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横刀立马斩凶顽（上）

　　解耀先策划的在华乐大舞台刺杀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科长“笑面虎”高胜寒三等警正，为“白狐”毛大明和周老太太报仇的计划彻底流产了。高胜寒是被两位义士当街狙杀的，解耀先亲眼看到高胜寒被乱枪击中，一个倒栽葱，应声载下马车。解耀先本想补枪，可正阳十六道街这时已经乱成一团，枪声、惊叫声响成一片，人们就像炸了群的羊，到处乱跑乱窜。解耀先怕伤及无辜，无法再对高胜寒补枪了。再加上两位义士已经被乱枪打倒，救之不及，解耀先只能朝天开枪，制造混乱，掩护两位义士有可能的同伴撤离。
　　常言道：“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这句话是说做好事终究有好的回报，做坏事终究会有坏的报应，就是“因果报应”。高胜寒浑身是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个警察冒死冲上前去，用枪逼停一辆雪佛兰牌出租车，把高胜寒抬上了出租车，一溜烟儿的跑了。解耀先相信，恶贯满盈的高胜寒死了！剩下的就是找滨江组埋在警察厅特务科的密探“小炉匠”栾一平核实高胜寒生死的情况了。只不过，高胜寒不是他“大妖山魈”亲自动手杀的，未免有些遗憾，解耀先总感觉到心里特别堵得慌。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等着拔橛子吗？解耀先把二十响大肚匣子插回屁股后面的木壳里，摘下鸭舌帽，冲远处的“佛灯”宋笑貋拍打了两下。宋笑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又向远处看傻了的“山狸子”侯殿臣发出了迅速撤离的信号。
　　“旱魃”谭庆林和“獠牙”赵剑芷的两个组任务完成的都很漂亮，只有解耀先和侯殿臣两个组空手而回。只不过，赵剑芷的日语很一般，他杀完了两个小日本鬼子的哨兵，在小日本鬼子宪兵队傅家甸分部的大门口，用哨兵的血在大门口划上了一条线，这都很简单。可是在用哨兵的血写日语“この線を三歩出た者は死ぬ（出此线三步者死）”时，却费了很大的劲。谭庆林见解耀先郁郁不乐，知道解耀先是因为没有亲手杀了高胜寒而心有不甘。谭庆林说道：“我们把组座的尸首葬在离警察厅不远的许公碑旁的松林下坎的一个洞穴里，隐蔽得很好。我想等风声过一过，再去祭奠祭奠组座！”
　　“嗯……”解耀先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庆林兄弟，你再安排一个兄弟就住在许公碑下坎的铁道边儿上，守护组座。发现异常立刻报告，咱们不能再让小日本鬼子和汉奸祸害组座的遗体！唉……各位兄弟都忙活了大半宿，早点儿回自己屋里歇着吧。”
　　第二天早晨，解耀先正在喝关秀珍给他熬的黏黏糊糊的小米粥，侯殿臣推门进来了。侯殿臣将手中的《大北新报》放到解耀先面前的桌子上，说道：“六哥，‘小炉匠’回信儿了！‘笑面虎’没死，只是受了重伤！眼目前儿正在市立医院抢救呢……”
　　解耀先听到这里，十分诧异慢慢抬起了头，炯炯有神的双眼中渐渐透出了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侯殿臣心中一寒，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解耀先也觉得自己失态，他为了掩饰自己，三口两口喝光了碗里的小米粥，把碗和筷子放到桌子上，翻开侯殿臣带来的《大北新报》。
　　高胜寒居然没死？解耀先烦不胜烦，信手翻动着《大北新报》。忽然，在难以数清的各类广告中，一条不起眼儿的小广告蹦到他的眼睛中，解耀先心中不由得狂跳起来：“与姚兄在雅克萨酒馆一别，甚为思念！如姚兄贵体无恙，还盼明日来巴斯杰洛夫街雅克萨酒馆一叙。希即前来，万勿退后。愚弟霍顿首。”
　　“这个广告和原来的几乎一模一样，就是霍夫曼这个瘪犊子把维娜冷饮小吃铺改成了雅克萨酒馆。霍夫曼的意思是今天要在雅克萨酒馆见面了。”解耀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又翻了几页《大北新报》，这才示意侯殿臣说下去。
　　侯殿臣镇定了一下自己，顿了顿接着说道：“六哥，‘小炉匠’就守在市立医院的病房里。他说，警察厅对侯殿臣病房的防守很严，由周毅普亲自领着人在那里负责。甭说外人，除了专门负责侯殿臣的大夫、护士，其他大夫、护士也不能接近。”
　　解耀先放下《大北新报》，从怀中掏出毛大明的那支枪牌撸子，也就是勃朗宁M19007.65mm手枪，“啪”的一声放到桌子上说道：“殿臣兄，俺知道了。这是组座生前的配枪，见枪如见组座。‘笑面虎’死有余辜，必须死在这把枪下！殿臣兄，你再找一找‘小炉匠’，把‘笑面虎’病房的保卫情况搞清楚。‘笑面虎’没死在华乐大舞台，那是组座在天有灵，特意留了‘笑面虎’一条命，等着俺去取他的脑袋呢！”
　　解耀先的豪气传染了侯殿臣，这也是一个闻战则喜的人。侯殿臣的眼睛烁烁放光，对解耀先说道：“中！六哥，我听您的，这就去找‘小炉匠’，把情况搞清楚。不过，兄弟得把话说到头里。六哥啥前儿去杀‘笑面虎’，得带上兄弟！六哥打了第一枪之后，兄弟得在‘笑面虎’这个瘪犊子身上捅六六三十六个透明的窟窿，出出胸中这口恶气！”
　　解耀先收起了枪牌撸子，笑道：“中！殿臣兄，咱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请你这就去找‘小炉匠’吧，兄弟要出去一趟。希望等到兄弟回来前儿，殿臣兄就有好消息了！”
　　解耀先在临出赵家馆后屋之前，要去赵剑芷住的西屋内去取自己的二十响大肚匣子。解耀先一撩门帘子，发现是赵剑芷和谭庆林两个人盘腿儿坐在炕上再给他擦枪。赵剑芷和谭庆林已经擦完了解耀先的两支二十响大肚匣子，正在嘁哩喀喳组装。抬头见到解耀先的一身特务装束，赵剑芷的眼睛一亮，说道：“六哥出去呀？带着我呗？”
　　解耀先接过谭庆林手中的二十响大肚匣子，检查了一遍，撩起长皮夹克插到后腰上，又接过赵剑芷手中的二十响大肚匣子，检查了一遍，插到屁股后面的木壳里。解耀先掏出怀中的Citizen怀表看了一眼，笑吟吟地说道：“呵呵……俺眼目前儿出去有点别的事儿，二位兄弟想凑热闹，就在天儿擦黑前儿去雅克萨酒馆吧。”
　　“雅克萨酒馆？”谭庆林不由得一愣。他似乎见过雅克萨酒馆这个地方，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个雅克萨酒馆在哪儿。赵剑芷却和宋笑貋去过一次雅克萨酒馆，那里的哈尔滨扎啤让赵剑芷回味无穷，至今想起来就淌哈喇子。他怕谭庆林说多了，解耀先再反逛子，就喝不成哈尔滨扎啤了。赵剑芷急忙拉了谭庆林一把。
　　解耀先急着出去，不是要去别的地方，他得去傅家店正阳街的回春堂中药铺。昨天一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解耀先必须得及时向组织汇报。何况，解耀先昨天骑着赵剑芷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破的不能再破的小日本鬼子一九〇二生产的自行车，前往华乐大舞台，路过回春堂中药铺门口时，被回春堂中药铺的伙计看到了。做小生意的人脑子活泛，逢人三分笑，满嘴的拜年嗑。
　　回春堂中药铺那个伙计为人十分精明，深谙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岂能放过向陆学良溜须拍马的机会？解耀先猜测那个伙计十有八九会和陆学良说起在门口碰到了自己。解耀先和陆学良曾有约定，遇有特殊情况，只要安全信号不变，就可以做不速之客。另外，晚上和霍夫曼见面的事也得向陆学良报告。
　　解耀先还是那身特务的行头，流里流气的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回春堂中药铺。那个伙计猛抬头，随即满脸堆笑地对解耀先说道：“唉呀妈呀……先生您早，吃了吗？”
　　“吃了！吃了！你吃了吗？”解耀先笑嘻嘻的客气了一番之后，接着说道，“俺夜儿个不是说今儿个要来嘛！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俺寻思着这站着撒尿的吐口吐沫就得是个钉呀，就过来溜达溜达！咋样，陆大夫在家不？”
　　“在！在！在！唉呀妈呀……先生您说来就来，可真讲究！”伙计对解耀先竖了一下大拇哥，接着说道，“陆大夫眼目前儿凑巧没有患者，小的这就领先生您上楼！”
　　“不用！不用！咱们都是老熟人，就别客气了，显得生分，俺自己个儿上去就中！”解耀先边向那个伙计连连摆手，边径直向楼上走去。
　　解耀先的脑袋刚从楼梯口露出来，就看到陆学良捋着山羊胡子放下面前的《黄帝内经》，两眼阴森森的盯着解耀先，顺手把烟袋锅子的嘴儿塞到嘴里，吧嗒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