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万物兴歇皆自然（下）

　　“小炉匠”近来获得情报的能力大有长进。他的情报说得就很具体了，情报上说满铁调查部北满调查课的课长山口大作的女儿山口莉奈，也就是李淑香回家乡哈尔滨办演唱会。李淑香现在已经是满洲映画协会的头牌女演员了，大红大紫。山口大作不得不大撒请帖，遍邀哈尔滨的名流，以及军警宪特的头头脑脑们前往正阳十六道街的华乐大舞台，观赏女儿山口莉奈的演唱会。警察厅的王贤烨，原田菀尔和余震铎、“笑面虎”等也在被邀请之列。
　　去大舞台侦察的侯殿臣和宋笑貋也回来了，他们也证实了“嘎牙子”和“小炉匠”情报的真实性。也许是小日本鬼子宪兵松冈孝太郎一等兵在被窝里被杀的原因，哈尔滨这么多的重要人物聚集大舞台，岛本敬二不敢大意，离李淑香的演唱会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呢，大舞台周边已经戒严。就连新世界饭店门口，三三俩俩拎着警棍瞎转悠的汉奸警察也明显增多了。瞅这戒备森严。如临大敌的架势，就像“脚盆鸡”的天皇即将驾临一般。
　　在小日本鬼子宪兵队的直接控制下，观看李淑香的演唱会得有一定的身份，必须得是小日本鬼子认可的“良民”。一般的小老百姓想进入大舞台剧场观看李淑香的演唱会？那是门儿都没有，身份不明的人就想都不用想了，李淑香演唱会的门票绝对一票难求。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大舞台剧场怨声载道的还得给一些无法进入剧场的人办理退票。
　　解耀先望着神情沮丧的侯殿臣和宋笑貋、赵剑芷，以及谭庆林，不由得哑然失笑。解耀先猛然觉得失态，急忙止住哂笑说道：“殿臣兄、三位兄弟，咱们又不是非得今儿个绑‘笑面虎’的宝贝儿子不可，何必愁眉不展的？绑‘笑面虎’的宝贝儿子是为了杀‘笑面虎’给毛兄报仇，‘笑面虎’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儿个不行，还有明个呢。”
　　赵剑芷一拍大腿叫道：“六哥说得对呀！老话不是讲嘛，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侯殿臣和宋笑貋、谭庆林愣了愣，无不掩口而笑。解耀先笑了笑说道：“剑芷兄弟心直口快，实乃性情中人！不过，咱们这些人在小日本鬼子和汉奸的眼里，的确就是‘贼’。这也没啥，胜者王侯败者寇。咱们这些‘贼’是惦记小日本鬼子和汉奸的命，不是惦记这帮瘪犊子的钱。等到咱们战胜了这帮小日本鬼子和汉奸，他们就是名副其实的贼了！”
　　群雄连连点头。赵剑芷说道：“就是嘛！我就说还是六哥有学问，说出话来让人心服口服的！我说六哥，你就敞亮儿的说一说，这事儿咱们咋干吧！”
　　见赵剑芷催促，解耀先豪气顿生，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日本鬼子和汉奸这点微末道行岂能吓住咱们兄弟？嘿嘿……咱们兄弟索性大闹一场，给毛兄和哈尔滨的老百姓出一口恶气！毛兄的尸首不是还在警察厅的停尸房吗？咱们就趁警察厅空虚……”
　　解耀先说到这里，做了一个抢的手势。去警察厅抢“白狐”毛大明的遗体？这可是胆大妄为想都不敢想的想法。听了解耀先的话，群雄不由得热血沸腾，他们挥舞着拳头齐声低低的吼道：“把组座的遗体抢回来！给组座和周老太太报仇！给哈尔滨的老百姓出一口恶气！”
　　在解耀先和侯殿臣、谭庆林、赵剑芷的催促下，宋笑貋客气了几句，又对着华乐大舞台的平面图沉吟了片刻，这才把他针对敌情的变化，所调整之后的计划说了出来。
　　岛本敬二这么重视李淑香演唱会的安保，他必须得抽调大批的宪兵，首当其冲的就是宪兵队傅家店分部。小日本鬼子宪兵在哈尔滨的兵力本来就捉襟见肘，宪兵队傅家店分部的宪兵不被抽空也差不多了。剩下几个看大门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赵剑芷率领两个弟兄去宪兵队傅家店分部割俩鬼头的行动时间，由华乐大舞台动手之后，改为李淑香演唱会进行到大半的时候先动手。动静越大越好，给华乐大舞台的宪兵造成心理压力！
　　警察厅最有战斗力的就属特务科周毅普的特别行动队了，可特别行动队都被周毅普带着去了华乐大舞台。其它科的外勤，包括一部分内勤也都去了华乐大舞台。留在家里的警察大都是女警，枪声一响，恐怕跑得比兔子还快。谭庆林的任务是与赵剑芷同时开始行动，带着十八个兄弟去警察厅抢毛大明的尸首，具体行动方案由宋笑貋另行部署。谭庆林抢到毛大明的尸首之后，就把毛大明的尸首葬在离警察厅不远的许公碑旁的松林中。
　　侯殿臣的任务是化妆成五常的土匪“韩大牙”，带着几个兄弟在正阳十六道街上制造混乱。如果高胜寒逃出了华乐大舞台，就负责击毙高胜寒，掩护解耀先安全撤离。
　　宋笑貋讲到这里，又在华乐大舞台的平面图上比划起来，讲起了他的任务是保护解耀先进入华乐大舞台，寻机击毙高胜寒。宋笑貋这一说，侯殿臣和谭庆林、赵剑芷齐声反对，谭庆林瞪着牛蛋一样眼珠子说道：“笑貋兄，不是兄弟小瞧你！就你一个人保护六哥进到大舞台里边啦去？六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怎么和弟兄们交代？”
　　宋笑貋苦笑着刚想解释，解耀先急忙拦住了他，笑着说道：“庆林兄弟，笑貋兄弟绝非无的放矢之人。大舞台明面儿上看似戒备森严，可再严实的网也得有窟窿。只要咱们掌握好机会，就不愁混进大舞台，寻机击毙高胜寒！然后，趁乱全身而退。”
　　侯殿臣和谭庆林、赵剑芷见解耀先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宋笑貋对解耀先笑了笑，继续介绍华乐大舞台。华乐大舞台是一座砖木结构、三层楼的中国古典戏楼，是傅家店也是哈尔滨的三大舞台之一。这三大舞台就是新乐、华乐、安乐三大舞台。华乐大舞台仿上海大舞台的样式，外观宏伟，最多可以容纳两千多人同时看戏。月牙形的舞台是人工转动的。舞台上方雕有花纹图案，两侧画有大幅飞天壁画压镇台口。
　　宋笑貋并没有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的计划都说出来，其中就包括渗透进华乐大舞台剧场的设想。宋笑貋在和侯殿臣去华乐大舞台现场侦察时，发现了一个情况，对他启发很大。京剧三大家之一，京剧“四大须生”之首的“马派”艺术创始人马向良先生第二天要来华乐大舞台演出。马先生打前站的弟子已经先期抵哈，被剧场方面安置在华乐大舞台的后院华乐大院暂住。马先生打前站的弟子对于汉奸警察来讲，可都是生面孔。
　　如果冒充马先生打前站弟子的名义渗透进华乐大舞台的剧场，确定高胜寒的位置也并不困难。马先生来华乐大舞台演出的海报说得很清楚，早场价格为二层包厢六元、二层桌座六角、三层包厢四元、三层桌座五角、前排池座六角、池子方桌四角、三层散座二角、两廊边座二角。晚场的价格就翻了一番还拐弯。宋笑貋关心的并不是亲耳聆听马先生这样的大名角《借东风》《清风亭》的价码，宋笑貋对情报的分析有他独到的一面，他是通过马先生演出的海报基本确定了高胜寒在欣赏李淑香演唱会时坐席的位置。
　　华乐大舞台剧场虽然号称能装下两千多人观看演出，但是在小日本鬼子宪兵队的控制下，华乐大舞台剧场内能有三分之一的观众就不错了。既然有很多哈尔滨的名流、政要都来观看李淑香演唱会，高胜寒的权势再大，其级别和身份在那里摆着，也是一个数不上溜儿的小人物。华乐大舞台剧场二层、三层的包厢以高胜寒的身份，想都不用想了。二层、三层的桌座、散座和边座恐怕也没有高胜寒的位置。哈尔滨这两天不太平，“大妖山魈”频繁出现。“大妖山魈”要是再在华乐大舞台剧场里出现，伤了一两个名流、政要，岛本敬二除了切腹自杀以谢天皇陛下，恐怕就没有什么别的路可选择了。再说，那也忒磕碜了！所以，二层、三层的包厢是岛本敬二关注的重中之重，他必须在这些地方布置宪兵队的便衣，保护那些名流、政要，他必须要确保二层、三层包厢的安全万无一失！
　　岛本敬二能想到的，巧得很，宋笑貋也想到了。杀手打死也不会去袭击二层、三层的包厢，尽管那里的人比高胜寒重要得多。他可不想还没掏出抢来，就被宪兵打成筛子。
　　高胜寒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在一层混个地方将就欣赏李淑香甜美的歌声了。要是能混上个前排池座，高胜寒的宝贝儿子高宝宝又有吹牛的资本了。因为这一次，是暗恋李淑香如痴如狂的高宝宝离他的偶像距离最近的一次，比痴迷于李淑香的照片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