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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风问

作品名称:背城      作者:刘春      发布时间:2023-06-19 15:28:02      字数:7179

  一连几天,陈弘绪与百姓一道,清理废墟,维修危房,对已经烧毁的,组织新建,吃喝不到,嗓子嘶哑。这天中午,与众一起攒忙修缮被砸漏的房子后,刚要洗手吃饭,老要冲过来,急切对陈弘绪道:“大人,京城来了一队人马,说是什么锦衣卫……”
  陈弘绪一听明白:该来的总要来的。站起身道:“走,见见去。”百姓不知道锦衣卫是干什么的,席老全知道。忙拦住道:“大人不可。惹不起咱躲得起,还是躲躲吧。”陈弘绪正色道:“躲?去哪里躲?我是朝廷命官,没有枉法徇私,何必躲?”正说着,锦衣卫人马已经寻到。
  一名锦衣卫百户上前问道:“谁是陈弘绪?”
  陈弘绪上前一步:“卑职就是!”
  锦衣卫百户趾高气扬,顺手摸出一纸道:“本人乃百户徐光耀,奉旨即日缉你进京。”马上有人上前,将陈弘绪戴上枷锁。徐光耀喝道:“带走,即刻回京!”
  原来,当初,陈弘绪拒官军入城,刘宇亮无可奈何,一边领军退走,一边上书弹劾。崇祯接到弹劾奏章之时,清军到处肆虐,崇祯哪里顾得上理会。一直到次年,刘宇亮回京之后,才想起这份弹劾奏章。审视良久,犹豫不决,但考虑到刘宇亮首辅的身份,还得给三分面子,才下旨逮治陈弘绪。
  锦衣卫正要将陈弘绪带走,小五急了,刚要阻拦,只见席老全当街一站,若张飞再世,门神现身。络腮胡,豹环眼,方脸阔口,威风凛凛,街中一站,堵住半条街。徐光耀脚步一顿:“你,你是何人?”
  席老全出口如雷:“晋州百姓。陈大人有何罪?”徐光耀忍不住伸手掩耳,眨巴着眼睛,又一听是晋州百姓,就有些不屑:“走开,一个百姓掺和什么!”
  席老全环顾四周大声道:“陈大人在晋州功绩有目共睹,他无罪,为何要抓?”周围百姓一听要抓陈大人治罪,群情激奋,纷纷攘攘挤上来,四周百姓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跑来看热闹,一听说抓了陈大人,顿时翻了天,高呼:“陈大人是好官,陈大人没有罪!”
  也就是席老全拦住去路,延缓了时间,林夫人才带着燕儿、秋阳匆匆赶到。秋阳大叫“爹——”就扑上去,紧紧抱住陈弘绪高喊:“你们为什么抓我爹?”燕儿哭着喊着:“我爹犯了什么罪?”
  徐光耀见是陈弘绪的家人,一脸不耐烦:“快闪开,犯不犯罪,皇帝说了算。”说着去拉秋阳。秋阳就是不松手,徐光耀大怒,抬腿就是一脚,踹倒秋阳。秋阳惨叫一声,在地上滚了三个滚。林夫人叫一声“秋阳……”扑过去抱住。
  陈弘绪怒了,哑着嗓子道:“孩子有什么错?你就下这样的狠手?”席老全更怒,小五拔剑而起,就要冲去杀人,席老全挡住小五道:“兄弟,你还有大事,先不要出面。”遂拦在陈弘绪身前大喝一声,“陈大人有功,谁也不能带走陈大人!”随之刘洛中、小五、韩老冬、张凯、李罗成、赵星鸣、杨大昌也挡在前面。
  徐光耀一愣:“怎么?你们要造反?”拔出腰刀,威胁道,“让开,恕你无罪,不让开,休怪我刀不留情!”
  席老全眼睛一瞪:“嘛?动刀?老子杀鞑子就没眨眼,怕你个球!来!”用手指着胸膛,“妈的,有本事打鞑子去,冲着老百姓耍横算什么本事。来,动手试试!”小五和卢秋芳在后面盯着徐光耀,警惕地看着他的腰刀。
  徐光耀心道:还真他妈有不怕死的。宰了你,杀鸡给猴看,一咬牙,挥刀就要砍。谁知被一把粪叉架住,刘洛中见他眼睛冒出毒辣光芒,是真要动手,将干活用的粪叉顶上,大声叫道:“你他妈要杀人?小心走不出晋州!乡亲们,这家伙要动刀杀人,我们怎么办?”这时候,人群三齿挠、粪叉、镐头、铁锨如林举起:“谁敢动手,留下狗头!”更多百姓喊着:“不想活,就试试!”将一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几十个锦衣卫被挤在一起动弹不得。小五和卢秋芳才说动手,见徐光耀被镇住,悄悄插剑入鞘。
  徐光耀心虚胆怯了,指着席老全道:“你,你可知锦衣卫?”
  “锦衣卫?不知道。就知道你要抓陈大人,打小孩子,就不是好东西!”
  徐光耀恐吓道:“你可知,拦劫犯人,罪加一等!”
  “罪加一等?你不论青红皂白,乱抓好人,就是犯罪!”席老全说一句,人群重复一句:“乱抓好人,就是犯罪!”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响。
  徐光耀心有些慌,法不责众。没想到陈弘绪官声如此之好,人气如此之高,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悄悄入城,悄悄抓走得了。这可如何是好!大冷的天,徐光耀满脸是汗,百姓群情鼎沸,如潮涌动,吵吵嚷嚷,怒气冲天。徐光耀恐惧得要命,环顾四周,色厉内荏地喊道:“我是朝廷命官,乃奉旨行事。”
  没人听他的威胁:“去你妈的命官,抓陈大人就是不行!”“放开陈大人!”“陈大人是好官,皇帝一定弄错了!”……纷乱嘈杂声盖过徐光耀的声音。徐光耀嗓子都哑了,人们再也听不到他说什么。徐光耀满耳朵听到的全是“放了陈大人、放了陈大人……”
  陈弘绪嘴唇干裂,喉咙嘶哑。几天的劳累,他几乎站不稳,嘴蠕动着似乎说着什么,可惜人们听不到。林夫人明白陈弘绪要说什么,她站起来,怀里揽着受伤的秋阳。秋阳嘴角还挂着一道血痕,徐光耀那一脚太狠。这时董玉堂挤进来,抱住小秋阳,扛在肩头,一只手抓住小秋阳的脉对林夫人说声:“我带走他,有无受内伤。”林夫人点头,鼻子一酸,眼眶湿润。挤到席老全身边,碰了席老全胳膊一下,席老全忙转身俯首倾听,听林夫人道:“能让大家静下来吗,我有话说。”
  席老全点头,挺直身体,踮起脚,挥着大手喊道:“乡亲们安静!听我说!”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席老全对林夫人道:“夫人请。”
  林玉霞走近陈弘绪,燕儿拽着母亲的衣襟仅仅跟着。当抚摸到父亲脖子上的枷锁时放声大哭:“爹爹,这是为什么?爹爹……”林玉霞按按燕儿的脑袋:“好孩子别哭。听爹爹说话。”燕儿抽泣着擦着眼泪,懂事的点头。仅仅半天工夫,几乎不能见面。
  陈弘绪哑着嗓子道:“夫人,我走之后,孩子就是你一个人带了,辛苦你了。燕儿要听娘的话。”燕儿点头。陈弘绪看着林玉霞:“夫人,我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结束,你就带孩子回老家吧。小五,小五……”
  小五挤进前面道:“老爷放心,我会保护夫人和燕儿秋阳的。”陈弘绪道:“官场本就存在凶险,我这一劫,与性格有关,该是命中注定。但自知做人光明磊落,廉洁奉公,一片丹心,日月可鉴。皇上圣明,必会还我清白。故,不要牵念,离别不会长久。”
  席老全听罢忙道:“大人,请夫人暂住晋州,我们会好好待她们的。我们一定在此等你回来!”
  陈弘绪微微叹息:“也罢,那就先住此地,就是太麻烦席义士了。”回转身对徐光耀道,“徐大人,你是公事公办,我跟你走。大人看这状况,就不难知道,这里经历了大劫难。才过去的一个多月,鞑子围城,创伤未愈,百姓不易。请大人回京之后,不要难为晋州百姓。”
  徐光耀一怔:“这个...好好,百姓如此拥戴,才知大人是一个好官。卑职惭愧,初来失礼,请大人谅解。尤对令公子受伤,深感不安……”
  陈弘绪叹道:“徐大人不必如此,小孩子不懂事,不必挂在心上。我们走吧。”
  这时刘洛中端着一碗酒呈上:“大人,时间仓促,本该饯行,未做准备,请饮土酒一碗,以期此行顺利。”
  陈弘绪大为感动,眼窝潮湿,不胜酒量的他毅然接过,一饮而尽。拱手四周:“本官谢了!走!”小五将一包袱交付:“老爷,这是您的棉袍,天冷可以御寒。”遂挂在陈弘绪身上。陈弘绪再无二话,大踏步向城门走去,上了囚车,耳听女儿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爹爹快点回来,我们等你……”陈弘绪闭眼不看,两个眼泪顺瘦狭的脸腮滚落。
  
  陈弘绪于二月十三押入京城,被关人狱。陈弘绪抗清获胜,结局如此,引起官场大哗,一些正义之士不免私议,这对陈弘绪大不公。
  清军横行千里,屠城数十座,不见旨意处置,而陈弘绪保住城池不破,反被打入大牢。如此不公,以后谁还敢尽心尽力卖命?
  陈弘绪前脚被押入京,后脚御史吕诤言就接到家乡万民请愿表并签名布匹。是吕今中写的。送信之人,正是小五,还有卢秋芳。
  陈弘绪刚被押走,晋州城内已经躁动起来。人们聚集在州衙,纷纷骂皇帝,骂锦衣卫,恨不得马上造反,把崇祯小儿拉下马。
  这时候,吕今中站了起来。他是晋州致仕的官员,有威望,说话人都信服。吕今中缓缓道:“要想救陈大人,靠别人不行,只能靠咱们自己。”席老全道:“吕大人请说,如何救陈大人?”吕今中一字一句道:“上万民表!”席老全道:“大人,您说怎么办,我来执行。”吕今中道:“一匹白布,衙门有墨,有印台,这就够了。”席老全道:“这好办,下一步呢?”吕今中道:“凡愿意签名的,都来衙门排队,签字画押。先说清,凡签名画押的人,风险不可预料,也有可能被找后账。但不这样,无法表明晋州百姓的心情,也不能救出陈大人。”
  席老全把胸脯一拍:“好,就这样!”说着喊来赵星鸣:“你家就有织布机,快取一匹白布!”不到一刻功夫,白布取来,吕今中饱蘸笔墨,在右侧写下三个大字:“万民表!”继之另起一行:“启秉者,晋州百姓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日月之行,东升西落;春种秋收,夏长冬藏,万事万物离不开情与理……”
  接着,吕今中将陈弘绪在晋州的所作所为做了阐述,又将晋州百姓对陈弘绪的爱戴拥护作了一番描述,重点将州城被围困期间,陈弘绪如何率百姓背城而战、浴血奋战、与敌斗智斗勇、坚守四十余天,毙伤清兵数百,清军没有入城一步,最后狼狈撤走。“如此智谋双全之好官,遭此不白之冤,陈弘绪何罪之有?实实是被蒙莫须有罪名!如此功臣,反而治罪,晋州人神共愤。若守城有罪,那弃城逃走、望风而逃者何罪?若陈弘绪被诬有罪,我晋州百姓皆有罪,请皇上一并治罪。故,万民上表请愿,上达天听,以保陈弘绪清白。启禀圣上明察。再次恭祝吾皇万万岁。”洋洋洒洒,成万言书表,字字千钧,力透布背。然后,第一个写下自己的名字:吕今中。右手拇指摁了红印泥,结结实实摁在名字上。
  席老全与其余弟兄报名,吕今中一一落笔,都按了指印。排队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秦易胜、吴九环等士绅按了指印,韩、席、刘、李、赵、苑、杨等名门大族,都一个不拉签名画押。到掌灯时分,一个个墨写成的名字,一个个血红的指印,黑红分明,密密匝匝挤满了半匹白布。吕今中早已累的站不住,有人搬来椅子让他坐下。赶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连难民也参加签名。一匹四丈长的白布,写下一万三千个名字,待席老全用一块白布包好,吕今中道:“老朽真的累了。我看,此事急迫,不得耽搁,还是请小五兄弟连夜送去京城,交给吕御史诤言先生,此万民表只能通过他才能呈与今上。”席老全郑重捧着布包,看着小五:“兄弟,责任重大,辛苦你了!”
  小五从接过,肃然道:“责无旁贷,请大家放心。我马上出城!”卢秋芳道:“我也去。路上做个伴!”小五转身,将布包背在背上,拉着卢秋芳的手,疾步回屋准备衣物。早有人将两人马匹牵来,二人飞身上马,抱拳纵马,一阵嘚嘚嘚蹄声消失在夜色中。
  
  京城暗流涌动。
  当吕诤言将万民表——一匹白布书写的表和签名,呈递给崇祯皇帝的时候,朝内亦一片哗然。一批正义的官员纷纷上疏,为陈弘绪鸣不平,奏言“晋州在京师外围,此守城之捷鼓舞了明军士气,亦使清兵受挫。明守城者如都象弘绪这样,则清兵无可奈何,大明江山可保”。
  此时崇祯皇帝已进退两难。逮治陈弘绪是他下的诏书,当了解了陈弘绪抗清真相之后,不禁暗中赞许,自己轻信刘宇亮的弹劾,造成如今这局面。若就此放了陈弘绪,面子又挂不住。这可如何是好?崇祯皇帝着实犯难。他紧皱眉头,始信只听一面之词,铸成大错,悔之晚矣。他将刘宇亮弹劾奏折反复看了几遍,掷于案下,恨恨道:“刘宇亮终是无用,徒增扰民。内阁会办事的,还数周延儒与杨嗣昌。”
  拖至三月中旬,清军出青山口班师。这次入关,清军横行京畿、山东地区,败明军五十七阵,攻克济南府并三州、五十五县、二关,斩明朝二总督及以下将领甚众,又生擒德王等,俘获人畜计四十六万二千余,金银百余万两。这才让崇祯松了一口气:京城无虞,这道难关可算闯过去了。此后数日,接各地上报,惨重损失令崇祯十分难堪。而清军所到之地独晋州守城获胜未破,又使他更加难堪。陈弘绪就被他关押在刑部打牢之中。
  
  群臣中,多数要求查明真相,还陈弘绪清白。无奈之下,三月二十一日,崇桢下诏刑部:“奉上传以保全晋州故,谕令刑部速结。”刑部不敢怠慢,明知陈弘绪无罪,有何可审必要?若非刘宇亮施压,谁敢栽赃有功之臣?刑部匆匆履行程序,字斟句酌,审结此案。刑部将审结奏折呈上,内有“查无罪责,奏请释放,官复原职”等语。刑部审结很快,然批复很慢。崇祯皇帝踌躇三天,未有批复。自忖:此案之处置,关系朕之脸面,若就此官复原职,朕的面子何在?尊严何存?犹豫再三,又想到刘宇亮,自己落得如此被动境地,都因此人。失望至极,咬牙道:“这厮只会夸夸其谈,不堪大用,书生误国。”下旨对刘宇亮严加喝斥,并命他立刻领大军南下,后因玩弄权术,失去首辅之位,卒于家不提。
  斟酌一番,崇祯皇帝下旨,将晋州知州陈弘绪镌级调用。四月初,刑部上奏恩准,陈弘绪免罪降二级调外用。
  陈弘绪无罪有功,还被降二级,岂非咄咄怪事,出于崇祯之手,着实令天下文官武将寒心。出狱之日,吕诤言安排自己的大轿,亲自去接。小五和卢秋芳随从前往。由于吕诤言等人打点,陈弘绪在大牢里没有受到为难。当他迈出刑部大牢,一眼就看到小五和卢秋芳,忙紧走几步,差点被一块石子绊倒。小五忙上去扶住:“老爷!”回头指着吕诤言,“老爷,这就是御史老爷吕大人。”陈弘绪久闻其名,今得始见,忙上前施礼:“吕大人,大恩不言谢,卑职在此有礼了。”吕诤言微笑道:“陈大人保晋州有功,本官谢你还找不到你。这下好了,走,回家,我与你接风洗去一身晦气。”
  吕诤言设家宴,陈弘绪于客座就坐。二人相谈甚欢,说及晋州抗清,吕诤言赞之有加,代晋州百姓敬了几杯酒。谈及今后去向,吕诤言示意左右退下:“陈大人有所不知,今上为挽面子。对你降二级贬去他处,不知大人心如何之。”陈弘绪沉默片刻道:“身为人臣,岂能妄猜圣上心意?身为大明官员,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吕诤言赞许道:“好。可知陈大人无论任职何处,必能造福百姓于一方,不负今上一番苦心。来,干了这杯!”
  辞别京城,小五卢秋芳陪陈弘绪一起回晋州。晋州百姓还在翘首以盼呢。陈弘绪骑了吕诤言送的一匹白马,走在前面,小五卢秋芳如同保镖,居于左右略后。路上所过村镇,皆被鞑子掳掠,所存房屋也多为废墟。三人不忍细看,更不想打尖住宿。一口气走了二百里,过了保定,则拐向东南方向,到了一片树林,吃了干粮,喝了带的水,给马匹饮水喂了草料,略作休息,天色暗了下来。小五寻来柴火,点燃篝火。陈弘绪微微点头。
  卢秋芳奇怪,一路上陈弘绪话很少,似乎心思很重。现在略有所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小声问:“老爷,似有所思,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陈弘绪道:“是啊。我想那个周元忠。临走给我测了一个字,还很准的呢。”卢秋芳:“哦,是吗?是个什么字?”看着小五卢秋芳好奇的神色,噗嗤一笑:“他为我测的是‘公’字。说这个字是分之头、去之脚。我有劫难,因公生怨,因私被抓。还说我会四月获释,因为分头是八字,下有刀,一刀两断就是四……哈哈!太准了。”二人听得目瞪口呆,想听神话一样。卢秋芳吸了一口气道:“老爷,这人岂不是一个活神仙?”陈弘绪道:“在关外还真有周半仙之称。”卢秋芳瞥了小五一眼:“要是在遇见他,我也要测一个字。”小五道:“你测字?测啥字?”卢秋芳小嘴一嘟道:“不告诉你!”小五嘿嘿一笑:“我能猜得到。”卢秋芳一惊:“啥?你能猜到?那好,是啥字?”小五狡黠一笑:“就不告诉你!”卢秋芳用手一拧小屋的胳膊:“快说快说!”小五哈哈一笑,跑了。卢秋芳追上去。陈弘绪摸着胡子笑了。
  次日一大早上马,不到中午就到了祁州。小五道:“老爷,这距离晋州不远了,我先走一步,给夫人报一下平安。昨晚,与卢姑娘商议好了,有卢姑娘在身边,保老爷无虞。”陈弘绪点头。小五大叫“驾!”那马四蹄奔腾而起,转瞬不见踪影。
  陈弘绪与卢秋芳出现在晋州城东门的时候,城门两侧黑压压一片人,远远听到“陈大人回来了”的高声欢呼,随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烟火中,人们奔跑过来热情迎接,将二人簇拥在中间,往城里走去。卢秋芳见过战场的呐喊,还没有见过这么多人的迎接和欢呼,她为晋州人的淳朴善良震惊和感动,忍不住热泪盈眶。
  陈弘绪只有几天留连,他还要去新地方上任。
  衙门前一条街,排了一拉溜八仙桌,流水席不断,就为陈弘绪洗尘庆功送行。吕今中、吴九环、秦易胜等士绅,席老全韩老冬一干兄弟轮流敬酒,陈弘绪醉了,一醉三天。
  醒转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一切都收拾好了,一辆轿车,随用东西,晋州人给装了半车。林夫人和两个孩子坐前面,小五挽着驾车骏马的辔头。陈弘绪穿戴齐整,出来看到吕今中吴九环席老全等人在院里候着,忙道:“对不起,怠慢大家了,让大家等我,实在不好意思!”吕今中笑道:“陈大人不胜酒力,一醉三天,对不起的是我们,抱歉的是我们。”
  陈弘绪道:“今天就要辞别,心里很是不舍。晋州两年,终生难忘。在下有冒犯地方,还请海涵。”
  吕今中等更是不舍:“晋州遇到陈大人,是晋州之幸,百姓之幸。陈大人一去,不知何人到任。我等真的舍不得大人。”人众中就有妇女啜泣起来。谁知,一个学一个,哭泣声连成一片,更有的跪在地上不起来。
  陈弘绪心中难受,缓缓道:“在下何德何能,让晋州百姓如此看重?请大家起来说话,否则,我也给晋州百姓跪下,感谢两年支持,感谢围城中的信任!”说着,咕咚跪在地上。林夫人和两个孩子也从马车上跳下来,弯腰行礼。吕今中等吓得忙上前搀起陈弘绪:“大人使不得。”众百姓更是感动万分:“大人请起。”陈弘绪见大家起来,也站起来道:“今日辞别,不知何日再见。但我忘不了你们!走了。”
  陈弘绪小五卢秋芳上马,回身拱手道谢,林夫人和孩子上车,小五挽着辔头缓缓出了东门。
  席老全送出十几里,仍然不远离去。陈弘绪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到任之后,一定写信回来。”
  席老全一个粗犷的汉子,竟然情不自禁,眼泪满眶:“大人,小五兄弟,我等着你们的信。”勒马停步,“你们走,我看着你们。”
  小五泣不成声,一扭头,打马而去。车走远了,远走越远。
  
  这年底,晋州士绅商议,为陈弘绪抗清守城有功于百姓,设陈公牌位于城隍庙,以享后世邑人祭礼,并为陈公挂“护国庇民”匾额,香火传之后世。
  (2023年6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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