光芒,将这满间屋子照得通亮。
  关云飞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之上,心中想着韩灵儿,灵儿真是美貌至极,能得到如此佳人,真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日后我必定待她好,这一辈子都不辜负她!
  这在茶亭外的相遇之景,一幕幕地展现在眼前,她如何现身,如何以她绝世的姿容惊艳全场,如何以那柔美的曲声将众人迷倒,又如何倒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这一幕幕的温馨之景,让他脸露微笑,这般想了一盏茶的功夫,突听得外面传来动静。
  只听得刀声徐徐,似乎有人在练刀法,这声音虽然微弱,但在习武之人耳中,内力稍强的便能察觉,关云飞此时听到这声音,心想这半夜之中怎会有人练刀,难道这人刻苦到如此地步?又或是他怕在白天遭人偷窥,才在夜间习练刀法?想到这儿,便欲探个究竟,便推开门。
  其实这时候已尽深夜,平常若是到了这时候,必定寂静一片,鸦雀无声,此时却有这般奇怪的声响,关云飞岂能不好奇?当他推开门的瞬间,一双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这人却不是韩灵儿是谁,只见她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姿势,便进到关云飞房中。
  这让关云飞内心怦怦直跳,心道:“难道灵儿真这般急?要和我同床共枕?”想到这儿,脸上红晕陡生。韩灵儿拉着他的手到圆桌上坐下,道:“关大哥,你听到什么了吗?”
  关云飞此刻方才舒了一口气,原来她也是听到了这怪声,便道:“是啊,我听到有刀声,觉得很古怪,就要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却来了,你也听到了吧?”
  韩灵儿望着他,道:“是啊,你的伤不要紧吧,本来我想一个人去探个究竟,但我害怕啊,但又怕你身子虚弱,不忍让你跟我去冒险。”
  关云飞微笑道:“灵儿,我没事的,刚才吃了那些好菜,我的伤便不打紧了,现在精力充沛呢。况且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啊,我要同你一起去。”
  韩灵儿听他如此说甚是欢喜,便靠在她肩上,关云飞只觉那股香气又扑入鼻中,韩灵儿柔声道:“关大哥,你待我真好,我……”突然,韩灵儿樱桃般的薄唇渐渐印上了他的唇,关云飞万料不到她会如此,但二人此时已心意相通,只觉她薄唇柔软至极,将她抱得紧紧的,二人沉浸在无尽的甜蜜中……
  二人相吻多时,才想起外面的刀声,二人从甜蜜欢愉中醒来,韩灵儿的脸颊还微有晕意,这白嫩的脸蛋衬着这抹红晕,更加让人心动。
  关云飞道:“灵儿,我们去瞧瞧这刀声究竟是怎么回事!”韩灵儿微微一笑,道:“嗯,但小声点,不要让爷爷听到了。”关云飞知道她的意思,这毕竟是两人相识以来的第一个夜晚,都不愿旁人打扰,更何况这位爷爷说不定还会开他们玩笑他们可不愿错过这个独处的夜晚。
  二人沿着声源寻去,穿过二楼,来到下面,只听得这刀声似近非近,似强非强,似弱非弱,让人暗生奇意,二人寻着声音越走越近,走得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只听得这刀声便是从这厨房之中发出的。
  韩灵儿心道:“难道当年那位姐姐还未死?难道这飞刀绝技便是屋里这人在练?”她想到先前爷爷的话语,再加上这刀声、这厨房,略一推敲,便生出了这个假想。
  关云飞心中也是这般想。二人在一扇窗下矮身站定身躯,悄悄起身,在窗纸上轻轻画了一个小洞,朝这厨房中望去,但见里面一个少女,背对着二人,不知她容貌如何,手中正自拿着一把飞刀,这飞刀奇短,但亮光足已让人生惧。
  只见她小手一扬,也不知她如何发招,这把飞刀便已定在了对面的一张肉皮上面,发招快速,正是闪念之间,刀以直直地插入这张皮,端得是发招无声无息,刀出迅速绝伦。
  二人见到她如此神技,便知晓她的这把飞刀便是爷爷口中青云帮的飞刀绝技,今日见到,也是机缘巧合了,但看这女子和韩灵儿差不多年纪,若是当年那位令先皇倾心的女子,决计不可能。
  难道这人是她的女儿,或者是她的孙女?又或是她的徒子徒孙?想到这儿,这事情越来越蹊跷,想不到这客栈之中竟藏着一位高人,而且又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的飞刀,若是在江湖上出现,必定又会是一场轩然大波。
  好奇心驱使着二人要探明此人的身份。只见这张肉皮上横竖插着一十八把飞刀,这张肉皮薄如蝉翼,真不知是如何制成的,这飞刀插入肉皮,这份功力一般人或许会,但要以飞刀插入这张薄薄的肉皮之中,还能不落下,这份功力实为罕见。
  若不是功力使得恰到好处,决计不能达到如此神乎其神,怪不得当年这青云帮的飞刀绝技能叱咤武林。这女子一刀飞出,又出一刀,这番接连五把飞刀尽皆插入那张肉皮,这份功力实为罕见。
  这飞刀出手之际快似闪电,疾如风暴,实为一瞬之间的变化,让人看不清她如何出招,就连她的刀藏在何处,也未瞧见,端得是神乎其技,如幻如真。
  关云飞和韩灵儿见到她的飞刀绝技,甚为惊讶,他们生平从未见到过如此快的刀,恐怕比那些暗器还要快,对这位少女真是佩服之至,暗想她小小年纪竟然会得如此神技,倘若换作自己,也决计不能练成。
  心中暗暗寻思,自己若当面和她动手,决无幸免,必定丧身在她的飞刀之下。想到此处,二人心中均怦怦直跳,倘若被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抱着这份心理,二人心中均自藏了一块大石头,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但他们还是瞧着里面的动静,一动都不敢动。
  这女子突然转过头来,这一转头,让二人惊呆了,她长发披肩,乌黑发亮,让人生出一番怜惜之意,只见她那双小小的眼睛中透着无限光芒,似乎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让人心中明亮。
  一张瓜子脸,淡淡的眉毛,小巧的嘴巴,这薄唇似张似合,红艳非凡,让人忍不住凑上去吻上几口。她的右手还是那把小刀,眼睛直直地盯着它,似乎在凝视着一件宝物,又好像在思考这飞刀中的决窍。

第五十九章 破草茅屋老妇人(上)

  关云飞见到她如此美艳,她的容貌和韩灵儿可谓不分上下,端得是绝世的美人,暗赞老天竟然造物如此神奇!这么个美艳绝伦的女子,却在这厨房中把玩这飞刀,真不知她在干什么。
  韩灵儿见关云飞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女子,狠狠地捏了他一把,轻声道:“就几个时辰你就变心啦,看到她比我美,你就喜欢上她了,是也不是?”
  关云飞一脸无辜,若不是要防着里面,他被韩灵儿这么一捏,也会出点声,但此时不知这女子是敌是友,万一啃一声,被她发觉,大事便不妙了,说不定二人便做了冤死鬼,死在她的飞刀之下。
  关云飞轻声道:“灵儿,别闹了,我喜欢你一个还不够吗,天下若再有十个百个比你美丽的女子,我也不会动心的!”说罢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只觉她腰部细软,让人神情激荡。
  韩灵儿听他这样说,心中欢喜至极,将头轻轻地靠在他肩上,似乎已忘了这屋里的女子究竟是敌还是友,全然不顾了自个的生命。
  这女子飞刀绝技甚是威猛,无论是哪个高手,若想在她手里轻轻巧巧地逃开,实为不易,更何况他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少男少女,武功纵然不及当世的武林前辈,江湖好手,这阅历经验也甚是缺乏,若被她发现,说不定自己还未察觉,那飞刀便已插入了咽喉。
  关云飞和韩灵儿此刻虽然如临大敌,但还有这番心思卿卿我我,这份胆量,恐怕当世也无人能及了,至少在年轻一辈中已属罕见,他们正当少男少女爱恋疯狂之际,哪管得什么危险,纵然是天塌下来了,也不会皱一皱眉头。他们珍惜的是眼前的时光,纵然有危险,也阻挡不住二人的相爱。
  但瞧厨房之中,那女子的眼睛冷得发亮,似乎充满着忧郁,她凝视着那把飞刀,良久良久,在月光的抚摸之下,女子的皓腕玉臂呈现在二人面前,只见她的双臂如玉般晶莹明亮。
  她的手虽然小,但她握着那把飞刀,便似有了一股力量,随时都可致人死地,一刀飞出,命落黄泉,无声无息,或许她的刀中有种难以描述的力量,这力量也是一种灵魂,刀的灵魂。
  天底下能将飞刀使得有了灵魂,数百年来,还未曾出现一人,而这女子,不仅会得飞刀的绝技,更能赋予刀的灵魂,这份功力实属难见,在如今的江湖中,已再难见到这种人了!
  而这女子,便是这个能将刀赋予灵魂的人,关云飞看见了,韩灵儿也看见了,从她出手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已知道这女子的飞刀是有灵魂的,人一样的灵魂。
  那女子凝视着那把飞刀,似乎在瞧刀的纹络,又似乎在窥视刀中的秘密,她的眼睛,忧郁中略含深邃,这双眼睛似乎已经历了人间世事,将天下的红尘之事尽数看透,似乎她已不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是一个经历世事的老者。
  厨房中隐隐透着饭菜的香味,但瞧那女子的身后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菜肴,衬着月光,盘中隐隐透着光亮,熠熠生辉,好似白日里阳光下海面上的波光鳞鳞,让人有如到了海边一般,看到这海面上的奇景,真如进入了仙境一般。
  这菜尧有的还是刚才吃到的东西,但还有的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做得奇特无比,真难想像做菜之人的手艺到了何等地步,能造出如此奇形怪状的美味佳肴,真如比登天还难!
  只见这些盘中有的似金鸡报晓,有的似虎背熊腰,有的似天山飞雪,有的如一马平川,有的如乌云变幻,有的似林中飞鸟,有的如雄鹰展翅,有的似日落西山,有的如长亭送别,真是栩栩如生,百态皆有,当真是神乎其神,精巧别致。
  能将菜融入自然变化之神奇,做得如此巧多天工,这份手艺,这份功力,实非常人能做到。关云飞和韩灵儿见到这些菜肴,都是微微一惊,他们万料不到天底下还有人能将菜做到这份上,看着摆在架上的美味,恨不得扑上去,大口大口地品尝这些奇形怪貌的菜,一饱口服。
  但这女子是敌是友终究还未弄清,岂能贸然闯入?关云飞心道:“这女子难道便是做这菜的厨子?但她年纪轻轻,要想做出这等佳肴,实为难上加难,不说她年纪尚浅,单说她这门飞刀绝技,已是让人纳罕,练这飞刀毕竟需要勤修苦练,非一日能够练成。
  难道她能一心二用,既能练就飞刀绝技,也能将这做菜之道尽数领悟?若果真如此,这位女子真的是天才了。教她绝技的那人也定是如此聪明,真不知这女子跟那位女前辈有何瓜葛?”
  关云飞越想越糊涂,侧头见韩灵儿靠在自己怀中,正自对她微笑,笑得甜美,让人心动,关云飞便欲凑上去吻她,突然,只听得屋内一阵响声,二人立即惊觉,向里面望去。
  只见那女子正在将一把把飞刀插入一只鸡上面,这只鸡被用一条绳子悬空挂着,那女子将飞刀如风刺入,她离这只鸡足有一丈有余,但刀光一闪,那把飞刀便即插入这鸡的身上。
  同样,关云飞和韩灵儿这次也没瞧见她如何出手,只觉得她的手快得惊人,似乎是闪电,甚至比闪电还快。这鸡身上被插着满满的飞刀,细细数来,足有一十三把。
  关云飞和韩灵儿见她如此耍弄飞刀,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难道便是在练飞刀?那女子飞刀使完,突然定身不动,手里还是拿着一把刀,静静地凝视着它……
  良久,突然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只听得当当当一十三声,那只鸡身上的一十三把飞刀已然尽数射入架在屋正中的木柱之上,从上到下,排得整整齐齐,而这只鸡已然落入了烧得滚烫的水中,只见它在热水之中翻腾,热气腾腾。
  而那女子最后射出的那把刀已然回到了自己手里,好好的拿着,就像根本没有射出一般,韩灵儿和关云飞并未见到这把飞刀是如何回到她手中的,速度之快,非人眼所能看明。
  二人见到她如此敏捷的身手,如此高明的手段,不由得呆了,他们从未见到过如此神技,若能将暗器之类的在无声无息之中射出,让人看不清如何发招,这份功力已属难能可见,而此刻,他二人活生生得看到了射出的飞刀竟然还能收回,而且收得悄无声息,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份技巧真如仙女下凡,当真是闻所未闻!
  只见那锅中的沸水翻滚如飞,一会儿将那只鸡滚入水底,一会儿又将它翻回水面之上,只闻得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原来这沸水之中早已调好了佐料,这女子使动飞刀绝技,原是要在鸡身之上戳上几个大孔,这样鸡入水中,这佐料便顺着这大孔进入鸡身,这番烹调之术,实是独特。
  关云飞和韩灵儿见到她这样,便在心中确定了这女子定然便是做菜的厨子,不然这些菜难不成是别人做的?若是别人做的,怎会让这些做好的菜放在这儿?况且这女子使动飞刀绝技,便是在烹调这只整鸡。
  二人在心中对她是这家客栈的厨子已然确定无疑。那女子将这只鸡煮得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便将它放到一个盆中,只见那只鸡便似活了一般,竟然活生生地站了起来,韩灵儿和关云飞见到这番奇事,眼睛瞪得老大,真不相信这早已死却的鸡竟然能在经过了千煮万滚之后立了起来,就似活了一般!
  若不是亲眼所见,实难让人相信。那女子将这道菜做完之后,她又走到早就挂好的大鳊鱼面前,对这条鱼凝思片刻,只见这条鱼身上已去了鱼鳞,但虽如此,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淡淡的光芒。

第六十章 破草茅屋老妇人(下)

  那女子后退数步,突然飞刀出手,这鱼身上便即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飞刀,便似在海底自由游动的鱼儿,突然被岸上的高手发出这一刀,将它从水中射起,那把刀便插在鱼身的正中央,不偏不倚,真是恰到好处。接着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
  接连飞出,出刀如电,毫无间隙,不一会儿,那条大鳊鱼身上便又插上了八把刀,这刀虽然插得很乱,但隐隐暗含着一种规律,但究竟是什么,光云飞和韩灵儿二人却说不明白,暗暗想着她接下来便是要将这鱼投入锅中了。
  那女子手中的刀还剩一把,突然刀出手,那八把插在大鳊鱼身上的飞刀便如刚才一样,齐刷刷地射在了刚才那根柱子的下方,与刚才一十三把飞刀排成一排,笔直如线,端得是神乎其神,这份功力,让人佩服之至。
  那女子的飞刀还是到了手中,大鳊鱼早已落到了另一只早已准备好的锅中。这锅中沸水翻腾,若是一只青蛙跳入,顿时便被煮熟,这条鱼被飞刀插了八个孔,此时落入锅中,正好让水中的伴料全数进入鱼身。
  它的全身,已被千般佐料充满,在沸水中翻腾,股股香味扑入关云飞和韩灵儿的鼻孔之中,但觉香气沁入心脾,这股香味很是特别,让人对这鱼垂涎欲滴,恨不得扑上去将这条香喷喷的鱼尽数吞入口中,品味这绝美的鱼肉。
  那女子双眼凝视着锅中的翻滚的大鳊鱼,那把飞刀还是在她手中,她似乎握得很紧,将它看得很重,不愿将这把飞刀丢弃。这把飞刀就像是和她的身体、灵魂结为了一体,无论如何,她的刀都永远会在她的手里。
  若是她的手里没有了刀,要么刀还没出手,要么刀已出手,刀一但出手,在她面前躺着的或许是一具死尸。
  鱼还在翻腾,刀还在她的手里,关云飞和韩灵儿静静地注视着她,她的一举一动,皆让人惊疑,这烹调之术和飞刀绝技均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让人敬佩无比,在有生之年能够亲眼目睹这番惊世骇俗的绝技,真是一大幸事。
  关云飞和韩灵儿此刻对她的绝活甚为钦佩,都觉得自己就算再练上几年,甚至几十年,也绝不可能练就她的这番绝技。
  虽然对这女子充满着敬佩与疑惑,但二人始终不敢出声,因为她是敌是友,此刻还未见分晓,若是被她发现,她的飞刀可不是好惹的,自己的功力与她相比,自觉实在是相差甚远,若是被她的飞刀射到,恐怕自个的性命便要赔在这里了。
  他们二人静静地凝视着她……突然,那女子将烧好的大鳊鱼放到早已准备好的盆中,再撒上一些类似粉末的佐料,她的脸上似乎隐隐有了笑容,这笑容很甜蜜,就像帮人做了一件好事一般。
  她将飞刀收入怀中,但不知道她将那把飞刀藏在了怀中的哪个部位,她的手快得异常,手起之处,她的飞刀已被藏好了,一气呵成,无所间隙,好似她不愿被人看到她藏刀的位置。
  但现在只她一人,并未看见关云飞和韩灵儿,她这般小心翼翼,足见这是她习以为常的动手,就算无旁人在身边,也是谨慎异常。
  然后,那女子将这些做好的菜装入饭盒之中,这饭盒一共六层,台上共有十二道菜,她将这一十二道鲜美的菜肴都装入这盒中,一层两道菜,摆得整整齐齐。
  关云飞和韩灵儿见她将做好的菜肴尽数装入这盒中,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对她的行事越来越好奇,难道她是要将这些菜送到外面?
  又难道她是要将这些菜肴送到一个地方,自己单独享受?又或是在那个地方,还有一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在等着自己?那人正等着这些饭菜救命?
  这人难道是她的丈夫?但若是如此,她丈夫为何不到这儿来吃?难道他不愿被外人发现,躲躲藏藏?但这夜里四无人迹,就算他来这里,也决计不会被人察觉,他的举动,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二人这般想念,实是已将这女子的目标之地定在了她丈夫身上,关云飞和韩灵儿正是爱意蒙盛之期,不约而同想到的便是能让这女子牵肠挂肚,亲自下厨的人,定是她丈夫无疑。
  那女子提起饭盒,转过身来,便向门口走来,关云飞和韩灵儿见她轻轻地走过来,便伏低身子,怕她发现。那女子自厨房中走出,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生怕被人发觉似的,张望过后,便即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关云飞和韩灵儿见她如此神神秘秘的,哪里肯舍弃她而去,便即在她后面悄悄地跟着,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紧紧得盯着她,看她究竟要将这饭菜送往何处?
  这女子一路向西,穿过一片树林,这树林虽是不大,但若想在半个时辰之内自东向西地穿过,也绝非易事,但这女子手里端着沉重的饭菜,脚下似乎奔驰不息,便似长了四条腿一般,虽不如马儿奔驰迅速,但这份速度,已是常人所不能及。
  关云飞和韩灵儿全力跟踪,也是他们二人平素习练轻功,脚下功夫也绝非平常,离那个女子始终不出十丈之内,那女子一直向前走,似乎也未发现后面竟然跟着两人。
  她穿过了那片树林,又经过一座石桥,桥下流水淙淙,但二人也无心欣赏这水流,只紧紧地跟着她。那女子过了这座桥,折而向北,又经过一条林荫小道,道旁植满笔直的杨树,那白杨树的枝干片片向上,力争上游,就好似一个不屈的士兵,永不放弃,站在这道路两旁,保护着道上的行人。
  那女子穿过这条道,向西转弯,行不久,一座茅屋便呈现在关云飞和韩灵儿的面前,只见这茅屋是用茅草搭成,屋前围着一圈篱笆,将这茅屋包围在当中,屋前有一堆干草,似乎是烧菜生火之用,二人见到这般情景,心中一阵呆滞。
  他们万料不到这女子竟然会到这破烂不堪的茅屋来,真不知这屋中究竟是什么人?要是她的丈夫,她怎么舍得让他住在这破茅屋中?只见这茅屋临水而建,若是提水,这是方便至极,这方圆几百里内,人迹罕至,寂静无比,端得是偏僻之地。
  那女子推开门,在她推门的瞬间,只听她温柔地叫了一声“娘”,这一声“娘”让关云飞和韩灵儿心里一震,难道这屋中的人是她的娘?她做的这些菜竟然是做给她娘吃的,那先前的那番猜测便完全错了,这屋中根本不是她的丈夫。
  这女子的娘究竟是何人?竟然会住在这破茅屋中,这女子既会飞刀绝技,又会烹调绝技,难道这屋中的人便是当年那位让先皇倾心的女子?难道她真的没死?这诸般疑问,尽数袭上心头,随着这女子的一声呼叫,二人越来越好奇,均想知道这屋中究竟是什么人?
  韩灵儿轻轻道:“你说这屋中的会不会便是当年的那位女子?”关云飞低声道:“我想这人多半便是她了,从这女子的飞刀和厨艺来看,这女子的娘便是当年先皇所遇之人。”
  正说完,只听得屋内传出一声阴沉而又清脆的声音:“欢儿,你回来啦,快进来,让娘看看,今天又做什么好菜了?”从这声音判断,屋中这人定然是位老人,声音阴沉,又透出一股历经沧桑后的淡定。
  她说话不紧不慢,但她的话语之中充满着对这女子的关怀,显然二人的感情甚为深厚,这女子经常做这些绝世的美味,行过几百里路,从那家客栈到这茅屋,送饭菜给这老妇人吃。
  关云飞和韩灵儿对这屋中之人甚是好奇,二人渐渐走近,在茅屋外隐伏,窥探这一老一少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第六十一章 陈年旧事堪回首(上)  

关云飞和韩灵儿匍匐在这座茅屋之外,细细地听着她们的谈话。那女子道:“女儿做了娘最爱吃的几道菜,我花了一个时辰才做好的呢,娘尝尝女儿的手艺,看女儿的手艺最近进步了没?”
  那老妇人道:“欢儿,娘也不用尝,你的手艺比娘以前这个时候的高明的多了,这几道菜肯定是做得又好吃又能让娘开心。这几天来,你的手艺确实进步了不少!”
  那女子好像笑了,只听她说道:“娘就别夸我了,我的手艺哪能和娘年轻时的相比啊,我能及得上娘的三分之一,那便是我的造化了。”
  那老妇人微微笑道:“好了,欢儿,我们母女俩也不用相互吹虚了,青云客栈今天又有些什么人住进来了?”
  关云飞和韩灵儿听到这话,心中疑窦又生:她怎么会问青云客栈的住店情况?她好像对这客栈非常关心,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位老人如此得关心这家客栈?难道她便是当年的那位飞刀女侠?
  但是先皇已死数十年,她关心的是什么人?这人难道和先皇有关?或许她等的人和当年屠灭青云帮有着莫大的联系,才使得她如此关心?这种种疑点袭上心头,让人费解。
  只听得那女子答道:“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人到这客栈,只是来了三个比较另类的人。两男一女,一个是精壮男子,他身上背着一把宝刀,似乎是天下绝少见的宝刀,刀很宽、很厚,这男子似乎受了伤。”
  那老妇人突然打断她的话,道:“青龙偃月刀,这把刀定是关家的家传宝刀,这男子多半便是关家的后人,看来关家此刻已遇到了危险,若不是这样,这把青龙偃月刀决不会重现于江湖!”
  关云飞听到母女俩的谈话,心中一震,这女子怎么知道我们进入青云金客门的?难道她早就在暗处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难道全在她的监视之下?
  这老前辈竟然能从她的描述之中,迅速判断我身上背的便是青龙偃月刀,还就此认为我关家遭到了危害,这老前辈果真非同小可。
  这番推测真是大胆至极,不出茅屋,便能认定外面之事,这等智慧,实非常人所及,想不到她这样一个老妇人,也竟然胸中藏有无限玄机,令人钦佩!
  这女子道:“那位姐姐长得真是漂亮,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用在这位姐姐身上,真是恰到好处!”韩灵儿听到她夸赞自己,心里着实欢喜。
  她的双眼望向关云飞,眼神中泛着柔情蜜意,此刻关云飞也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眼神中也是充满着柔情蜜意,二人静静的望着,脸上泛着笑容。
  老妇人道:“欢儿,天下竟有别的女子比我的好女儿还要美,这倒出乎我的意外了。欢儿在娘眼中便是天底下最美的!你再说说还有一个人长什么样?”
  那女子道:“还有一人是个老前辈,他全身雪白,白的头发,白的胡须,白的眉毛,就连他的衣服也是白的。更奇怪的是他背着一张瑶琴,似乎这琴便是他的兵器,看他眉宇间透露的昂然正气,似乎是位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老前辈!”
  那老妇人突然失声道:“你说他背着把瑶琴?这把瑶琴是不是十七根弦,而且琴身巨大,足有他大半身长?”那女子道:“是啊,娘怎么知道的,就像亲眼瞧见的一般!”
  关云飞和韩灵儿听到这老妇人失声询问这张琴,不禁吃了一惊。难道这人曾经认得爷爷?她对爷爷的琴知道的这么清楚,连它的长度也估摸得丝毫不差,难道她在以前曾经与爷爷相识?难道她和爷爷是好朋友?
  又难道她和爷爷有过大战,她才这般记得清楚?爷爷的琴术冠绝天下,与他结仇的不计其数,她与爷爷结仇,也未必没有可能。
  这老妇人缓缓道:“欢儿。我有件事情从未告诉你,这件事关乎你的身世,你不是经常问我你的爹是何人吗?现在已到时机,该将一切因果解决了。”
  韩灵儿听到她这番话,心中怦怦直跳,为何这位老前辈听到爷爷便即失声相询,而且她又说这女子的身世透着曲折,难道这跟爷爷有关?
  难道这女子是爷爷的女儿?但爷爷此时已近七十,这女子和我一般年纪,这决无可能的!若是如此,她岂不是我的长辈了。
  那女子惊道:“娘,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我的爹是谁?当我问起时,娘始终不说,今日娘终于肯说了。不知欢儿的身世怎样,还请娘明说。”
  那老妇人道:“这话得从十七年前说起,当年一对夫妇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在江湖上也做下了不少好事,得到天下各路豪杰的称赞,他们的事迹在当年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可是英雄豪杰终遭天下黑道上的杀手群起追杀,这些杀手各个黑布蒙面,均是天下杀手中至高的。
  这夫妇二人被这些人追杀,身边还带着个孩子。当他们逃到这里的时候,已是精力枯竭,身上刀伤剑伤不计其数。
  我从屋中出来,他二人还是在死命拼搏。我见到这番情形,岂能不怒,用我的飞刀将这些杀手尽数诛灭。
  这些人怎么是我飞刀的对手,这二十八人尽数死在了我的飞刀之下,无一活口,当我将他们杀死之后,这夫妇二人已经奄奄一息,在临终之前,将那个孩子托付给我,让我好生抚养这孩子,让她长大成人。
  还说这孩子还有个姐姐,而且这孩子还有一位了不起的爷爷,他身背瑶琴,以琴杀人,琴声迫人心魂,他还有个外号叫‘绝琴老客’,这个孩子便是你!”
  韩灵儿听到这话,心中大震:难道这位美貌的女子便是我妹妹?我竟然还有个妹妹,爷爷怎么不说?而且我问到我爹娘是谁的时候,爷爷也是吞吞吐吐,难道这位老前辈所说,当年死在杀手手里的便是我的爹娘吗?
  那女子啊的一声,料想这件事让她十分惊讶,那老妇人继续道:“我埋好了他们的尸首,将这二十八人都丢到了十几里外的山岗之上,让野兽啃咬他们的尸体,也好让他们受些罪,弥补生前的这份杀业。我将你爹娘的尸首埋到了几里之外的一处隐秘之地。
  但他们的名字我是不知道的,他们临死之时还未来得及说,所以我也未帮他们立碑,况且若是立了,将来可能被那些人察觉,我为了保全他们的尸首也不得不这么做。
  我将这二十八个杀手尽数杀死,未留下一个活口,才让我们在这儿安安生生的过了十七年。若是当年我放走了一个人,那些杀手必定又招集人手,前来杀我。
  到那时恐怕天下间的杀手会全部到这儿来,我纵有飞刀绝技,也难敌他们人多势众啊,我能杀得了二十八人,但也对付不了百人千人。
  我只能全部杀了这些恶毒的杀手,一来也为你爹娘报了仇,二来我在这儿毕竟生活了几十年,若是离开,也有些不舍啊。
  我把一切后事办完之后,就一心地抚养你长大成人,说来也奇怪,当时你在爹娘的背上被这些杀手吓得哇哇大哭,我抱起你的时候,你冲着我笑,我当时觉得我们有缘,一开始就喜欢上你这可爱的孩子了。

第六十二章 陈年旧事堪回首(下)

  我依照你爹娘的临终遗言,细心地抚养你。我一生无儿无女,而你一生下来便又失去了生父生母,我不想让你失去母爱,而且我也渴望有个女儿,我才对你说我是你的娘。
  你渐渐地长大了,也懂事了,我将这飞刀传给你,又将我的厨艺一并授予你,望你将我的绝学继承,不让这绝艺从此在我手中断了。你有时问我你的爹在哪,我怎么说得出口,一来怕你伤心,二来我也不想失去你这好女儿。
  后来我便叫你到那家客栈去当厨子,叫你留心过往的人,便是为了找到你的爷爷。今天终于找到了,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了,你爹娘的临终遗言总算实现了,欢儿,以后你就跟着你爷爷和姐姐吧,娘也不能陪你了。”
  那女子静静地听着,此时她早已泣不成声,扑在那老妇人的怀里,哭道:“娘,不,我不去,你永远是我的娘,我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的。我爹娘死了,爷爷和姐姐这些年来从未找过我,我不去,我不和他们走,我要陪在娘身边!”
  那老妇人轻拍她的脊背,柔声道:“欢儿,娘知道,这些年来,我们母女俩生活得安安静静,一无波澜,此刻突然让你遇到了这件事,你必定难已接受,但事实如此,你也不能跟我一辈子啊,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你跟着他们,便能体验人生的快乐!”
  那女子泣道:“不,娘,我过得很开心,有娘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已满足了,我不要什么外面的世界,我只要娘!”
  老妇人柔声道:“娘知道,你一时之间难已接受,这可能需要时间。欢儿,你已经十七岁了,已经长大成人了,也该找个好人家。娘认识的人不多,也不能替你找个好婆家。你爷爷人称‘绝琴老客’,见多人广,也必定见过不少少年英雄,说不定你见到的那位男子便是你姐夫呢。你到了你爷爷的身边,他必定待你很好,而且有个姐姐,你也是幸福的啊。”
  关云飞和韩灵儿听到这老妇人的话,心头一阵热,这老妇人真是料事如神,虽然关云飞和韩灵儿没有成亲,但二人相识甚短,却已心心相印了。这老妇人的推断能力着实高强,二人心中不由得敬佩。
  那女子听到这番话,陷入了沉思,她毕竟正处于豆蔻年华之际,心中也有朦胧的少女情怀,对男子也有股淡淡的好奇,这青云金客门来来往往的少年公子也着实不少,每当见到那些英俊的少年,总会不自禁地瞟上几眼。
  但她没有和他们说过话,一来她忙于煮菜做饭,烹调美味佳肴,二来她的厨房从不许外人进入,这些来往过客虽吃得到美味,却看不到这绝世的美人,他们决不会料到做出这些美味的竟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女!若是果真见到了,定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许久,这少女道:“娘,我不去,我不去见我爷爷和姐姐,我不想离开娘,我要永永远远陪着娘!”老妇人抚摸着她的头,轻柔地道:“欢儿,我的好欢儿。好吧,我们母女俩就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不管旁人了,以后你也不去青云客栈了。就陪着娘,在这里安安心心的生活!”
  欢儿笑了,她觉得这话说到她心里去了,她心里是真心希望能一直跟着娘的,永远地跟着她,陪伴她终老,倘若离开她,欢儿定然不习惯。
  韩灵儿此刻已然确信这欢儿便是她的妹妹了,亲妹妹正在这茅草屋里,自己真想推开门见她。突然她脚底一滑,惊呼一声,关云飞急忙抱住她。
  正在此时,一把飞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头顶穿过,割断了几缕黑发。这一瞬间,他动都不敢动,这飞刀的气势将他的心魂震慑住了。
  这刀飞快无比,比闪电还快,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欢儿的还快。这把刀已然聚集了一种灵魂,有一种霸气,让人心寒、让人心肺俱裂的霸气。
  这把飞刀才真的赋予了灵魂,赋予了精神!关云飞待得飞刀滑过头顶,急忙带着韩灵儿滑向旁边。
  只见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少女和一个老妇人,这妇人头发眉毛也是尽白,也穿着一身白衣,活似一个女神仙,她的眉宇间透出一股老人固有的沧桑。
  但这份沧桑之中又透出一种常人没有的气魄,这种气魄或许是镇定,或许是悠然。
  她和欢儿同样高,这份高度在女子之中极为少见,仔细瞧她的面容,只见一张瓜子脸,嘴唇虽然干涩,但还是红润异常,她神色慈祥,让人有股亲近之意。
  欢儿见到二人,也呆了:他们怎么会到这儿来,难道他们是跟着我来的?但情况紧急,不容她多想,若是娘此刻再出手,二人必然逃不过娘的飞刀,到时死得便是自己的亲姐姐和亲姐夫了。
  欢儿拦在那妇人的身前,道:“娘,她便是我姐姐!”那老妇人似乎并不吃惊,似乎早已料到了,她的脸上丝毫没有变化,一点波澜也没有。
  打量这二人许久,关云飞和韩灵儿被她这般打量,心里很是不解,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她的飞刀这么厉害,莫不是要杀我们灭口。
  二人此刻心意相通,心中想的便大致一般,对这老妇人既有一种想亲近的迫切之意,又有一种难已捉摸的神秘之感,真不知这人是敌还是友?
  正想着,那老妇人突然开口道:“欢儿,还不快叫姐姐啊!”韩灵儿万料不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欢儿刚才虽不愿离开养育了自己十七年的娘,要和她过完下辈子,但此刻面对的是自己的亲姐姐,再难的都能忘却,毕竟能有一个姐姐是件幸福的事情。
  她缓缓地走近,她的双眼含着诸多情感,双眼含着泪光,韩灵儿也缓缓地向她走近,二人四目相对,十七年来一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好姐妹,二人此刻激动无比,目光饱含着热切,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泪水已模糊了她们的双眼。
  欢儿边泣边道:“姐姐,我没想到我还有你这么个姐姐,今天让我们重逢,我真是太高兴了!”韩灵儿也哭了,眼泪虽然模糊了她的眼睛,但这是热泪,这是高兴的眼泪。
  见到十几年来自己从未知道过的亲妹妹,心中无限欢乐,觉得老天真是待自己太好了,无意间让她和自己的亲妹妹重逢了,若不是见到关云飞。
  若不是为了躲避东厂锦衣卫的追捕,他们不会到青云金客门,不会听爷爷讲那个故事,也不会怀着好奇遇到了欢儿,更不会跟她来到这荒郊野外。也就听不到老妇人这番话了,也许自己今后再也见不到这位亲妹妹了。这一切的一切,真是机缘巧合,让她遇上了欢儿,此时姐妹重逢,心中无限欢喜。
  韩灵儿泣道:“妹妹,我的好妹妹,上天待我真好,让我和妹妹相见了,我也是太高兴了!”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良久,良久……
  那老妇人见这姐妹二人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之中,眼中也似乎隐隐有泪光,终究这场景触及人的感情,她经历的事虽多,或许已看淡了一切,但面对这番真情,也不得不触动她内心深处的情感。
  关云飞见他们姐妹二人相逢,也甚为欢喜,脸上露着笑容,对先前飞刀滑过头顶时的惊骇早已忘了,或许这老妇人早已察觉他二人在外窥听,她的飞刀如此灵敏快速,若想一刀致自己于死地,也是轻而易举。
  欢儿的飞刀已是高明至极,她的飞刀在厨房之中早已展现,自视这飞刀绝技在这一小姑娘手里使将出来,自己也难逃一死。
  这老妇人的飞刀着实已到了神出鬼没,变化自如的境界,杀一人轻而易举,为何她未下杀手?难道她早已知道在茅屋外的便是我们二人?唐奇心中无限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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