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独行

　　初冬的雨带着冰冷的气息洒向大地，令薄雾之中的城寨显得更为落寞。夜还未深，失去月光照耀的沙滩已没了往日的白皙，远远看去，犹如一滩附着在大地上的淤泥。
　　城寨狭小的入口处，一个缩着头的青皮裹着单薄的外套，面对不再反光的玻璃建筑褪下裤子。伴随着哗啦的水声，青皮满足地长吁一口气。
　　可能是憋了太久，放完水的青皮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随后便是一脸的轻松。迎着海风甩了甩手，青皮提起裤子，刚想往回跑，一道黑影却挡在了身前。
　　“你……”青皮刚刚喊出一个字，脸上便挨了一拳，瞬间晕倒在地。
　　可能是太长时间没见到同伴回来，入口处一个黝黑的男子探出脑袋查看情况。城寨昏暗的白炽灯被海风吹得轻轻摇晃，男子还未能看清沙滩上的情况，灯光下却突然出现一张带着刀疤的冷酷脸庞。
　　男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本能之下的大喊还没出来，阳鼎兴毫无怜悯的拳头已经砸向了他的脑袋。
　　“砰！”男子的头被砸得撞到了墙上，还想用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喊出来时，身体已经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跨过男子的身体，阳鼎兴顺着羊肠小道缓缓前进。离入口不远处，棍叔的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凄厉的海风穿过屋子发出渗人的啸叫声。
　　对春红的担忧涌上心头，阳鼎兴皱着眉加快了步伐。有些潮湿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阳鼎兴没能看到春红的身影，背后却传来稀碎的脚步声。
　　顾不得多想，阳鼎兴闪身躲进屋里，透过门缝小心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两个青皮提着棍子慢悠悠地朝入口处走来，嘴里叼着的香烟在海风下冒着火星子。
　　“操！城寨这破地方真他娘的冷，到处都是巷子，穿堂风吹得呼呼响！”
　　一个青皮骂着，另一个青皮也附和道：“就是啊！真不知道之前这里这么多人都是怎么过的，又潮又冷的！我看啊，辉哥给钱让他们都搬走，还是帮了他们，不然那些老弱病残哪里熬得过去！”
　　“你还别说，这辉哥是真他娘的有钱！我看他那屋里全是皮箱，听虎哥的人说里面全是钞票！这他娘的要是给我一箱子，还在外面混个屁！”
　　“放心吧！辉哥说过的，最多再熬个两天，等那两个不听话的把地契给签了，这些钱就全给兄弟们分了！到时候个个都吃香的喝辣的，去外面找个漂亮妞好好玩玩！”
　　“你一说漂亮妞，我就觉得那阳鼎兴的妹妹是真不错，长的水灵、好看，只可惜啊……我他娘的都快把衣服给扒完了，被虎哥的人给拦住了！真他娘的！”
　　一个青皮听到这里显然兴奋了，奸笑着道：“反正晚上也没人，要不一会咱们偷偷地摸过去，把那小妮子给办了？”
　　另一个青皮立即来了精神，提着的棍子都晃动起来，“可以可以！一会儿去哄哄送饭那小子，让他带我们去关着那妞的地方！”
　　两人说着都奸笑起来，全然不知身旁的屋子已然透出杀机。提出想法的青皮笑完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自己身体好像腾空一般，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一股强大的力道便将他砸向墙壁，青皮只觉得一阵剧痛瞬间占据全身，好似脊椎断裂的声音令他连喊出来的力气都没有，瞬间闭过气去。
　　“我操！”另一个青皮发出一声惊呼，棍子还没举过头顶，阳鼎兴的巴掌便带着破空声扇了过来。
　　“啪！”
　　青皮哪里挨过这么重的巴掌，连痛感都还没来得及体现，猩红的鼻血便混着牙齿一同飞出，青皮只觉得脑子都开始神志不清起来。
　　“啪！”
　　阳鼎兴反手又是一巴掌，青皮的整张脸瞬间肿的跟发面饼一般。
　　“说！哪只手扒的衣服！”阳鼎兴冷冷地抓着青皮的脑袋，“我数三下。一！二……”
　　青皮的声音发着抖：“兴……兴哥，饶了我，我……我不是人。”
　　“三！”
　　似乎根本没打算要一个回答，怒火中烧的阳鼎兴抓起青皮的两只手猛的一拧。
　　“咔！”
　　“唔！”
　　伴随着骨头被掰断的声音，青皮疼得只能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瞬间如筛糠般抖动起来。因为挨了巴掌而迷糊的脑袋，也因为这断骨之痛变得清醒。
　　“唔……唔！”
　　青皮的冷汗混着泪水一同流下来，但这并未引起阳鼎兴的一丝怜悯。看了眼青皮已经完全被掰断的手腕，阳鼎兴冷冷地道：“你应该庆幸有人拦住了你，不然我会让你一辈子都生不如死！”
　　说完，阳鼎兴照着脖子又来一下，青皮的脸带着恐惧晕了过去。
　　“阳鼎兴！”
　　突然的惊呼声从小道上方传来，阳鼎兴回过头去才发现是一个掉队的青皮正站在原地一脸惊恐，“你是阳鼎兴！”
　　“妈的！”阳鼎兴暗骂一句，抓起地上的棍子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然而阳鼎兴还是慢了一步，青皮的脑袋在挨棍子之前还是大喊了起来：“来人啦！阳鼎兴杀进来了！”
　　“砰！”
　　棍子下去，青皮倒下了，但安静的环境还是将喊叫声清晰地传了出去。小道深处瞬间变得闹哄哄，从金属碰撞的声音来看，应该都在抄家伙。
　　不一会，小道深处就呜呜渣渣冲出来好几个小混混，为首的更是一脸兴奋，提着一尺来长的刀直奔阳鼎兴而来，“阳鼎兴！你终于露面了！上次让你给跑了，今天我一定要灭了你出位！”
　　说话的功夫青皮小子已经到了跟前，由于是居高临下，青皮高举砍刀猛地跃起，脸上已经提前扬起了得逞的笑容。
　　“咚！”
　　一声闷响，阳鼎兴手中的棍子狠狠地捅在青皮的胸口上，还未落地的青皮被这恐怖一击打的重重倒地，躺在地上就连身体都开始僵直。
　　致命一击所带来的震撼远远胜过传说。混小子们见到躺在地上的几个人已经不省人事，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腿也有点不自觉地朝后挪动。
　　掰断手中的棍子，阳鼎兴一脚踢开地上的青皮，冷冷地道：“我不想害人性命，都给我滚开！”
　　听到这话的混小子们都有些退缩，竟不自觉地缓缓朝两边散去。眼看气势已经完全压倒了众人，这时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嗓子：“阳鼎兴就算再厉害，我们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家伙，凭什么怕他！大家一起上！”
　　混小子们略微迟疑，再次看向阳鼎兴时仿佛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虽然还有两个小子眼神闪烁，但整体的士气已经和刚才的大不一样。
　　“一起上！”有人大声附和着：“干掉他，个个都能拿大钱！”
　　这一嗓子彻底振奋了众人，两个站在最前面的小子狠狠瞪了一眼阳鼎兴，握紧手中的家伙，大喊着就冲了上来。
　　阳鼎兴皱着眉轻轻摇头，犹如一头即将大开杀戒的野兽般，冲着人群扑了上去。
　　
　　极度吵闹的声音惊醒了夜晚的城寨，金属声混着人的叫骂声顺着羊肠小道传遍了每个角落。
　　“大头哥！快醒醒，外面好像有动静！”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大头眼帘的是海胆焦急的脸，以及在一旁仍然有些困倦的阳有珍。
　　海胆的脸上同时带着欣喜和担忧，“大头哥！你快听，好像是兴哥回来了？”
　　迟疑了两秒的大头猛地坐了起来，踉跄着跑到漏风的窗户旁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终于，在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后，他听到了几个青皮的叫嚣：“快来人帮忙！阳鼎兴杀进来了！外面的兄弟挡不住了！”
　　显然这一声叫嚣也振奋了阳有珍，她急忙从地上爬起，不顾满脸的黑泥扑到窗口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痛哭了起来：“哥……哥回来了！”
　　海胆的心此刻尤为急切，但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能找到比较结实的家伙事。无奈的他暗骂了一句，瞥见紧紧闭着的木门，咬咬牙后朝门用力踢了过去。
　　“哐！”
　　跟预想的有些不一样，门没有任何阻力便被踢开，还撞到墙上弹了回来。海胆有些纳闷，借着微弱的光发现门上的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就连原本的门闩都没了踪影。
　　顾不上琢磨这些，海胆急忙冲身边喊：“大头哥！”
　　大头努力晃了晃脑袋驱散眩晕感，抓着窗框站起身，顺手把阳有珍也扶了起来，“阿珍，别哭了，趁着外面乱，赶紧去找你娘！如果找到了阿慧，告诉她别担心，我跟海胆去帮兴哥了。”
　　阳有珍含泪连连点头，“你们小心！”
　　“自己注意，躲着点人，走小路！”大头又嘱咐了一句，像个大哥哥一样摸了摸阳有珍的头，“乖，兴哥回来了，很快就没事了！”
　　说完，大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阳有珍身上，跟海胆一前一后冲出了潮湿的屋子。
　　冲出屋子的两人被寒风吹了一个激灵，看了眼高高的墙壁，借着微光才搞清楚自己被关在地下房屋的东北角。凭着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两人加快速度穿过数不清的巷子，打起精神的同时，心里也不免有些疑惑。门什么时候开的先不说，平时总能听到几个混混交谈的巷子里此刻也静得出奇，连人活动过的迹象都像消失了一般。
　　“大头哥，这儿有家伙！”跑在前面的海胆突然停住了脚步，从巷子的拐角处扔出一根铁棍给大头，自己提着另一根回头看了眼墙角，顿时忍不住骂了出来：“他娘的，这里怎么倒了两个？”
　　顺着墙角望去，果然有两个被打晕的青皮躺在墙角，手脚都被麻绳牢牢捆住。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大头的本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但现在时间紧迫，大头没有心思想这些，只是加快脚步朝入口方向飞奔而去。
　　这边的入口处，握着两截棍子的阳鼎兴喘着粗气。他的袖子已经被尖刀划破，鲜血顺着裂缝缓缓渗出。而他的脚下，几个青皮已经躺成一片，有的抱着被打断的胳膊腿无力地哀嚎，有的早已没了力气，像被扔上岸的死鱼一般艰难地呼吸着。
　　用力踩断脚边混混的腿骨，阳鼎兴握着已经沾了鲜血的两截棍子，面向再次从深处涌来的青皮们站定了身子。
　　“好家伙！你还真的挺能打啊！”为首的青皮手里提着砍刀，阴笑着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撑多久，打得过十个，我就给你再加十个！给我上！”
　　青皮说着手一挥，几个同样提着刀的小混混同时朝阳鼎兴冲了过来。阳鼎兴紧皱眉头，双手将带着木刺的棍子横过来，正要上前时，一旁的小巷子里突然闪出一道寒光，冲在最前面的青皮瞬间被铁棍夯到了头，没来得及哼就倒在了地上。
　　谁都没能料到这四通八达的羊肠小道里还能冲出人来，青皮们正纳闷的时候，海胆举着铁棍从巷子里跳了出来，“兴哥！我来帮你啦！”
　　说完海胆拿棍子指着为首的青皮，“操你大爷的！来啊！”
　　突然的重逢令阳鼎兴心安了些，他望着身上满是污泥的海胆问：“海胆，没事吧？大头呢？”
　　“没事！放心吧兴哥！”海胆笑了笑，仍是冲为首的青皮挑衅着：“你个王八蛋！来啊！老子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你他娘的！”为首的青皮恶狠狠地骂着，举起手中的刀大叫：“你们几个，一起上！”
　　然而，青皮话音刚落，一只大手便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脑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己有些滑稽的头便被死死地按在墙上。
　　“上？”身后的大头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抬起的右脚冲着青皮的大腿就踩了下去，骨头碎裂的声音混着青皮杀猪般的嚎叫顿时响彻云霄。
　　另外几个青皮没料到身后有人，匆忙应付之时，大头手中的铁棍已经无情地挥了起来。常年小打小闹的混混哪里见过这样的身手，连人带刀被打了个人仰马翻，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兴哥！我也来啦！”
　　看见两人没事令阳鼎兴倍感欣喜，抬脚踢到一个还想站起来的青皮，大声地问：“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其他人呢？”
　　“好着呢，放心吧！”大头的精神在刚才的活动中恢复了许多，拍着肚子道，“除了饿，其他一点事都没有！”
　　“我们没事兴哥！阿珍也一直跟我俩在一块，不用担心！”海胆的脸上满是兴奋，“刚才趁乱，让阿珍赶紧去找其他人了，咱们杀进去就能跟他们汇合了！”
　　“嗯！”阳鼎兴用力点头，看了两人手中的家伙，“你们怎么出来的？”
　　“我们被关在东北角，听见外面在喊你杀回来了。”大头说着指了指海胆，“海胆用力踹门，结果发现门没锁，原本看着我们的人也被人干翻了。”
　　疑惑的感觉顿从心头起，阳鼎兴还在想哪里不对时，海胆拍了拍他的肩膀，冲着前方一扬下巴，“兴哥，先别想这些了，这些王八蛋就跟浇了大粪的庄稼一样，又冒出来了！”
　　看向前方，只见又有一队青皮叫嚣着往这边赶来。阳鼎兴会心地笑笑，站在两人中间，看着奔来的一群人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屈膝掰断一根比较长的木棍，大头递到阳鼎兴手上，冲墙边的海胆笑着道：“海胆，你不是一直说想跟我们学个一招半式吗？”
　　“是啊！”海胆兴奋地举起了棍子，“就等你们来教呢！”
　　“好！今天就给你上第一课！”大头说着将铁棍横在胸前，“记住！举手不留情，当堂不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